纵横新汉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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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君子

    一群郡卒从郡府中冲了出来将一众闹事士子团团围住,士子们见状,初时惊愕,继而叫喊的更加大声了。

    郡府大门洞开,一个人影闪出。众士子只道是陶谦终于要接见自己,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却见出来之人面白无须,不着官服,便开始疑惑。

    “在下临江县功曹领南郡功曹刘楚,受陶使君所托,代为接见诸位。”刘楚见着台阶下一众士子逼人的目光,腿还是有些打颤的。他也万万没有想到,陶谦还是给自己玩了这么一手,让自己摆平这些人。刘楚摸了摸腰间陶谦借给自己的太守印绶,才定下心来。

    士子们初时还在疑惑,但听得刘楚二字,便躁动起来,几个冲动的甚至朝刘楚扑了过去。好在有郡卒护卫,将一众士子弹压在了台阶下。

    见此状况,刘楚的怒气渐起,便大声喊道:“诸位都说要严惩我刘某人,可知我犯了那一条律令!”

    嘈杂声中,刘楚将此话大声喊了三遍,士子们才稍稍安静,此刻便有一为首的人大呼:“刘楚,你当众侮辱大儒,难道不该严惩么?”

    刘楚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敢问,依哪条法,如何处置?”

    那人闻言,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刘楚见状,胆气渐足,便高声喊道:“在场诸位,只要有一人能说出在下触犯哪条律令,当领何种刑罚,那么,刘楚甘愿受领。”

    在场众人闻声沉默了。

    “刘楚小儿,莫在这里呈口舌之利,你侮辱大儒,罪该万死!”

    “对,罪该万死!”

    士子们答不上来刘楚的话,便开始胡搅蛮缠。

    刘楚此刻并不屑与与之对骂,而是向前走了一步,说道:“诸位是觉得刘楚冒犯了陈老先生,怕他会因此留在南郡,批评诸位所治经学,继而影响诸位仕途吧?”

    诸人闻言,当然不服,便又开始高声叫骂。

    “今日之事以冲击官府论,为首严办、胁从不论、退出不究、反正嘉奖!”刘楚不再管其他,恶狠狠的大声说完,转身便回去了。

    回到郡府的刘楚只听到身后响起一阵阵的叫嚷,长吁一口气,心中一阵莫名的轻松。

    想到一直以来,自己每每出事都靠赵长典想一些迂回的办法,却将事情处理的拖泥带水,余韵长久。反倒是今天,陶谦给了机会给自己处理这些事,一阵快刀斩乱麻,不仅畅快,而且心中莫名的有底气,全然不似以前,需在赵长典的分析中才能有些许自信。此时刘楚有个一闪而过的念头,那便是他开始第一次怀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再跟随周文以及赵长典。

    刘楚坐在堂中,等到郡卒将为首两人压到了堂上。

    刘楚一看,确事两个衣裳有些破烂的寒门弟子。刘楚便说道:“尔等可知,我为功曹,掌考绩、选举?”

    两人本来还有些傲骨的梗着脖子,闻言,面面相觑,继而伏地便拜。并说道:“草民拜将功曹!”

    “说来,因何聚众冲击官府!”

    “不敢欺瞒,却如功曹方才门外所说,怕影响仕途。”两人倒也实在。

    刘楚故作恍然大悟状,“哦”了一声,继而说道:“本来我只是呈口舌之利,羞辱于尔等,却是让我说中了。想来尔等应是寒门,如今这世道,莫说是我影响尔等仕途,尔等有仕途吗?”

    “草民该死,还望功曹恕罪!”

    刘楚厉声喝道:“我若宽恕尔等,那置国法于何地?置那些遵纪守法的士子于何地?”

    两人闻言,俱颤抖不已,其中一人高呼:“我俩也是受到胁迫,实在是情非得已,还望功曹明察?”

    刘楚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便问道:“何人教唆?”

    两人面面相觑,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刘楚大拍案几,吩咐左右杖责二十。

    那二人闻言大呼冤枉,却没有说是谁指使。鬼哭狼嚎中,二十杖打完。两人却依然只是高呼冤枉,不愿吐露背后之人。

    “让我猜猜,何人会让汝等如此忌惮。本郡学官?”

    说完,两人没什么特别反应。

    “蔡家?马家?必定是了,两家势大,尤胜于郡府。”

    两人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有气无力的重复着冤枉。

    沉默了一会,刘楚眼角一翘,突然说道:“那让我再仔细想想,我脑子没你们聪明,可能要想一会。你们也别闲着,左右给我打,打到我想出来为止!”

    这下两人可慌了神,立马争先恐后叫喊:“我说!我说!”

    “好!”刘楚示意左右住手,随即说道:“说可以,但有一条,先说的有功,后说的承当所有责任!”

    刘楚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大喊:“陶使君!”

    刘楚闻言,心头一惊,不过还是说道:“左边这位,比右边这位慢了一个字,所以左边这个无罪……”

    “功曹,你不是说先说者有功么?”右边那个士子大声喊道。

    刘楚大吼:“废话!从实招来当时是先说者有功;诋毁郡守,你还想有功!”

    两人闻言俱惊,接着便又争先恐后说道:“草民知错。只是,虽不是郡守亲自交代,但确实是转达的郡守的意思。”

    “好,那便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是何人转达……”

    两人闻言,稍有迟疑便异口同声说道:“蔡督邮!”

    “果然!”刘楚闻言,一拍脑门,感叹果然是灯下黑。虽然自己来江陵之前就料到蔡由不会与自己善了,却等到发生事情之后怎么也没想到他那边去。

    刘楚招呼左右叫蔡由过来。

    左右闻言有些迟疑,刘楚便将陶谦的印绶往案几上一放,那人便匆匆出门去了。

    未几,蔡由便一脸疑惑的踏入堂中。

    蔡由见刘楚一脸神气的坐在中堂,有些不解,步步迟疑的走向前,直到看见案几上的印绶,才伏到在地,与刘楚见了礼。

    “此二人带头冲击官府,俱言乃蔡督邮指使,是否为真?”

    蔡由直起身子,看了二人一眼。二人见到蔡由凌厉的目光投过来,立即低头回避。

    蔡由轻咳一声,嘟哝道:“此二人,我不曾见过。”

    二人闻言,垂下的头颅立马扬了起来,大声叫道:“蔡督邮,那日你可是拿着盖有使君亲印的信笺来找的我二人啊!”

    蔡由只是淡淡回应一句:“胡说。”

    此时,刘楚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原委。

    刘楚不动声色,吩咐左右将二人押下大狱听后发落。之后便遣散左右,堂中只剩下蔡由和自己。

    蔡由见堂中无别人后,才站了起来,向刘楚行了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想不到如今你依然在我之上!”

    “不敢当,只是蔡兄的这个大腿抱的有些不值啊,转头便被卖了。”刘楚戏谑的说道。

    蔡由倒是颇有骨气的说道:“没办法,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无怨无悔。今日不管你决意如何处置我,我都不会叫一声屈,也不会对陶使君有一句怨言。”

    刘楚闻言,对蔡由倒是越发感兴趣了,觉得他并非自己之前所判断的那种人,便问道:“你不怨我?”

    “我蔡由岂是没担当的人?临江之事,乃是我自大;今日之事乃是我托大。说来皆由己而起,而君不管是靠自己还是靠旁人,总归是高我一筹,我无话可说。”

    刘楚听到这里,不得不由衷赞叹一句:“愿赌服输,是个磊落之人!”

    “非也,在下家教甚严,从不行嫖赌之事,有何好赌的。况且在下只是做事,从无个人恩怨。”

    刘楚见蔡由言语变得越发坦荡,心中反倒犯了嘀咕,有些觉得自己是不是没说清楚,便开口说道:“有些事,我来猜猜,你看我说的对不对。那便是你被蔡家扫地出门后,对我和明廷怀恨在心。后来在江陵机缘之下,报上了陶使君的大腿,便想借着机会不利于我与明廷。当然,明廷何等英明之人,将那事化解。后来我入江陵,你便抓住我骂晕陈敏的机会不利于我,却不曾想,陶使君却把你卖给我了。然后如今你已经心如死灰了。是也不是?”

    哪知蔡由嗤笑一声,说道:“本来我对你还有几分敬重,你却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着实可笑。我不愿与你多说,要杀要剐,速速发落。”

    难道真的不是这样吗?陶谦为了笼络自己,便借机将蔡由卖给自己,这应该无疑,要不然只是代为处置士子闹事一事,犯不着借给自己印绶。只是蔡由这人,如今这态度。刘楚再次盯着蔡由看了一阵,忽地恍然大悟。便给蔡由行了一礼,说道:“蔡兄乃真君子也,我不为难蔡兄。”

    蔡由似乎并不领情,依然轻蔑的说道:“我当然是君子,既然投了陶使君,那便雷霆雨露皆君恩。而刘功曹似乎……似乎在周令与陶使君之间博大小啊……若不为难我,那我就告辞了。”

    刘楚闻言,心里有些怅然,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待他出去之后,刘楚才挤出“迂腐”两个字,心里才豁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