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黄家的覆灭
临江城外，天本该大亮，却有乌云密布，顷刻间下起了大雨。邓禹拉走一部分人后，营地剩下尸骸枕籍。鲜血和着雨水，流进鹤沟。红色的沟水倒灌进护城河，整个临江城都堕入一片血海之中。
刘楚记得邓禹当时在营中只下了几个简单的命令，却不想多出了一千余具尸体。有背叛邓禹的嘉禾军，有新附的游侠，最多的是那些在刘楚看来有些无辜的逃奴。
刘楚用手巾捂着鼻子，看着眼前的景象，内心一阵毛骨悚然。与之相反的是，行代理都尉之职的张庭乐呵呵的为刘楚撑着伞，一面下令手下士兵割去首级。
“刘功曹真是给我们弟兄送了一份大礼啊！”张庭此刻眼睛蒙着一层红色的光。不知是熬夜的缘故还是这幅杀戮情境使然。
“善后就留给张都尉了，我先回县府禀明情况。”说完，刘楚不理会张庭带出来的马车，翻身上了自己的马，一拍马，便朝临江城本去了。
来到县府，却见府中也是横着一堆尸体。刘楚看了看先行赶回的赵长典，赵长典便示意这些都是城**应之人。
城外的情况已有赵长典给周文说明了情况。几人在营地时早已对好口径，那便是江贼挟持逃奴造反，刘楚离间了逃奴与江贼，最后两方火并，已有今晨结局。
有赵长典在，说辞编的很完美，周文看不出破绽，或者他也不想看出破绽。他只是在府中设了灵堂，带领众人祭拜方才骚乱中逝去的生命。
刘楚不得不佩服周文确实是个仁义之人，赵长典解释道，以前久经战阵，杀的人多了，便渐渐生出慈悲之心。想当年朝廷想把周文调离中枢，支到西域经营，周文不愿再经战阵，这才被贬为县令，如今这县令一做就是十多年。也是从那时起，赵长典打定主意，跟随周文。
赵长典对于隐瞒周文是有着愧疚的，但这确实他主动提出的。他也不知道，若是周文知道绿林军依然在南方有如此严密的组织的话，周文还愿不愿意重回长安。
刘楚并不太理解赵长典对周文的想法，他却直观的认为，有着自己情报网的周文不会不知道这些事。
“明廷，黄先生来了。”一个小吏提醒道正在沉思之中的周文。
周文闻言，带着众人从灵堂来到了大堂。
黄霸颓丧着脸，进来后俯身便拜。
“县里的麻烦由我黄霸而起，请明廷降罪。”黄霸说道。
“黄先生言重了，此事由江贼裹挟，怪不到黄先生头上。而且这样一来，黄先生今年的算赋可又少了不少啊！”周文瞬间换上了一副轻松的面孔揶揄道。
“草民该死！还请明廷明示。”黄霸唯唯诺诺。
周文从桌子上抽出一条竹简，然后目视四下，说了一句：“五长吏以下回避！”
一众小吏闻言出了大堂，堂门掩上之后，周文把竹简丢到了黄霸面前。
刘楚还在诧异之时，却看到黄霸捡起竹简，只看了一眼，便说道：“草民该死！”
“本官来年就要离任了，不愿再惊动郡里和长安以兴大狱，这件事就交由刘功曹处理吧。”周文说完，便让卢堪抱了一盘简牍到刘楚案前，便在刘楚疑惑的眼神中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刘楚赶紧展开简牍，逐字阅览。
原来，黄霸一直就有在收留各色江湖人士和各路盗贼，并给予庇护。早在周文初到临江上任之际，便提醒黄霸，这些人必然会生乱。黄霸却不以为意。想来黄霸也非蓄意作乱之人，只是好任侠之风，生性豪爽，周文也便没有强行处理。却不知黄霸庇护下的这些人却另有异心，图谋不轨，最后酿成今日之祸。简牍中却并未提到嘉禾军或绿林军的存在。
刘楚看完，却发现黄霸依然跪在地上，便上去将他扶起。说实话，刘楚并不知道怎么处置黄霸，便直接说道：“此事乃族诛之祸，但明廷既然交由我来处理，想来不止于此。”
“刘功曹，此事就由我一力承当，还望不要祸及家人。”黄霸倒也干脆。
“按律虽如此，但黄先生却非祸首，也是受害者，况且祸首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依我看还有其他办法。”刘楚对不那么霸道的黄霸反倒起了恻隐之心。
黄霸闻言，说了一句：“死罪难逃。”然后把刚才周文丢给他的那条竹简递给了刘楚。
上书“察人不明，祸生肘腋”
刘楚看罢，有些不解问道：“方才明廷的给我的公文已经看了，只要咬定下人作乱，黄先生也是受害者，那便不至于死罪！”
“非也，作乱之人不是别人，乃是族兄族弟。想来我黄霸聪明一世，竟然忽略了亲近家人在做着如此勾当。想来明廷也是仁义，将此事交由刘功曹处理，便是想放我一马。但闻，士可杀，不可辱。我黄霸于临江不仁、于明廷不忠、于兄弟不义，于老父不孝，已是屈辱至极，自思也无颜面活于世上，只能以死谢罪。”黄霸说完，忽然跑向剑架，抽下宝剑作自刎状。
刘楚为来得及阻止，只是站在原地大呼不可。
“我黄霸来县府之前早已将几个不孝子弟处死，家财、奴仆散尽。如今我就去了，但还有一事不放心，便是那小女满奴与家中老父。我黄霸虽然先前察人不明，但却自信对刘功曹是不会错看的，小女若看得上的话，刘功曹收个侧室也好，老父的话，已送回乡下，就请刘功曹抽空给予米食便好！”黄霸说道。
“不可……”
就在刘楚的呼叫声中，黄霸已自刎而死。
刘楚抢身过去，只见黄霸颈部动脉已经被切开，伤口鲜血如泉涌般。而黄霸气未绝，圆睁双眼不停的抽搐，一手还紧紧的抓住刘楚的衣裳。
刘楚盯着黄霸痛苦的表情，心中也是痛苦。他知道此时呼救已经迟了，便看着黄霸瞳孔放大，直到气绝。
所谓死不瞑目便是黄霸目前的这副模样，刘楚为黄霸合上了双眼，对死去的黄霸说道：“黄先生，你的后事我会料理好的。”
刘楚曾无数次设想自己如何亲手将黄家势力剪除，一如征服另外两家势力。
在刘楚自己的计划里，在临江势力相对弱小的蔡家是自己第一个开刀的对象，然后依次是马家、黄家。蔡家经过大均输一事，已经与临江县府和另外两家有了明显的裂痕。而黄家也暂时与自己结成了同盟，眼看只要再找到破绽就能对蔡家全面开火之际，却不想黄家尽然因为一个意外，自爆了。
刘楚有些伤感，伤感于从昨天到今天的种种阴阳相隔，也伤感于黄霸之死。黄霸并不是标准意义上的豪族，他太过于耿直，不懂世家大族玩的那一套，所以便在历史的潮流中率先被淘汰。刘楚知道，在汉朝的大地上，如今有无数如黄家一样的豪族在扩张、发展或者覆灭，而那些胜出者将向一个更高的形态转化，那便是世家大族。
刘楚记得邓禹当时在营中只下了几个简单的命令，却不想多出了一千余具尸体。有背叛邓禹的嘉禾军，有新附的游侠，最多的是那些在刘楚看来有些无辜的逃奴。
刘楚用手巾捂着鼻子，看着眼前的景象，内心一阵毛骨悚然。与之相反的是，行代理都尉之职的张庭乐呵呵的为刘楚撑着伞，一面下令手下士兵割去首级。
“刘功曹真是给我们弟兄送了一份大礼啊！”张庭此刻眼睛蒙着一层红色的光。不知是熬夜的缘故还是这幅杀戮情境使然。
“善后就留给张都尉了，我先回县府禀明情况。”说完，刘楚不理会张庭带出来的马车，翻身上了自己的马，一拍马，便朝临江城本去了。
来到县府，却见府中也是横着一堆尸体。刘楚看了看先行赶回的赵长典，赵长典便示意这些都是城**应之人。
城外的情况已有赵长典给周文说明了情况。几人在营地时早已对好口径，那便是江贼挟持逃奴造反，刘楚离间了逃奴与江贼，最后两方火并，已有今晨结局。
有赵长典在，说辞编的很完美，周文看不出破绽，或者他也不想看出破绽。他只是在府中设了灵堂，带领众人祭拜方才骚乱中逝去的生命。
刘楚不得不佩服周文确实是个仁义之人，赵长典解释道，以前久经战阵，杀的人多了，便渐渐生出慈悲之心。想当年朝廷想把周文调离中枢，支到西域经营，周文不愿再经战阵，这才被贬为县令，如今这县令一做就是十多年。也是从那时起，赵长典打定主意，跟随周文。
赵长典对于隐瞒周文是有着愧疚的，但这确实他主动提出的。他也不知道，若是周文知道绿林军依然在南方有如此严密的组织的话，周文还愿不愿意重回长安。
刘楚并不太理解赵长典对周文的想法，他却直观的认为，有着自己情报网的周文不会不知道这些事。
“明廷，黄先生来了。”一个小吏提醒道正在沉思之中的周文。
周文闻言，带着众人从灵堂来到了大堂。
黄霸颓丧着脸，进来后俯身便拜。
“县里的麻烦由我黄霸而起，请明廷降罪。”黄霸说道。
“黄先生言重了，此事由江贼裹挟，怪不到黄先生头上。而且这样一来，黄先生今年的算赋可又少了不少啊！”周文瞬间换上了一副轻松的面孔揶揄道。
“草民该死！还请明廷明示。”黄霸唯唯诺诺。
周文从桌子上抽出一条竹简，然后目视四下，说了一句：“五长吏以下回避！”
一众小吏闻言出了大堂，堂门掩上之后，周文把竹简丢到了黄霸面前。
刘楚还在诧异之时，却看到黄霸捡起竹简，只看了一眼，便说道：“草民该死！”
“本官来年就要离任了，不愿再惊动郡里和长安以兴大狱，这件事就交由刘功曹处理吧。”周文说完，便让卢堪抱了一盘简牍到刘楚案前，便在刘楚疑惑的眼神中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刘楚赶紧展开简牍，逐字阅览。
原来，黄霸一直就有在收留各色江湖人士和各路盗贼，并给予庇护。早在周文初到临江上任之际，便提醒黄霸，这些人必然会生乱。黄霸却不以为意。想来黄霸也非蓄意作乱之人，只是好任侠之风，生性豪爽，周文也便没有强行处理。却不知黄霸庇护下的这些人却另有异心，图谋不轨，最后酿成今日之祸。简牍中却并未提到嘉禾军或绿林军的存在。
刘楚看完，却发现黄霸依然跪在地上，便上去将他扶起。说实话，刘楚并不知道怎么处置黄霸，便直接说道：“此事乃族诛之祸，但明廷既然交由我来处理，想来不止于此。”
“刘功曹，此事就由我一力承当，还望不要祸及家人。”黄霸倒也干脆。
“按律虽如此，但黄先生却非祸首，也是受害者，况且祸首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依我看还有其他办法。”刘楚对不那么霸道的黄霸反倒起了恻隐之心。
黄霸闻言，说了一句：“死罪难逃。”然后把刚才周文丢给他的那条竹简递给了刘楚。
上书“察人不明，祸生肘腋”
刘楚看罢，有些不解问道：“方才明廷的给我的公文已经看了，只要咬定下人作乱，黄先生也是受害者，那便不至于死罪！”
“非也，作乱之人不是别人，乃是族兄族弟。想来我黄霸聪明一世，竟然忽略了亲近家人在做着如此勾当。想来明廷也是仁义，将此事交由刘功曹处理，便是想放我一马。但闻，士可杀，不可辱。我黄霸于临江不仁、于明廷不忠、于兄弟不义，于老父不孝，已是屈辱至极，自思也无颜面活于世上，只能以死谢罪。”黄霸说完，忽然跑向剑架，抽下宝剑作自刎状。
刘楚为来得及阻止，只是站在原地大呼不可。
“我黄霸来县府之前早已将几个不孝子弟处死，家财、奴仆散尽。如今我就去了，但还有一事不放心，便是那小女满奴与家中老父。我黄霸虽然先前察人不明，但却自信对刘功曹是不会错看的，小女若看得上的话，刘功曹收个侧室也好，老父的话，已送回乡下，就请刘功曹抽空给予米食便好！”黄霸说道。
“不可……”
就在刘楚的呼叫声中，黄霸已自刎而死。
刘楚抢身过去，只见黄霸颈部动脉已经被切开，伤口鲜血如泉涌般。而黄霸气未绝，圆睁双眼不停的抽搐，一手还紧紧的抓住刘楚的衣裳。
刘楚盯着黄霸痛苦的表情，心中也是痛苦。他知道此时呼救已经迟了，便看着黄霸瞳孔放大，直到气绝。
所谓死不瞑目便是黄霸目前的这副模样，刘楚为黄霸合上了双眼，对死去的黄霸说道：“黄先生，你的后事我会料理好的。”
刘楚曾无数次设想自己如何亲手将黄家势力剪除，一如征服另外两家势力。
在刘楚自己的计划里，在临江势力相对弱小的蔡家是自己第一个开刀的对象，然后依次是马家、黄家。蔡家经过大均输一事，已经与临江县府和另外两家有了明显的裂痕。而黄家也暂时与自己结成了同盟，眼看只要再找到破绽就能对蔡家全面开火之际，却不想黄家尽然因为一个意外，自爆了。
刘楚有些伤感，伤感于从昨天到今天的种种阴阳相隔，也伤感于黄霸之死。黄霸并不是标准意义上的豪族，他太过于耿直，不懂世家大族玩的那一套，所以便在历史的潮流中率先被淘汰。刘楚知道，在汉朝的大地上，如今有无数如黄家一样的豪族在扩张、发展或者覆灭，而那些胜出者将向一个更高的形态转化，那便是世家大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