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醍醐灌顶还是迷魂汤
讲述是一个人的事，聆听是另一个人的事，现实中如果能把这两个角色区分清楚的话，那交谈无论是对讲述者或是聆听者，都是一次愉快的体验。
李克用很少讲这么多话，何况还是关于自己的。但当他把这一切全部说出来之后，他觉得自己整个人轻松了很多。本来么，不论真相怎样，对背负者都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李克用讲述的过程中，宇文卿没有插一句话，他更多时候在听，在观察李克用的神情，在思考，当然他顺带着喝光了那一壶他自认没感觉的波斯红茶。
“你知道郑畋这个人吗？”宇文卿突然间问了一个问题。
“你说的是当今宰相？”李克用不明白，宇文卿要给自己做官场基础培训课吗。
“对此人，你评价如何？“宇文卿在跟李克用绕圈子，这一点都不是他的风格，但是适当的含蓄一点，或许可以避免一些直接产生的麻烦，比如政治立场。
“嗯，我与此人交往甚少，不过听闻此人中正宽仁，深明大义，心系大唐江山社稷和百姓安危，为少有的良相，可惜一直未有机会与他深交。”李克用所说大部是实情。加了一些夸赞之词，多少是因为他听说郑相在朝廷反复提议重用自己。这里有知遇之恩。
宇文卿直接说道：“郑相为首的一部分人认为你此次的弑段逼位之举可能事出有因，恐是受他人利用。真若如此，此人真正目的怕不是杀段文楚这么简单，恐怕还有更高的诉求。但是利用是一回事，你最终答应成其事这仍是你不用辩解的大错，坐上节度使之位也确是你私心所想吧？”
李克用当即正色，举双手相拱，拜了一拜说：“虎贲侯所言句句为实，均发自肺腑。克用对自己所犯罪责清楚无疑，绝不辩解。还望虎贲侯赐教。”
宇文卿看看他，叹了一声说：“此时朝廷关系复杂，利用你和假你罪的这个人一时抓住你的错做文章，一定不会饶了你。我也无法帮你彻底洗罪，此次私下放你回去，你一定记得韬光养晦，伺待机会东山再起，帮我大唐重兴盛日。”
李克用单膝一落，拱手而拜，说：“在下谢过郑相和虎贲侯之不罪之恩，李某此次回去定于民休养生息、于我励精图治，誓要振兴唐室，以报唐王对克用八世知遇之恩。”
“你此次回去，怕是麻烦还没结束。依然会有人对你罪责甚至讨伐，毕竟你错在明处，你一定小心应对，努力求活，保存住自己。此事不易，你定要努力不能让某些人得逞，切记。”
说完宇文卿便告辞，临走时说道：“你安心且待着，我寻好机会送你出城。”乃辞而去。
李克用一人返回房里，抬头感慨不已。想不到逢此乱世，宦官当道、军阀割据，世道人心皆不古时，朝中竟然还有如此耿忠之人，不禁唏嘘不已。
王建、汤延中一前一后跨进了田府大门。
大厅的朱红色木榻上，田总管上身脱个精光正趴在一张兽毛毯上，两名宫女双手端着长柄的红铜薰笼，正在他背上不高处一圈一圈地画着圆，薰笼内盛的一根根植物的茎干，这茎干已被火点着后吹灭只留忽明忽暗的火头，发散着有浓烈草本药味的青烟，那整个画面的感觉就像是两个宫人正在熨烫一张干枯霉变的兽皮一样。
田总管把头略微抬起，看这两人坐也没敢坐，就立在他面前直愣愣看着两宫女和他之间在“游戏”，方才会过意来，咧着一脸皱皮笑了下说：“噢，我在熏艾。最近啊人老了，腰疼得不行，怕是进了寒气，你们坐啊。”
两人赶紧“哎”了声找最靠近的位置坐下。汤延中心说，腰疼啊，以后少玩玩这种游戏就不疼了。脸上却一脸恭敬关切的神情，只恨不得只放一点屁股尖尖在那凳子上，其余全虚着才好。
王建先汇报了一下长安郊外全歼沙陀精锐一事，然后对于李克用的下落他说：“父亲，那李鸦儿确没出城，目前基本已锁定城内的藏匿点，我的人正在伺机动作，以确保一击必中。“
老头子心情很是不错，不住点头。王建哪里知道，他汇报的这些昨晚汤延中已连夜禀报过田大总管了。
“嗯，非常好，非常好。那个—汤延中啊，你最近的表现我就觉得很满意了嘛。年轻人，有的是往上走的机会，多向王建将军学习，学会做事。”
那边就差没磕头了，一个劲的高频率点脑袋，也不怕骨折。
“是是是，大将军所言极是！”
......
宾主是在友好有爱的气氛中结束了这次交谈的。
王建和汤延中又一前一后走出了田府大门。
想着刚才的情形，王建“嗤”笑了出来：“老头子还说熏艾，有宫女脱光光熏艾的吗。”见汤延中不说话，便侧脸问他：“老头子这一阵子对你好像很满意啊。”
“哪里哪里”汤延中赶紧谦虚的说“田老爷子主要是对您满意，而我又是给您做事的，老爷子自然是爱屋及乌了。”
王建歪着眼不认识似的打量汤延中，半晌才夸他：“真会说话。”
汤延中露出憨厚的笑来。
王建本来不是一个拍马屁的人，当然也不喜欢别人拍他马屁，他做事很低调。
可谁也架不住环境对人的侵淫，官场混迹久了，他多多少少对马屁的功效也有点适应了，有时也会享受其中了。
王建的府邸并不张扬，本来宫城之中有他一座气派豪华的御赐府邸 ，可他还是经常待在安仁坊的老宅子里。在安仁坊的一片老式院落的包围之中，不显山露水，王建就是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经营着他野心家的梦想。
管家把刘驰驰领到王建的书房，请他稍坐，说王建一会就到。刘驰驰百无聊奈地在他书房里四下看看。从书房窗子望出去，一片青灰色的老宅屋顶，无章而零乱，却有一份萧瑟 而独特的败落美感。王建经常站在窗前看风景。现在刘驰驰明白了，什么看风景，这儿根本就没有风景可看，他看的是人世间的沧桑兴衰......
李克用很少讲这么多话，何况还是关于自己的。但当他把这一切全部说出来之后，他觉得自己整个人轻松了很多。本来么，不论真相怎样，对背负者都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李克用讲述的过程中，宇文卿没有插一句话，他更多时候在听，在观察李克用的神情，在思考，当然他顺带着喝光了那一壶他自认没感觉的波斯红茶。
“你知道郑畋这个人吗？”宇文卿突然间问了一个问题。
“你说的是当今宰相？”李克用不明白，宇文卿要给自己做官场基础培训课吗。
“对此人，你评价如何？“宇文卿在跟李克用绕圈子，这一点都不是他的风格，但是适当的含蓄一点，或许可以避免一些直接产生的麻烦，比如政治立场。
“嗯，我与此人交往甚少，不过听闻此人中正宽仁，深明大义，心系大唐江山社稷和百姓安危，为少有的良相，可惜一直未有机会与他深交。”李克用所说大部是实情。加了一些夸赞之词，多少是因为他听说郑相在朝廷反复提议重用自己。这里有知遇之恩。
宇文卿直接说道：“郑相为首的一部分人认为你此次的弑段逼位之举可能事出有因，恐是受他人利用。真若如此，此人真正目的怕不是杀段文楚这么简单，恐怕还有更高的诉求。但是利用是一回事，你最终答应成其事这仍是你不用辩解的大错，坐上节度使之位也确是你私心所想吧？”
李克用当即正色，举双手相拱，拜了一拜说：“虎贲侯所言句句为实，均发自肺腑。克用对自己所犯罪责清楚无疑，绝不辩解。还望虎贲侯赐教。”
宇文卿看看他，叹了一声说：“此时朝廷关系复杂，利用你和假你罪的这个人一时抓住你的错做文章，一定不会饶了你。我也无法帮你彻底洗罪，此次私下放你回去，你一定记得韬光养晦，伺待机会东山再起，帮我大唐重兴盛日。”
李克用单膝一落，拱手而拜，说：“在下谢过郑相和虎贲侯之不罪之恩，李某此次回去定于民休养生息、于我励精图治，誓要振兴唐室，以报唐王对克用八世知遇之恩。”
“你此次回去，怕是麻烦还没结束。依然会有人对你罪责甚至讨伐，毕竟你错在明处，你一定小心应对，努力求活，保存住自己。此事不易，你定要努力不能让某些人得逞，切记。”
说完宇文卿便告辞，临走时说道：“你安心且待着，我寻好机会送你出城。”乃辞而去。
李克用一人返回房里，抬头感慨不已。想不到逢此乱世，宦官当道、军阀割据，世道人心皆不古时，朝中竟然还有如此耿忠之人，不禁唏嘘不已。
王建、汤延中一前一后跨进了田府大门。
大厅的朱红色木榻上，田总管上身脱个精光正趴在一张兽毛毯上，两名宫女双手端着长柄的红铜薰笼，正在他背上不高处一圈一圈地画着圆，薰笼内盛的一根根植物的茎干，这茎干已被火点着后吹灭只留忽明忽暗的火头，发散着有浓烈草本药味的青烟，那整个画面的感觉就像是两个宫人正在熨烫一张干枯霉变的兽皮一样。
田总管把头略微抬起，看这两人坐也没敢坐，就立在他面前直愣愣看着两宫女和他之间在“游戏”，方才会过意来，咧着一脸皱皮笑了下说：“噢，我在熏艾。最近啊人老了，腰疼得不行，怕是进了寒气，你们坐啊。”
两人赶紧“哎”了声找最靠近的位置坐下。汤延中心说，腰疼啊，以后少玩玩这种游戏就不疼了。脸上却一脸恭敬关切的神情，只恨不得只放一点屁股尖尖在那凳子上，其余全虚着才好。
王建先汇报了一下长安郊外全歼沙陀精锐一事，然后对于李克用的下落他说：“父亲，那李鸦儿确没出城，目前基本已锁定城内的藏匿点，我的人正在伺机动作，以确保一击必中。“
老头子心情很是不错，不住点头。王建哪里知道，他汇报的这些昨晚汤延中已连夜禀报过田大总管了。
“嗯，非常好，非常好。那个—汤延中啊，你最近的表现我就觉得很满意了嘛。年轻人，有的是往上走的机会，多向王建将军学习，学会做事。”
那边就差没磕头了，一个劲的高频率点脑袋，也不怕骨折。
“是是是，大将军所言极是！”
......
宾主是在友好有爱的气氛中结束了这次交谈的。
王建和汤延中又一前一后走出了田府大门。
想着刚才的情形，王建“嗤”笑了出来：“老头子还说熏艾，有宫女脱光光熏艾的吗。”见汤延中不说话，便侧脸问他：“老头子这一阵子对你好像很满意啊。”
“哪里哪里”汤延中赶紧谦虚的说“田老爷子主要是对您满意，而我又是给您做事的，老爷子自然是爱屋及乌了。”
王建歪着眼不认识似的打量汤延中，半晌才夸他：“真会说话。”
汤延中露出憨厚的笑来。
王建本来不是一个拍马屁的人，当然也不喜欢别人拍他马屁，他做事很低调。
可谁也架不住环境对人的侵淫，官场混迹久了，他多多少少对马屁的功效也有点适应了，有时也会享受其中了。
王建的府邸并不张扬，本来宫城之中有他一座气派豪华的御赐府邸 ，可他还是经常待在安仁坊的老宅子里。在安仁坊的一片老式院落的包围之中，不显山露水，王建就是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经营着他野心家的梦想。
管家把刘驰驰领到王建的书房，请他稍坐，说王建一会就到。刘驰驰百无聊奈地在他书房里四下看看。从书房窗子望出去，一片青灰色的老宅屋顶，无章而零乱，却有一份萧瑟 而独特的败落美感。王建经常站在窗前看风景。现在刘驰驰明白了，什么看风景，这儿根本就没有风景可看，他看的是人世间的沧桑兴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