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高不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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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舞剑

    明媚的少女正在逗着怀里的小兽,火光映射下,明达露出轻快的笑意,看着匍伏在她身前的火狐,用烤制好的鹿肉撩拨它。

    李怀方才打马去明皇驾前问安,此时应该还在路上。萧铭瑄将纯钧倒插在土里,盘膝坐下,说道:“看来它如今对你是驯服的。”

    “若是不服我,我自有手段收拾它!”李幼玮看了看萧铭瑄,露出好奇的表情:“瑄哥哥,怎么一天下来,都不见你真出手行猎?”

    这时候碧雪和萧云提着各式美食回来,看各自的主子相谈正欢,碧雪放下东西,就刻意找了借口,拖着不知所以的萧云避开。

    “碧雪姑娘,这是做什么?咱们得在世子爷跟姑娘面前伺候啊。”萧云有些不明白,还想着过去,却被碧雪劈手拍了下。

    “你就不能让他们单独待会儿!”碧雪简直觉得萧云傻到不可理喻,低声道:“我们姑娘很欢喜萧都尉呢。”

    “是么?”萧铭瑄不明所以,但转头去看,萧铭瑄果真挂着笑意,正转着火堆上的鹿腿,火光明灭,笑声不绝,当真生出不忍打扰的感觉。

    “瑄哥哥,你替我想想,给这小家伙取个什么名儿好些?”李幼玮凑在萧铭瑄跟前,去吃他喂过的烤肉,手里却一直抱着那只火狐。

    萧铭瑄丝毫不觉得这般喂他有何不妥,李幼玮在他眼里,除却长大了些,还是当年那个跟在她身后闹别扭的小姑娘罢了。

    萧铭瑄笑着回答:“你既是它的主人,取名还是你来吧。我一个粗人,哪里懂这些。”这话不是推脱,却让李幼玮露出个古怪的笑容。

    “那可真由我咯?你可别后悔。”李幼玮抱起小家伙,见它神色恹恹的,该是困了。“就叫你……萧都尉!”

    萧铭瑄一愣,当真是哭笑不得,忙道:“幼玮别闹。”

    “我没闹!让你取名你不乐意,既然它是我的,那它叫什么就由我!”李幼玮挑衅似的看了眼萧铭瑄,娇颜婉转,眼神带着戏弄和倔强,却又“噗嗤”笑出声,对着迷迷糊糊的小火狐道:“萧都尉,你喜欢不?”

    萧都尉打了个饱嗝,更让李幼玮得意。于是就当真定了名,此后每次听到这三个字,萧铭瑄背后都是一阵发麻。

    另一处,李怀今日基本上只是游山看雪,散养情伤,自然是垫底的名次。明皇说了两句要他好生进取的话,见李怀一幅要死不活的模样,更是来气。

    李佑见明皇似乎真的动怒,不得不出言劝道:“父皇,七弟知错了。剩下日子里,儿也会督促他,请父皇莫再动气。”

    李佑不劝还好,一劝,明皇更是气急:“自己兄弟不争气,你也有过,莫以为朕就不知道!他如今这般样子,还不是你这个做哥哥的总是惯着,才养出这等不争气的东西!”

    李佑赶忙跪下认错,他自然知道这时候犟嘴只会更惹得明皇发怒:“儿有错,还乞父皇莫要动怒,惩罚儿子就是了。”

    李迅李迁看着热闹,直到这时候,才跪下道:“父皇切莫动怒,七弟不孝,儿子也有错。”

    这就是天家兄弟,李怀这时候才深刻悟到若是曼青之事被捅出来,李佑得为他付出多大的代价。

    叩首之后,李怀道:“父皇,儿臣不精武事,不符我大唐子孙的模样,以后自当会努力勤练武艺,再无懈怠,请父皇责罚儿臣便是。唯愿父皇不要伤心。总之,都是儿臣不孝,和三位哥哥无关。”

    他身子伏低,看不见脸上表情。语气中却露出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郁结,旁人听不出,李佑却敏锐的发觉。明皇只觉着这话还算懂事,说了些许别的勉励的话来,这事才算罢了。

    李怀又道:“父皇,行猎之时儿臣偶遇幼玮,因而和萧都尉商议后,在一处扎营。幼玮本要来给父皇问安,但天气太寒,儿臣怕她身子骨弱受了风寒,便没让跟着。如今幼玮一切安好,今日萧都尉还给她捉了一只火狐,很是开心。幼玮请您放心,明日定来给您问安。”

    听到小女儿的消息,明皇这才露出真正的笑容。又想起李幼玮似乎也就和李怀亲近,这怒气便当真没了。

    “赶紧回去,好生护着幼薇的安全。凡事听萧铭瑄,你可知道?”

    “儿臣知道。”

    等李怀回到扎营的地方,李幼玮已经睡下了。他见萧铭瑄还在帐外,便走了过去。

    “被训了?”萧铭瑄方才练完剑器,整个人气息都有些不同。但见着李怀,却不由得开怀起来。

    “快别提!”李怀边说边比划了下自己的手臂,说道:“我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穷苦书生,对这些事本就无意。”

    两人略说了些,萧铭瑄又打听了下别人的名次,心下不由得有些疑惑——按理,蜀王李迁怎么也只比李怀好一些?他可是对此事相当热衷的。

    萧铭瑄敏锐的嗅觉,让他不由得私下叫来萧云,让他连夜去探探李迁的虚实,好有应对。

    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揣摩,因而思量一宿,还是觉得暂时不要告知李幼玮李怀为上。

    第二日,李怀强打精神,真给他猎下不少猎物,却都只是些许兔子之类的小东西。但好在问安的时候李幼玮跟着,明皇只顾着女儿,也就没说别的。

    “爹爹,这是女儿新养的小家伙,叫萧都尉。”李幼玮献宝似的把怀里的火狐给明皇看。

    “哦,这就是你那只小火狐?生的不错。”明皇揉了揉火狐的脑袋,又看了看一旁面色尴尬的萧铭瑄,说道:“只是取这个名字,让铭瑄有些难堪了吧。”

    萧铭瑄倒不会虚伪地否认,而是尴尬道:“是微臣得罪了姑娘,这实在……”

    “不过朕看你猎到的实在有限,可是这差事局限了你?”明皇接着问,字字珠玑。

    “微臣的责任就是护卫姑娘,其余的事。对于微臣来说,都是次要的。”萧铭瑄说的是实话,也让明皇安了心。

    晚宴便在明皇帐前举行,李迅还特地请来了个戏班子,为喜好乐曲的明皇表演。

    这戏班是平康坊有名的彩云班,一曲《逐月》当真婉转哀悼,让心为之折。

    曲罢,明皇点头称赞,他是此道大家,这般赞赏,亦足以证明彩云班的实力。

    “父皇喜欢,儿臣高兴不已。”李迅看了看萧铭瑄,说道:“固城妹妹前些日子练了一首好曲,却不好意思为父皇演奏。今日儿臣说不得,得给她漏了这个消息。”

    这一说,明皇果真有了兴趣,固城继承了他的艺术品味,确实在这些方面有独到的见解。

    “妹妹知道父皇一直对公孙大娘的剑舞念念不忘,因而苦练了剑舞曲。”李迅转过身,对站在李幼玮身后的萧铭瑄道:“长安百姓俱知,萧都尉是大娘的关门弟子,不知可否能请萧都尉和舍妹合作,为父皇献上一舞?”

    当李迅话语绕着剑舞之时,萧铭瑄便知道他的意思。此时他面上表情寒淡,也不说话。

    气氛有些变化,明皇唇边还带着笑意,却对李迅的话未置可否。固城本身喜气洋洋,正等着萧铭瑄应承下来,好一起表演,说起来,她也看上了萧铭瑄的气质模样。

    李佑李怀则闭口不言,不愿卷进这场风波里。蜀王殿下捧着酒杯,却饮得略有微醺了。

    等了许久,未见萧铭瑄有些许动静,李迅已经变了神色。可明皇也不开口,这就让他不得不思量明皇的意思。

    “瑄哥哥,自你去了安西,我再没见过剑器了。今日劳烦你,可好?”李幼玮明媚的声音,总算让降到冰点的气氛缓和。

    萧铭瑄看了看她,李幼玮的意思太过明显,只好点点头,说道:“那便告个罪,这身衣服有些累赘,容我取下盔甲吧。”

    萧铭瑄也不避讳,只背转过去,麻利卸下身上的轻甲,递给萧云。

    “陛下,微臣学艺不得十之一二,献丑了。”萧铭瑄躬身行礼,又对固城公主道:“殿下请。”

    固城羞涩一笑,命人取来琴,起了个调,示意开始。

    昔年公孙氏一舞动四方,今日萧铭瑄拔剑而起,却有塞外的风沙明朗。

    纯钧在手,萧铭瑄屏息,跟着琴音信步而动。五年的搏杀拼命,让郎怀的剑器里肆意弥漫的都是杀气。

    忽而如同飓风急动,忽而又如雪崩而下。萧铭瑄在这尺方的台上,却如同身在金色沙漠中,那般自由和奔放。

    一时间,萧铭瑄也忘记了旁的,只去想剑器中的剑意。虽然他只穿着月白的素袍,此刻却如同江湖豪侠,气势非常。

    琴音渐低,终于在最后的嘹亮后,归于寂灭。

    萧铭瑄剑势不绝,场上安静到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到。

    良久之后,明皇才喝了一声好。旁的人醒悟过来,纷纷赞着。

    萧铭瑄屏吸,按耐住回京以来的郁结,还剑入鞘,对着高座上的明皇一礼:“微臣献丑了。”

    明皇叹道:“大娘若知你如今成就,定会展颜。”

    可不是?宣帝二十九年,一代大师公孙大娘谢世。公孙氏中多剑舞好手,却无剑器高手,不得不谓是人间憾事。

    “好好好,固城妹妹的琴妙,萧都尉的剑妙,当真天作之合呢!”李迅站起身,带着十足的笑意,亲自斟酒走过去,说道:“都尉让本王大开眼界,令固城妹妹的琴曲有了知音,本王敬你一杯!”

    萧铭瑄心生警惕,看了看他,恭谨的说道:“微臣有务在身,不便饮酒,还请淮王殿下海涵。这点微末伎俩,又怎能和固城公主相匹?微臣不敢,请殿下见谅了。”

    萧铭瑄态度恭谨,说的话却是将李迅拒之千里。果然李迅本来红润的脸色便有了变化。

    萧铭瑄不理,自顾自站在李幼玮身后,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