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第二十章 老实交代
“好了好了,是大哥说错话了……大哥真是该死,一见面就惹得小心肝不高兴,真该死!”鲁荣明一看青柳的样子,知道自己又闯祸了,不由后悔不迭,举手恨恨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本想逗她开心一笑的,没想到倒惹哭她了。想想自己刚才这话是有点混蛋,难道因为她曾经出走然后你就用晚回来这招报复她?真是脑子敲坏了!
“别打了……”青柳伸手拉住了他,柔声说:“青柳知道大哥的心里是有青柳的,所以并没有责怪大哥的意思,大哥不必过份自责。这次生病,全靠朱太太和朱先生,不然,大哥今晚回来也许就见不到青柳了……”说着,青柳轻轻呜咽起来。
“心肝,大哥答应你,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心肝到哪儿大哥就到哪儿,一步也不离开,好吗?”鲁荣明心痛地用手把她滚落到鬓边的泪珠拭去,一边说道。
“大哥说的什么话来?”青柳一听,破涕为笑,然后瞪他一眼:“难道青柳内急了大哥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他楞了下,眼珠转了转,接着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坏笑着凑过来附在她耳边说:“当然一起去啊,到时大哥就变成一只苍蝇叮在心肝小屁股上,这样不就行了?”
“呀,青柳不干,大哥老是欺负人……”青柳板着脸娇嗔一声,终于绷不住,便把一张羞红的脸藏到了白被子下,吃吃笑起来。
看到自己这招逗乐了青柳,鲁荣明也不由高兴地笑了起来,现在,总算是雨过天睛没事了。
亥时以后,医院不准家属再耽在病房里,鲁荣明依依不舍地告别青柳后退出来。走廊上,朱婉珍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看到他出来,便起身推开门和青柳打了个招呼后便顾自走了。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
他知道朱婉珍还在生他的气,连忙提起椅子上的藤箱。急步追了上去。
“姐姐,是荣明不好,没有如期回来,让姐姐受累了,也让姐姐担心了……”鲁荣明跟在她身后。边走边道着谦,但是朱婉珍似乎没听到一般,自顾快步走着。
直到出了医院大门,她这才回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瞪住他:“男子汉大丈夫,言必行,行必果。可是你却说话不算话,明明答应八月十八回来但却迟至今天才到。你知不知道妹妹前天晚上等了你大半夜才闹出了这场病?知不知道这场病险险要了她的命?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失信让妹妹心里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朱婉珍眼中冒火,说一句向他逼近一步。
他害怕她眼里的怒火会控制不住喷出来溅到他身上把他烧得体无完肤,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最后。他的背抵到了墙上,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已退到了医院大门外的一个墙角里。大门前的空旷地上,刚才挤满了黄包车,现在只剩下寥寥几辆,寂静了不少。有个黄包车夫远远地望了一眼。看他们没有要车的意思,便又躺在车上用凉帽遮住脸睡起觉来。
“回不来我心里也急啊。可是,我是有苦衷的……”他垂首呐呐地说道。心里不由暗暗后怕,暗自庆幸临行前夜亏得把青柳托付给了她,不然后果真的不可设想……
“苦衷?所有男人在骗女人时用的都是这个词!”朱婉珍对他的辩解嗤之以鼻,继续咄咄逼人,“现在这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没有旁人,你老实告诉我,你在老家除了父母兄妹外还有什么人?”黑暗中,她的眸子闪闪发亮,似乎在其中隐藏了无数的厉芒,只要他不从实交代,那厉芒便会疾飞而出,把他全身扎成一只刺猬。
“我……”他立时全身冷汗狂流,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表面上看似那么温和秀气,但却具有能看透别人心里的本事,只要她看你一眼,就能正确无误地知道你在想什么。在她面前,他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怎么,不敢说吗?其实你的秘密我一开始就猜到了,没揭穿你只是为了不让青柳伤心。”朱婉珍喘了口气,继续说:“你这次回家就是想处理此事的,只是遇到了阻力,对吗?”能让他延迟归来的除了他父母就只有他的正妻了,直到现在,他只字不提父母出了什么事,那么,不是他正妻的原因又会是什么?
听了她的分折,尽管心里非常震惊,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在她面前最好别说谎。
“那好,阻力是什么?你说吧!”朱婉珍知道青柳很爱眼前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同样也爱着青柳,因此她也不能让他太难堪。她猜测,如果他真的有正妻,估计也如某位名人一样,是为了父母而娶。这样一想,态度便缓和下来。
鲁荣明纠结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于是他倒豆子一样,将回到家里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在听鲁荣明讲述的过程中,朱婉珍一声不吭,也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说完,她依然沉吟不语。
尽管心里早有预感,但她对听到的事实仍然感到震惊不小,原来他不止为他父母娶了个女人,还生下了两个小孩,这个……真的有些难办了。唉,男人哪~
半天后她才悠悠问道:“这么说来,你是答应钱氏让妹妹喊她姐姐了?”
“是啊,青柳比她小,又比她晚进门,喊声姐姐……”
“住口!说穿了,你还是将妹妹当成了小的?”本已平静下来的朱婉珍听到鲁芝这样说,突然又发了怒,眸子深处的厉芒蓄势待发。
“不是不是,我从来没有将青柳当成小的打算。只是她这样作了让步,我再不答应她也有点说不过去,当然,我还怕她再弄出点什么事来绊住我……”鲁荣明慌忙申明。
这也是句大实话,他内心深处一直将青柳当成了他可以携手一生的恩爱娘子,他想为她举行一个堂堂正正的婚礼,为她穿上凤冠霞帔,披上红帕子送入他的洞房,就象那晚在梦中看到的一样。
无奈钱氏死也不肯离开鲁家,这让他觉得痛苦而又无奈。
“嗯,这样吧,这事我回家后和我先生商量商量再说。”听得他这样说,朱婉珍的神态缓和下来,说道。
“对了,朱先生和小坚呢?对面陈家说他们也来了,怎么没见到呢?”鲁荣明忽然想起陈太太的话来,不由诧异地问道。
“嗯,上午,一位洋医生找我谈话,说妹妹的病可能会传染,所以他们一来我就让他们回家了,你来时我刚刚送走他们坐下来……”朱婉珍漫不经心地说道,边说边往马路上走去。
“什么?会传染?”跟在后面的鲁荣明一听,不由紧张地喊道。
“紧张什么?是传给小孩不会传给大人的,我是怕小坚被传染才让他们赶紧回家的。”朱婉珍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这传染病会不会象肺痨一样很难治。”他讪讪地说。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见鬼了,怎么接连说错话呢?
“放心吧,这病能治好,你看她今天不是很好了吗?前天晚上真是把我吓死了……”想起前天晚上的经过,她还是心有余悸。
“她得的倒底是什么病呢?还会传染?”
“猩红热。”朱婉珍简短地回答,她眼睛盯着地上,一步步优雅地朝前跨着步子,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西红热?这是什么?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鲁荣明茫然问道。只听说有西红柿没听说过西红热啊!
“嘁!你没听说过的还多着呢!”朱婉珍白了他一眼,斥道:“拜托你听清楚点好不好?,是猩红热,大猩猩的猩,不是什么西红热……”
“呃,真没听说过这病名……”鲁荣明尴尬地笑笑,和她相隔两步沿山东中路往南慢慢地走着,两条腿沉得就象灌了铅。
今天一早他从雁城赶来,到上海后又急慌慌地跑了一路,现在又累又饿,只想赶快找张床躺下,可是,朱太太不说,他也不好独自一个离开。
“……以前,我有个妹妹就是得这病死的……那时,余杭没有洋医院,也没有盘尼西林,所以,没有保住她的命……可怜哦,死时只有十岁。如果她活着,也和青柳一样大……”她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
夜已经很深了,天气渐渐凉快,马路上两边没有一个乘凉人,这里不是闹市区,因此行人很少,偶然路过的,或是象他们两个一样,慢慢地边走边聊,或是匆匆前行,这是有事耽搁了回家的公司或是衙门里的小职员。
他侧头看了看她忧伤的侧影,心想,怪不得她就象一只护犊的老母鸡一样对青柳这么好,不能容忍她受一点点委屈,原来,她是把青柳当成自己妹妹了。
“是啊,我是把她当妹妹了,所以,你最好对她好一点,如果你敢对她不好,让她受委屈的话……”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朱婉珍转过头来盯住他,沉声说道,最后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那意思鲁荣明自然非常明白,所以,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脑袋,嘿嘿傻笑了两声。
半路上,朱婉珍也终于累了,两人这才分别雇了黄包车回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