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窃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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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越王李泰

    李治领着李泰旭绕过太极殿、史馆,经虔化门,前方便是当今帝后的寝宫立政殿了,也是李世民平素办公、接见朝臣的地方。原本,作为后宫宫眷的皇后是不好居住在如此“靠外”的宫殿,但人家夫妻情深,从还是太子妃时,长孙氏便陪着李世民一同住在东宫的丽正殿,李渊终于舍得将太极宫让给李世民后,长孙氏又陪着李世民住在了方便办公的立政殿。

    “稚奴,你带谁进宫了?你难道不知宫里的规矩?岂能私自带外人入宫?”一个略带尖锐的声音传来。李泰旭抬眼一看,便见到不远处一个状若圆球、年约十五六岁的胖子倚靠在一个木柱上喘息,小眼睛不满地瞪着李治,脸上却带着笑。

    李治向李泰旭身边靠了靠,扯扯他的衣袖,低声道:“这是四皇兄泰,别看他整天笑嘻嘻的,其实心眼儿忒多,我平日都不喜欢和他玩。”

    “啊,是四皇兄啊,你怎藏在柱子后面吓唬人呢?”李治整整衣裳,拱拱手,不待李泰回应,便站直了身,道,“这是陇西李氏范阳支三房李侍郎的嫡长孙,和咱们都是同宗兄弟,岂是外人?再说,堂兄可是阿爹亲自下旨请进宫的。”

    李泰旭淡笑着推手行礼,略带恭谨,神色坦然地道:“拜见越王殿下!在下奉口谕入宫觐见圣上,因不熟悉宫中规矩,故此晋王殿下正在教导。”

    李泰眼珠一转,呵呵笑起来:“哎呀,原来是吏部李侍郎家的千里驹啊,早前听闻大郎终于痊愈,真是可喜可贺啊!阿娘和兕子咳嗽好多了,某应该感谢你才是,大郎,受某一拜!”

    李泰旭连忙避开,一脸的惶恐:“使不得使不得,在下不过是见公主殿下小小年纪就受恶疾折磨,正好知道一些预防和调养的法子,也不知是否有效。得知公主殿下好些了,某也高兴得很呢!啊?越王殿下说皇后娘娘也采用那些法子?晋王殿下没说呢!”

    李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笑眯眯地朝自己眨眨眼,立即醒悟过来:“哦,稚奴刚才见到堂兄只顾着高兴,就忘了告诉你呢!稚奴也是送兕子回宫时见到阿娘呼吸困难,便想到了你给兕子写的那些注意事项,不料同样也有用。”

    李泰怀疑地打量着李泰旭,见他面色坦然,却也看不出来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李治则已经机警地侧过脸,直接用后脑勺面对他,对李泰旭挤挤眼,李泰旭微微一笑。“堂兄,咱们去找阿爹去,现在应该到说好的时辰了吧!”李治扯扯李泰旭的手。

    李泰忙道:“某也正好要去,咱们一起走!”

    李治撇撇嘴,等着你一步三摇地走路,就这百八十步,不知得走多久了。想拒绝,却看见李泰旭轻轻摇摇头,嘟嘟嘴,只得道:“好的,正好向四皇兄求教一点问题。”

    转而对李泰旭认真地道:“堂兄,四皇兄打小聪敏绝伦,读书万卷,爱好文学,擅长草隶,连那些学士都赞叹不已。”

    “是的,在下虽然清醒不久,但也听闻越王殿下之文才,可惜在下愚钝,加上以前所学全都忘得干干净净,不然,好歹也能趁此机会寻几个稍微高深一点的问题请教越王殿下。哎,心头有万般不解,但肯定在越王殿下眼里不值一提,还是不丢人现眼了!”李泰旭摇摇头,叹口气,很是遗憾地道。

    李治很不服气,但见李泰旭一再给他递眼色,撇撇嘴。见李泰磨磨蹭蹭地往前滚动,莫名地觉得很是烦躁,突然觉得他胖得是如此难看碍眼。再看身旁的李泰旭,依然保持着平静,一再地放缓步子,跟在李泰身后数步慢慢地非常有耐心地挪动。原本不由自主加快的步伐也慢下来。

    “晋王殿下,以前是住在哪儿?也是跟着圣上和皇后娘娘住在立政殿?”李泰旭笑盈盈地问,一边很有兴致地欣赏着建筑上的雕刻,因为走得慢,正好能仔仔细细地进行研究。啧啧,不愧是皇宫大内,庄严肃穆、富丽堂皇、古色古香,除了一如既往的光秃秃,不见一棵大树,和紫禁城一样,三大殿也是没树木的。民间的说法是为了防止刺客,其实是从风水的角度出发。这些大殿,一般都是修建得正正方方,就像一个“口”字,若是种了“木”,就成了“困”,人被困在其中,寓意不吉利。再有便是,宫殿在五行中属“金”,金木是相克的,,所以自然也要避开。当然,皇帝及其他的嫔妃们自有鸟语花香绿树成荫的各处院子,何愁他们没地方去?

    “我是在东宫丽正殿出身的,次年皇祖父搬到大安宫,我就随着阿爹阿娘到立政殿了,也是才出宫居住。”李治回道。本来是舍不得离开阿爹阿娘的,但是,自从认识李泰旭后,他便觉得还是出宫好,至少能够相对自由地到李泰旭家逛逛。所谓的相对自由,是指他每日也必须进宫,一是向李世民和长孙氏请安,二是跟随几位大儒学习。作为嫡幼子的李治,李世民要求并不高,甚至因为他的性子较为温和懦弱,在学习上比李恪等皇子还要宽松一些。

    李泰旭点点头,慢悠悠地道:“我瞧着这立政殿所处的方位也比较潮湿,晋王殿下打小便在此处居住,应该不免受到了阴湿之气的侵袭,以后得好好调理一番才是。这健康啊,可是得从小打好基础,不然等稍微年长一些,体内潜伏的毛病就会趁机作乱。”

    “是要服药吗?”其实,李治从小的身体也不太好,偏柔弱,比如现在,只是比李泰旭小几个月,却矮了半个脑袋。李泰旭都很是不满意如今自己的小身板,瘦得一生排骨似的,可李治比他还不如。李治想到那些苦涩怪异的汤药,就是一阵头疼,因为他三五日总得喝一次药汁儿,简直是对此深恶痛绝,故此,他才那么喜欢甜食。

    李泰旭笑道:“适当的锻炼加上科……嗯,加上合理的饮食搭配,再加上一个积极、健康、向上的精神状态,比吃啥汤药都强。晋王殿下是不喜欢吃药吧?那玩意儿谁爱吃啊?苦不拉几的。可以制作成药膳,既美味可口又能调养身体。改日我找几个食谱,您请御医瞧瞧是否可用,然后让你府上的厨子去跟我家厨娘学学。锻炼的方法,其实华佗的五禽戏就很不错,还有道家的养气法,我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一种道家的养生拳法,回去仔细找找。”

    两人说得热闹,李泰在前面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平时走到哪里他是中心,即便是作为太子的李承乾也要黯然失色。聪明绝伦,才华横溢,礼贤下士,这便是大家对他的评价。可是,今日李泰旭却只是打了个招呼后便只顾着和李治聊天论地。他轻咳两声,费劲儿地转过身,笑道:“大郎是觉得这几座宫殿太潮湿了?前隋以来,这里便是帝王所居呢!”

    李泰旭眨眨眼,淡淡一笑,道:“可惜在下也不懂建筑风水啥的,不然就可以检测一下了。只是走到此处,便觉得比较阴凉,这还是初秋呢,若是到了冬季或者雨季,那不是更冷吗?人啊,都是向往阳光和温暖的,您说呢越王殿下?”

    李泰呵呵笑着:“某还以为大郎连修房子都懂得呢!不过,大郎也算博学了,懂得做各种吃食,懂得如何养生,知道好些连大儒都不知的典故,甚至还新创了书体,小王真是佩服万分啊!”

    李治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儿,忙道:“四皇兄,那些美食都是堂兄院子里的两位厨娘研制的,学习养生难道不好吗?圣人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难道不是说养生之道吗?他说,‘士志于道,而耻衣恶食者,未足与论也。’还说,‘肉虽多,不使胜食气。’等等,说的不是如何合理饮食吗?瞧瞧,圣人都见天儿提到如何吃,怎样吃,难道他是个贪吃的吗?同时,圣人指出,智士仁人之所以长寿,在于‘将生有节,动静以义,喜怒以时,无害其性。’这不是和堂兄所说的保持积极健康向上的精神状态如同一辙吗?我以为,堂兄是深刻领悟了儒家的养生之道,即为人处世之道。”

    李泰眼睛一眯,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他还从未见到李治如此长篇大论地与自己争辩过,此番却为了一个外人就敢公然反驳自己的话了,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胆子!眼风扫过李泰,见他依然是风轻云淡不卑不亢不喜不怒,皱了皱眉头。

    “晋王殿下谬赞!”李泰拱拱手,矜持地道,“在下只是这几年浑浑噩噩一场,醒来便明白一个道理,权势金钱都比不上一个健康的身体,因为失去过,所以才格外珍惜。倒是让两位殿下笑话了!”

    李泰呵呵笑着,一脸的和气,拍拍李治的肩膀:“没想到稚奴将圣人的话也记得牢牢的,可惜啊,哈哈,大部分都是与吃食有关的!哎,也怪不得你啊,你小时候身子弱,瘦小得像小猫一样,又挑食儿,阿娘简直拿你没法子。现在出宫开府了,你可千万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啊!”他说得语重心长,摆出了一副长兄的模样。李治垂着眼帘诺诺称是,嘴巴却微微撇了撇,双手放在身后相互扭着。

    “啊,这可就是立政殿了?”李泰指着前方的宫殿问道。

    李治抬起头:“终于到了呢!堂兄,阿爹该已经等急了吧?说好是巳正二刻之前到的,现在应该迟到了吧?哎呀,阿爹会不会生气呢?四皇兄,咱们就不陪您散步了,得赶紧给阿爹赔罪去!堂兄,快跟稚奴来!这边!”他向李泰拱拱手,拉起李泰旭就跑。

    李泰哼哼两声,瞪着左右搀扶的宫人,冷冷地道:“还磨蹭作甚?赶紧扶本王去见圣上?”

    转过一道弯,估摸着李泰瞧不见自己了,李治停下脚步,躲在木柱后朝身后瞧了瞧,低声道:“四皇兄最喜欢训人了,说一番大道理,还会揭你的短,从婴儿时期爱哭爱闹开始说起,全是你的不懂事儿,若是你反驳,那可更惨了。其实,我觉得四皇兄比孔师他们更可怕!”

    李泰旭轻轻一笑,低声道:“晋王殿下,慎言啊!”这宫里到处是人,你才说一句话,说不得马上就传到宫外去了。

    李治吐了吐舌头,四处张望一下,还好还好,刚才说得极低,跟随的那几名宫人又距离好几步远,应该没其他人听见。见他因为跑动,头发略微有些凌乱,李泰旭道:“殿下不要动,我替你整理一下头发和衣服,不然,小心待会儿有人会说你衣冠不整了。”以指为梳,将他的头发理了理,重新绑扎了总角,然后有抚平衣裳的褶皱,又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额头的微汗。

    李治也伸出手:“堂兄的玉佩也歪了!”

    互相整理妥当,这才走向立政殿。经宫人层层禀告,李治与李泰旭得以进入李世民的御书房。转过屏风,便见李承乾笑盈盈地站在那里:“稚奴,大郎,你们可算来了,阿爹都问起过两次了。”

    李治嘟嘟嘴,低声抱怨道:“先前正巧遇到四皇兄,长兄也知道他走得慢,稚奴和堂兄只能跟在身后磨蹭,后来还是见时辰着实不早了,才冒着被四皇兄训斥的风险丢开他跑来了。长兄,待会儿四皇兄该不会在阿爹跟前说稚奴对他无礼吧?稚奴倒是没啥,就是怕连累到堂兄了!”

    李承乾与李治的感情一向很好,亲热地摸摸他的总角,笑道:“你也知道会连累大郎啊?放心吧,你四皇兄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只是,以后不许这样莽撞了,小心会被弹劾对兄长无礼!”

    李治叹口气:“稚奴便知道,哎,谁叫他走得太慢啊,急得人头发都快白了!”

    李泰旭扑哧笑出声来,忙歉意地对李承乾拱拱手:“抱歉,太子殿下,臣逾礼了!”

    “这算甚逾礼?”李承乾摆摆手,温和地道,“现在阿爹正好歇着,大郎便随我前去吧!你且放心,阿爹一向待臣下宽厚,不会因为些许小事就怪罪于你,你只需如实回答便是了。”他朝李泰旭眨眨眼。李泰旭会意地点点头,低低地道了声“多谢”。

    此刻,李世民正倚靠在木榻上,御案上摆放了一大堆奏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