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世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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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逼宫

    刑部衙门外,安良甫穿了一身月白袍子,趾高气扬地喊着:“叫柳呈远出来。”



    刑部一员小吏恭声道:“王爷还是请回吧,下官也是在其位谋其政,刑部天牢闲杂人等是不许进的,王爷莫要为难下官。”



    “闲杂人等,”安良甫重复,轻笑说,“本王四岁封王十岁就藩,当今天子是本王亲叔叔,普天之下本王哪里去不得,你敢拦着本王?”



    安良甫说着就要提步上前,那名小吏慌忙挡在他身前,“王爷止步!”



    安良甫动了怒气,拧眉喝道:“不想死便给本王让开!”



    小吏左右为难间,柳呈远自府衙出来,一个面如冠玉的小生,穿了绯色公服,踩了白底皂靴,拱手作揖,“王爷今日来得早。”



    这位跋扈的邵陵王每日都来刑部府衙吵着要去天牢,每日都教他拦在外头。



    安良甫眯眼看他,“柳大人当真不肯给本王这一分薄面?”



    柳呈远凑至安良甫耳边,低声道:“王爷是想去看阮轻痕吧?”



    安良甫眸光一闪。



    “阮轻痕昨日已出狱,王爷去阮大人府邸探望吧,下官刑部还有一堆公务,少陪了。”柳呈远说罢折身回了府衙,丢了安良甫怔在外头。



    安良甫又匆匆赶到阮府时,阮府早已人去楼空。



    只余一名小厮,将阮轻痕留的一封信递给邵陵王。



    “吾与君以家国为念共举大事,奈何大业难成,身陷囹圄。虽侥幸脱困,然京城是非之处,终不可留。君雄心外露,与天子虽为叔侄,然帝王薄凉,权重于情,太后干权且不能容,君意图天下手拥重兵,岂能见容于天子?成者王败者寇,君宜早作打量,天子心术难测,恐君不日有性命之虞。”



    安良甫蹙眉看罢,左手死死攥着衣角,良久,抬眸看那小厮,“你家公子几时离开的?”



    “昨日午后,刚从刑部天牢出来便挂冠回乡了。”小厮漠然道。



    安良甫瞥一眼手中信,沉默不语。小厮作个揖,也便折身离去。



    安良甫木然出了阮府,一旁的随从小心道:“王爷,这信……”



    安良甫回过神来,眸底忽地闪过狠色,揉碎手中的信,咬牙道:“带着本王的印信,快马加鞭,将本王的荆州军全部调来金陵。”



    安凌陌既容不得他,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先发制人,成败在此一举了。



    



    又是五六天的光景,恰逢中秋当夜,苏鸢百无聊赖望着天心的月。



    沐凝兮裹了暗紫色的披风到大理寺来,一起带来还有一只黑漆嵌螺钿的食盒。



    沐凝兮冲着苏鸢嫣然一笑,从食盒中取了一碟月饼出来,“今日是中秋,凝兮想着苏姐姐在牢中一定冷清寂寞,特意带了月饼来看望姐姐。”



    将那碟月饼从栅栏之间的空隙送了进去,搁在地上。



    苏鸢冷冷瞥一眼,别过脸去,“牢中阴寒,娘娘千金贵体,还是莫要久留,早些回宫为好。”



    沐凝兮置若罔闻,隔着铁窗栅栏望向夜空,“姐姐这儿的月色真好,皎洁又清静。宫中灯火通明、歌舞笙箫,太过喧嚣反倒掩了明月之辉,凭白辜负了。”



    苏鸢头也不回,敷衍道:“娘娘好兴致,不如教魏大人给娘娘也准备一间牢屋,静心赏月。”



    沐凝兮渐渐变了脸色,虚情假意再装不下去,恨恨盯着苏鸢,咬牙切齿地说:“苏鸢,你一介阶下死囚,还有什么可威风的!这一局,到底是我赢你输。”



    “输赢?”苏鸢轻轻反问,冷哼一声,“对弈之人可论胜负,一颗棋子谈何输赢?”回眸看沐凝兮一眼,带了三分悲悯。



    沐凝兮神色一滞,苏鸢接着问道:“娘娘要做一辈子的棋子吗?”



    晚风穿过,沐凝兮紧了紧披风,面色阴郁,“你自己都危在旦夕,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沐凝兮冷冷瞥苏鸢一眼,折身离去。



    苏鸢静静倚着墙壁,仰首望月。背后伤已上过药,仍旧是隐隐作痛,今日是她被关押的第十八日,赵国公定然处心积虑地逼迫安凌陌杀她。



    朝堂之上已是赵氏天下,尾大不掉,安凌陌对抗的是满朝文武,史书上多少要记他一笔离经叛道。



    远处的天愈来愈亮,一抹橘红色蔓延了整片夜空。



    苏鸢身居大理寺死牢,都望得见皇城方向冲天的火光,映得天心一轮明月暗淡失色,隐约有喊杀之声,飘到大理寺来依旧是惊心动魄。



    苏鸢慌忙起身,冲一狱卒道:“去叫魏柯来。”



    那日安凌陌走后,魏柯便对她恭敬得很,衣食用药,面面俱到,哪里还有那日下令抽她鞭子的嚣张样儿。



    狱卒依言去了,片刻的功夫,身穿公服的魏柯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低声道:“娘娘有何吩咐?”



    “出什么事了?”苏鸢侧首看天边火光,问道。火光愈盛,自窗望去,那月亮几乎瞧不见了。



    魏柯望一望窗外的火光,“今夜是中秋,灯火比往日多些,兴许是宫人不慎,一时失火罢了。娘娘无须忧心。”他云淡风轻地说着,眸光闪烁无人察觉。



    苏鸢却目光犀利地盯住他,“大人最好如实以告。”



    魏柯吞吞吐吐了半晌,看着苏鸢面色不善,咬咬牙,低声道:“邵陵王谋逆,领兵攻入皇宫,烧了含元殿,火借风势,蔓延得迅速,半壁皇宫已陷入火海了。”



    安良甫向来怯懦,今日决然逼宫,是打算破釜沉舟了。宫中只有一万羽林卫,安良甫却有三万荆州军,必然是一场恶战。



    刀剑无眼,安凌陌又不谙武艺。



    苏鸢不由蹙了蛾眉,“烦请大人开了牢门,我要回宫去。”



    魏柯捏着嘴上的小胡子,赔笑道:“娘娘这不是为难微臣吗。陛下都做不得主的事,微臣哪敢擅作主张。”



    瞧见苏鸢眉皱得愈发深,忙道:“娘娘不必担心。羽林卫训练有素,以一当十,必能护得陛下周全。”



    “历来皇位之争,哪有不血流成河的。”苏鸢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