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世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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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进京贺寿

    沐氏德行有亏,不堪为后。



    楠木矮案上是安凌陌册封沐凝兮为后的圣旨,教赵太后十个字便驳了回来。



    本来就只是做做样子给沐凝兮看,若是赵太后不驳回来,他还真不知如何收场了。安凌陌敛着心底的笑意,一掌拍在案上,“简直是一派胡言!”



    沐凝兮在一侧奉茶,“陛下息怒,皇后须得母仪天下、率先垂范,万万马虎不得。臣妾尚有不足之处,太后亦是为大局着想,陛下莫要为凝兮忤逆太后。”低眉顺眼地说着话,真有几分皇后的贤良。



    安凌陌接过茶啜一口,“不允便不允,德行有亏一句却说得实在偏颇,枉你还为她说话。”语气依旧愤慨,立后一事却是不了了之,正遂了安凌陌的心思。



    “臣妾受些委屈没什么的,陛下若对太后不尊,大臣们难免又要唠叨了。”



    沐凝兮恨得咬牙,赵太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妇,依旧处处挡着她的路,偏还得在安凌陌跟前作出副贤良大度的模样。



    安凌陌轻笑,右手覆在她手上,“爱妃如此顾全大局,是朕之幸,亦是大燕之幸。”



    正说着话,李愿自殿外上前来,躬身行礼道:“启禀陛下,邵陵王请见陛下,现在殿外等候。”



    “外头热,叫进来吧。”安凌陌将青花瓷铃铛盅轻轻搁在案上,淡然吩咐道。几日前便见过安良甫的表章,说不日赴京,为安凌陌贺寿,不想千里迢迢,来得如此之快。



    片刻的功夫,安良甫便迈入了勤政殿,穿了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腰际是玉佩香袋,琳琅作响。跪地行礼,“参见陛下。”



    安凌陌笑说:“不必多礼,君君臣臣是在外人跟前做样子的,私下里无须讲这些,坐下说话吧。”



    正是盛夏,天气酷热,勤政殿却清凉异常,殿中央放有一方大鼎,鼎内是冰块,一旁又有两座风轮徐徐转着,凉气扑面而来。



    安良甫在一旁的梨木镌花椅坐下,白净面皮上堆起笑意,“良甫赴京为陛下贺寿,一路马不停蹄,总算是没耽误了。”今日是七月初三,皇帝寿辰在七月底,他倒是谦恭,早来二十几日。



    安凌陌轻笑,“朕同邵陵王虽是叔侄,却年龄相近,感情深厚。”望着殿下的翩然少年,不胜唏嘘,“幼时你跟在朕身后唤朕哥哥的情景尚历历在目,转眼便十余年了。”



    安良甫微微一笑,颔首道:“臣幼时蠢笨愚昧,冒犯了陛下。后来被父亲听去了,怒不可遏,多亏了陛下求情臣才逃过一顿板子。”



    安凌陌神色黯然,“只是今日,朕同你还可谈笑风生,大哥却……终究是物是人非了。”先帝生有六子,安凌陌是幼子,长幼有序,这皇位原本是轮不到他的,若非赵太后毒死他五位兄长,他便是一个闲散王爷,吟风弄月,何等惬意。



    沐凝兮柔声劝道:“邵陵王专为陛下寿辰而来,陛下千万节哀才是。”眼若星辰,眉如远山,便是嗔怒亦是容色倾城,浅浅一笑足可颠倒众生了。



    安良甫有些发痴地望着这位天子宠妃。



    安凌陌含笑道:“听月湖的白莲开得好,今日闲暇,朕可陪爱妃去泛舟游湖了。邵陵王一路舟车劳顿,下去好好歇息吧。”话尾语气漠然,像是一笔饱蘸浓墨的狼毫,写至字梢,笔锋转淡,失了血色的苍白。



    安良甫盘桓在沐凝兮面上的目光慌忙收了回来,拱手道:“多谢陛下体恤,臣告退。”起身欲却行退下。



    三两步的距离又被安凌陌唤住,回首却听他问道:“去皇陵拜祭过你父亲了吗?”



    心头一跳,“臣一时疏漏,多谢陛下教诲,即刻便去。”安良甫身子躬得低,看见沐凝兮一双玉足,穿了绣梅花月牙缎鞋,小巧玲珑,勾人心魄。



    安凌陌轻应一声,“退下吧。”



    



    子丑之交,一整座皇城灯火阑珊,蝉声却是此起彼伏。



    一方假山,有流水环过,水声潺潺。沐凝兮福身,压低了声音,“见过阁主。”



    月色凄惨,映得阮轻痕的面色煞白,冷酷残忍的修罗一般。



    声音冷寂,“太后身子骨怎么样了?”



    沐凝兮哼笑一声,阴恻恻道:“六日前看时,瘦得皮包骨头,咳血也咳得厉害,已然是没几天活头了。”



    赵太后这些天已不见人了,每日只柴魁义里外忙活,要紧的政事依旧要亲自决断,愈发地呕心沥血,要熬到油尽灯枯才罢休,劝都劝不得。



    沐凝兮隐约听着阮轻痕似乎轻叹一声,抬眸望去,又听见他冷声问道:“邵陵王今日入宫同安凌陌说什么了?”



    “寒暄了几句,没什么要紧的。”沐凝兮皱了眉头,厌恶道,“我今日见那邵陵王了,不过一个纨绔子弟、登徒浪子罢了,恐怕难有作为。阁主何必在这种人身上费心思?”



    阮轻痕勾唇一笑,补充道:“安良甫声色犬马、庸碌无为,手下三万荆州军也个顶个的酒囊饭袋。”



    沐凝兮愈发不解,“既然如此,阁主因何……”



    阮轻痕眸光清亮,“因为他觊觎皇位,他安良甫一旦起意谋夺皇位,祁将军便可借勤王之名率兵入京,兵不血刃。”以勤王之名,行谋逆之实,一箭双雕,比大咧咧地扯旗造反、天下群起而攻之不知高明了多少。



    “阁主智计无双,凝兮佩服。”



    阮轻痕沉吟半晌,叮嘱道:“慈宁宫那边一定要盯紧了,赵太后一旦薨逝,消息即刻便要散出去,不能教她瞒着。”



    “凝兮明白,阁主放心。”沐凝兮盈盈一笑,“阁主同祁将军成就大业指日可待,凝兮先行贺过。”



    阮轻痕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终于逐渐勾出一丝轻蔑的笑意,“若是如此容易,祁皓何须谋划这么多年。鼠目寸光,见识胆魄都不及苏鸢半分,于这深宫自保都难,谈何助祁皓成就大业。”声音照旧清寒,冷雪一般飘至她心头,一寸一寸酿成恨意。



    苏鸢,又是苏鸢,到处都有她。她爱慕祁皓多年,可若不是苏鸢临阵倒戈,祁皓恐怕看都看不见她。她在宫中竭力斡旋,可于阮轻痕心底却如何都比不过一个叛徒。



    垂了眼眸低声道:“阁主教训得是,凝兮定不教阁主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