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世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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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太后大寿(下)

    赵太后端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悠悠说道:“宫里头规矩多,不比你们先前去过的堂会,有人争相捧着。戏子就是戏子,莫要以为戏唱得好就值得让主子们高看一眼。”她把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垂首跪着的汪清荷身子一颤。



    班主磕头如捣蒜,连声告饶:“小人知错了,太后恕罪。”



    赵太后也不理会,顿了顿,转头吩咐柴魁义,“今个在台上演过戏的戏子,一律——”她停住,目光落在班主身上,冷声问:“你们上宫外头的堂会 一场下来赏银最高能拿到多少?”



    班主恭声道:“回太后的话,遇着出手阔绰的主儿,两千两银子还是有的。”那些个好戏的公子哥虽说捧角儿,但也不至于这么个花钱如流水,常例是五百两,且只赏正旦。他领着遏云苑走南闯北这些年至多只得过一千两的赏银。到了太后跟前就又翻了一番,漫天要价。



    他深谙赵太后的心思,临朝称制十几年,最好面子,如何也不肯丢了皇家的体面,倒让他捡个漏子狠赚一笔。



    果然,太后扬声对柴魁义说:“就按这个来,领着他们去内务府领赏去。”今天上台的人从生旦净末到旁边拨弦敲鼓的,不下几十人,一人两千两地赏,几万两银子就这么散出去了。



    赵太后又取下发间的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赏给了汪清荷,“唱得不错,扮相也漂亮。”



    汪清荷叩头谢恩,“多谢太后恩赏。清荷跟着刘班主走南闯北多年,太后是最懂戏的人,能入得了太后的法眼,是清荷的荣幸。”一句一句迷魂汤一般,灌得赵太后喜笑颜开。



    一侧的班主嘻嘻笑着。



    又是个伶俐人,苏鸢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戏服还未来得及换,楚楚跪着,脸衬桃花,眉弯新月,还是个美人。



    近昏黄。



    安凌陌一言不发地听了半晌,心中不快,冷声道:“儿臣身上不舒服,先回寝宫去了。”言罢就起身要走。



    赵太后不吱声,静静看着。



    安凌陌走到汪清荷身旁,忽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向一旁歪去。众人皆是一惊。



    汪清荷慌忙起身搀住安凌陌,细声道:“陛下小心。”



    安凌陌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复又离去。



    赵太后收回目光,又落在汪清荷身上,突然变得凛冽起来,寒着声音,“皇帝是九五至尊,每天想上跟前大献殷勤的女人不知道多少,可不是人人都能一跃成为主子娘娘的。”



    地上跪着的人轻声辩解道:“清荷自知身份微贱,万不敢对陛下有非分之想。”



    汪清荷抬起头来,满面委屈,一双眸子里蓄了清泪,越发地我见犹怜。赵太后看着心底更加厌恶,冷哼一声。



    “哀家向来赏罚分明,戏唱得好,哀家不吝那些赏银;可若是动了媚上的心思,哀家也绝不姑息。”



    一掌拍在桌子上,动了怒气。



    阖上双目,云淡风轻道:“柴魁义带他们下去吧,领了赏就送出宫去。另外带汪清荷去领二十板子,长长记性。”



    汪清荷闻声哭喊叩头,“太后明鉴,清荷绝无魅惑陛下的心思。”刘班主在一侧垂首跪着,沉默不语。



    赵太后不耐地挥挥手,有内侍上前来将汪清荷拉了下去。柴魁义也将班主领了下去。



    赵佩弦含笑说:“她不过扶了陛下一下,也是好意,姑母思虑过甚了。若是当时她放任陛下摔倒,姑母又该怪她没有眼力见儿了。”



    “她那副花花肠肠哀家岂能看不出来,况且后宫里不少宫娥也想着一朝被皇帝看上,纳入后宫,这一次权当杀鸡儆猴了,”赵太后起身,“一天了,哀家也乏了,都散了吧。”



    



    祁皓在凉州城养得兵强马壮,放眼朝堂,文贪武怯,竟无一人可与之一战。



    苏鸢忧心忡忡,却也无计可施。大权尽在太后手中,赵太后又是个疑心重的,指望借她之手抗衡祁皓实在是困难重重。



    画棠扶着苏鸢在御花园内散心,分花拂柳地走在甬道上。



    远远地瞥见了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假山后。是太后身边的柴魁义,另一个是遏云苑的班主刘贵金。柴魁义低声说着话,从袖中取出一件蒙了布的物件儿递给刘贵金,刘贵金嬉笑着接过,躬身说着什么。



    苏鸢问道:“遏云苑的人怎么还在宫内?”



    画棠回答说:“压根儿就没出去。前天太后寿宴后还没走出宫门就让陛下给叫了回去,还在畅音阁附近专门辟了一处院子出来给他们住。特许平日随意进出宫门,愿意到外头唱堂会就到外头去,没事儿就搁宫里头待着。那汪清荷更是了不得,果然被陛下看上了,封了汪贵人,就住在孟贵人的承乾宫的偏殿里。那顿板子可真没白挨。”



    苏鸢点头,目光依旧静静落在柴魁义和刘贵金二人身上。



    画棠在一侧小心劝道:“娘娘莫要生气,陛下宠幸汪氏只是一时图个新鲜,过些日子也就淡了,况且太后对她厌恶得紧,她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不了。”



    苏鸢没听见一般,“遏云苑是最近才到京城的?”



    画棠想了一下,回道:“遏云苑本在徐州唱了有一年了,红透半边天,可是今年徐州大旱,颗粒无收,哪里还有人有闲钱听戏。遏云苑这才来到了京城另谋生路,还不到一个月呢。”



    徐州大旱,朝廷的救灾银子拨了一批又一批,可从中央到地方一层一层的官员贪下来再到百姓手中就没剩多少了,况且国库空虚,也实在没有银子可拨了,徐州城依旧是遍地饿殍。



    苏鸢转过身子往回走,画棠问道:“娘娘要回宫么?”



    苏鸢淡淡说:“去紫辰殿。”



    画棠急声道:“娘娘千万不要为汪氏的事儿同陛下置气,陛下这几日正宠她宠得厉害,划不来的。”



    苏鸢也不理会,一昧快步往前走,画棠只得在后头紧紧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