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骨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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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话 山墙观客阵穹窿

    趁那二位师兄彼此冷嘲热讽,路逐惠就要溜人,奈何未掠出校坛,宗门上下众位师兄早已齐聚,待以威容,风步列阵开来。

    路逐惠笑了笑,暗道:看来权秀、淳于二位师兄已遵师父之命,竟将护山大阵练得这般风声水起,难免一时心中澎湃。想起师父所说,他是金华剑宗下一继任,免不了过一遭护山阵法,那必是今日无疑了。

    师父自殿门出来,又已纵上顶端,望上去仙风道骨,见他慰心点首,捋捋巴须。众弟子奉礼参拜,共声如一:“师父在上!”

    师父慈容笑貌,指名说道“权秀、淳于,让你们惠师弟给护山大阵喂喂招,好从中寻找改进之处。众位弟子听令,务必倾尽全力,万不能对你们惠师弟有所保留。”

    剑宗众弟子宗气穹隆,填声震撼,共声如一:“是,师父。”

    师父哄令一发,道“阵启!”

    令出,顿见千人饱以肃气,填满阵容,路逐惠拱手,正神道“各位师兄,护山阵法乃我宗大法,系我宗命运,还望师兄们切莫手下留情。”

    大师兄宗权秀正声道“小师弟,请入阵。”

    路逐惠依言,施展挪移,大跨纵入阵眼。脚刚一落,已觉威肃逼人,单这气势,世上不过十人胆敢自闯。

    宗权秀喝阵:“列。”一呼而已,已千人分位。路逐惠眼耳并用,视听计算,静心领略方阵,阵分三重里中外,里列二,中八位,外四法。

    宗权秀喝阵:“进二。”里阵两列人依令移变,首中接位,拱圆相环,丈地周转,使人稍不留神即遭切袭。路逐惠聚静烛神,仿佛化入天地之间,令人寻不到他气息,捕不到他意动,竟在刹然间任机运展推龍拿凤手,发比两龍应绕,势比推山倒海,里阵已无法接应移挪,哗然倾塌。路逐惠心明脚快,已然主动出击。

    宗权秀急喝:“合二养锐,五六位扑,一七位补。”显然路逐惠早已抢入中阵,在权秀师兄喝阵之前施展打法,纵横于青龙之位。中阵青龙位遭遇路逐惠摧垮,现令一出,再次交相错易,阵体大变,其势牵一发而动全身,青龙位六列成锥,转眼易成,似六柄巨剑围欺路逐惠。路逐惠心下了然,这是要拖他退回,若被逼到里阵,无异于前功尽弃,必遭车轮挨打,想到这,纵然脱起,跳出锥阵后方。

    在路逐惠突出中八阵位那一会,淳于就已急忙补令:“四法退,一位去,寻机列位。”阵体易动,及时堵上路逐惠去路,再听淳于就喝令:“里二驰,一七养锐,四法朱雀大开门,中三驰朱雀,四法玄武大开门,中四驰玄武。”顿时,阵体大开大合,犹若两龍摆尾,中间切错相易,碎步纵若星风。

    路逐惠澄思寂虑,飞快将阵法易位领略于胸,此阵合三代宗祖智慧,又经三代弟子磨合,竟如此机动玲珑。所料不错,之间五花生乘制化,八门抱法回环,路逐惠反身纵回,宗权秀已先抢令:“四法白虎成中三,朱雀成中二,玄武成中四,青龙不易,里二择机易南北。”

    路逐惠视听阵变,挪移迅猛,又听淳于就补令:“中四回外列玄武,中二回朱雀,中三回白虎。”令出阵变,已使人眼花缭乱,中间却章法规整,阵容催生肃气,排起排落,簇散簇合,且扑且退。

    路逐惠忽岿然不动,决计不出八步圈外,一面缠撵绕打,一面不忘计算。但再一想:若这般耗下去,纵然以蛮力打出去,摧毁阵法,也同现在这般再度被围,除非自体功力用之不竭,折腾到众师兄不堪自破,否则定是变易横生,花样无休无尽。想到这,路逐惠悬步穿插,挪移纵横,仿佛上天入地,带起一阵无比的狂流,直行向玄武位摧去一路,使得众位师兄剑去人翻。

    宗权秀和淳于就当是心明眼快之人,似这十分紧要时刻,已顾不上分工喊令,抢到异口同声:“青龙白虎驰位,列中四八七…”

    路逐惠已然凌空抢到,左右手施进指法,权秀、淳于两位师兄忙不及喊,哑然张目接招,连施小乙金华剑仓促对付,怎奈他们小师弟的武功竟已精湛至此,所使的指法令他们似懂非懂,像妙蚓寻穴指,却又不尽相像,似乎是推龍拿凤手合妙蚓寻穴指衍进的招法,经一施展,凌厉无双。

    权秀、淳于二人见状不妙,当即变为施展大乙金华剑,不想他们小师弟瞬间欺来,指法变掌,一轮比划之后,二位师兄觉到小师弟只用三重功力,却已这等厉害,不禁暗道:小子好功夫,不成金华剑宗的宝贝还真难!

    大乙金华剑将要施尽,见已奈何不住小师弟,二位师兄诧然对目,宗权秀道“小师弟,你这些都是什么招?为兄记得…咱们金华剑宗可没有这种武功典籍。”

    路逐惠笑道“师兄,好奇的话待会再说,等师弟我破了你两人,教你们如何?”

    淳于就骂道“臭崽子,妄尊自大,目无师兄。”

    路逐惠笑了笑,再度欺进,迫使师兄两人成阵,大施太乙金华剑,二人一阻一绕,剑法磅礴,当中一剑就要取人脊心,不想路逐惠势如破竹,已一掌摧进淳于师兄肚腹,横倒一路。宗权秀剑未取成,灵机进补,将架在小师弟右侧脖颈,岂料路逐惠弟指劲一弹,宗权秀人仰剑退,险些脱落。路逐惠岂容错失,已然悬步夺进,摘走权秀师兄长剑,拐在他肩上,竟不知何时封住师兄经脉,令他无法再喊,无法再动。

    淳于师兄一笑不甘,拍地而起,正要喝阵,他小师弟已然到若星移,中间掌指变幻,只见一丝模糊的食指即将要到,若提气喝阵,怕遭师弟这招所制,只能决然挥剑武进,一招‘天马行空’极其凌厉,有如气在千里。路逐惠心中一笑,并不再攻,反而借机而退,众师兄见无令可行,便松了阵脚,连忙避开锋芒,却遭小师弟纵横而进,一路穿插疾指,大有摧陷阵形之势。

    见众师弟已无法进退,淳于就大感上当,连忙收招喝阵:“中八进一七。”不见有人动弹,再喝“中八进三四。”有人动弹,却阵形缺齐,淳于就再喝“中八二五六,扑阵。”见后排动弹,前两排不动,阵形已缺。淳于就原以为小师弟怕他施展‘天马行空’一式,不料这小子再糊弄人,故意骗他进招,非但以退为进,且借势摧陷阵法,更奇在短短片刻,竟能封住这么多人经脉,竟连大师兄也因一招不慎而受他所制,心中不由暗暗生赞:好,好小子!

    路逐惠得手,夺剑凌空反攻,使出‘天马行空’一式,逼他淳于师兄赶出阵外。淳于就大施收气降龍步,边退边喝令:“四法开,合手擒贼。”

    刚逼淳于师兄出阵,青白朱玄四列散阵,风步围进,欲来解护淳于就,却不及小师弟施展的收气降龍步,已经引剑架到淳于师兄颈边,不待淳于师兄发令,路逐惠怪然抛剑,左指突袭,正中淳于师兄膻中穴,拇指再抬,继又封他廉泉穴,使淳于师兄已闭嘴哑话。路逐惠头也不抬,抛出的剑竟已落在他手,指向欺进的列位师兄,以寡对众,剑光激荡起来。

    击花抢眼,只觉师兄们快意无比,按师父之命,不敢留招于小师弟,‘合手擒贼’一式反复使用,竟已达到路逐惠不敢忽视的境地。路逐惠自是心窍玲珑之人,见师兄们个个目光求招,此乃拉近感情之意,岂能一招败之,便遵照师兄们意思,且战且停,且找且说:“师兄,这招不错。”

    又进一位师兄,道“师弟,瞧我这招可能擒你。”路逐惠已捋进他腕下,两指一弹,腕松剑落,道“师兄,这招不错,可惜外实内虚,日后可要专练你的腕了。”

    这位师兄引剑再度指进,道“小师弟,那怎么办?”路逐惠接剑笑道“若不能虚实相合,不如内实外虚,若中敌招,敌又能奈你何?”这师兄依言变剑,道“这样如何?”路逐惠道“对,师兄就这么炼。”

    又进一位师兄,道“小师弟,瞧我这招。”这位师兄弄剑欺进,待要快到,忽然反手背剑,意在拐进小师弟侧下,路逐惠移进两步,在他背手领剑那会,已绊他下盘,上锁喉咙,道“师兄使得好,可惜大乙剑的‘背朝式’更适合以一敌众,方能更好发挥横扫千军之势,师兄用来对付我一人,反倒容易受制。”

    再进一位师兄,道“小师弟,再瞧瞧我这招如何?”这位师兄横空进剑,气意旋风,路逐惠不动如厮,推掉先前那师兄,并指一拿,朝侧前卸下去,这师兄马上失衡欲坠,好在小师弟伸手去扶,才得以平稳落地,但已制在小师弟手里。

    路逐惠道“师兄这‘浪飞式’使得十分不错,已能形意相通,倘若剑根再机动松活一些,刚才定能一招得手。”师兄问道“小师弟,你是说我的手还不柔和?”

    路逐惠笑道“正是。”当即右手拿捏这位师兄腕背,左手拍在肩膀,授意道“沉肩”;复捋下他肘手,道“松臂”;带他打向众师兄,果然招招得手,出人意料。路逐惠笑道“师兄,觉得怎样?”这师兄兴奋道“小师弟,自然不错!”

    “小师弟,请指教。”……

    从大小乙金华剑到太乙金华剑,路逐惠悉心领受,无一不制,无一不旁说侧解,使得师兄弟情义恰浓,瞧得师父捋须笑笑,笑了又笑,满意连连。忽然,师父神目一凝,望朝山墙远处,再又拱手笑道“阁下惠临金华剑宗,请恕金某不请之罪,不妨请现身一见。”

    然而三人纵身从顶跃下,面容带笑,拱手走来,其中两人名布江湖,却不识中间那位婉容女子。师父拱手笑道“原来是二位稀客,却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姑娘行一晚辈礼,揖道“晚辈花想容,乃是画符教下妙龄天婆奉道姑弟子,特来拜见金师伯。”

    金仙证笑笑,道“原来是画符教奉高兰奉道姑的得意高徒,恕老夫眼拙。”

    花想容道“金师伯乃是武林风神,只因小女子初涉江湖,请师伯莫要自嘲。”

    金仙证笑道“那不知缺大侠、木大侠惠临金华剑宗有何赐教?”

    木棉郎嘿嘿一笑,道“金公名震四海,赐教不能说,晚辈更不敢当,当也当不得!”

    缺四门拱手道“金公请莫误会,是我等失礼再先,还望您老恕罪。在下等特来找贵宗小弟子,路逐惠路少,未曾想到还能见识金华剑宗护法大阵,实乃大饱眼福,佩服、佩服。”

    刚才路逐惠破阵,所施招式并非本宗武学,这些岂能瞒得过师父眼睛,当下以为缺四门、木棉郎前来找难,于是从顶悠然一跃,慢慢落回下,朝小徒儿沉色道“惠儿,你都做了些什么,还不到为师跟前来。”路逐惠听言走到,拜道“师父!”

    金仙证严声道“惠儿,你在江湖上都做了什么?”

    路逐惠不解师父肃意,说道“师父,徒儿愚钝,不知师父所言何意。”

    金仙证严道“还不跟缺大侠和木大侠拜歉。”

    缺四门已然明白,笑道“金公请息怒,在下前来并非找事,况且这妙蚓寻穴指是路少观摩习成,未偷未抢,自是他的本事,将来金公禅位于他,自也是金华剑宗的武学,再说妙蚓寻穴指有这等传人,在下可并不责怪。”

    木棉郎道“习天下本事,各凭智慧,我这泥龍功倘若在路少身上发扬光大…嘿嘿,也不失为美事一桩,故而请金公不必责备路少。”木棉郎兴奋跳来,凑进金公耳旁,一番丝声细语后,才明着道“嘿嘿,金公以为如何?”

    金仙证笑了笑,道“木大侠这番意思,当真是美事一桩…只可惜小徒顽劣,我这当师父的也给催催如何?”

    木棉郎拱手笑笑,道“好,好,实在好!”说完,这才满意纵回。

    金仙证道“惠儿,还不快谢过两位前辈。”

    路逐惠遵师奉礼,木棉郎早已移进阻止,嘿嘿一笑,道“路少…路少,老木我可当不得,除非金公答应那件事,再行礼不迟。”

    路逐惠道“木前辈,你与师父所商何事?”

    木棉郎笑笑,道“好事,好事…不不,是美事,美事。”

    缺四门恶心地冷他一眼,讽道“木棉郎,你特么不要脸,那闺女可知道?”

    木棉郎冷道“去,去去去,我非气死你。”

    惹得金公陪好笑笑,路逐惠说道“师父,他们就是这样,但并无恶意。”

    金仙证笑道“惠儿,这两人也算得上是宝贝,就像你的师兄们看你一样,为师为何多想?”

    路逐惠才觉师兄们众目有盼,当下拱手笑道“各位师兄,请恕小师弟中途跑招。”

    金仙证笑道“权秀。”

    没见大师兄回话,师父再道“权秀,淳于。”

    也不见二师兄回话,师父寻目望去,已然明白,慰心笑道“惠儿,看来你早就破阵,再拖下去就不怕你权秀、淳于二位师兄自解封穴?”

    路逐惠笑道“师父说的是,但师兄们心气如此高昂,徒儿若不拖延陪练,怕令他们失望,事后还不知怎么怨徒儿。”

    金仙证笑道“这样也好,杀杀他们的锐气,否则不思进取,不知变通。快去解你师兄穴道吧。”

    路逐惠遵言,悬步移去,于众位师兄之间几度穿梭,下指开穴,又纵回师父身旁。师父笑道“权秀、淳于,你俩过来。”

    二位师兄遵言走到,道“师父,请恕徒儿无能,未能困住小师弟。”

    金仙证笑道“无妨。今日缺大侠和木大侠,还有画符教妙龄天婆座下高徒登临我宗,你俩要悉心招待,带三位领略观光,不得怠慢。”

    二位师兄道“是。”朝向三人拱手道“缺阁下、木阁下、容姑娘,幸会!”

    宗权秀接着道“三位请随我们来。”

    三人笑着回礼,但花想容未跟过去。见她婉容羞涩,隐隐约约两颊绯红,轻声道“金师伯,小女子能否跟您提个请求。”

    金公笑道“容姑娘但说无妨。”

    花想容道“小女子想请路师兄为向导,一睹金华山威容,不知可否?”

    金公见她貌若春华,清婉如水,自是替徒儿十分地欢喜,早已忘记木棉郎刚才那番私下商谈。眼下他当然不会糊涂,笑着应允道“当然可行。惠儿,你都听见了?”

    路逐惠道“是,师父,徒儿这就带上容姑娘。”

    师兄们自然不愿,嚷嚷道“小师弟…”纷纷脚下欲去,有心欲留,可惜有师父在,否则岂能放走小师弟。

    果然,众位师兄遭师父斥责,严声道“成何体统。”

    路逐惠拱手笑道“各位师兄,恕师弟一身不能二用,不如执剑将我一劈为二,师兄们是煮是烹,全凭发落了。”

    引得姑娘扑哧捂笑,羞涩隐隐。师兄们不顾师父斥责,中间有人道“小师弟,你先把正事办了,师兄们好讨喜酒喝,去吧。”

    路逐惠拱手,不知如何是好,却不知人家姑娘已绯红上脸,而师父并未斥责这名说话的弟子,心中一阵暗笑,看他俩并排而走,捋须又笑,不断地笑,莫名其妙地寻思着:这事儿靠谱,这人也般配,呵呵,呵呵!

    一转眼,师父交代众人道“各执其事,互相练习,不可松懈。”

    众弟子同声附和,道“是,师父。”

    另有一事,山墙边的那个人,明明已到剑宗,却不肯现身,谈不上鬼鬼祟祟,却已令金仙证沉脸思索,脚下一点纵到屋顶,眺眼望了望,找出那人的足迹,却已什么也不见,只有朝那个方向,倏地一声掠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