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弹弓
第十二章弹弓
莫中原带了几个卤味和一瓶烧刀子。肘子、肝花、鸡肝、麻辣兔肉，另外还有一大包醋泡花生和酱牛肉。
“全是我自己做的，好吃着呢，”莫中原一改往日的冷峻，显见想和仨人拉近距离。他天南海北无所不通，从上海滩斧头帮抢夺地盘时的规矩和黑话，军统和中统内斗时天津码头的军警对峙，黑龙江熊瞎子雪夜拍死作恶的老毛子，云南土家族择婿时的见面礼，湘西苗族用银器治疗发烧的秘方，三教九流无所不知，甚至连见多识广的潘事佛和汤沛霖也不禁为之侧目。
酒过三巡，曾湃率先发言:
“我说潘哥，你那天不是跟我说想加入军统为抗日做点事吗？按我说，咱们把松本和沈范困电杆上示众，就是一义举，也是一投名状！刚好我今天在银座遇到一朋友，做军统的，为人正派，非常可靠。你要真想加入军统，我给你引荐引荐？
不过照我说呀，咱现在吃喝不愁，真没必要加入那个狗屁军统，整日里勾心斗角，相互倾轧，精力都用在维持关系上了，还怎么抗日，估计就是去赌场推个牌九的空都没有，更别提去烟花巷找个日本娘们儿折腾一宿扬我大汉天威了……”曾湃喋喋不休的说着，说着说着，又将目光投向不停自斟自饮的汤沛霖，“我说汤哥，你少喝两杯也不会呛着，你不是以前在军统呆过吗，为啥不好好干，非得跑日本来？你说咱们潘哥加入军统的想法，可做不可做？”
汤沛霖一口酒，一块酱牛肉，一口酒，一块肝花，奇怪的是，菜已经被他吃去大半，酒却似乎还有多半瓶，犹如仙家法器一样倒之不尽。
汤沛霖只顾吃喝，仿佛曾湃滔滔不绝的叙述和他毫无关联一样，似乎在他眼里，大家都是路人甲乙丙丁。
潘事佛瞅着曾湃，笑道：“你眼中的‘为人正派，非常可靠’，恐怕和你一样，也是个喜欢狂嫖滥赌的主吧？”
曾湃一脸的正气凛然：“我赌钱是募集抗日活动经费，嫖日本娘们儿是为了振奋抗日精神，你以为我是为了我自个儿？你们也太小瞧我的爱国热情了吧……”
莫中原淡然一笑，端起酒杯：“我敬大家伙一杯，聊表寸心。”
潘事佛看着莫中原举着酒杯的手：“贤弟觉得我加入军统好，还是像现在这样做个闲云野鹤好呢？”
莫中原微微一笑：“加入军统有加入军统的好处，军统在日本岛内至少有上千个各行各业的眼线，这次军统有派特使来日，恐怕就是为了搜集陆军参谋总部的战略计划书，处理沈范叛变投敌案只是个幌子而已。”
曾湃嘴里嚼着一块酱牛肉，两眼发愣：“怎么会？东京情报站站长，堂堂的国民党中校高官，叛变投敌这么大的事儿走走过场就算了结了？我看这军统现在这种做派根本就是人浮于事，银样镴枪头，不中用的干活！”
“站着说话不腰疼！”汤沛霖放下酒杯，眼一瞪：“曾湃，你这算什么话。我虽然早就不在军统做事了，但以前弟兄们为了抗战杀身成仁的数不胜数，哪像你这样的在赌场出老千，在女人肚皮上折腾抗日的，居然还大言不惭污蔑军统！”
曾湃语塞，想反唇相讥，又缺乏应有的底气，汤沛霖一身擒拿手不是盖的，他打又打不过，说又不敢说，眼珠滴溜溜一转，顺手拿起桌上酒瓶，对着酒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汤沛霖没想到曾湃居然来这手，抢夺不及，看着酒瓶眼巴巴的想要发作却终于还是忍了忍，坐下来吃起了醋泡花生。
莫中原“呵呵”一笑：“弟兄们一团和气，胜过朝廷文武百官，我今天给军统特使章之言来了个下马威，料想他最近会安心做事，至于潘兄的想法，我觉得顺其自然最好。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告退。”
莫中原走后，潘事佛看着曾湃和汤沛霖：“今天这顿酒，是莫中原对咱们表示对谢意，也是他探询咱们的投石问路。现在日本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苏俄水手上，莫中原正好有机会离开日本。我觉得再过一个月，我们就可以出去继续练手了。我搞了把狙击步枪，想先杀个内阁官员给国内的同胞们提提气儿！”
陸安晖和曹五爷离开现场的时候，整个四丁目大街已经被军警为了个水泄不通，陸安晖通过一个警视厅的线人在警车上和曹五爷换了警服才得以安全脱身，饶是如此，他俩的胸口和手臂上仍有被玻璃碎屑扎出的许多皮外伤，不过这和当时爆炸的惊怖相比，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曹五爷对陸安晖处变不惊的表现大为赞叹，明确告诉后者，他这次来，主要目的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的战略计划书，这份战略计划书不只是中国想要获取，苏俄也十分关注。
在动身前，他听说戴老板和苏联的契卡正在接触，想合作得到这份战略计划书。此次行动算得上是中苏联合行动，目标是飞鸟。飞鸟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对战略计划书的代称，所以中国军统和苏联契卡这次联合行动的代号就是：弹弓。
曹五爷对陸安晖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并告诉他：“莫中原已经离开日本，沈范变节一案可以画上句话。”
陸安晖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知道，再也没有人能够拿沈范变节说事，来诘责他督查不力导致沈逆变节附逆日本。
接着曹五爷又将另一个庞大的任务和盘托出：沈范一事结束后，接下来要启动军统潜伏于日本军部的特级情报员‘土元’，在拿到日本军方战略计划书后，曹五爷和陸安晖都可以官升两级，回到国内换一个文职工作。国防部、宣传部、水利委员会任选，甚至可以考虑去美国作联络官。
陸安晖对曹五爷的允诺没有表态。他知道现在是列阵布局的节骨眼，土元是戴老板亲自单线联系的特高级情报员，曹五爷的身份还不足以与之对接，接下来自己作为地主，无论天时地利都应提供某些便利条件，让土元和曹五爷顺利接上线，图谋后续。
“明天我们先到北海道神宫或者早稻田大学一趟，先见见‘牛魔王’吧。”
陸安晖看着曹五爷，静静的说道。
(本章完)
莫中原带了几个卤味和一瓶烧刀子。肘子、肝花、鸡肝、麻辣兔肉，另外还有一大包醋泡花生和酱牛肉。
“全是我自己做的，好吃着呢，”莫中原一改往日的冷峻，显见想和仨人拉近距离。他天南海北无所不通，从上海滩斧头帮抢夺地盘时的规矩和黑话，军统和中统内斗时天津码头的军警对峙，黑龙江熊瞎子雪夜拍死作恶的老毛子，云南土家族择婿时的见面礼，湘西苗族用银器治疗发烧的秘方，三教九流无所不知，甚至连见多识广的潘事佛和汤沛霖也不禁为之侧目。
酒过三巡，曾湃率先发言:
“我说潘哥，你那天不是跟我说想加入军统为抗日做点事吗？按我说，咱们把松本和沈范困电杆上示众，就是一义举，也是一投名状！刚好我今天在银座遇到一朋友，做军统的，为人正派，非常可靠。你要真想加入军统，我给你引荐引荐？
不过照我说呀，咱现在吃喝不愁，真没必要加入那个狗屁军统，整日里勾心斗角，相互倾轧，精力都用在维持关系上了，还怎么抗日，估计就是去赌场推个牌九的空都没有，更别提去烟花巷找个日本娘们儿折腾一宿扬我大汉天威了……”曾湃喋喋不休的说着，说着说着，又将目光投向不停自斟自饮的汤沛霖，“我说汤哥，你少喝两杯也不会呛着，你不是以前在军统呆过吗，为啥不好好干，非得跑日本来？你说咱们潘哥加入军统的想法，可做不可做？”
汤沛霖一口酒，一块酱牛肉，一口酒，一块肝花，奇怪的是，菜已经被他吃去大半，酒却似乎还有多半瓶，犹如仙家法器一样倒之不尽。
汤沛霖只顾吃喝，仿佛曾湃滔滔不绝的叙述和他毫无关联一样，似乎在他眼里，大家都是路人甲乙丙丁。
潘事佛瞅着曾湃，笑道：“你眼中的‘为人正派，非常可靠’，恐怕和你一样，也是个喜欢狂嫖滥赌的主吧？”
曾湃一脸的正气凛然：“我赌钱是募集抗日活动经费，嫖日本娘们儿是为了振奋抗日精神，你以为我是为了我自个儿？你们也太小瞧我的爱国热情了吧……”
莫中原淡然一笑，端起酒杯：“我敬大家伙一杯，聊表寸心。”
潘事佛看着莫中原举着酒杯的手：“贤弟觉得我加入军统好，还是像现在这样做个闲云野鹤好呢？”
莫中原微微一笑：“加入军统有加入军统的好处，军统在日本岛内至少有上千个各行各业的眼线，这次军统有派特使来日，恐怕就是为了搜集陆军参谋总部的战略计划书，处理沈范叛变投敌案只是个幌子而已。”
曾湃嘴里嚼着一块酱牛肉，两眼发愣：“怎么会？东京情报站站长，堂堂的国民党中校高官，叛变投敌这么大的事儿走走过场就算了结了？我看这军统现在这种做派根本就是人浮于事，银样镴枪头，不中用的干活！”
“站着说话不腰疼！”汤沛霖放下酒杯，眼一瞪：“曾湃，你这算什么话。我虽然早就不在军统做事了，但以前弟兄们为了抗战杀身成仁的数不胜数，哪像你这样的在赌场出老千，在女人肚皮上折腾抗日的，居然还大言不惭污蔑军统！”
曾湃语塞，想反唇相讥，又缺乏应有的底气，汤沛霖一身擒拿手不是盖的，他打又打不过，说又不敢说，眼珠滴溜溜一转，顺手拿起桌上酒瓶，对着酒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汤沛霖没想到曾湃居然来这手，抢夺不及，看着酒瓶眼巴巴的想要发作却终于还是忍了忍，坐下来吃起了醋泡花生。
莫中原“呵呵”一笑：“弟兄们一团和气，胜过朝廷文武百官，我今天给军统特使章之言来了个下马威，料想他最近会安心做事，至于潘兄的想法，我觉得顺其自然最好。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告退。”
莫中原走后，潘事佛看着曾湃和汤沛霖：“今天这顿酒，是莫中原对咱们表示对谢意，也是他探询咱们的投石问路。现在日本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苏俄水手上，莫中原正好有机会离开日本。我觉得再过一个月，我们就可以出去继续练手了。我搞了把狙击步枪，想先杀个内阁官员给国内的同胞们提提气儿！”
陸安晖和曹五爷离开现场的时候，整个四丁目大街已经被军警为了个水泄不通，陸安晖通过一个警视厅的线人在警车上和曹五爷换了警服才得以安全脱身，饶是如此，他俩的胸口和手臂上仍有被玻璃碎屑扎出的许多皮外伤，不过这和当时爆炸的惊怖相比，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曹五爷对陸安晖处变不惊的表现大为赞叹，明确告诉后者，他这次来，主要目的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的战略计划书，这份战略计划书不只是中国想要获取，苏俄也十分关注。
在动身前，他听说戴老板和苏联的契卡正在接触，想合作得到这份战略计划书。此次行动算得上是中苏联合行动，目标是飞鸟。飞鸟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对战略计划书的代称，所以中国军统和苏联契卡这次联合行动的代号就是：弹弓。
曹五爷对陸安晖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并告诉他：“莫中原已经离开日本，沈范变节一案可以画上句话。”
陸安晖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知道，再也没有人能够拿沈范变节说事，来诘责他督查不力导致沈逆变节附逆日本。
接着曹五爷又将另一个庞大的任务和盘托出：沈范一事结束后，接下来要启动军统潜伏于日本军部的特级情报员‘土元’，在拿到日本军方战略计划书后，曹五爷和陸安晖都可以官升两级，回到国内换一个文职工作。国防部、宣传部、水利委员会任选，甚至可以考虑去美国作联络官。
陸安晖对曹五爷的允诺没有表态。他知道现在是列阵布局的节骨眼，土元是戴老板亲自单线联系的特高级情报员，曹五爷的身份还不足以与之对接，接下来自己作为地主，无论天时地利都应提供某些便利条件，让土元和曹五爷顺利接上线，图谋后续。
“明天我们先到北海道神宫或者早稻田大学一趟，先见见‘牛魔王’吧。”
陸安晖看着曹五爷，静静的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