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子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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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发疯的赌徒

    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场子里又添了好几盏油灯,这个时候,那些摆摊的人开始收拾自己的货物,一个穿着青袍的文士带着四五个黑衣爪牙,挨个收取银子,唐秉晨说,这是场子费,一天一收,一次五贯钱。不管今天生意如何,场子费必须是要交的。

    好多人交完钱,就披上斗篷,匆匆离去。场子里瞬间冷清了许多,只有赌场更加火爆。

    “走,我们也过去凑凑热闹。”

    唐秉晨应了一声,朝文士喊了一嗓子,文士笑着迎了上来“哟,唐爷,您可有些时候没来了,怎么?今天带了朋友?”

    “别,你这地方就是个貔貅,只吃不拉,我是个穷光蛋,来不起。这是我家公子爷,来寿阳散心的,你看着给开个场子!”

    得嘞!文士很热情地应诺,随后又面露为难之色,他看着李绛试探道:“只是,现在场子都占着,您要玩,得等等...”

    李绛摆手道:“无妨!”

    “那行,老奴我这就给贵人准备去!哎呀,您今儿个算是赶上了,小店今晚正好有一场‘投箸会’,您要不留下瞧瞧?”

    李绛笑着点头。

    唐秉晨笑着解释道:“这也是这边的规矩,宝贝摆到明面上,您要是觉得顺眼,就往壶里扔筷子,一支筷子一百贯,最后,谁壶里的筷子多,谁就赢,宝贝自然也就归他了。”

    “这不就是拍卖吗?”李绛心道。

    在赌场边上找了一个视野好的地方坐下,两个黑衣仆役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盘子里放着一小壶酒,两个古色古香的青铜盏,还有两小碟精致地小菜。

    唐秉晨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夹了几筷子菜,待确信无毒以后,这才给李绛斟酒添菜。

    “您别看这里什么货都有,和‘投箸会’上的东西一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在地下,完全不可相提并论,那可都是极品啊!”

    李绛一边小酌慢饮,一边听唐秉晨絮絮叨叨地说‘投箸会’的种种妙处。看着不远处,那些已经红眼的赌徒,他的心,寒冷如铁。

    “爷,场子里来了一位贵公子,看样子不像是一般人。”

    场外,一个幽静的亭子里。先前收场子费的文士正弯腰对一位中年人报告,场子里的情况。

    那人个子很高,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衫衣,头发挽成髻,被一支青玉簪子固定住,身材虽有些发福,但不影响美感,反而增添了几分雍容。四周站着六个提着灯笼照明的宫妆婢女。

    中年人躺在铺着貂裘的木制长椅上,侧对着文士,正和一个黄衣女子说话聊天。听到文士的报告,他淡淡道:“贵公子?查清楚是谁了吗?”

    “已经查清了,是从宋地归来的九皇子,李绛。”文士恭敬道。

    “是他?”中年人似乎有些诧异,随即他轻笑道:“早就听说咱们这位九皇子,天性风流,‘欢公子’之名传遍了整个临安,这才刚到寿阳,就按捺不住了?”

    文士问道:“那今晚的事情还要继续吗?”

    中年人沉思片刻道:“一切按计划行事,一个刚回国的纨绔皇子还做不了什么,再说了,‘蜃楼’有那么多姑娘,不怕满足不了他。”

    “是!”文士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沉默许久,坐在他身边的黄衣女子开口问道:“师兄,那位九皇子就是传说中的天降凤子吧?”

    “是啊。也不知老天爷是怎么想的,降下这么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朽木,天降凤子,这个‘凤’大概是应在风流上了吧,哈哈...”

    “该郁闷的应该是李文宗才是,不可一世的他自以为得到了麟子,却没有想到上苍和他开了这么一个玩笑。”

    “确实如此,李文宗夺我河山,毁我社稷,与我们有血海深仇,他有这样的后代,也算是老天开眼!”中年人淡淡的语气中,蕴含着一种无法言明的恨意。

    亭子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过了半晌,中年人起身,整理衣冠“走吧,去看看那位凤子的风采。”

    ****

    就在别人议论李绛的时候,李绛却在大赌特赌。

    掷樗蒲是一种很古老的赌博方式。所用赌具为五枚两头尖锐,中间平广,很像是杏仁的东西,一面涂黑刻牛形,一面涂白刻鸡形,通过不同的颜色组合来分胜负。

    这种方式,规则复杂,一般人短时间根本无法掌握,为了应和赌徒们想快掷快胜的目的,赌具逐渐就变成了刻六点的正方体骨骰,规则也简单了许多。

    三枚骰子一起掷,点数之和在四到十为小,十一到十七为大,压大或小,赔率皆为一比一。

    李绛开了场子。居于正南方向,唐秉晨在一边站着,手里拿着骰盅,上下摇动“押大押小,买定离手~”

    “大!小!”

    “公子?”唐秉晨手按在骰盅上看着李绛询问他的意见。

    “买大!”李绛将一把木筹扔在写着‘大’字的区域上,唐秉晨不由心惊肉跳,那可不是普通的木头,而是用来顶钱的筹码,一块就是十贯钱,李绛刚才扔出去的,足足四十余贯。

    他小声道:“公子,咱们是开场子的,要是输了,可得多付一倍啊。”李绛悠闲地喝了口茶“那又怎样,老子有的是钱,快点开!”

    其余人也骂道:“就是,唐老二,你家公子爷都没说啥,你一个做下人的,肉疼个什么劲啊?”

    “快开!”

    唐秉晨瞪了那人一眼,打开骰盅盖,二、四、一、七点,小!唐秉晨叹了口气,哎,又输了。

    自己给李绛作保,从张庆元那里取了一千贯的筹码。如今,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输掉了一半,不是自己手气差,而是这玩意就不是这么玩的啊。

    “承让,承让!”赢钱的人哈哈大笑,输了钱的人,哭丧着脸,好像死了家中老母。

    “再来!”

    唐秉晨重新开始摇骰盅,这一次,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而是等着李绛先押,谁都看出来了,这位贵公子今儿个五行犯冲,手气太差。谁要是跟着他押,十有八九会倒霉。

    “哟?各位既然不押,那我就先来了,接着押大!”李绛将桌上所有的筹码全都推了出去。众人被李绛豪爽的手笔惊的够呛,咽了咽口水,最后蜂拥而上“我押小,小!”

    “开!”

    唐秉晨一把掀起了骰盅,闭上了眼睛,不敢直视。看到结果后,众人呆住了。三、五、六、十四点,大!

    李绛乐了:“沙滩一趟三年半,今日浪打我翻身,诸位,承让了!”

    赢了?唐秉晨睁开眼睛,不禁兴奋地跳了起来,输掉的人无不捶胸顿足。

    正准备接着开,忽听场内一人喊道:“谁借我五百贯,我把我闺女押给他!”

    呃?李绛寻声望去,只见那是另外一个桌子上的人。三十多岁,体型臃肿,身着锦袍,头戴着高帽,肥肉堆积的脸上,油浸浸的。他向四周咆哮着,眼圈泛红,犹如一条野狗。

    “看你家那口子,想必你闺女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凭何能换五百贯啊?”有人不屑道。

    “三百贯!”

    “算了吧你,没钱就赶紧滚,别影响老子赢钱,晦气!”那人被从人堆里踢了出来。李绛把玩着手里的木筹,看着这一幕好戏。

    唐秉晨一边重新摇盅,一边笑着对李绛说道:“他叫刘长,在家排行老三,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刘老三,是一个赌钱赌疯了的傻子,为了赌,万贯家财被他挥霍一空,就连家中小妾,发妻也被他给抵押给了别人,现在又来祸祸自己亲闺女,哎,家门不幸啊。”

    “自己作孽,怨的了谁呢?”这种人渣,李绛虽然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但想来也不在少数,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来,咱们继续!”

    “公子你这话说的还真是恰到好处,其实,说起刘老三,他倒并非刚开始就是这般模样的。来,开始押了啊,买定离手!”

    “大、小!”

    “公子?”

    李绛捡起一把木筹扔过去“还是大!你刚才说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缘由不成?”

    “开!”一、四、五,小!

    “哎,又输了!”唐秉晨惋惜地叹了口气,听到李绛问自己回道:“是啊,他以前哪可是这里少有善于经营的人,因为排行老小,两个哥哥又不待见他,分田产的时候,基本上就没给他分一亩地。

    可他呢,硬是凭借卖掉几亩下田得来的几贯钱做起了倒腾布料的生意,跟着商队,走南闯北,仅仅三年时间,就成了这里数得着的富户。

    他创办的‘致和斋’光寿阳城就有三家,生意之火爆,不知令多少人眼红哪,只可惜,人有钱了,臭毛病也就多了,这不,染上了赌瘾,好好的日子就毁了...”

    听唐秉晨絮絮叨叨地把此人的过去大致说了一遍,李绛心中不由有些诧异,俗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原以为这家伙就是一个彻头彻脑的渣子,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层。

    思索片刻,李绛抓起一把木筹扔到赌桌上,这是散庄的意思。

    “您不玩了?”

    李绛伸伸懒腰,对唐秉晨以及众侍卫道:“不玩了!没劲,这些钱你们拿去分了,就当是爷赏给你们的酒钱,要是想耍的话,你们继续!”

    “多谢公子赏赐!”唐秉晨屁颠屁颠,将那些木筹都换成了银子,每人十枚,自己多留了一枚。

    李绛起身,眼光扫过刘老三刚才待的地方,发现这家伙正一个人蜷缩在人群外面,抱着头,似乎是在抽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