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盗墓贼
‘海市’在‘蜃楼’的后面，就隔着一堵墙。那是一个由民居连通，搭造起来的大场子，除了能遮风挡雨，几乎没有任何装修可言，和乡野草市一般无二。
虽然普通，但李绛却发现，这里的防备远比‘蜃楼’森严。
你看那些穿着黑衣的奴仆，各个都拿着一杆小小的铁锤，锤上倒刺密布，在灯光下反射出莹莹蓝光，不用想，上面肯定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不止如此，他们的腰上还挎着手弩，要是有人捣乱，绝对会死的比猪还难看。
侍卫们警惕地握紧了手里的横刀，李绛轻轻摇头，示意他们不必紧张。抬头看了看天，雨已经停了，阴云却还未曾散尽。
李绛走了进去。里面很热闹，最中间摆放着四具大赌桌，一群人围拢在旁边，大声吆喝着。场子里最大声音就是这群赌徒“大、小！”的呐喊。
在赌场的四周还有许多小摊，货物随意地摆在小几案上，任人挑选，卖家双腿盘膝，自顾自的喝酒发呆，也不拉客，神态悠闲至极。
李绛来到最靠外的一个地摊前，那是卖古董的。卖家是一个精瘦的少年人，年龄并不是很大，看起来也就十七八九的样子，个子很矮，长相普通，基本上是那种放在人堆里就认出来的模样，唯一特别的，就是他那双仿佛夜猫子一样的小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烁着精光。
他面前的小木桌上放着两尊瓷瓶，四五枚小件玉器，造型古朴，看起来年代应该相当久远。鼠目青年见李绛过来，放下手里用来取暖的小火炉，笑眯眯地盯着李绛，也不说话。
李绛蹲下拿起一个金蟾吞云玉环，掂量了一下，手感沉重。他点点头，又将玉环放在灯光强的地方看，鼠目青年呵呵一笑，随手取来一盏油灯，给李绛举着，示意他仔细瞧。
玉环质地纯正，品色上佳，雕工更是细腻非常。光凭这一点，李绛就能断定，此物必然是出自某位名匠大师之手。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玉环上有一股子浓郁的土腥味混杂腐臭的怪味。
“东西不错，就是味道重了些！”李绛把玩着玉环评价道。
鼠目青年笑道：“您一看就是识货的，小的也不瞒您，实话跟您说了吧，这玉环可是货真价实的秦货，从一位公主手上刚扒拉下来的，小的看您气度非凡，想必也是非富即贵，怎么的，您给个价儿？”
原来是从地下挖出来的，怪不得会有这种味道。李绛心中了然，看着眼前这个猥琐的青年不由咋舌。盗人坟墓，不管哪个朝代都是重罪，被抓住，下场只有一个，死！
这家伙既然敢在这里明目张胆地出售皇族陪葬品，就说明，他打定了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看来，这家黑市背后的人能量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啊。”
李绛心如闪电，脸上却不动声色，他沉吟片刻道：“阴宅出来的东西，戴在活人身上，怕是不祥啊。”
鼠目青年嘿嘿一笑，从李绛手上拿回玉环，放在木案上“您要是有这样的顾忌，那小人也无话可说，您请便吧。”
他竟然不卖了！
李绛微微错愕，随即就笑了“死人我又不是没见过，区区一件佩饰算得了什么，这东西我很喜欢，说吧，你要多少钱？”
“您是小人今儿个的第一个主顾，也算是投缘，这样，我给您打个折，这个数，您看咋样？”鼠目青年伸出四个指头道。
“四百贯？”
“对，就四百贯，价不高吧？”
李绛点头，他在宋国也曾和那些纨绔们玩过古董，故而很清楚这里面的道道。这样一件极品秦玉饰，若论真正的价值，没有一千五百贯，你问都别问。
“这东西卖好了，最少也能值个千八百贯，你四百贯就卖于我，不觉得亏吗？”
东西卖出去了，鼠目青年很是高兴，他坐直了凑过来对李绛神秘一笑道：“玉，不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可以染指的，放在身上只会招来祸端，这要是搁外面，小人就是扔了，也不会拿出来的。”
玉者，国家神器也。按照礼制，除了皇族王候，一般人是没资格用的。当然，规矩是规矩，对于某些有钱有势的人来说，基本上没什么影响。只要不在人前佩戴，买来收藏把玩，那还是可以的。
李绛微微一笑“你这人倒是知趣，这样吧，我呢，平生最喜欢收藏古玉，你如果有路子能搞来货，全都给我，价钱好商量！”
鼠目青年兴奋地站了起来，随后又尴尬地坐下。他压低了声音道：“您这可是找对了人，在这一片，要说分金定穴，打地钻洞，我梁八若是第二，绝没人敢称第一，不信您去打听打听。”
哦？李绛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盗墓贼道：“这么说，你还是一个发丘中郎将？”
自大夏南迁，神器易位，礼崩乐坏，四方诸侯征战不休。为了解决粮饷，有不少君王都会组织专门的盗墓队伍。
这种队伍的内部人员皆被叫做发丘官，他们或多或少都掌握一点风水之术。里面的佼佼者甚至拥有寻龙点穴的本事，这种人通常都会被任命为管理者，也就是发丘中郎将。
只是盗墓毕竟是一件见不了光的事情，这种队伍一般会在一方势力创业前期得到重视，而后淡化，撤换，甚至被绞杀。
李绛之所以知道这些，一方面是因为他对这种稀奇古怪的秘闻很感兴趣，二来是有人曾经跟他说过此事。
那还是在临安的时候。有一次大家喝酒喝多了，宋国宰相桓玉的小儿子桓北平偷偷对他说，宋帝刘煜之所以能以惊人的速度崛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手底下有一个叫温九的盗墓贼。
此人尽得寻龙之术真传，找墓盗墓的本领已到化境。在他的帮助下，刘煜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积攒了一大笔钱粮，这才招兵买马，成就了如今的丰功伟业。
然而，刘煜大业已成，为了确立自己正统皇帝的身份，他抹掉了一切有损他声望的事物，盗墓头子温九首当其冲，有人说，温九被赐毒酒自尽，也有人说温九事先打了地洞，在皇帝准备收拾他的时候，跑掉了，自此下落不明。
当然，这种事关皇帝的秘闻，桓北平自然不会无根据的乱说，很大可能是他听他宰相老爹说的，李绛觉得可信度还是相当高。
有时候，一个人想要成就大事，并非只需要智慧的文臣，勇猛的将军，还要许多有独特本事的奇人异士。盗墓贼自然也算。
误打误撞，在这个地方能找到一个了解寻龙术的人，不得不说是一个惊喜。所以李绛就起了试探的心思，倘若此人真有寻龙的本事，用一些手段使其为自己所用，还是值得的。
梁八听李绛称呼他为‘发丘中郎将’，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他干笑两声道：“顶多就是一个发丘官，中郎将不敢当。”
“那你知道温九吗？”
梁八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问道：“您也知道温天官？”
“你说呢？”
“小人从小就是听温天官的故事长大的，对他老人家的本事钦佩万分，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拜到他的门下。说了也不怕您笑话，小人本命叫梁富贵，就为这个，小人改了名，他老人家叫温九，我叫梁八，听起来是不是像师徒？”
李绛哑然失笑，这就是偶像的力量。精明如梁八，在听到自己的偶像之后，也变成了一个孩子。
“我姓姚，名含玉，住在金风苑，这件玉环你先给我包好，等下就随我去取钱吧。”
“得嘞，我这就给您装上。”
李绛笑着点头，动身向‘海市’里面走去。
唐秉晨十分不解：“公子，您为何对一个盗墓贼这么上心啊？这种人寿阳多的是，您如果想要，小人随便给你找十七八个，保证比他强！”
“嗯？十七八个？寿阳的盗墓贼这么多吗？”
“呃...”唐秉晨自知说漏了嘴，他嘿嘿笑道：“大牢里就有啊，待到秋后才会一并处置，一年攒下来，怎么都会有几个。”
“爷要盗墓贼干甚，就是觉得那小子有趣，多聊了两句。”
“哦...”
李绛不愿和唐秉晨继续讨论盗墓贼的事情，唐秉晨也不好自讨没趣，一行人转了一圈，每个小摊上都转一转，问一问，一圈下来，李绛对这个黑市的规模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这家‘海市’所售货物之丰富，远超李绛的想象。不止是兵刃，武功秘籍，就连长着三个脑袋的蛇这种罕见异兽都有，更让他觉得满意的是，这里可以买卖情报，更能雇人行凶!
“这么大的一个马蜂窝，要是捅了，不知道会不会很有趣呢？”李绛嘴角露出一抹危险的笑容。
(本章完)
虽然普通，但李绛却发现，这里的防备远比‘蜃楼’森严。
你看那些穿着黑衣的奴仆，各个都拿着一杆小小的铁锤，锤上倒刺密布，在灯光下反射出莹莹蓝光，不用想，上面肯定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不止如此，他们的腰上还挎着手弩，要是有人捣乱，绝对会死的比猪还难看。
侍卫们警惕地握紧了手里的横刀，李绛轻轻摇头，示意他们不必紧张。抬头看了看天，雨已经停了，阴云却还未曾散尽。
李绛走了进去。里面很热闹，最中间摆放着四具大赌桌，一群人围拢在旁边，大声吆喝着。场子里最大声音就是这群赌徒“大、小！”的呐喊。
在赌场的四周还有许多小摊，货物随意地摆在小几案上，任人挑选，卖家双腿盘膝，自顾自的喝酒发呆，也不拉客，神态悠闲至极。
李绛来到最靠外的一个地摊前，那是卖古董的。卖家是一个精瘦的少年人，年龄并不是很大，看起来也就十七八九的样子，个子很矮，长相普通，基本上是那种放在人堆里就认出来的模样，唯一特别的，就是他那双仿佛夜猫子一样的小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烁着精光。
他面前的小木桌上放着两尊瓷瓶，四五枚小件玉器，造型古朴，看起来年代应该相当久远。鼠目青年见李绛过来，放下手里用来取暖的小火炉，笑眯眯地盯着李绛，也不说话。
李绛蹲下拿起一个金蟾吞云玉环，掂量了一下，手感沉重。他点点头，又将玉环放在灯光强的地方看，鼠目青年呵呵一笑，随手取来一盏油灯，给李绛举着，示意他仔细瞧。
玉环质地纯正，品色上佳，雕工更是细腻非常。光凭这一点，李绛就能断定，此物必然是出自某位名匠大师之手。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玉环上有一股子浓郁的土腥味混杂腐臭的怪味。
“东西不错，就是味道重了些！”李绛把玩着玉环评价道。
鼠目青年笑道：“您一看就是识货的，小的也不瞒您，实话跟您说了吧，这玉环可是货真价实的秦货，从一位公主手上刚扒拉下来的，小的看您气度非凡，想必也是非富即贵，怎么的，您给个价儿？”
原来是从地下挖出来的，怪不得会有这种味道。李绛心中了然，看着眼前这个猥琐的青年不由咋舌。盗人坟墓，不管哪个朝代都是重罪，被抓住，下场只有一个，死！
这家伙既然敢在这里明目张胆地出售皇族陪葬品，就说明，他打定了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看来，这家黑市背后的人能量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啊。”
李绛心如闪电，脸上却不动声色，他沉吟片刻道：“阴宅出来的东西，戴在活人身上，怕是不祥啊。”
鼠目青年嘿嘿一笑，从李绛手上拿回玉环，放在木案上“您要是有这样的顾忌，那小人也无话可说，您请便吧。”
他竟然不卖了！
李绛微微错愕，随即就笑了“死人我又不是没见过，区区一件佩饰算得了什么，这东西我很喜欢，说吧，你要多少钱？”
“您是小人今儿个的第一个主顾，也算是投缘，这样，我给您打个折，这个数，您看咋样？”鼠目青年伸出四个指头道。
“四百贯？”
“对，就四百贯，价不高吧？”
李绛点头，他在宋国也曾和那些纨绔们玩过古董，故而很清楚这里面的道道。这样一件极品秦玉饰，若论真正的价值，没有一千五百贯，你问都别问。
“这东西卖好了，最少也能值个千八百贯，你四百贯就卖于我，不觉得亏吗？”
东西卖出去了，鼠目青年很是高兴，他坐直了凑过来对李绛神秘一笑道：“玉，不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可以染指的，放在身上只会招来祸端，这要是搁外面，小人就是扔了，也不会拿出来的。”
玉者，国家神器也。按照礼制，除了皇族王候，一般人是没资格用的。当然，规矩是规矩，对于某些有钱有势的人来说，基本上没什么影响。只要不在人前佩戴，买来收藏把玩，那还是可以的。
李绛微微一笑“你这人倒是知趣，这样吧，我呢，平生最喜欢收藏古玉，你如果有路子能搞来货，全都给我，价钱好商量！”
鼠目青年兴奋地站了起来，随后又尴尬地坐下。他压低了声音道：“您这可是找对了人，在这一片，要说分金定穴，打地钻洞，我梁八若是第二，绝没人敢称第一，不信您去打听打听。”
哦？李绛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盗墓贼道：“这么说，你还是一个发丘中郎将？”
自大夏南迁，神器易位，礼崩乐坏，四方诸侯征战不休。为了解决粮饷，有不少君王都会组织专门的盗墓队伍。
这种队伍的内部人员皆被叫做发丘官，他们或多或少都掌握一点风水之术。里面的佼佼者甚至拥有寻龙点穴的本事，这种人通常都会被任命为管理者，也就是发丘中郎将。
只是盗墓毕竟是一件见不了光的事情，这种队伍一般会在一方势力创业前期得到重视，而后淡化，撤换，甚至被绞杀。
李绛之所以知道这些，一方面是因为他对这种稀奇古怪的秘闻很感兴趣，二来是有人曾经跟他说过此事。
那还是在临安的时候。有一次大家喝酒喝多了，宋国宰相桓玉的小儿子桓北平偷偷对他说，宋帝刘煜之所以能以惊人的速度崛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手底下有一个叫温九的盗墓贼。
此人尽得寻龙之术真传，找墓盗墓的本领已到化境。在他的帮助下，刘煜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积攒了一大笔钱粮，这才招兵买马，成就了如今的丰功伟业。
然而，刘煜大业已成，为了确立自己正统皇帝的身份，他抹掉了一切有损他声望的事物，盗墓头子温九首当其冲，有人说，温九被赐毒酒自尽，也有人说温九事先打了地洞，在皇帝准备收拾他的时候，跑掉了，自此下落不明。
当然，这种事关皇帝的秘闻，桓北平自然不会无根据的乱说，很大可能是他听他宰相老爹说的，李绛觉得可信度还是相当高。
有时候，一个人想要成就大事，并非只需要智慧的文臣，勇猛的将军，还要许多有独特本事的奇人异士。盗墓贼自然也算。
误打误撞，在这个地方能找到一个了解寻龙术的人，不得不说是一个惊喜。所以李绛就起了试探的心思，倘若此人真有寻龙的本事，用一些手段使其为自己所用，还是值得的。
梁八听李绛称呼他为‘发丘中郎将’，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他干笑两声道：“顶多就是一个发丘官，中郎将不敢当。”
“那你知道温九吗？”
梁八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问道：“您也知道温天官？”
“你说呢？”
“小人从小就是听温天官的故事长大的，对他老人家的本事钦佩万分，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拜到他的门下。说了也不怕您笑话，小人本命叫梁富贵，就为这个，小人改了名，他老人家叫温九，我叫梁八，听起来是不是像师徒？”
李绛哑然失笑，这就是偶像的力量。精明如梁八，在听到自己的偶像之后，也变成了一个孩子。
“我姓姚，名含玉，住在金风苑，这件玉环你先给我包好，等下就随我去取钱吧。”
“得嘞，我这就给您装上。”
李绛笑着点头，动身向‘海市’里面走去。
唐秉晨十分不解：“公子，您为何对一个盗墓贼这么上心啊？这种人寿阳多的是，您如果想要，小人随便给你找十七八个，保证比他强！”
“嗯？十七八个？寿阳的盗墓贼这么多吗？”
“呃...”唐秉晨自知说漏了嘴，他嘿嘿笑道：“大牢里就有啊，待到秋后才会一并处置，一年攒下来，怎么都会有几个。”
“爷要盗墓贼干甚，就是觉得那小子有趣，多聊了两句。”
“哦...”
李绛不愿和唐秉晨继续讨论盗墓贼的事情，唐秉晨也不好自讨没趣，一行人转了一圈，每个小摊上都转一转，问一问，一圈下来，李绛对这个黑市的规模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这家‘海市’所售货物之丰富，远超李绛的想象。不止是兵刃，武功秘籍，就连长着三个脑袋的蛇这种罕见异兽都有，更让他觉得满意的是，这里可以买卖情报，更能雇人行凶!
“这么大的一个马蜂窝，要是捅了，不知道会不会很有趣呢？”李绛嘴角露出一抹危险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