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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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失而复得红方印 血色残阳燃茱萸

    春眠难觉晓,游虹安稳的一觉睡到午夜时分才因口渴而醒来,此时吃了药正在退烧的她大汗淋漓,全身衣物皆被汗湿,不过好在也恢复了些许体力。强撑着坐起身想要下床倒杯水,她这才看见张政修沐浴在月光下依旧守候着自己。

    “公子!”游虹轻声唤道,温馨和甜蜜涌上心头,可话音未落她却惊悚的看到一个黑影正伏在张政修身后房角的阴影中。顿时毛骨悚然的放声尖叫:“你是谁?公子!公子!”

    张政修在熟睡之中听到游虹的惊呼,一下子恢复了清醒回头望去。黑影显然也被吓了一跳,顺手抄起烛台朝张政修面门掷去,同时卷起包袱一脚踢开窗户纵身跃出。张政修侧过脑袋,灵巧的躲开迎面袭来的烛台,刚想去追却闻游虹又是“啊~”的一声惊叫,原来是那烛台砸在了床柱上,烛油溅了她一身。

    “虹儿!”张政修收回脚,健步跑到床边看游虹是否受了伤。游虹却一把推开他焦急的喊道:“公子,官凭印信都在包袱里。快去追,快去追啊!”

    “你没事么?”张政修还是有点担心,扶着她的肩膀问道。

    “我没事,你快去追呀!”在得到游虹肯定的答复后,张政修不再犹豫飞身跳出窗,寻着黑影的踪迹追去。

    “公子,你要当心啊!”耳畔回响着游虹的嘱咐,张政修穿梭在黑夜的帷幕中。夜半子时,街上空荡荡的,所幸今夜月光明亮,视野还算宽敞,但无奈他延误了先机,追了半天也只能勉强的跟上那个影子。

    就这样一路从城西追到了城东,张政修虽拼尽全力但终究还是因地势不熟而失去了那人的踪影。环视四周,家家皆是门户紧闭寂静无声,自己又能上哪儿去寻?心情沉重的四下转了转,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一座雄伟的古寺庭前,古朴而又威严的古刹在月色下忽明忽暗,隐隐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气息,压迫的张政修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这便是那座声名远播的大明寺。

    张政修也说不上那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是因接连所见悲惨凄凉的景象而伤感气馁,还是对于自己初出茅庐便诸事不顺的绝望无助。他虽为人温和却也自负文武全才,打小起便事事胜人一筹,可当他真的来到这个切实的世界才发现,自己竟是这般渺小平庸。且先别说完成皇命赈灾济民,自己现在就连随身携带的御剑印信都守不住,若是没有戚金沿途护卫和游虹悉心照顾的话,自己是否能顺利到达扬州都是未知。爹爹,陛下,还有栖霞,我该怎么办?伫立在黑夜之中,张政修的心情跌至谷底,面对寺门口那两尊似笑非笑的佛像,他再也支撑不住转身向客栈跑去。

    游虹自张政修走后便一直抱着膝盖蜷缩在床沿,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柄贴身自卫的匕首。听有人推门,她惊的一个激灵,见是张政修才安下心来赶忙问道:“公子,怎么样了?”

    “虹儿,我,我...”张政修就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无精打采的垂着头。

    “公子!”游虹看出了张政修的落寞,强打起精神下床挽住了他的胳膊,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张政修也不理会游虹的安慰,双目无神的呆坐着,过了良久才抬起头问道:“虹儿,我是不是很没...”

    “不,公子。”游虹打断了他的话,握住他的手说道:“公子,在虹儿心中,你是最厉害的。”面对那真诚的眼神,张政修无所适从根本不敢去直视。

    游虹凑上小脸准备接着安慰,可从张政修的衣服上她嗅到了一丝很熟悉的气味,好像刚刚在哪里闻到过,忙问道:“公子,你追那人追到了哪儿?”

    “城东的大明寺附近,怎么了?”张政修不明白游虹的用意,疑惑的反问道。

    “大明寺?”游虹将鼻子贴在张政修的衣襟上用力嗅了嗅,随即确信的说道:“公子,你身上的这股檀香味儿和那贼人一模一样。”

    张政修抬起衣袖闻了闻,确实有那么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应该是在大明寺附近沾染上的,可那贼人又是什么身份,为何也有这种味道?

    “公子,你说那贼人的老巢会不会就在大明寺附近?明日我陪你一起去那看看,若还是毫无头绪,不如就干脆和州府坦明身份,命他们差人缉盗。”游虹生怕张政修会萎靡不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为他出谋划策。

    张政修的脑筋飞速运转着,虹儿一介女流之辈又身染风寒尚且如此,自己堂堂八尺男儿又怎能遭受一丁点磨难就垂头丧气毫无斗志?手持御剑的总兵,夜半窃物的贼人,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所图谋都无所谓,我张政修都要凭一己之力,驱散这片浓雾。

    重新振作起精神,张政修这才发现自己正握着游虹嫩如羊脂般的小手,慌忙松开红着脸说道:“虹儿,时辰不早了,你歇息吧。明日我会去大明寺一探究竟,你尽管宽心。”将游虹房间的门窗锁好后回到自己房中,躺在床上想着这许多事,连日的疲惫扩散至全身,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白羊山位于扬州城西二十余里,山势虽不是太高却东西延绵数余里,郁郁葱葱风景如画,当地人闲暇无事皆爱来此地踏青游玩。是夜,皓月当空繁星满天,戚金身形敏捷的在林间上下窜动,自从白天听从城中医者所指的路后,他一路向西很轻易的便找到了这座小山。山中树木丛生,有一群山贼模样的人十步一哨百步一岗,守的整座山上都密不透风,也因此他只得蛰伏待机,直到夜幕笼罩后才现身活动。

    灵敏的避开所有守卫,戚金就如同一只潜伏在阴影中的猎豹四处游走。山里的情势令他十分费解,除去手持长刀的匪人四下巡逻外,还有一群又一群衣着褴褛的乡民席地栖息在冰冷的月光下。

    戚金暗中观察了一会儿,任不明就里满腹狐疑,正打算去别处再看看,却见一个身型健硕的壮汉啃着苹果慢慢走近,随意踢了一脚熟睡的乡亲喊道:“喂,都给我起来!有活干了。”

    那人在睡梦中被惊醒,却丝毫不敢有何怨言,低声下气的将身旁十来位村民都唤醒,推上板车埋头站在壮汉身边等着他带路。戚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急忙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一行人沿着曲折的山路左拐右绕来到山脚下,有一队身披甲胄的军士押送着十来架大车候在那儿。戚金费了好大功夫才能勉强在不暴露行踪的情况下跟上脚步,看到那极为熟悉的铁甲刀剑在月光下冷光闪闪,他心中一凛,更加疑惑了。

    “怎么才来这几个人?快卸车。莫要耽误我等时间。”押送大车的总旗抱着长刀靠在树边,见他们到了便吩咐手下让开道。

    壮汉也不耽搁,挥手朝身后喝道:“都过来卸车!手脚麻利点儿,谁敢偷懒,老子就扣你们妻儿一日口粮,听到没有!”随后他又低首弯腰走到总旗身边,掏出钱袋谄媚的招呼着:“军爷,辛苦了你们跑一趟,这点小意思,拿去请兄弟们喝几盅啊。”

    “嘿,按我说还是干你们这一行来的痛快,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哪像我们天天受气,我说哪天我要是混不下去了,干脆也来投奔陈二当家吧。”总旗掂量着手里的钱袋,摇头晃脑的叹息着。

    壮汉咧嘴龇牙笑的令人反胃,说道:“哎,军爷,做我们这一行,再怎么舒坦也终究是贼啊。哪像军爷你,领着朝廷的俸禄代表的可是朝廷呐,又有谁活的不耐烦了敢和军爷作对。”

    听着两人的对话,戚金愤怒无比。朝廷的军士不剿灭土匪也就罢了,竟然还公开与之有所勾结,似这般败类,他恨不得立刻跳出来拿下他们带回去请示发落,可他还是忍住了,且不说自己能否以一敌百杀出重围,山上的形势已经很明显不是自己一个百户能够解决的了。

    乡民们将口袋搬上自己的车,跟着壮汉来到山顶的一处大仓前将口袋尽数卸了下来。戚金一路尾随,因天色太暗,他始终没能看清那些口袋到底是什么。眼看山上的守卫人数众多又即将破晓,他只好默默记下位置,折返回林中。

    张政修下半夜睡的也并不安稳,各种各样怪异的梦困扰着他,令他不得安生。数次鸡鸣之后,他索性起床穿戴整齐,坐在桌前沏了一壶茶。闭目养神,茶香环绕在鼻尖,一片混沌的大脑又重归宁静。

    旭日东升,遥远的天际逐渐明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迷惘,驱散了黑暗。张政修深吸一口气走到游虹屋前,想了想还是没有敲响房门,准备先去叫好早茶让她多睡一会儿。走下客栈的台阶,掌柜连忙热情的上前招呼道:“哎,客官醒的早啊,昨晚睡的还好吧。早点已经给您备好,这就给您送去房里。”

    对于掌柜的热情,张政修有些猝不及防,扭头去看桌上备好的那一大盘,其中不乏蟹黄汤包、千层油糕这等并不廉价的小吃。“多少银子?”他深知游虹嘴馋好吃,便从腰间取出银子问道。

    “不敢不敢,咱方知府交代过,他乡之客来我扬州,第一顿早茶皆免费供应,分文不取以尽地主之谊。故而昨日小人才一再追问客官是否是外地人氏啊。”掌柜摇手拒绝了递到眼前的银子,端起食盘想要送上楼。

    张政修还是头一回听到有这种事,但从掌柜的眼神中,他还是看出了贪婪,遂将银子丢到桌上接过食盘说道:“谢过方知府的一番美意,在下不敢白吃,银两奉上。”

    “虹儿。你醒了没?”轻轻敲响游虹房间的门,张政修柔声问道。屋里立即传来游虹的回应:“公子,我醒了,是什么这么香啊!”

    推门走进去,张政修一边放下食盘笑骂道:“你这狗鼻子,生病了都不得安分。”一边打了盆清水走到床前,想让游虹洗漱。

    “公子,我自己来,怎能麻烦你来做这种事。”游虹两颊绯红,扭捏着推开张政修递过来的木盆。张政修本就为人谦和,况且又一直对游虹的病耿耿于怀,认为她是因为自己才染了风寒,所以虽也顾忌男女之别,但还是坚持照顾她。

    游虹在梳妆台前背对张政修小声漱口,又将脸抹干净后才坐到桌前。一张小脸虽病容依旧,但还是挤出了一抹笑容说道:“公子,南朝殷芸曾云‘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这扬州城的早茶远近闻名,我可早就想来见识见识了,你给我点了什么?有蟹黄汤包么?”

    张政修掀开食盒,用宠溺的眼神看着游虹说道:“有,当然有。虹儿,你趁热吃。待会儿我去一趟大明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会嘱托掌柜将午餐放在门口,你不要担心。”

    “公子,我和你一起去。”游虹刚拿起筷子,听张政修说不打算带自己,又放了下来皱起眉说道。

    张政修知道游虹的心思,夹起一只热腾腾的汤包放到她碗里,安慰道:“虹儿,我们一男一女去寺庙中,成何体统?你乖乖呆在客栈休息,好么?”游虹极不情愿的应了下来,就在她的千叮万嘱下,张政修走出客栈,朝城东方向赶去。

    回到这座巍峨的古寺,厚重的寺门依然紧闭,张政修快步走近想要进寺,却被守在门口的僧人拦住了:“施主请留步。”张政修还了一礼疑惑的问道:“大师,在下欲进香礼佛,敢问有何不便之处么?”

    “施主,小寺近日遭窃,有物品遗失,需闭寺数日,还请见谅。”僧人解释道。

    “是何时之事?”听闻寺中也失窃,张政修赶忙追问,可那僧人却说什么也不再开口。眼看这唯一的线索又断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绕着寺墙转了转,看有没有什么漏洞可以混进去。一圈转完,张政修毫无所获,古寺铜墙铁壁一般,各个出入口皆有人把守。

    沮丧的走进一家茶棚,张政修向小贩点了碗热茶,面前的街上却忽然传来嘈杂的马蹄声,在人群中惹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张政修放眼望去,原来是城中差役披坚持锐倾巢而出,在一名文官的带领下驰向东方。“又出了什么事?”正妄自揣测之际,他猛然听到隔壁那桌有两人小声的议论着:“赵兄,这次剿匪怎地如此大的阵仗啊,连方知府都出动了。”

    另一人答道:“方知府不是一直都是这样身先士卒么,你听说了么?那群贼人的老巢就在东边的茱萸湾呢。”

    两人的谈话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让张政修重新找到了方向。他立刻赶到城中马厩,用身上最后一笔银子选了匹良驹,朝茱萸湾飞奔而去。

    飞驰到二十里之外,天色已近午后,张政修隐约间已经能够听见战马的嘶鸣和军士们的呐喊,立即挥动马鞭加快了速度。离那声音的发源地越来越近,他闻到了很浓烈的血腥味掺杂在湿润的空气中。

    “站住!前方官府剿匪,闲杂人等回避!”眼看前面就是目的地了,路边却有几名全副武装的衙役挡住了他的路。

    张政修勒住马绳停了下来,焦急的望向前方朝军士作揖说道:“在下自幼习武,途经扬州不慎行李为贼人所窃,听闻在此剿匪特赶来愿助朝廷一臂之力。”

    不待两名军士回话,前方响起一声钲鸣,嘈杂的厮杀声随即落下,整个世界瞬间归于宁静。

    “好像结束了,你要是不嫌恶心就过去吧,方知府就在前边,你有事找他即可。”军士听到鸣金声后,推开路障给张政修让出了路。

    张政修没有道谢,鲜血的腥味和死尸的腐臭夹杂在一起,已经让他很不适应。驱马赶上山丘,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他瞠目结舌,心里涌起一阵剧烈的呕吐感。废墟之中,残肢断臂遍地皆是,鲜血汇流成河,一间间原本生气勃勃的小屋尽数化作焦土。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以命相搏的战场,虽然只是规模不大的剿匪,但还是强烈的冲击着他的感观。这就是沙场,并非想象中那样羽扇纶巾儒将风采,谈笑风生间一声令下便万军齐发。战争,竟是这般残酷和冰冷。

    “喂,你是何人?”就在张政修强忍着吐意的时候,一个文官模样的中年人举着长剑慢慢靠近问道。

    “在下途经扬州,行李遗失欲来此找回。”张政修翻身下马,朝那人行礼说道,他猜测这位便是那方知府。

    中年人收起长剑,正气凛然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这帮贼子为非作歹祸害乡里,今日被本府一网打尽,还我扬州百姓一个安稳太平,也算是不负张阁老一番栽培。”

    “小可感激不尽,不知大人如何称呼?日后定当图报。”张政修对此人虽有好感但也不敢轻信,谨慎的问道。

    “我乃扬州知府方亮,在其位谋其事,又怎谈的上回报二字?周总兵,缴获的赃物在哪里?你领这位公子前去认领。”中年人面无表情,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张政修看在眼里。不远处,有名将官应了一声转身走来。

    张政修也朝他看去,那将官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所见押送粮草的周总兵,而那柄本该属于自己的御剑也正被他拿在手上,一滴滴鲜血顺着剑锋落滑落。如此近的距离的再见失物,张政修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周总兵浑身上下被溅满了鲜血,就连胡子都未能幸免。只见他跨过遍地的死尸持剑靠过来,脸上略微有些兴奋的问道:“小兄弟,你丢了什么?”

    “一只蜀锦打成的包裹,上面绣有一只白鹤。”张政修极力克制,将目光从剑上移开,弯腰行礼答道。

    “好,你带这位小兄弟去看看,有没有那样的包袱。若是没有便通知城中衙役,万不可让无辜的百姓受了委屈。”周总兵回身差遣出一名小卒命令道。

    张政修不忘道谢,恋恋不舍的又多看了几眼御剑后跟随小卒穿过那尸横遍野的战场来到一间尚未完全坍塌的小渔屋前。小屋虽破旧,里面堆放的赃物却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自己那只小小的行囊夹杂在金银珠宝间显得格格不入,很是突兀。小卒提起包裹递给他,问道:“是这个么,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张政修默默接过,打开条小缝瞥了一眼,在确信官凭印信完好无损的静静躺在里面后,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稍稍定下心来。

    军士们将剩余的赃物贴上封条,搬上大车准备运回城中,另有一队人清理着狼藉的战场,枭首戮尸自不在话下。张政修知道这是朝廷的惯例,以首级论功赏,他虽不喜欢这样残忍的手段,却也无法改变什么。

    本还想在尸首中找一找有没有那天绑走自己的陈景翰,但军士却以清扫战场为由请张政修离开。张政修也实在忍受不了那血腥的场面,于是缚上包裹再次道谢后匆匆离去。他没有直接回扬州城,而是鬼使神差的北上来到大运河边,寻了处僻静的树荫席地而坐凝视着滔滔江水。

    在死人堆中待久了,张政修只感觉自己身上也散发出难闻的恶臭,运河两岸都是空旷的田野,清风毫无阻碍的拂过衣角令人无比舒畅。解开包裹,看着那枚崭新尚未粘上过印泥的铜印和写有自己姓名的官凭,他的心情却迟迟不能平复。回想着渔村里的场景,一切好像都很合情合理,可真会有这么凑巧的事么?

    正寻思着,他突然看到南边茱萸湾方向燃起了一场冲天大火,熊熊烈焰瞬间便吞没了整座渔村宛如地狱一般,张政修当即翻身上马朝火光赶去。当他回到渔村时,已不见了军士们的踪影,只剩下那一片火海在血色残阳下狼烟四起,木头被火烧的旺了,不停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在哭诉着自己的无助。

    张政修下马呆呆的站在那里,烟烬漂浮在空气里粘上他的衣襟,眼前朦胧的一切缓缓消失只剩下一堆灰烬。再次离开,张政修一路向西赶往扬州城,落日的余晖泼洒在整条小道上,目所能及之处只有一片血红,他一时也分不清那是光明的末尾还是黑暗的伊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