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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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东壁堂前人熙攘 万花楼中风轻扬

    戚金载着受伤的年轻人沿小道纵马狂奔,很快便将追击之人甩的无影无踪。大约飞驰到十里外,他才在一处看上去极为隐蔽的树荫下驻马。四处踱步察看确定周围无人后,他翻身下马摇了摇年轻人,唤道:“喂,醒醒。”

    年轻人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失血过多,早已晕厥,听到戚金的呼唤才好不容易又苏醒过来,紧咬着牙关颤声应道:“谢谢,谢谢恩公相救,小人,小人感激不尽。”

    戚金将他扶下马靠在一旁的树桩上,俯身查看他腿上的箭伤,铁箭深深插在此人的小腿肚中,箭头大约卡在两寸的位置,但所幸并未伤及腿骨,可饶是如此,贸然帮他切开皮肉挖出箭头也会有极大的风险。戚金站起身问道:“你是何人?伤你的那两人又是谁?”

    年轻人满头大汗倚在树边,瞳孔渐渐涣散眼看着又要晕过去,迷迷糊糊中他答道:“恩公,小人邹铁牛。那两个人,矮的叫林义,高的叫吴永忠。我也不清楚他们是谁。”

    戚金看在眼中,心知他难以再支撑下去,赶忙接着问道:“你们在湖边的村子里做什么?你说你娘被他们关了起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娘,我娘,乡亲们,都被关在山上...快,快去救我娘。”邹铁牛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举起手指了指南方,随即晕倒在地。戚金晃动着他的肩膀接连叫了几声,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可恶!”一记重拳锤在结实的树干上,碧油油的树叶纷纷应声落下。戚金懊恼的骂道。眼下又是一个难题摆在自己面前,将邹铁牛丢在这不管的话,必死无疑,可若是送他去扬州城寻医又难免会暴露踪迹。

    犹豫了很久,戚金还是上马准备离开,毕竟自己重任在肩,之前已经冒险救过他一回,素昧平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狠下心刚想挥舞马鞭,忽见邹铁牛浑身战栗,呢喃着念道:“娘~娘~娘...”

    那颗原本冰冷的心就在这一刻,又融化了,戚金的良心无法纵容他就这样默然离去。青青绿叶春盛秋谢,谨遵天道周而复始。可人的生命一旦逝去,便再无挽回之法。不论他是善是恶,也无论他在这世间还剩下多少牵挂。经历过战场狼烟,性命相搏的他更能懂得其中道理

    回心转意,戚金抽出匕首熟练地切断了插在邹铁牛腿上的箭尾,刚想将其丢掉,他的手却忽然触摸到“振武营”三个刻字。

    “南京振武营?”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戚金心想那吴林两人竟是振武营中人,而非寻常边军,这事情可是越发的蹊跷了。

    把那半截断箭丢入马囊,戚金驱马载着邹铁牛赶往扬州城。眼见城郭就在前方,这回他倒多了个心眼没有直奔城中,而是在城郊转了几圈寻了处僻静之所,拴好马匹卸下佩刀后这才背起邹铁牛向城中走去。

    时隔一天再临城中,戚金的心情却大为不同。相较于昨日的放松从容,此时的他绷紧了每条神经,埋首在城中游窜。连续绕了几条街巷在肯定没人盯上自己后,才低头走进一家医馆。

    “郎中,我一位朋友无意中受了伤,烦请你医治。”戚金走进医馆,朝一位头顶方巾留有山羊胡正靠在太师椅上悠闲哼着小曲的中年人拜了拜说道。

    中年人睁开眼,一边指着房角的床示意戚金将人放下,一边默不作声的走上前检查起伤口。只看了几眼,他便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两位是何身份,为何会受这箭伤?”

    “寻常猎户,是我不小心射伤了他,还请郎中相救,诊金奉上。”戚金心里也吃不准这医师是否相信自己的话,只能佯装镇定的掏出一锭纹银递了过去。

    中年人没接银子,搓着胡子神情复杂的看向戚金,鼻子轻哼了一声说道:“寻常猎户出手都如此阔绰,当今天下还真是尧舜之世啊。”

    “我们绝非歹人,还望郎中施以援手,在下感激不尽!”戚金听出了中年人语气中的不善,又作了一揖乞求道。

    中年人没再说话,盯着戚金看了很久才接过银子顺手放在桌上:“箭上并未淬毒,但能不能痊愈我也说不好。”说着便走向药柜,自顾自的抓起药来。

    “谢过郎中。”戚金稍稍放下心来打算告辞,但转念一想不知邹铁牛所说的那座山在何处,便试探着问道:“郎中,这扬州附近有没有什么山啊?”

    郎中诧异的回过头,手中的活也停了下来:“出城往西二十里,有一山名为白羊,不过官府早已借口匪患将山封了,不准任何人靠近。”

    东城外的一条乡间小道上,张政修背着游虹不快不慢的走着。二当家陈景翰虽信守承诺放了他,但也只是命令手下将两人蒙上眼,缚住双手丢回了昨日发生争执的路口,而且也并未将那柄御剑和两匹马还给他。重获自由的的张政修还未来得及享受这份喜悦,高烧的游虹却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他怀中。摸着她那滚烫的额头,张政修立刻决定前往扬州。

    “公子,对不起,虹儿不该不听你的话硬要跟着你,虹儿总给你添麻烦。”游虹全身无力,病恹恹的趴在张政修背上,但她的心里却感觉到一股甜蜜。

    “虹儿,没想到你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竟然这么重啊。”张政修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用力将游虹向上提了提,同时拿她打着趣,想要调节下气氛。

    “公子!”游虹本就因发烧而彤红的小脸不禁更红了,娇羞的嗔怪了一声。

    “虹儿,到扬州后你好好休息,辛亏那群强人没有搜我们身,还有些银子,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张政修表面看上去很是轻松,但实际上他内心的焦躁却难以言表,只是不想在游虹面前表露出来,惹她费心罢了。

    “可是,陛下御赐的宝剑落在了那群恶霸手中。公子,我们该怎么办?”游虹皱起眉头担忧的问道。

    张政修一笑置之,淡定的说道:“无妨,我们出巡是为了州府百姓,御剑之事我会去和陛下爹爹解释,你就别操心了,一切交给我和少塘应对吧。”

    “戚大哥找不到我们,定会担心死的。我们也没有给他留下些线索,不知道他会去哪找我们。”游虹说着在张政修背上一阵剧烈的耸动,咳嗽了数声。

    张政修停下脚步好让游虹喘息片时,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着说道:“今日在路口没看见昨日那个画饼充饥的小女孩,我猜定是少塘将她接走了。也许待会儿我们就能碰到他呢。虹儿,你先歇息,别想这么多了,你病倒了可就没人来照顾我了。”

    “公子,等虹儿好了,服侍你一辈子。”游虹的脸紧紧贴在张政修后背,迟疑了数念还是说出了这句袒露心境的话。

    “说什么傻话,待我们办完差事回京复命,我去请爹爹出面给你找一个既门当户对,又通晓诗书的青年才俊来做你的夫婿,寻常之人又怎能配的上我的虹儿小姐呢。”张政修隐隐察觉到了游虹的爱慕之意,可长久以来,他只是将这个青梅竹马的玩伴当做亲妹妹来看待。无奈有些话难以明言,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后来的一路上,游虹都没有再说话,张政修不知道该如何寻找话题,索性也就闭口不言。眼看扬州城就在前边,他才回头叫了一声:“虹儿你看,我们到了!”身后的游虹此时已昏昏睡去,无意识的嗯哼着,张政修不再耽搁,立即进城寻找着医馆。

    街垂千步柳,霞映两重城。张政修生平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座秀若明珠,历史悠久的江边古城,一种历经千年传承,经久不息的文化底蕴扑面袭来。

    张政修完全没有欣赏美景的闲情雅致,径直走进了一家医馆。环顾室中,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朴,有一人正在里间清理着床上那人腿上的伤口。

    “大夫,舍妹受了风寒,想请你瞧瞧,请问现在方便么?”张政修背着游虹无法作揖,只能点了点头问道。

    “真是奇哉怪也,一个多月都没人进门,今天是怎么了,一个接一个的。在那里候着吧,我要先替此人疗伤。”医师没有回头的意思,任旧聚精会神攥着小刀在那人小腿上一阵比划。

    张政修心中虽急,但也不能强人所迫,况且那人小腿上鲜血淋漓,伤势着实不轻,只好将游虹睡在太师椅上先行等待。向医者请了杯热水喂她喝下,又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看着她那干燥的嘴唇,潮红的小脸,张政修的心里非常难过,焦急的望向医者。

    医者用了很长时间才从那人小腿中取出一支箭头,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张政修扶着游虹的肩膀无意间瞥到了,不可置信的问道:“大夫,这是三棱倒勾箭么?此人为何被我大明地方卫所官配军需所伤?”

    “这不过是寻常猎户所用的铁箭,你看错了。”医者随意将箭头丢进废篓,拈起针替那人缝合伤口,泰然说道。

    张政修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不知他为何要隐瞒。但既然他不愿说,自己也不便去争。站在一旁注视着医者动作娴熟的缝针上药,他虽不通医术倒也觉得此人手法迅捷。

    就这样等到医者料理好一切走到水桶边洗手,张政修才再次开口:“大夫,此人的箭伤能医得好么。”

    “自己的病尚未问诊,就先管起他人来了,真是多事。”医者擦干手上的水渍来到张政修身前,紧盯着游虹惨白的小脸。张政修见这医师疾言厉色,脾气甚大,遂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医师观察着游虹的面色,不经请示就擅自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号起脉,不消多久,便闻他断言道:“令妹的热病源自风寒,本也是常事,怎奈何她体质极为虚弱,才会病来如山倒。我开副方子,你按时给她服用,一周内便可康复。然则这元气,还需日后慢慢调养。”

    “谢过大夫。”张政修从医师手中接过药,放了二两银子在桌上,抱起游虹就想走,却听医师叫住了他:“用不着这许多,五十文即可。我李建元开馆行医,明码标价,多年来童叟无欺。”

    张政修回过头,莞尔一笑:“扬州刚遭水患,相必会有很多伤病付不起诊金吧,这点银子不足为道,权当是在下的一点心意。”医者追随张政修的步伐走出了医馆,目送两人消失在视野中,若有所思的抬起头凝视着头顶那块名为《东壁堂》的牌匾。

    “掌柜的,两间上房。”张政修不想多跑,就近寻了家客栈。小店里甚是冷清,掌柜见有客上门,忙不迭的上前热情招呼着。

    张政修付了房钱,取出一副药吩咐他煎好了再端上来。谁知那掌柜十分啰嗦,拉着他不停地问道:“客官是哪里人氏?来咱扬州有什么事啊?”

    “与你何干?”张政修瞪了掌柜一眼,没好气的骂道。走进客房,他放下行囊小心翼翼的将游虹睡在床上,盖上被子。坐在床沿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但无论怎么费神,脑海中却总是一片空白,思绪全无。

    砰砰一阵敲门声,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您的药煎好了,要给您送进去嘛。”张政修回过神,让他进来。

    “客官,还有什么需求么,您尽管吩咐。”店小二放下药罐殷勤的问道,一对眼珠却直转偷偷瞟着屋内。

    “不用,有事我自然会叫你,出去。”张政修挡在床前,略显厌恶的将他打发走。替游虹又换了一条敷巾后端起药碗细声唤着她。

    “公子。”游虹半睁开眼,迷茫的叫了声。张政修扶起她靠在床头,柔声道:“虹儿,来把这碗药喝了,然后呼呼睡上一觉。明天就会好了。”

    “公子,我们这是在哪?”游虹环视左右,有气无力的问道。

    “我们在扬州城北的一家客栈里。虹儿,张嘴。”张政修将一勺药汁吹凉,送到游虹嘴边。

    “公子,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们两还有六公子结伴偷跑出去玩,结果回来我就病了,还嫌药苦不肯吃。那时候也是你哄我的。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游虹强忍着苦味,喝下了那勺药。

    “你啊,总是那么倔强。”张政修一勺一勺喂着游虹,很快那只瓷碗便见了底。信手放下,他起身说道:“虹儿,你躺下安心休息吧,我出去到城里转转。”

    游虹心中极想要他留在身旁陪伴,但也明知不可,张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张政修见她神色怪异,再三追问下,这才听她不好意思的说道:“公子,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把鞋袜脱了。”游虹说完,也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又羞又臊无地自容。

    “穿着鞋是不舒服啊。”张政修历经短暂的惊诧,为了化解尴尬,故作镇定的伸手掀起被角,摸索着脱下了游虹的鞋袜。虽然他很谨慎,但手指还是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那白嫩、润滑的肌肤。一瞬间,游虹全身就如同触电似的猛然一抖,发出一声轻吟。

    张政修的心猛烈地跳动着,呼吸也变得急促,扶游虹躺下盖上被子后仓惶逃回了自己房中。用冷水洗了把脸,努力平复着起伏的情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他突然想起了临行前爹爹的嘱咐,大千世界,诱惑无数,看来自己的修身养性之路还很漫长。可是,自己怎能对虹儿有非分之想?用力甩了甩脑袋将这些琐事先放到一边,张政修轻衣便服走出客栈。

    春风拂面,柳絮纷飞,街上的人们纷纷行迹匆匆。张政修漫无目的的跟随人流涌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处设在街口的施粥棚,一群为数不多的难民正井然有序排成队列,依次领取着自己的那份粥米。

    张政修靠上前,向队伍中的一个中年女人问道:“大娘,你们是附近受灾的乡亲们么?”那女人上下打量着他,点头称是,还告诉他自己每日都会来这里领取赈济,直到村子重建完毕。看着这群人手捧香喷喷的食物可以果腹,张政修由衷的笑了。近一个月来,他终于见到了一幕令他满意的场景,一颗悬吊的心稍稍放松下来。

    又观望了片刻,张政修准备再去别处看看,却闻身后人群一阵骚动。回身看去,原来是一队州府卫所下辖的军士押送着几辆大车缓缓驶来。一只只印有红戳的布袋静静躺在车上。军士们穿过众人,为首之人骑在马上丢给粥棚的衙差一块腰牌,回首吩咐道:“你们在这将车卸了后回营,我先走了。”

    张政修向后撤了几步给军士们让开道路,可当他不经意间瞥见那为首之人时,却犹如五雷轰顶,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他看到一件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正被那人拿在手上,近在咫尺。

    “兄台,可知那骑马之人是谁?”张政修随手拉住路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问道。小贩也正在凑热闹,被他吓了一跳有些不悦:“干什么,咱扬州城还有不认识周总兵的?你怕是外地来的吧。”

    “扬州城的周总兵?”张政修重复了一便,扭头目送他消失在视线中。

    “我说你这人是鹦鹉啊,为何学我说话。到底买不买糖葫芦嘛?不买就别挡着我做生意”小贩不耐烦的催道。

    张政修丢下几文钱买下一串,魂不守舍的回到客栈敲门走进游虹房中。游虹还是那副萎靡的姿态,可当她看见张政修手里的糖葫芦时,双眸中顿时流光溢彩:“公子,你给我买了糖墩儿!”

    张政修扶游虹坐起,一边将糖葫芦喂给她吃,一边俯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虹儿,我刚刚看到了被抢走的御剑,在扬州卫的周总兵手中。”

    游虹刚含住一粒,听到张政修的话激动的呛了几声一口又吐了出去,满脸惊愕的问道:“怎,怎么会?公子,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不会,这剑举世无双,我又岂会认错?”张政修端起茶杯,轻抚着游虹的后背,肯定的说道。

    “公子,那我们怎么办?”游虹双眉颦蹙,小手无力地揪着张政修袖口,随即又开始了剧烈的咳嗽。

    游虹憔悴的样子张政修看在眼中,心中尤其自责,明知道会惹她担忧还不如不将此事告诉她。当即强颜欢笑安慰道:“虹儿,好歹我们现在得知了御剑的下落,总比一无所知要强吧。你别担心了,明天我再去城里逛逛,说不定还会有所收获。”

    “公子,那群歹人穷凶极恶,你可千万要小心啊。实在不行,我们就和州府坦明身份吧。”游虹对于昨日之事任然心有余悸,生怕张政修会再遭不测。

    张政修将一颗糖葫芦搅拌进稀饭里,坐上床沿慢慢喂着游虹,未免她再牵挂便顺着话应道:“好,听你的,我会有分寸,你别担心了!”

    游虹乖巧的将整碗粥喝完,又厚着脸皮央求张政修再在房中陪自己一会儿。张政修虽然很累,却也没有推辞应了她的请求,陪她在房间里闲聊。

    推开窗户,一轮星月挂在遥远的天边,晚间的清风伴着温柔的月光轻抚在每一个人的面庞上。游虹躺在床上没说几句话就投入了甜蜜的梦乡。张政修见她睡着了本欲回房,却又怕她醒来还会有什么需要,便扶着额头再待一会儿。可连日的忙碌令他倦意顿生,没多久竟也昏昏睡去。

    中庭生桂树,华灯何煌煌。在张政修沉入梦境的同时,扬州城另一头的万花楼里正值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辰。自古以来扬州瘦马,这扬州城中的秦楼楚馆,烟花柳巷更是举国闻名。大厅内,二十来位妙龄少女拥簇在一块儿旋转跳跃,翩翩起舞,披靡之色充斥全场。

    扬州卫总兵周德海押送一车粮草交付给衙役后直接来到了这所城中排行第一的青楼。轻车熟路穿过大厅走上二楼的一间雅室,已经有三个人点好了酒菜就等着他来开席。

    周德海解下佩剑放在桌上,斟满杯酒一口闷了朗声致歉:“各位各位,实在对不住,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自罚三杯,自罚三杯啊。”

    扬州府同知薛劲松打从周德海进门起便被那柄佩剑吸引了目光,待他自饮罚酒坐稳后毫不客气的拿起宝剑说道:“呦,周总兵这是得了件宝贝,存心想在我们几人面前显摆显摆啊。来,给我瞅瞅。”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雅室中,周德海神采奕奕的昂起头捻着胡须说道:“薛知州,好眼力啊。今晨那岳刚将此剑送来营中说是作为今年生辰的贺礼,实在推辞不过只好收了,哈哈哈哈。”

    “哎,周兄。在下不过区区同知,怎敢以知州相称?岳大当家愿以此宝相赠,真够义气啊,羡煞我也,羡煞我也。”薛劲松把玩着宝剑,很久后才恋恋不舍的放了回去。

    “薛兄,付应农那厮都死了,方知府也已经将你的保举信上交朝廷,这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么?”周德海满脸自信的拍了拍薛劲松,笑着说道。

    坐在首位之人面无表情的听着二人对话,可当听到付应农这个名字时却显得有些不悦,只见他敲了敲桌面说道:“闭嘴,不准再提此事。周总兵,粮草都运进城了么?”

    “是,末将亲自押送的。”周德海一改适才的嬉笑,态度恭敬的答道。

    为首之人点了点头,眉心却依旧紧锁,转而又向薛劲松问道:“劲松,所有粥棚都开始布粥了么?还有罗家湾那里,一切都安排妥当否?”

    “方知府,今日午后全城正式开始布粥,塔天湖那里也都很平静,没有听吴百户有事上奏。”薛劲松放下原本想要夹菜的筷子,拱手回话道。

    “好,万事小心,别出什么乱子。还有让岳刚和陈景翰两人最近都老实点,别再出去惹事了。悟凡,你将朝廷传来的消息告诉他们。”为首者忧心忡忡的吩咐道。

    为首者的右手边,十分违和的坐着一个光头和尚,听到方知府叫他便双掌合十起身对薛周二人说道:“接到线报,说张政修那小子并不在御史队伍中,我猜测他极有可能是想要微服潜入咱扬州城。”

    “都听到了吧,劲松,近日城中可有符合条件的人物出现?”方知府摆摆手让和尚坐下,盯着薛劲松问道。

    薛劲松舔了舔嘴唇,稍加思索后不太确信的说道:“近几日进城的人都已排查过身份,唯独今天下午投宿悦来客栈的一对年轻男女尚未探查。”

    “悟凡,这事交给你去办。”方知府低手为和尚斟了一杯酒,似有深意的看着他。悟凡心领神会,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后套上兜帽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