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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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身陷囹圄南冠客 桃花影里月下酌

    戚金沿着湖边绕了很久才寻到一叶扁舟,渔翁见他挎着长剑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很是害怕,本不愿载他但终究还是没能抵住银子的诱惑。将马绳栓在路边的树上,抱着小女孩登上船,他奇怪的发现船舱中堆放着许多湿漉漉的衣物瓶罐,一看就是刚刚从湖中打捞的。“小老儿家境贫寒难以维持生计,才来打捞些杂物补贴家用,反正那些人也用不上了嘛。”老翁感受到了他那疑惑的目光,忙解释道。

    “原来如此,老翁是此地人氏么?”戚金对这个发死者财的人谈不上有什么好感,只是单纯的闲问着。

    “是啊,小人世居于北岸的陈庄,不知客官是哪里人啊?来扬州府作甚?”老翁倒是很健谈,接连问道。

    “在下山东茶商,途经此地。敢问老翁,这扬州府是出了什么事么?怎地会如此毫无生气?”戚金解下腰间佩剑,拿出水囊轻抿了一口。

    “客官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咱这扬州可遭了大难啊。两个月前湖堤决了,大水冲死了多少附近村落的乡亲们呐。一想到往年这个时节,咱这高邮湖上船来船往,人声鼎沸,我这心里就...哎。”老翁说着抹了抹眼角甚是悲痛。

    渔翁所言戚金早已知晓,紧盯着他又问道:“老翁,我这一路可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啊,不知乡亲们都去了哪儿?还隐约听说这扬州附近闹了贼匪,可有此事?”

    “这,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至于强人嘛,我也从未听说过。”老翁突然结巴起来,看上去极为紧张。说话间船已靠岸,戚金心中虽疑但还是收拾好行囊,给老翁丢下半钱银子抱着小女孩下了船。

    此时小女孩已经苏醒,静静地依偎在戚金怀中没有哭闹,目光略显呆滞的傻傻看着远方。站在这早晨出发的地方,他心情沉重的敲响了门,桃儿应声探出小脑袋又是惊奇又是欢喜的叫道:“戚大哥,你们,你们找到我爹娘了么?”

    “还,还没有。桃儿,我们在对岸出了点意外,得先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这位小妹妹,可以吗?”想到自己还没帮上忙,就要先麻烦人家,戚金很是过意不去。

    桃儿想也没想的便接过小女孩,同时招呼戚金进屋吃饭。戚金骑了一天马颗粒未进此刻确实是饿了,也就不和桃儿客气自行进屋走到灶边拿碗盛饭。

    以风卷残云之势扒了几口饭,戚金原本还有点担忧小女孩会抗拒桃儿,谁料她却一声不吭,乖巧的任人摆布。“戚大哥,我带她进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你先在堂屋里吃饭吧,爷爷出船去了,待会儿就应该要回来了。”桃儿不顾小女孩满身的泥泞,抱起她朝西厢走去。

    戚金点头示意,就着桌上的一盘野菜继续吃着,才吃几口却见桃儿又走出厢房,来到灶台边手脚干练的加柴烧水一通忙活,不一会儿便端上来一碗散发着鲜味的鸡蛋羹摆到戚金面前:“戚大哥,你乘热吃,我进去给她洗澡了。”

    “不了,留着待会儿你和雨儿分着吃吧,我已经饱了。”戚金断然拒绝了桃儿的好意,放下饭碗替她拎起水桶。

    “戚大哥,那个小妹妹叫雨儿么?她,她到底是谁呀?”桃儿眨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打听道。

    “我也不太确定她叫什么,她的父母亲人皆逝于此次水患,我还有正事要办只能暂且将她托付给你来照顾。”说完,戚金便被桃儿拦在了房门外,说是已经替小女孩褪去了衣物不太方便。

    回到桌边,戚金疲惫不堪的扶着额头坐下身,房间内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小女孩的事已经安排妥当,可自己要去哪儿找政修和游姑娘呢?茫茫人海,又毫无头绪,到底该何去何从?正想着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怒骂:“桃儿!你这馋嘴的死丫头!家里就最后两个鸡蛋了,不年不节的谁让你炖了?”话音刚落门便被粗暴的推开,桃儿爷爷怒气冲冲的闯进来却见是戚金,顿时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戚金先做出反应,起身给老翁做了一揖说道:“老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要麻烦您和桃儿姑娘一阵日子。”

    桃儿在里面听到了动静,慌忙抖着手上的水渍跑过来向爷爷解释道:“爷爷,戚大哥带来了一个小妹妹要我们照顾。”

    “哦,哦,好说,好说。桃儿,我钓上来几条鲤鱼,你快拿去做了给戚公子吃。”老翁卸下肩上的鱼篓递给桃儿,热情的招呼戚金坐下说话。

    “老伯,在下有一事想向您请教,不知湖对岸是否有强人出没?”戚金满怀期望的看着老翁,多么希望可以从他嘴里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听到强人二字,老翁露出了恐惧的神情,迟疑了很久后才问道:“戚公子,那帮人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你和他们有什么联系么?”

    “张公子和游姑娘为人所虏,依在下猜测是强人所为,故有此问,还望老伯不吝赐教。”戚金见老翁好像知道些什么,忙站起身又行了一礼,接着问道。

    “怎会?那帮恶鬼已经很久没有做拦路抢劫的勾当了啊。张公子若是落入他们手中,怕,怕是凶多吉少啊。”老翁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看向戚金。

    “老伯如出此言?愿闻其详!”戚金心底一沉,脑海一片空白。

    “大概是十年前吧,有那么二十来号人占了湖对岸的小陶村聚山为匪。为首者号称黑髯屠子,听说是从南边浙闽一带过来的。这群人本领高强,手段狠毒,而且总是先撕票再索取赎金,沿湖周边的村落实在忍受不了,征集出了一大笔银子请官府派兵剿匪,几经周折才终于过上了清净日子。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这群人便又出现了,乡亲们本还以为又要回到那种日子,谁知他们却只是找了当时发起募捐的几位长老,并没有再来为难我等。”老翁面色凝重,似乎很不情愿提起这些成年旧事。

    “那后来这帮人去了哪儿?”寻常的匪徒戚金也见过不少,但还是头一回听说有先撕票的,连忙追问道。

    “后来这帮恶鬼也不再来骚扰乡里,反而是去扬州城里做下了几庄大案,听说就连府衙里的官老爷都惨遭毒手。戚公子,你确信张公子他们是为这伙人所掳么?”说到最后,老翁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夜深人静,惨淡的月光播撒在广袤的芦苇荡上,戚金本欲立即渡河出发,可老翁却劝他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再走,冷静下来想了想也确实应该如此。独坐在石台上擦拭着佩剑,锋利的刀刃寒光闪闪映射在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昨日的这个时候,自己正是在这里和政修谈天说地,闲话人生,他是那么的信任自己甚至于性命相托,于公于私我都要拼尽全力,为了自己,也为了戚家的荣誉。

    “二当家,二当家,大当家的请你过去呢。”在一众手下的叫喊声中,那位将张政修劫走的黑髯为首者刚从醉酒中醒来,便随手将酒坛往地上一扔怒斥道:“吵你娘的吵?没看到老子睡觉呢?再吵老子把你脑袋剁了!”

    桄榔一声响后,屋子里随即鸦默雀静,喽啰们惊恐的一齐往后退了步不敢再作声。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人上前畏手畏脚的斟了杯茶说道:“二,二当家,大当家请你过去一趟,说,说是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滚。”为首之人一动不动掩面坐在椅子上急促的呼吸着。直到随从们都走了后,他才用颤抖的手端起那盏茶,露出了微红的双眼,尽力平复着情绪。梦,又是那个梦,那个千篇一律出现过无数次的的梦十年如一日困扰着他。

    洗去一身酒气整理好心情,为首者拿起张政修的宝剑来到了那间摆满奇珍异宝的书房,刚推开门便听里面的人说道:“你怎么又喝多了?周总兵生辰在即,你快来帮我参谋参谋该送什么好。我这一屋子皆是些文墨,怕是再贵重也难以投其所好啊。”

    “大哥,你看这柄剑可否。”黑髯关上房门,解下长剑递了过去。

    屋子里发愁的正是那位白天赶走张政修的刀疤中年人,他接过长剑细细看了很久才惊叹道:“景翰,此剑不凡呐,从何得来?”

    “回来的路上顺道劫了对小鸳鸯。我看那小公子心地不错还很仗义才没下狠手,带了回来。大哥要是觉得此剑合适,便拿去吧。”黑髯恋恋不舍的看着宝剑,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刀疤中年人满脸笑容,看了半晌才收起长剑:“好,我也不和你客气,今后定会再为你寻一柄趁手的兵器。白羊山那里的情况如何?接到上头线报,朝廷的御史队伍已从京师出发,我们务必要控制好那群流民。”

    “放心吧大哥,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黑髯行礼告辞回到房中,拧起一坛陈年老酒又走了出去。

    张政修和游虹被带离书房后关进了一座空荡荡的地牢之中,地牢的面积不大,被木柱隔成十来个独立的小间,只有他们隔壁的那间里有一人将头埋在草堆之中纹丝不动。游虹接连叫了几声都不见他有所回应,十分害怕的问张政修会不会是个死人。张政修见他身体微有起伏便知并非尸体,忙给游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注意言辞不要说错了话。

    两人无所事事的闲聊,游虹不停问着张政修喜欢什么风格的书画折扇,同时还给他详细讲解着各个流派的特点专长。张政修虽不是太感兴趣,但也想不到更好的话题,便一直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不过有个甜美的声音一直在耳畔叽叽喳喳,也确实令他的心情放松了很多。

    不知不觉中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张政修担心游虹会着凉便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游虹侃侃而谈之际猛然间感觉到一股浑厚的呼吸吹在自己的后脖上,刷的一下红了小脸。

    就在此时,地牢的门被人推开,一个黝黑精瘦的老头提着蒸笼走了下来,饶是有趣的打量了几眼两人后转而朝向隔壁说道:“呦,我们的刘小公子有了新邻居啊。看人家神仙眷侣,如胶似漆,你又何苦在这硬撑着呢?”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地牢春睡足,身旁人痴痴。啊哈...这一觉睡得是真舒服啊。”一声长啸,隔壁那人打着哈欠翻过身来,只见他破履阑珊,蓬头垢面却满脸嬉笑:“一觉醒来,身边竟多了对倒霉鬼,有趣,着实有趣啊。黑伯,今天小生可有口福啊?”

    “有,有,有。”黑老头掀开蒸笼拿出一屉包子递了进去,隔着栅栏劝道:“刘小公子啊,你可在这待了仨月了,听我老头子一言,莫要争这一时之快,你就说了吧。”

    “黑伯,这包子可真香啊。要不要来几个?”那人用脏兮兮的手撩开长发自顾自的吃着,并不理会老头的话。老头无奈的摇摇头,不再多劝转身就走。游虹见他想就这么走了,忙叫道:“喂,我们为什么没有吃的?”老头鄙薄的瞥了她一眼,脚下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出牢房。

    “公子,这帮强盗怎么连饭也不管?太过分了!”游虹望着正在吃包子的年轻人气不打一处来,紧锁眉头不满的小声嘟囔。

    张政修嗅着满牢房的包子味儿,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作响,毕竟自己和游虹都是一天没吃东西了。眼看着隔壁那人吃的津津有味,他忽然想起刚刚黑老头说此人已在这里呆了三个月了,相必会知道些什么,于是十分客气的作揖请教道:“是刘公子么?请问可知此处是何地?”

    “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有趣,有趣啊。哈哈哈...不过你有个通晓书画的佳人作伴,倒也不寂寞啊。”那人懒散的靠在墙上没有回头的意思继续吃着。

    “在下和舍妹途经此地,为一黑髯恶汉所掳,被关在这里半日也不见有人来商谈赎金之事,不知刘公子可知其中原委?”张政修心知下午与游虹的对话都被他听了去,有些庆幸事先有所防备。

    那人听完张政修的话,扭头看了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两位衣着虽然素朴,但那位姑娘头上的七彩鎏金簪可价值不菲。再听你二人口音,怕是京城来的富家子弟身负贵重之物才被他们盯上了吧。不过你所说的那个黑髯壮汉素来是心狠手辣,不知为何要留你们两条命。奇怪,奇怪。”

    张政修终于看清了此人相貌,赫然是一位消瘦俊朗的年轻公子,剑眉星目,炯炯有神。又见他眼力劲如此精准,不禁对他的身份也来了兴趣:“正如刘公子所言,那黑髯壮汉看上了在下的佩剑,在下不愿出售他便用强。实在不知这帮人是何底细,竟如此目无王法。”

    听到王法二字,那人不屑的啧了一声:“王法?没想到你一个膏粱子弟还信什么王法,可笑,可...”话音还没落,砰地一声地牢门又被人粗暴的踹开,惊的游虹一个激灵。

    “王法,哈哈哈,老子就是王法。小子,呆的还习惯嘛?”来者正是黑髯二当家,只见他手中提着个酒坛大摇大摆走了进来,看了几眼吃包子的年轻人笑着喝道:“怎么,老子带来的人饭都没的吃?”

    游虹对此人很是畏惧,情不自禁挽住张政修的胳膊。吃包子的年轻人倒依旧保持着冷静,放下了手里的包子:“二当家请来的贵宾自然由二当家来招待啦,这几个臭包子,只配给小生这种贱骨头吃啊。”

    黑髯二当家笑呵呵的打开牢门走到张政修身边丢过去一只酒觞,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小子,喝两盅?”

    “在下二七之年未加冠礼,不敢饮酒。敢问好汉将我带来此地,所谋何事?还望明示。”张政修稳稳的接住了酒杯,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陪我喝几杯,明天就放你走。同意的话就上来,我在院子里等你。”黑髯二当家轻蔑的哼了一声,不再多说直接走了出去。

    眼见地牢门户大开,张政修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隔壁那位少年见他神色异样,看似无意的轻声说了一句:“我若是你,就不会这样想。”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将张政修拉回了现实,自己若是能敌得过,又怎会沦落至此。向年轻人投去感激的一瞥后,他强颜欢笑将手搭在游虹的肩膀上安慰道:“虹儿,我去去就回,你呆在这里别担心。”

    “公子,你,你千万小心。有机会的话你就快跑,别管虹儿。”游虹紧紧挽着张政修的胳膊,一对美眸中流光窜动,温柔似水。

    阴森的地牢外是处栽满桃花的幽静小院,正中设有一座石台,黑髯二当家正襟危坐在那里。张政修静步走上前,将手里攥着的酒杯轻轻放在桌上。

    “好,好小子,这样才对嘛,你叫什么名字?”黑髯二当家揭掉酒坛口的封泥,将两人的酒杯倒满。一时间酒香四溢,飘荡在桃林间令人如痴如醉。

    张政修理了理裤摆迎面坐下,浓烈的酒香窜进鼻子里使他一阵目眩,但他任然保持着清醒知道不可透露自己的真名:“在下张攸宁,不知好汉如何称呼。”

    “哕哕其冥。君子攸宁,好名字。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义乌陈景翰,江湖人送外号黑髯屠子。”黑髯二当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浑身散发出一股绿林人氏特有的狂傲之气。

    张政修盯着眼前的那杯酒,虽然口中已情不自禁的分泌出唾液,但终究还是没敢拿起它:“好汉豪气凌云,在下钦佩,听好汉谈吐,应当也是读过书的人吧。”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想问老子为什么要做这种勾当是吧?小子,你给我听好了,老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奈我和?”陈景翰一杯接着一杯,说话间已是三樽酒下肚。

    “大丈夫立于世间快意恩仇本是好事,可...”张政修话才到一半,却听陈景翰大笑着打断了他:“大丈夫?大丈夫就像你这样唯唯诺诺连这区区一杯酒都不敢喝?”

    张政修直视着那挑衅的眼神,不甘示弱的举起酒樽,片刻踌躇后毅然送入口中。一股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滑过喉咙,呛的他咳嗽不止。这狼狈的模样被陈景翰看在眼中,乐的他捧腹大笑,拍着桌子嚷嚷道:“好!好!小子性子够烈!老子没看错人!再来一杯!”说着提起酒坛满上了空盏。张政修用了很长时间才从剧烈的咳嗽中缓过来,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到酒的滋味,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不知为何爹爹会喜欢这种味道。

    “慢慢品,这可是陈年的流香酒,别跟牛饮水似的糟蹋好东西。”陈景翰一反常态,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态。

    张政修抹了把脸擦去被呛出的眼水,站起身连连摇头:“在下实在受不了此味,实在是,实在是太...”

    “哎,这可不成,说好了的喝酒明日才放你走,来,干了这杯。”陈景翰不依不饶,一把将张政修拉回位子上。

    “好,一言为定!你可莫要再食言!”张政修只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这次他倒记得遵从陈景翰的话,小口小口抿着,果然品到了一股绵柔的醇香缠绕在舌尖,久久不散。

    陈景翰将酒杯重重的砸在石台上,似有些不悦的说道:“你真当我陈景翰是那种毫无信义的小人么?我告诉你,我也曾读圣贤书,我也曾披荆斩棘保一方水土。”

    “那你为何要背弃圣人之言?又为何要祸害这十里乡亲?”张政修借着酒意问出了心中所惑。

    “这帮贱民,是他们自找的!想我族曾经是如何对他们的,他们却又是怎样回报我族的?圣人若是有我这种遭遇,还能放出那些狗屁么?”陈景翰双眼血红,手用力的握成拳头,关节阵阵作响。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本也正常,然则我大明乃是法治天下,你又有什么冤屈不能明言?非要落草为寇?在下虽涉世未深,但也觉得壮士你非奸邪之徒,又何必作践自己呢?”张政修见他痛不欲生的样子,于心不忍由衷劝道。

    “白天你虽先出剑伤了我一位兄弟,但后来你明明有数次机会可以取人性命,你却都留有余手,否则的话我早已杀了你。你的命是你自己捡回来的,不必谢我。人各有命,我这一生已成定局,不会再变,你也不必劝我。不过你的身手剑术还真不错,师从何处?”陈景翰用了很长时间才将情绪平复,他不愿再提及令人难过的陈年旧事,转移着话题。

    推杯换盏,筹光交错,两人就这样在月下对饮眨眼便是深夜,陈景翰推了推不胜酒力趴在石台上不省人事的张政修,无奈的吩咐老黑头将他丢回地牢,自己抱起那坛已剩不多的酒朝房中走去。老黑头在熟睡中被人叫醒,却也不敢违逆二当家的意思,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气拽着张政修的胳膊往地牢里拖。

    自从张政修被带走后,游虹便一直胆战心惊的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内心也越发的恐惧,直至看到老黑头拖着张政修回来的那一刻,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憋了许久的泪水,惊呼道:“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死了。”老黑头没好气的将张政修往地上一丢,转身锁门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