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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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凤鸣紫巅语霍光 龙藏渊底心惶惶

    万历忐忑不安的来到慈宁宫,正琢磨着待会儿见到母后该说些什么,却见冯保一路小跑从宫里出来,连忙呼唤道:“大伴,大伴。可知母后叫朕来作甚?”冯保便是刚刚在李太后面前觐言的中年太监,他入宫多年,时任司礼监掌印总管东厂,为人虽也贪财但大体并不奸恶。隆庆先帝驾崩时曾对其委以重任,李太后慕其贤名方才委托他去督促万历日常读书。

    “陛下,您可闯下大祸啦,太后正在气头上呢,让您不必进慈宁宫了,直接去太庙。”冯保面色忧郁,毕竟他是眼瞅着万历长大的,两人之间感情深厚。万历心道不妙,定是昨晚溜出宫的事败露了被母后知晓,后悔不及中他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孙海,慌忙调转方向。

    皇辇这才刚出右翼门,便又追上来一名小太监,说是太后不准皇帝乘辇,必须步行前往。万历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说不过是溜出去喝了点酒而已,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难道是政修的伤情又加重了?此时他早已将王宫女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漫步在春天的暖阳下,万历初时还觉得浑身舒畅,可时间一长这种舒适感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从小养尊处优的他这才刚出太和门,已然累的是满身大汗,气喘吁吁。孙海一路跟在后面又扇风又遮阳,眼见万历吃不消了就劝他歇息片刻再走。谁知那个慈宁宫的小太监立即阻止道:“陛下,太后让您接着走,途中不许停歇。”

    就这样一行人抵达太庙,太阳已悄悄爬上了天空的正中央。万历腹中空空全身乏力,两条腿更是酸痛难当不停打颤。自己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几时曾体会过这种又累又饿的滋味?思之想之,只觉鼻头发酸。

    这次李太后倒是没再让人久等,在太庙才待了半盏茶的功夫,万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她,她的身后还跟着一脸茫然的朱翊镠。

    “母后。”万历亲昵的唤了一声,迎上前想要挽她的手,怎料李太后一把推开压根不搭理,径直走到隆庆先帝的灵位前跪下身。万历自讨了个没趣,只能跟在后面跪了下来。

    李太后朝亡夫的灵牌拜了三拜后也不看万历,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拿上来,请皇帝过目。”话音刚落,冯保便抱着一本厚厚的古书跪倒在万历面前,神色复杂的翻开举过头顶呈上。万历看着李太后那冰若冷霜的面庞,只感觉背脊发凉,低头才瞥了几眼,一股巨大的恐惧便在心底蔓延开来,令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帝王尊严,立即声泪俱下拉着李太后的裙摆哀求道:“母后,儿臣知错,儿臣再也不敢了。母后!母后!”原来,那本书名曰《汉书》,翻开的那一页正是《霍光传》。万历四岁起便能读书,自然知道这霍光是何许人也,这位汉朝年间的权臣曾以一千一百二十七事废掉了当时荒淫酒色的昏君刘贺,给自己看这本书,其中寄意不言而喻。

    “儿啊,既然你真的不想当皇帝,母后也就不再勉强你。你现在就把皇位传给潞王吧,以后你想做什么,母后都可以不管。”李太后终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怜悯。

    朱翊镠初时也是一头雾水,还以为是要因之前的事挨训,忽然听母后说要传位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就见皇兄万历磕头哭诉道:“母后,儿臣没有不想做皇帝,儿臣做错了什么?母后要说这种话?”

    “你贵为天子,不修操德,至经筵讲学于不顾,留恋于飞鹰走马之间。还因此累的朝廷栋梁之子卧床不起生死成谜。之后又无视本宫禁令,深夜跑去那水云榭放歌纵酒,酒后失德竟剃人发髻,妄想草菅人命。似你这般胡作非为,哪有半点人君模样?”李太后突然发难,言辞激烈的厉声质问道。

    万历被李太后一番训斥骂的面红耳赤,虽打小儿起母后就对自己很是苛刻,但也从未像今日这般不留情面,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作答。李太后见他不说话,接着问道:“怎么?是本宫冤枉了你么?”

    “没有,儿臣糊涂,铸成大错。今后一定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听从母后教诲。母后!”万历拉着李太后的手,哽咽的啜泣道。

    “教你教的还少了么?事已至此,母后不废你,张先生回京后也不会放过你的。”李太后轻叹一声,甩开了万历的手。

    “待张先生回京,儿臣再登门向他认错。”听到母后搬出张居正的名讳,本就张皇失措的万历更是六神无主。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晚了,晚了啊。”李太后摇头叹息,说完拂袖而去。万历跪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母后离去的背影,现下他早已顾不上浑身的酸痛和食不果腹的饥饿感。母后和张先生真的要废掉自己么?仅仅为了那几件小事?难道自己注定要赴汉废帝那个昏君的后尘,成为大明史上第一个被废掉的皇帝?

    拖着疲惫的身躯,李太后回到慈宁宫,顺道还打发了万历那闻讯前来求情的小皇后王喜姐。端坐在铜镜前,凝视着镜子里那张依旧美艳的脸,她一时思绪如潮。自己不过才三十五岁,却已寡居九年。孤儿寡母虽然身份尊崇,但又如何能治理好如此庞大的帝国?眼看着万历长大成人即将接手治理整个天下,却还是这么贪玩多事不知轻重,若不重重惩戒一番,怎能让他长记性。为人母者,有谁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如果说刚刚的冷漠伤害了年轻的万历,那么此时此刻,李太后所感受到的痛苦,定是他的十倍。

    “太后,奴婢来给您梳梳头吧,进宫前,奴婢的娘亲一遇上心烦事儿,奴婢就帮她梳头,最是排忧解乏了。”被万历削断头发的王宫女在得到应允后,小心翼翼为她卸下凤冠,拿起牛角梳轻盈的摩挲着。

    “你叫什么名儿?”李太后闭着眼享受的问道。

    “禀太后,奴婢姓王,小名唤作淑儿。”王宫女恭敬的答道。

    “今年多大了?是哪里人氏?”李太后见这个小宫女行事有分寸,答话也很得体,心下自是很喜爱,又多问了几句。

    “禀太后,奴婢十三岁进宫,今年是第三个年头了。进宫前都是随爹娘住在宣府家中。”王宫女继续答着话。

    “本宫和你差不多,是十五岁进的裕王府,不过第二年就生下了当今圣上,这可比你们幸运的多。我儿削去你那一头秀发,你恨他么?”李太后睁开眼,透过镜子观察着身后的淑儿。

    “奴婢不敢,是奴婢做错了事,心甘情愿受罚,可不关陛下的事。”说到万历,一丝红晕悄然爬上了淑儿的脸颊,虽然第一次的邂逅并不美好,但万历的身影却时常浮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李太后将一切看在眼中,对淑儿的回答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想了想又问道:“淑儿,你见过皇帝,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奴婢不敢说,奴婢只是个小小都人,怎么敢评议陛下。”淑儿开始慌了,她不会忘记昨夜就是因为自己口无遮拦才落得教训。

    “本宫也曾是个都人,让你说你便说,说错了本宫也不怪罪。”李太后扭过头来按住了淑儿的手,直勾勾的盯着她。

    淑儿怯生生的低下头不敢直视太后的眼睛,事已至此已经不是沉默就能应付过关的了,思索片刻后她说道:“陛下年轻俊朗,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都很文雅。只是他的内心深处好像很焦躁不安,所以才要借酒消愁,发泄情绪。”

    李太后静静听着淑儿的话,心中极为认同。可是他已经是大明的皇帝了,朝政大事也有张居正协助,国家太平安稳,还有什么事能令他不安呢?待这风波过去后,一定要找位高僧来讲解佛法,化解他的心结。淑儿不知李太后为何突然沉默,只道是自己又说错了话惹恼了她,忙跪身请罪。

    “傻孩子,你何罪之有?快起来,继续给本宫梳梳头吧,你梳的很舒服,比栖霞那毛丫头强多了。”说起栖霞,李太后又回忆起几年前她拿着梳子非要给自己梳头,结果自然是弄得一团糟。时过境迁,那个整日缠着自己的顽皮丫头早已亭亭玉立,心有所属。听人说最近她整日守在张政修床前,也不怕别人说闲话。想到这,李太后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女人的这一辈子总是在为儿女操心,哪怕自己已经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也难逃其中道理。

    皇宫的另一头,神色憔悴的栖霞正拖着小脑袋痴痴守在张政修床前,自言自语的说道:“政修,你知道么?皇兄又闯祸了,母后罚他跪在太庙里呢。还听说母后要让他传位给朱翊镠,不知道是真是假,依我看最好不要,朱翊镠最混蛋了。哦,对了,还听说你爹爹就在这几日就要到了,你说他会不会坚持接你回去呢。若是那样,我就不能再陪你说话了。为什么公主就不能随意出宫呢,更何况我是去看你,事出有因也不算是随意啊,可母后一定不会准的。政修,你知道我每日都在这陪着你吗?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说道最后,那红肿的眼角又湿润了。

    李太后一直和王淑儿闲聊着宫里宫外的趣事儿,自己这些年来除了管教万历外便沉心于佛学,已经很久没与人聊得如此投机。不知不觉就到了夜半子时,在一个小太监回报说万历还在太庙中跪着后,李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太后,您已经罚陛下不吃不喝跪了六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会伤了龙体呢。”淑儿没再为李太后梳头,而是屈膝坐在小马扎上替她捶腿,一见有机会便帮万历说情。

    李太后嫣然一笑,仿佛看透了淑儿心中所想:“他如此对你,你倒是老好人不记仇,好,咱这就去看看他吧。”淑儿俏脸一红,忙为李太后整理好凤冠服饰。

    摆驾到达太庙,天色已近丑时。走进殿中,看着神情恍惚的万历,李太后甚是心疼却还硬是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问道:“皇儿想的怎么样了?”

    万历木然的回过头看向母亲,他双眼无神,嘴唇干涸,呆了好一会才回话道:“儿臣有罪,请母后责罚。”说着又伏身叩首。

    “看在你跪了六个时辰的份上,起来说话吧。”李太后见他态度诚恳,也不愿让他多受皮肉之苦。谁知万历却像没听见一般,依旧垂头跪在那儿。

    “皇儿?”李太后接连叫了几声任不见有所反应,伸手去扶,只轻轻一碰便见万历瘫软在地。

    “快扶陛下起来,传太医!快传太医!”混乱之中,王淑儿首先反应过来,号令起发着呆的内侍们。

    一群人前簇后拥将万历送回乾清宫,眼前的一切让李太后心惊肉跳,自己只不过想小惩大诫,若真出了什么意外,可就是弥天大祸。直到御医亲口告诉她万历只是受了惊吓再加上体力不支晕厥过去并无大碍后才放下心来。常言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坐在万历床前,李太后心如刀绞,万分自责。

    “太后,宫门卫士传信,说张阁老已到京城。就在李太后自责之时,一个小太监在门外报道。

    “持我令牌,让张先生进宫来慈宁宫见我。”李太后恋恋不舍的又多看了几眼沉睡的万历,最终还是狠下心起身回宫,心里默念道:“我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娘的苦心。”

    张居正一行在回京途中收到政修受伤已在弥留之际的消息,于是便令戚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刚进城得知政修在宫里养伤后,他还琢磨自己一个外臣不好深夜入宫便传来太后懿旨。

    进宫路上,张居正从小太监口中弄清了近些天发生的事,相较于自己的儿子能不能活命,他此刻想的更多的却是万历。自己摄政多年,一半精力放在了改革赋税上,而另一半功夫则全都倾泻在这位少年天子身上。决不能再任由他放纵下去,眼看着自己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我张居正调教出来的皇帝,一定要成为与汉武唐宗齐名的圣君明主,流芳千古。

    张居正到达慈宁宫时,天边已泛起鱼肚。李太后风寒未除又折腾了一天,已是强弩之末,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正襟危坐在主殿内。待到行礼赐坐一切落定后,李太后率先开口说道:“张先生一路舟车闹顿,本不该再打扰,可事关大明江山社稷不能拖延,还请勿怪。”

    “太后言重了,为了陛下和太后,老臣虽万死,亦不辞。只是不知,太后准备如何处置此事。”张居正试探着问道。

    “政修为我儿潞王误伤,本宫心实难安,已吩咐太医院无论如何也要留住他的命。待他痊愈后,本宫有意将栖霞下嫁,张先生看可妥当?”李太后明白朝政全靠张居正支撑,是万万不可开罪的。

    “政修的命自有上苍注定,若能得公主青睐,那是他的福气,老臣就先在此替他谢过太后恩典。若是无缘也只能怪他自己命途多舛,怨不着谁。老臣想请教太后的是,陛下那里又该如何?”张居正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是喜是怒。

    李太后见张居正并不准备对政修的事过多追究,也松了口气:“皇上固然犯了错,但也受到了教训。依本宫看,不如以张先生的名义责令他下一封罪己诏,择吉日在太庙召集文武,当面诵读。”

    “如此甚好。”张居正搓了搓长须,点头表示赞同。

    “好,那就如此议定。现下离天明还尚有一段时间,不如本宫让淑儿引张先去先去探望政修?”李太后看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待张居正相求便先提议道。

    栖霞像往常一样早早的起了床,洗漱完毕用了早膳后走向张政修的房间,途径庭院时看见一名短发宫女站在花坛边,低着头一副拘谨的模样。要放在平日,她定会上前多问几句,只是现下心思都在别处,也就没再多事。推开房门习惯性的喊了一声“政修!”却见有一人正坐在自己每天所坐的位置。

    张居正也听说了栖霞的事,对这位悉心照料幼子的公主很是感激,此时又见她来的这么早,难免有些感动,当即起身行了个礼。栖霞曾与这位当朝重臣打过几个照面,知道他便是政修的爹爹,赶忙颔首屈膝恭恭敬敬还了一个万福。简单寒暄几句后,张居正为了避嫌便推托说还有事回了慈宁宫,李太后吩咐御厨为他备好了早膳,草草用了些后就只需静候万历到来。

    “陛下,陛下,该起床啦。”万历睡的正香,耳边不断响着孙海那尖锐的声音,刚想发火又听孙海说道:“张阁老已经到京城啦,此时正在慈宁宫里等着陛下过去呢。”听到张阁老三个字,万历旱地拔葱般猛然坐起了身,昨日发生的事历历在目。手忙脚乱之中洗了脸漱了口再换上衣服,随手抄起几块糕点出了宫门。孙海早已备好御辇,万历三步并做两步爬了上去,还没坐稳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蹦了下来,嘴里塞着一块桂花糕口齿不清的嚷嚷道:“不乘辇,走,走过去。”

    一路紧张的思索着待会儿该如何向张先生交代,不知不觉中便到了慈宁宫。万历惶惶不安的走进主殿,先前想好的话在看到母后和张先生那两张严肃冷漠的脸后一下什么都记不起了,只好一声不吭跪倒在地。

    “皇儿,母后已替你向张先生求过情了。就权且看在你年纪尚轻,还未铸成大错的份上,先不做追究。不过你还需好好反省,再下一封罪己诏于群臣面前诵读,日后切莫重蹈覆辙。”李太后最先打破了沉默。

    “罪己诏?”万历吃惊的重复了一便,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脸上的五官都要拧到一块儿了,只见他扭扭捏捏的说道:“母后,儿臣诚心认错,定当悔改。可是下罪己诏也实在太丢人了,您让儿臣以后还怎么统领群臣,治理国家。”

    “陛下此言差矣,《尚书》中曾有载,商汤有云,余一人有罪,无以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上古圣君尚且罪己,更何况陛下乎?”不待李太后答话,张居正抢着说道,他声音洪亮清澈,回荡在大殿内。

    “上古时人心淳朴,与今不同。况且本朝又无此先例。张先生,朕以后决计不会再近酒色,还请您......”万历一个劲的讨饶,心想哪怕再去跪六个时辰,也不能下这封丢人的诏书。

    “汉武帝,唐太宗皆曾下有罪己诏,还不是为世人称赞,陛下到底有何忧虑?若失德而不自省,还如何为万人表率?做这九五之尊?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陛下究竟是要偏听还是偏信,还请三思!”张居正态度强硬,毫不理会万历的求饶。

    “朕,朕文笔不行,写,写不出。”万历辩论不过,面色绯红,支支吾吾半天才挤出这么几个字。

    “好,那就由老臣来替陛下写。”张居正咄咄逼人,寸步不让拍板定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万历再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可怜兮兮的看向李太后,希望她能出面替自己解围。李太后直视着儿子求助的目光,心乱如麻。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张先生了。皇儿,你择吉日在太庙召集文武百官,当众宣读。还有你身边那个孙海,本来依母后的意思不杀了他也要将他驱逐出宫,可张先生说圣明天子是不会为这些谗臣奸宦所诱惑的。他的命本宫姑且先给你留着,希望以后皇上不要让母后和张先生失望。”李太后佯装冷酷,语气冰冷,心里却在嘀咕着:“我的儿啊,娘做这一切可全都是为了你!你可千万不要怪娘。”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万历沐浴熏香穿上了隆重的朝服,面无表情的端坐在寝宫中。张居正差人送来的那篇《罪己诏》被他丢在一旁,母后和张先生那决绝的神态一遍又一遍浮现在眼前,直到孙海战战兢兢跑来提醒他时辰差不多了,这才意识到,逃避是没有用的。

    在众目睽睽下走过,万历切身感受着这群本该臣服于自己的文武们那各色各异的眼神。朕是大明的皇帝,却为何要屈服于臣下,被逼的像囚犯一般游街示众。他们眼中只有张先生,根本没有朕,可是生我养我的母后怎地也会如此对朕。

    “朕以凉德,缵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有负众望,乃致天怒人怨。圣人言,以器物为戏,弄则丧其志。朕既为天子,理应为万民表率,躬身作则。若可使年谷丰稔,天下乂安,移灾朕身,以存万国,是所愿也,甘心无吝......”张居正洋洋洒洒写就的这篇罪己诏中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尖针插进万历的心头。待到全篇诵完,群臣们山呼万岁,传到他的耳中,也变成了讽刺的嘲笑。

    寂静的深夜里,万历赶走了所有侍从,蜷缩在月光笼罩的龙榻上,脑海中不断重现着白天那屈辱的一幕。射伤政修的是朱翊镠,朕也只不过是惩治了两个微不足道的宫女,朕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何意义?一股从未有过的仇恨,悄悄在他心底播下了一颗种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