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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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晓梦惊雷蓬荜辉 云榭侍君曲声悲

    强忍着胸中的怒火与悲痛,任由那夺眶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害怕动静太大也没敢再骑马。慌不择路的逃窜在景山上,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比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被子弹射穿头颅更让人感到绝望和无助。张攸宁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飘荡在天地间无依无靠。

    天色渐渐黯淡,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再次飘起鹅毛大雪。张攸宁蜷缩在草丛中,一想到二叔说不定也已惨遭毒手,只觉痛不欲生,连去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他不明白,在这乱世之中人心怎会变得如此可怕。

    “你是谁?鬼鬼祟祟躲在这作甚?”一个梳着牛尾辫的年轻人发现了他,驱马慢慢靠近。张攸宁看他装束打扮估摸是个贝勒身份,他自幼便不喜欢这些皇室贵胄,万念俱灰下只是瞥了一眼并未理睬。

    贝勒骑在马上打量着张攸宁,见他相貌清秀衣着得体并不像是市井流民,刚欲再问却听不远处的山路上一名正在搜寻的北洋军士边比划边吆喝道:“嗨,前面的贝勒爷,可曾见到个这么高的小子?长得还挺俊的。”

    “刚刚确实看到这么一号人往山下去了,不知是何人?竟跑上了景山?”贝勒侧过马,将张攸宁完全挡在了身后。指着下山方向说道。

    “是袁大帅手底下那个张家的二公子,他们一家通敌叛国已被正法,现只剩下那一个小子。得嘞,谢过贝勒爷指路。”军士说着便朝贝勒所指的方向飞奔。张攸宁虽已料到二叔未能幸免于难,但此刻亲耳所闻不免又是一番钻心的悲痛。况且二叔他一生爱国,到死却被冠上个通敌的罪名,想必是不会瞑目的。

    “走吧,你若落到这群疯狗手里怕是难活,我带你去山顶的林子里避上一避。”贝勒等到军士走远,才向张攸宁伸出手想拉他上马。

    张攸宁不知道他为何要帮自己,目光里充满了疑惑没有做出回应。贝勒好像看破了他的心思,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别多想,我只是讨厌那袁贼。他想杀你,我却偏偏非要救你。”

    贝勒载着张攸宁驰骋在熟悉的山林小路上,绕开了搜寻的军士们,不一会儿便抵达了山顶的一片密林前,林中乱树杂枝遍地丛生,冷风一吹雪花纷纷飞舞。

    “你就去这里面躲着吧,他们找不找得到你可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贝勒的马鞭朝林子挥了挥说道。

    “在下张攸宁,请问贝勒爷尊名。若今日不死,日后定会相报。”张攸宁俯首作揖感激的问道。贝勒却只是摆了摆手并不想多说。

    张攸宁心道:“看来这清廷之中,亦有贤良义士,之前是自己太过偏颇了。”作揖再三告谢后,他怀揣着一颗稍稍温暖的心走向雪林。

    “喂,张攸宁是吧?”没走几步,张攸宁便听贝勒叫住了自己,满腹狐疑的回身看去,却见他神情轻佻的拉开了一张雕翎弓:“你们这些乱党窃我江山,当真以为我会救你么?”

    张攸宁并不恨这位戏耍了自己正兀自得意的贝勒,大家都只不过是这乱世中的随水浮萍任由风吹雨打,任谁也不能逃脱的了那注定的命运。努力挤出一抹微笑,他不愿带着恨离开。对于有理想的人来说,死亡其实是一种解脱,活着才是煎熬。只是他不禁感到惋惜,悲剧到底从何时开始,又到哪里才会结束。如果真的有机会,自己又能否拯救万民,避免这场千古浩劫?谁才能给我答案。一九一二年的风雪依如旧时,席卷着一切泯灭在无尽的虚空中,而这场用千万人生命献祭的轮回游戏,又会有怎样的故事。

    “你是谁?”张攸宁迷茫的飘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忽然有一句空灵的声音传入脑海,寻了半天也找不到这声音的来源,随口反问道:“这是哪儿?”

    “这大概就是阴间了吧。”黑暗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啊,阴间。你也是被这乱世所迫么?”想到自己一家的悲惨遭遇,张攸宁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悲痛。

    “乱世?不,现如今君圣相贤,国泰民安,俨然一片太平盛世。我是为了守护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你呢?”幽冥里的声音传到张攸宁耳中,激起了一阵强烈的渴望。自己已是举目无亲,在这乱世之中无牵无挂,真的有太平盛世么?好想去瞧上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轰隆两声雷鸣般的巨响,虚空的黑暗中,两道微弱的光芒逐渐扩散冲破了天际最终交融在一起织汇成了一束耀眼的光柱,随即又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栖霞落魄的坐在床头,眼角两道泪痕清晰可见,殿外传来的斥责声久久不歇。她呆呆的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息的张政修,一遍又一遍回想着那恐怖的一幕,几名御医愁眉苦脸聚在一旁小声的商议着。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的责骂声刚一停止,殿门便被推开。一位三十来岁保养很好的女人迈着小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垂头丧气的万历、朱翊镠两兄弟。女人走到栖霞身边,将手轻轻搭在她的百花甲上,柔声劝道:“栖霞,你先回去沐浴用膳,换身干净衣服吧。这儿有御医们看着,你也帮不上忙。”

    “不,我要在这里等他,等他醒过来。母后。”栖霞说着,一下钻进女人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女人搂着她的肩膀,轻揉着那散乱的秀发,转头问向御医们情况如何。御医们众口一词,都说是箭伤太重损了心脉,能否保命全凭天意,自己已经尽力了云云,生怕会因此遭罪。

    听了御医的话,女人又是一阵火起,怒视万历斥道:“你们两个都给本宫滚回自己宫里不许出来,等张先生回来再做处置!”万历心里很不服气,明明是朱翊镠射伤了政修,为何这般没理由的全都怪罪在自己身上。但眼下关头他又哪敢顶嘴,只能灰溜溜的告退,逃回了自己宫中。

    训斥万历的女人便是他的生母,当朝慈圣宣文皇太后李彩凤。自从十五岁那年被父亲送进裕王府至今,已有二十余载。一步步从宫女到才人,再从才人升为贵妃,她自然是经历了数不清的艰难。眼看自己的儿子继位为君都快十年了,可还能闹出此等荒谬之事,又如何能不气。

    赶走万历兄弟两后李太后又吩咐御医们去外面候着,里间顷刻恢复了安静。栖霞全然不顾世俗礼法一直坐在床沿。万历进进出出也不见她起身行礼,他只想静静守候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等待那双紧闭的双眼再度睁开。李太后端坐在椅子上凝视着神色憔悴的栖霞,最能看穿女人的永远是女人,更何况她是宫里的女人。从栖霞那关切的目光里,她轻易便看出了情丝万缕。正犹豫是否要劝阻但转念一想,张政修出自张府,容貌品行皆为上品,现在他被自己的宝贝儿子所伤,难免会激起张家的怨气。若能挺过这一劫,便将栖霞下嫁过去也无不可。

    “母后,你怎么还在这里,你用过膳了么?都这个时辰了,你早些回宫休息吧。”天色渐渐变暗,栖霞想起身点灯之时才诧异的发现母后就一直在身后坐着,连忙问道。

    “张先生不在京中,母后召了政修的几位兄长入宫安抚,你看看你的样子,待会儿见过他们后就随母后回宫沐浴用膳好好睡上一觉。”李太后的声音十分温柔。

    栖霞就像全天下的小女孩一样,听到母亲温柔的安慰顿时又觉得心里委屈,泪水夺眶而出,哭诉道:“母后,都是栖霞的错,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好后悔,母后!”

    “好孩子,这怨不得你,快去洗把脸,待会儿政修醒来看到我们沉鱼落雁的栖霞小公主变成了一只花脸小猫咪,得多失望呢。”李太后用手绢擦拭着栖霞白嫩的肌肤,早已有宫女备好了水端上前来。

    栖霞随意抹了几下洗去泪痕,李太后走上前稍稍为她整理好乱糟糟的头发,端详着那张我见由怜的小脸,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羁绊。“启禀太后,张府的人到了。”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执勤太监的声音。

    张敬修三十来岁,乃是张居正的长子。这些年来张居正勤于国事,府中事务基本都丢给了他和管家游七。他为人正直,行事公允,遵守礼法近乎迂腐,家中的兄弟们对他是又敬又怕。这一日他正在家中闲读,却被破门而入的四弟张简修一把拉起,火急火燎的赶往皇宫,说是政修出事了。

    “两位爱卿,今日皇帝一行人偷偷跑去山上狩猎出了点意外,政修他为了保护栖霞公主,身负重伤。本宫心中难安,已重重责备过皇帝,也将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招了过来,竭尽全力也要保住这可怜孩子的命。你们速速传书张先生,让他尽早赶回来,此事如何处置还得由他来定夺。”李太后的小半生中面对过无数风浪,早已是处变不惊镇定自若。

    “微臣谢太后隆恩,政修身为御前伴读,理应有此作为。臣现在就接他回府。”张敬修恪守臣道,自从进殿后就没抬起过头,不敢觊觎太后和公主的容貌。

    李太后还未答话,栖霞便一脸乞求扯了扯她的衣袖。李太后百般无奈,心一软说道:“御医说政修现在气若游丝,哪还能经得起你们来回折腾?这事儿就暂且由本宫做主住在宫中吧,你们不要对外提及,一切都等张先生回来后再做商议。天色已晚,退下吧。”

    就在四人说话之际,一道闪电悄然划过被厚厚云层遮盖的夜空,竟将那片黑暗照的通明,犹如白昼一般。李太后虽行事干练但毕竟是个女人,看到如此瘆人的场景难免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握住了栖霞的双手。殿内诸人都从未见过如此场景,皆暗中称奇。栖霞知道闪电过后必有响雷,忙抽出手捂住了李太后的耳朵。

    谁知结果却大大出乎人们意料,仅仅只有一声很轻微的雷声响在远方。栖霞松下全身绷紧的神经,放开捂在李太后双耳上的纤手,嘴中刚喊出“母后”二字,猛然有一声惊天霹雳炸响在皇宫的正上方。于此同时,一条巨龙般粗壮的闪电从天而降直冲进殿内,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了。慌乱之中,栖霞紧紧抱住了瑟瑟发抖的李太后,眼睛转而看向昏迷不醒的张政修,这一看更吓得她浑身发颤,四肢僵硬。她清楚的看到,那道平生未见的巨龙不偏不倚,正巧击中了他,使他全身散发出诡异的微光。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张政修都发着高烧沉睡不醒,御医们也检查过,说并没有被雷击中的迹象,隐晦间还有些质疑栖是否看错了,栖霞不愿争辩索性也就不再提及此事。李太后因当晚受惊吓出了一身冷汗,再经冷风一吹染了风寒,多日都是卧床不起。栖霞见没人管着了,便自作主张搬到了张政修隔壁的一间偏殿住了下来,每日白天就坐在床沿擦汗喂水自言自语,晚上再强颜欢笑去探望李太后,眼看着一天天消瘦下来。

    万历自从被李太后禁足后便一直闷在寝宫里,每日除了必要的朝会、经筵外不敢多做任何事。听闻母后病了,他也曾前去探望过,结果李太后任在气头上直接拒而不见,万历讨了个没趣后也不敢再去。这一日,他正闷在宫里唉声叹气无所事事,却见那个贴身服侍自己多年的小太监孙海咧着嘴躲在角落和人说着些什么,立马没好气的骂道:“孙海,偷乐什么呢?给朕滚过来!”

    孙海打发了那人,一路小跑跪倒在万历膝前为他锤腿,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尖声说道:“陛下,小的这不是看您闷得慌么,特地张罗了场曲宴好给陛下解解闷呢。”

    “解什么闷?母后还病着呢,要是让她知道了,那还得了?你安得什么心!”万历心里还是很想去的,但又有些顾忌李太后。

    “陛下,小的和往常一样安排在晚间,保准不会走漏了风声。”孙海为了投万历所好,屡次引他夜游去别的宫里寻乐,早已得心应手是此中惯犯。万历小小年纪终究还是不能抵抗此等诱惑,沉吟片刻后欣然应允。

    是夜,月上柳梢时分,万历乘着一辆步辇从乾清宫的偏门溜了出来,孙海打着灯笼在前引路,静悄悄穿梭在月色笼罩的皇城之中。西苑湖水中央的水云榭,早已备好了美酒佳肴,两名颇有姿色的宫女分侍一旁。不远处,一艘乐坊的彩船满载歌姬舞女,环绕水云榭纵声歌道:

    “麦陇青青三月时,白雉朝飞挟两雌。

    锦衣绣翼何离褷,犊牧采薪感之悲。

    春天和,白日暖。

    啄食饮泉勇气满,争雄斗死绣颈断。

    雉子班奏急管弦,倾心酒美尽玉碗。

    枯杨枯杨尔生稊,我独七十而孤栖。

    弹弦写恨意不尽,瞑目归黄泥。”

    万历神情萎靡,睡躺在一名小宫女的腿上,跟着歌姬们所奏的《雉朝飞》哼着调子,同时也不忘催促另一位跪在身边的小宫女为自己斟酒。

    “陛下,您已经喝了不少了,再喝可就要醉啦。”捧着酒壶的小宫女在短暂的迟疑后,竟开口劝阻道。万历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宫女这样对自己说话,正想责备,孙海却抢先骂道:“大胆!你区区一个都人,谁借你的胆子让你在陛下面前放肆,不要命了么?”

    小宫女被孙海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赶忙放下酒壶伏身请罪。万历醉意渐浓,见她穿着几近透明的薄纱裙跪在自己面前,白皙的肌肤和凹凸有致的青涩玉体时隐时现,散发出少女特有的气息。酒上眉头色上心头,万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坐直了身子。孙海服侍万历的日常起居,最是知其心意,见状便媚笑着柔下语调问道:“你叫什么名儿?上前一步抬起头来给陛下瞧瞧。”

    小宫女伏在地上,用膝盖一步一步往前挪动,胆怯的说道:“奴婢姓王,无意失言冒犯了陛下,请陛下恕罪。”王宫女没想到自己进宫三年来第一次有幸被选中服侍皇帝就闯下大祸,也十分懊恼。

    “好,你给朕唱个小曲儿,朕就不罚你。”万历色眯眯的上下打量着王宫女,脑海中已是想入非非。

    王宫女听万历让她唱曲儿心下更是为难,自己从未学过音律,若唱的不好,岂不是更要怪罪。手足无措间,孙海见她迟迟没有动静便又催促,王宫女无奈,咬咬牙硬着头皮唱起一首进宫前喜欢的曲子: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和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好了好了,换一首,换一首!朕要听江南的新曲儿。”这首《木兰辞》传进万历的耳朵让他想起了栖霞,如若不是她争强多事,政修便不会负伤,自己也就不会受母后责罚。联想到近日遭遇,万历顿时暴躁起来。

    王宫女不知万历为何突然翻脸,心下更为害怕,可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还会唱些什么,只能颤声请罪道:“奴婢是武人家出生,没学过别的曲子,陛下恕罪。”

    “放肆!你敢抗旨!孙海,把她的脑袋给朕砍下来!”听到武人二字,万历勃然大怒,借着酒劲撒起疯,又一把拽起另一位宫女吼道:“她不唱,你来唱!”可怜那小姑娘给万历这么一吼,吓得张着嘴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反了反了!都敢抗旨,孙海,把她们都给朕推出去斩了!”万历就像疯了一样,一脚将桌子踢翻,满桌的山珍海味顷刻间洒落一地。

    王宫女怔怔的看着癫狂的万历心里委屈到了极致,不争气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孙海也未料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不免开始慌了。他明白再由着万历疯下去,一旦给太后知道了,虽不会把皇帝怎么样,自己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好说歹说了老半天,这才勉强把万历劝住。

    “孙海,你给朕去,去把这两个哑巴的头发削了,削了。”万历与王宫女对视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着说道,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两位婀娜多姿的妙龄少女一头短发扎不起髻的模样。

    王宫女僵硬的跪在地上,一头秀发被锋利的短刀割断,随风飘远,一对泛着泪光的美眸失望的看向这位少年天子。每一个进宫的女孩都会幻想,幻想自己与这个男人会发生怎样的故事,能否在三千佳丽中脱颖而出博取他的垂青,为他生儿育女,母仪天下,就像李太后那样。而今日,那原本就渺茫的希望伴随着一缕缕青丝,消逝的无影无踪。

    万历再次清醒已是第二天清晨的事了,在宫女们的伺候下洗漱过后,他任然觉得头晕目眩。随手抄起本折子看了几眼后丢到一边,接连看了数本,见本本都由内阁批示完毕也就懒得再看。往后一躺还欲再睡,眼睛刚合上便听孙海推门而入小声说道:“陛下,太后差人来请你过去。”听到孙海的话,万历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连连催促孙海快去准备。早几年万历还未大婚之时,李太后曾就住在乾清宫里,每日五更天来叫他起床,给年幼的万历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另一边的慈宁宫中,满脸怒容的李太后斜靠在凤床上,一名中年太监隔着床帘正说着:“太后,陛下昨晚在西苑里喝多了,事后竟将两名宫女的头发给剃了。臣擅自做主把人带来给您看看。”中年太监说完一挥手,两名短发宫女低头走了进来,正是昨晚水云榭中侍酒的王宫女二人。

    李太后掀开床帘看向两人,见那一头乱七八糟不成体统的短发,强压胸中怒火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启禀太后,奴婢两人侍奉陛下不周,孙公公罚我们唱江南的新曲赎罪,我们出生卑贱没曾学过唱不出,孙公公便说要以发代首稍作惩戒。请太后恕罪。”王宫女按照中年太监的吩咐胆战心惊的说道。

    李太后看着王宫女红肿的双眼,沉默了许久。想到自己在及笄之年也和他一样,只不过是一名来自民间无依无靠的小宫女,登时怜悯之心大作。叹息一声后,李太后放下床帘,对中年太监说道:“冯卿,你去告诉皇帝,不必来慈宁宫了,让他直接去太庙。”

    中年太监领命直接走了,王宫女未得诏令不敢擅自离去,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李太后说道:“我儿顽劣,本宫在这儿替他给你们赔不是了。你们两来伺候本宫起身,以后也留在慈宁宫当值吧。”一股暖流涌上王宫女的心头,她向床帘背后的影子投去感激的目光,一颗原本已经绝望的心,又开始悸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