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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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死生契阔两相悦 此情延绵百年间

    还不待栖霞回话,朱翊镠小眼珠一转马上换上了一副委屈的神情抢着答道:“皇兄,是我先到的山顶,栖霞输了却不想认,还威胁我呢!”听到朱翊镠的哭诉,张政修满脸不屑,心想两人的品行声誉都可谓是泾渭分明,他怎么也不会相信栖霞会做出这种事,可万历倒是有些疑惑的看向栖霞。

    栖霞真切感受到了万历眼中的疑虑,本就生性高傲的她几时受过此等冤枉,可这种事空口无凭又如何能说的清楚。急躁之下,只见她毅然弯弓搭箭,瞄准了朱翊镠喝道:“朱翊镠,你出言不逊别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现在在皇兄面前你还敢满嘴胡言!就不怕欺君之罪么?”精铁铸成的箭头在朱翊镠面前寒光闪闪,令他背脊发凉顿生怯意,生怕栖霞会因臂力不足而真的伤了自己。

    “栖霞!不得放肆,快把弓放下。”对于栖霞鲁莽的举动,万历很是恼火,阴沉下脸嗔怪道。张政修心知她必定是受了极大地委屈,但又无能无力,只能趁着事情进一步激化之前拍马上前,伸手按在紧绷的弓弦上,微声劝道:“公主,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在陛下面前先把弓收起来。”

    万历心道好不容易才得空出来散散心,若是为了这对不懂事的兄妹而败了兴致未免也太过扫兴,倒不如破财消灾来的痛快,于是乎大手一挥说道:“雌雄双剑你二人一人一柄,别再在朕面前闹了。”

    朱翊镠对这个安排倒是很满意,拉着万历的袖子撒起娇来,说自己想要那柄雄剑。张政修也长舒了一口气,不停地给栖霞使着眼色,示意她上前谢恩,此事便可就此了结。

    栖霞犹犹豫豫中松开了紧绷的弓箭,翻身下马来到万历面前,在神色复杂的回望了一眼张政修后忽然坚定的说道:“两柄剑本是一对,怎能忍心拆散。栖霞愿与潞王比试剑术,胜者得剑一对,劳请皇兄做个见证。”

    万历没料到栖霞会如此争强好胜,皱起眉头心中甚是不悦,张政修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执着,生怕再由着她纠缠下去触怒了万历难免会吃亏,忙抢上前解围道:“陛下,公主想要和潞王舞剑助兴本也是好意。然则我们此番上山是为狩猎而来,不如就比一比看谁猎到的猎物多吧。”万历转念一想,让他两分开也好,省的在一起又起争执,便点头同意道:“好,那朕和翊镠一起,政修你陪着栖霞,一个时辰后在此会合。”反复嘱咐张政修要照看好栖霞后,万历翻上马背抽出宝弓,与朱翊镠一头钻进了西边的林子。

    目送万历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张政修虽也明知不妥但却不能舍栖霞而去,只能暗自祈祷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乱子。担忧片刻后,他抬手将适才接过的弓箭抵还给栖霞,可这一转身,眼前的场景顿时令他血脉膨胀,心跳加速。

    此时的栖霞一改刚刚蛮横的模样,低眉垂首,面颊微红,完全是一副这个年纪的女儿家应有的娇羞神态。她的心里就如同有一头小鹿乱窜似的,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豆蔻年华的她一直住在深宫之中,每日接触的异性除了万历兄弟便只剩下那些宦官们,虽说与张政修等一干伴读相识很久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像今日这般孤男寡女私下共处,还真是头一遭。

    “公主,我们就去南边看看吧。”在将栖霞的媚态净收眼底后,张政修低下头佯装什么都没有看见,颤声问道。栖霞默默接过弓,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她清晰的看到,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张家公子那俊俏的面庞上同样笼罩着一丝红晕。

    栖霞又羞又喜,轻盈的跃上马,双腿夹了下小白马的肚子,马儿与主人心意相通,嘶鸣一声便窜了出去,一眨眼已是在数丈之外。“政修,快跟上我!”似银玲般的声音萦绕在张政修耳畔,既甜蜜又温馨。

    万岁山在前朝大元之时又名青山,永乐年间成祖皇帝修缮紫禁城时曾于此地囤积煤炭,故而也可称之为煤山。山脚下修筑了多处果园庭院,乃是大明皇室御用园林。山上闲养了些麋鹿仙鹤,一则用以寓长寿,二则供给皇家狩猎之需。

    栖霞与张政修在林间搜寻着猎物的踪迹,两匹骏马踩在软软的雪地发出很有节奏的沙沙声,路边时而有树枝因负担不起积雪的重量,咯吱一声折断奔向大地的怀抱。栖霞全神贯注机警的环顾四周,而跟在后面的张政修看上去就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了。

    行进了没多远,他们惊喜的发现,一头体型健硕的雄鹿正自顾自的啃食着散落在雪地里的玉蜀黍。这些麋鹿每日都有宫中宦官喂食,久而久之自然不畏生人,故而此时看到有人出现也不惊慌,只是歪头瞧了两眼并未逃跑。栖霞虽不知其中奥妙,但送上门的猎物当然不愿放过,只见她扯开弓弦,瞄准雄鹿便放了出去。利箭破空而出,眼看雄鹿没有防备即将中箭,谁知就在此时,它身前一棵苍松的树枝突然被雪压断,不偏不倚正巧砸中了飞驰的铁箭。雄鹿受到惊吓,撒腿就跑,刹那间便消失在那被断枝击起的雪雾之中。

    “哎!好可惜,就差那么一点!政修,你怎么不放箭?”栖霞无奈的目送雄鹿逃走,嘟起粉唇埋怨道。

    张政修见栖霞竟如此认真,犹豫再三后还是问道:“公主,你真的这么想赢潞王么?”

    栖霞松开拉紧的弓弦转过身,那对清澈的眼瞳中瞬间笼罩上了一层冷霜:“政修,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觉得我刁蛮任性,无理取闹?”

    “没有,政修清楚公主的为人,自然相信公主。只是潞王毕竟是太后的爱子,陛下的胞弟。政修实在担心会因此影响了公主的母女之情,兄妹之义。况且潞王向来为人跋扈,世人共知,这种人能避则避,又何必与之一般见识呢。”看到栖霞那副落寞的样子,张政修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针扎了一下。

    听到张政修说相信自己,栖霞那张小脸方才由阴转晴再次绽放出笑容:“以后我都可以不和他计较,但今日皇兄赏赐的那一对宝剑,我一定要赢回来。雌剑我自己使,雄剑就当做本公主以后出嫁的嫁妆。”

    “嫁妆。”听到这两个字,张政修懵懂的心为之一颤,情窦初开的他打从心底泛起一阵苦涩,愣愣的寻思着,不知日后谁才能有这样的福气,迎娶这位楚楚可人的大明公主。

    栖霞说完嫁妆二字后也羞的面红耳赤,一直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张政修,可却迟迟不见他所有反应,只是木讷的发着呆,完全未能体会到自己的用意,只好没好气的催促道:“走了走了,再呆在这儿,可就真要输给朱翊镠那个混蛋了。”

    两人一前一后再度出发,踱着小步穿梭在杂乱的林子里,因为害怕声音会惊扰了猎物也就没再说话,像无头苍蝇般寻匿了好半天还是一无所获。栖霞很是懊恼,正想抱怨几句却忽闻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动静,定睛看去,竟是之前栖霞一击未中的雄鹿从林中跳了出来,踏着前蹄昂起犄角,鼻孔中还不断喷出粗气,赫然摆出了一副想要攻击的姿态。

    嗖嗖两声,张政修和栖霞几乎同时出手,两支利箭离弦而出,雄鹿反应极快,纵身一跃身形一晃便闪躲到了一棵树后。张政修又抽出一支箭,刚想瞄准却见雄鹿极为灵巧的左躲右闪在凌乱的林间飞跃,一眨眼又没了踪影。

    二人相互望了一眼,合计前途杂树乱枝太多难以追上,只好沿着先前的道路继续行进。张政修在得知栖霞十分在意这对宝剑后已下定决心要助她一臂之力,眼看机会一再从手中溜走还未来得及自己,那头雄鹿竟又折返归来,摆出了刚刚的姿势。

    张政修不会再错过,刚听到动静就拉了个满弓。栖霞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寒光一闪,雄鹿终究躲闪不及,箭头破皮入肉溅起一注鲜红抛洒在洁白的雪地上。雄鹿胸脯中了一箭后,动作任旧很敏捷,回身还欲逃跑,张政修哪里会放过他,催马追上。一人一鹿随即开始在雪林中追逐。

    栖霞见张政修身形矫健,英武不凡,心中甚是甜蜜,正想跟过去,耳边却隐约听到几声呦呦鹿鸣。细细分辨,那声音好像就是从不远处一片乱枝覆盖的枯叶丛中传出的,再联想雄鹿接连反常的举动,她心中起疑,遂下马拔出贴身佩戴的短剑小心翼翼来到落叶堆前,拨开几根树枝一看,里面赫然有几双水汪汪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栖霞大吃一惊,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尖叫,一屁股跌坐在雪中。张政修眼看就要追上雄鹿了,猛然间听栖霞的惊呼,想也不想便拨转马头飞奔回去。回到原地后不见栖霞的身影,只有她那匹小白马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张政修顿时慌了手脚,大声呼唤着四下寻找。

    见张政修没有看到自己,栖霞忙爬起身招呼他过去。张政修三步并作两步窜上前,在确定她安然无恙后心里的大石头才缓缓落下。

    “政修,我没事,你看。”栖霞扯了扯张政修的衣角,指着落叶丛说道。张政修松了口气循迹望去,只见杂草堆中,几只小鹿正依偎在一头母鹿怀中,各自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向自己。母鹿看上去很是虚弱,躺在地上用幽怜的目光望向两人像是讨饶一般,喉中还发出呦呦的鸣叫,听上去极为凄惨。

    栖霞双眉颦蹙,轻轻抚摸着母鹿那不停颤栗的身体,小鹿们幼不知事,见有人伸手过来争先恐后的伸出舌头舔的她直痒痒。张政修看着栖霞与小鹿嬉戏,心想那头雄鹿难道是怕它的妻儿受到伤害,才故意现身引开我们?正想着,果然那头雄鹿又出现在身后不远,竖起犄角朝落叶堆方向发出嘶哑的悲鸣,此刻的它整个胸口皆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一滴滴不停的落在雪中。

    “政修,这次我们就认输吧,以后,以后我定会再为你寻得一柄好剑。”栖霞望着满身是血的雄鹿起了恻隐之心,将手中短刃掷在一旁以示并无恶意,缓缓向它走去。

    张政修本就不准备再伤害这些麋鹿,顺势丢掉了长弓,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想到,栖霞话中之意好像争这柄宝剑是为了自己,而她先前也说了这是她出嫁时的嫁妆。联想到一块,这位明艳动人的小公主,竟然在此无意间吐露了她女儿家的心事。

    栖霞没注意到张政修神情的变化,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雄鹿的伤口上,刚刚的话不过是随心而言,没曾多想。雄鹿本已受了箭伤,又来回折腾往返了数次,失血过多再也支撑不住,眼角含着泪光噗通一声跪倒在两人面前。张政修抢上前,撕扯下衣袖在它眼前晃了晃,又指了指它胸前的伤口。雄鹿有气无力的呻吟着,不远处的母鹿和小鹿们纷纷回应,栖霞半弯下腰,抚摸着它那毛茸茸的脊背以示安慰。

    就在栖霞全神贯注的看着张政修为雄鹿处理伤口之际,一缕劲风席卷着雪花划过她的面颊,迷的他睁不开眼,随即又有一股滚烫的液体溅在脸上,散发出阵阵腥味。张政修闻声抬起头,只吓得他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法教条,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查看哪里受了伤。栖霞怔怔的睁开眼,一张桃面上沾满鲜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神来说自己没事。

    “嗨!你两拉拉扯扯的在做些什么?”张政修惊魂未定,便看到潞王朱翊镠满脸坏笑的骑着骏马大摇大摆慢慢靠近。低头再看那头雄鹿,却是整个身子摊到在血泊之中,一支利箭贯穿了它的咽喉,正血如泉涌,早已没了气息。

    “潞王就不怕误伤了公主么?”张政修松开栖霞的肩膀,强忍着胸中怒气冷着脸问道。他知道朱翊镠在放箭的时候肯定看到了自己和栖霞,却视而不见丝毫不在乎栖霞的安危。

    “本王还未追究你对公主动手动脚,你却先责问起本王来了,是怪本王撞破了你们的好事么?朱翊镠也不下马,就坐在马背上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说话间,目睹一切的母鹿踉踉跄跄着站了起来,步履艰难的挪动到雄鹿身边,不停地用鼻尖蹭着那具渐渐变冷的尸体。朱翊镠一见又有猎物,喜出望外,赶忙从箭囊中又抽出一支箭。

    一直没说话的栖霞见状,迈步跨到母鹿身前,极力克制着心中怒火颤抖着说道:“朱翊镠,这次是你赢了,还请你放过它们。”

    “本王赢了就是赢了!用得着你们来让?快闪开,莫要妨碍本王狩猎。”朱翊镠兴奋的盯着栖霞身后的母鹿,拉开了弓弦。

    “公主已决定将这几头麋鹿献给太后,还请潞王退去。”张政修说着也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栖霞,谨防有何不测。

    朱翊镠见两人态度坚决纠缠不清,又想到栖霞在皇兄面前用弓指着自己,不禁也来了火气,调转箭头指向两人,嘴中喝道:“都给本王滚开!”话音刚落,一直伏在雄鹿身上哀嚎的母鹿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一跃而起腾在空中,一双前蹄重重踏在张政修的肩膀上,借着力道径直撞向马上的朱翊镠。张政修没能防备身后来袭,吃重不住跪倒在地。突如其来的一幕,完全出乎三人意料。惊慌失措的朱翊镠被吓得魂飞魄散,一不留神手中拿捏不住,那支泛着寒光的箭头离弦而出,就像一条罪恶的毒蛇,笔直射向栖霞面门。如此近的距离根本不给人反应的余地,电光火石之间,张政修脑海里一片空白。

    躺在厚厚的雪地里,脑袋枕在栖霞那冰凉的铠甲上,耳畔的风声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胸口的剧痛瞬间就盖过了肩膀,传至全身后又变得麻木。阴霾的天空,漫天的飞雪,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庞。努力想要给她挤出一抹笑容却无奈使不出一丝力气,一股强烈的倦意袭上心头,脸上泪水滴落的感觉也渐渐消失,视野里的黑暗逐渐膨胀,侵蚀了天空,抹去了雪花,最终也夺走了那秀丽的容颜。黑暗,只剩下了黑暗,一片广袤无垠的黑暗,整个世界重归寂静。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岁月的车轮永远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停驻,一如既往碾过古老沧桑的神州大地,印上了荣耀也刻下了屈辱。人言常道:“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明帝国在内忧外患之中日落西山。那些曾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们无论善恶忠奸都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沧海一粟。满清铁骑入关后,中原再度沦陷,炎黄子孙们虽饱受剃发易服之耻但终究还是靠着勤劳本分的双手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再次让整个帝国重归辉煌。可惜伟大的民族注定是要饱受磨难,伫立于世界之巅千年之久的华夏,还是在一片宁静中彻底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大清在风雨飘摇之中摇摇欲坠,原先的天朝上国在一夜之间沦为列强的俎边鱼肉。从朝堂殿上,到乡野村间,每个人都很迷茫,国家民族的未来又到底在何方?

    转眼一晃便来到了公元一九一二年,此时国民政府已于南京成立,延续两千多年的帝制岌岌可危,革命民主的浪潮漫天袭来,早已满目疮痍的清廷也只能龟缩在庄严如旧的紫禁城中苟延残喘。景山之上,原本雕梁画栋的皇家御苑也是残破不堪,目及之处尽是断壁残垣。半山腰间,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骑着马不合时宜的嬉笑追逐。

    “攸宁,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这景山上早就没有麋鹿了,你还不信,这下如何?”二人在山间转悠了许久,年纪稍长的那位勒住马绳说道。

    “大哥,听叔父说那些洋人曾坑蒙拐骗偷走了许多,不知道这些可怜的家伙在异乡为客,会不会习惯。”张攸宁也停下马,环视四周的萧条黯然叹道。

    “这世道,人都活不下来,哪还顾得上畜生。走吧,看这天好像又要下雪了,我们早些回去,免得叔父担心。”年长者说罢便朝山下疾驰而去。

    张攸宁也急忙挥动马鞭追上前,接着问道:“大哥,你说袁大帅能当上大总统么?”

    “我哪知道,不过日前听二叔的口气,他好像更钦佩南边的孙文先生。”年长者不耐烦的答道。兄弟两人口中的叔父乃是袁世凯麾下一名将官,他二人的父亲本是清廷大臣,因在戊戌年间支持变法惨遭株连,之后全仗叔父养活。

    “我看叔父他最近一直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大哥,你说我们能帮得上什么忙么?”张攸宁父亲牺牲时自己才刚出世,所以心中一直将叔父看作生父一般,急于为其分忧。

    年长者瞅了一眼弟弟,苦笑着骂道:“你啊,少给叔父惹点麻烦就是帮他了。现如今国内格局动荡,境外列强又虎视眈眈,你我小小年纪又能如何?”

    “大哥,我总是想不明白,我堂堂天朝怎么就给这些洋人欺负成这样。所以最近我一直想请叔父送我去西洋看一看。”张攸宁也常听说留洋是多么艰辛,但还是很想出去见识见识。

    张攸宁还在等待着兄长的建议,却见远处山脚下有十几名北洋军士挎着枪气势汹汹的往山上赶来。年长者见势不妙,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便拦下了弟弟说道:“景山之上人迹罕至,你先躲去一边不要作声。待我去摸清这帮人的底细,若有意外,你立刻回府去找叔父。”说完就迎了上去。张攸宁不明就里,但还是按照兄长的指示躲进了路边丛林。

    北洋军士们很快便和兄长迎面相撞,张攸宁也看清了为首者乃是跟随叔父多年的周副官,只听他问道:“大公子,你叔父让我来接你们回去,二公子呢,没和你在一起么。”

    “周叔叔,攸宁他先一步回府了,相必已经到了吧。二叔他找我们有什么事么?”张攸宁心思单纯见是熟人就想出来,却听兄长警惕的问道。

    正当他好奇兄长为何有所隐瞒,耳边又传来周副官的号令声:“兄弟们!那小子定然还在山上,谁先找到大帅重重有赏!”军士们得到命令,长啸一声往山上驰来。

    张攸宁躲在树后大气都不敢喘,军士们从他身前驰骋而过,一股寒意传至全身。他清楚的看到,周副官崭新的军服上血迹淋淋尚未干涸。

    “周叔叔,攸宁已经回府了。你不是说二叔要见我么?他老人家在哪儿?不如我们先去见他。”张攸宁明白兄长极力的与周副官周旋是想给自己争取逃脱的机会。

    “对,我确实要送你去见他,不过我就不去了,替我向他老人家问好啊。”周副官咧嘴戏谑的笑着,随后一声清脆的枪响回荡在青山绿水之间,久久不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