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汉纪之漂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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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一石三鸟

    午后,齐飞和卫辰宇拜见完淮南王之后,出大殿时刚好迎面遇到刘潇。

    “公主。”齐飞和卫辰宇见礼。

    “两位也在,刚好我正要和父王商讨刺客之事,两位既有心,不妨也来听听。”刘潇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显然是不想给两人拒绝的余地。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会意,便跟了进去。

    “父王,潇儿此来特为刺客一事,还请父王与我们到当晚事发之殿将始末情形与我们讲述一番,还让我们能从中发现一些线索。”刘潇请道。

    淮南王点了点头,便起身让身边的老内侍引路。

    待到后殿,刘潇早已命人封锁了这里。门前的军士见到淮南王和刘潇等人,知他们要来察看,立即打开了门。

    当晚淮南王归来,想要看看这些贺礼,便逐一打开,没想到刚一打开刘铭送上的贺礼盒盖,只听“嗖”的一声,两支淬着剧毒的短箭一齐射出,几乎擦着淮南王的耳廓钉入了他身后的石壁。这一下吓得淮南王面无血色,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慌忙大叫“刺客”,紧接着就命人抓捕了刘铭一行人。

    刘潇仔细察看着那礼盒,因为当晚淮南王曾将那礼盒摔在刘铭面前让他辨认,因此已有些破损。刘潇看着那黄帛上的两个箭洞,小心翼翼地准备把黄帛揭开一探究竟。

    “小心!”在一边四处张望的卫辰宇忽然瞥见她要去揭那黄帛,忙制止道。

    且不说那黄帛上是否有残毒,万一那黄帛下还有机关怎么办?

    这时淮南王做了个手势让他稍安,“我已命人检查过,这里面没有机关了,而且那二位使臣也摸过了这礼盒,想必不会有事。”

    说话间,刘潇已经揭开了那黄帛,里面果然有机关,是两个精巧的弩簧,只是已没有短箭。

    “卫公子见多识广,依卫公子看,当今世上有何人能做出如此机关?”刘潇毫不废话,直入核心。

    卫辰宇探头看了看,又伸手去拔那两个机簧,却没拔出来。于是他略一思索道:“以在下愚见,这世上只有墨家和公输家能做此机关。”

    “卫兄如此肯定?”齐飞有些疑惑。单凭看一看摸一摸就知道这机关出自哪家,是不是有些草率?

    “齐兄不知,这样的机关若是普通工匠做,最小也要十倍之大,唯有墨家和公输家有技艺能做得如此精巧。”卫辰宇解释道。

    “墨家在朝廷供职,两位皇子想得到这机关并不难,至于公输家,早已遁入江湖,只要有钱有势,想得到这机关也不难。”刘潇摸着礼盒的边沿道。

    “这礼盒如此易裂,公子可知是何木所制?”刘潇转而问道。

    卫辰宇看了看那漆皮,又在一裂缝处扣下一些木屑,用手指捻了捻后轻轻闻了闻,道:“椿?”

    “椿?”众人疑惑。

    “对,又名樗。惠子曾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樗和栎指两种树名,古人认为这两种树的质地都不好,不能成材。所以,二皇子既贵为皇族又是要给淮南王祝寿,如此用椿来做这礼盒的木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既要害我,又何必多费心思。”淮南王突然没好气地心直口快道。

    “大王慎言,此事还不能定论,这般话可不能再说。”卫辰宇好心道。

    淮南王一转身,干脆坐在一边去了。

    “堪称精致无比的机关却放在这样一个不成材的木盒中,真是可惜。”卫辰宇惋叹道。

    “确实不搭……难道这其中另有玄机?”齐飞在一旁猜测。

    刘潇正要说话,忽一内侍匆匆进来,直奔淮南王而去,却一眼瞥见其余众人,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有话就说!”淮南王看这内侍直给自己递眼色,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下更不耐烦了。

    “禀大王……在内侍监发现了……发现了一具尸体……”内侍吞吞吐吐道,一边说着还一边小心观察着众人的脸色。

    “尸体?什么人的?”刘潇上前问。

    “禀公主,是一个小内侍的……”

    “这种事自有卫尉来处理,你报到这里干什么?”淮南王呵斥道。

    内侍被淮南王的语气给吓住了,半天不敢说话。刘潇只好安抚道:“父王稍安毋躁,近日宫中不稳,父王又险些遇刺,他们谨慎些是应该的。”

    “还有什么情况吗?”刘潇转又而问内侍。

    “回公主,臣此来也正是为此,臣知近日宫中不太平,可能还有刺客漏网,所以才想着此事定要报与大王知晓,臣在那小内侍身边发现了一个盒子,就……就与那日射出箭矢险些伤了大王的盒子一模一样。”内侍一言一语发自肺腑般地恳切道。

    “是不是这个?”卫辰宇端着盒子走过来对他问道。

    内侍抬头一看,连声称是。这让在场众人一下子都皱起了眉头。

    “带我们去看看。”刘潇命令道。

    此时的内侍监已经被侍卫重重把守,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了。内侍领着淮南王,刘潇,卫辰宇和齐飞走到院门,门前的两名侍卫立即行了一礼。淮南王没看见一般径直走了进去,却是刘潇顿了一下,道了声“起来吧。”

    卫辰宇和齐飞在后面对视一眼,两人心里似乎隐隐知道了些淮南王室的变数。

    淮南王被内侍领入了一间偏屋,这间屋子很小,看床位应只住了两个人。

    淮南王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具尸体就俯卧在桌榻上,下面的棉褥已经浸染了一大片发了黑的血迹。淮南王睨了一眼周围,捡了个干净的地方竟坐了下来。

    随后步入的刘潇只瞥一眼淮南王,就着手开始询问内侍这里的有关情况。

    卫辰宇和齐飞立在门内,进退两难,只好故作无知地四下张望。

    这时,内侍从一边捧过来一个木盒,色彩款式和他们在后殿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盒子当时就在这小内侍的身边,盒子的一角还染上了血迹。”内侍说道。

    卫辰宇不动声色地凑了过去,趁着他们研究那盒子的功夫,齐飞向内侍询问这屋子住的都是什么人。

    其实这间屋子本是个库房,因为要办淮南王的寿宴,内侍监人手不够,这才新招了一些小内侍,其中两人就住在这个库房改造的屋子里。

    “那另一个人呢?”齐飞接着问道。

    “这……”内侍突然唯唯诺诺起来不愿说了。

    “老实回答齐大人。”刘潇命令道。她虽然正与卫辰宇研究那个木盒,但也没放过这边两人的对话,发现内侍想要有所欺瞒,她立即下了命令,丝毫不会给内侍反应的时间。

    内侍心里哆嗦了一下,这才吞吞吐吐道:“前两日东宫缺人手,另一个人就被调去东宫了。”

    “东宫缺人?”刘潇质疑,“父王寿宴大典,正是耗费人手之时,东宫有何事竟要来调人?王弟他不知道的孰轻孰重吗?”

    内侍赶紧叩首请罪,言道:“太子只要调人,臣不敢不从。”

    “太子,潇湘公主来了。”东宫里,太子的近侍匆匆进来道。

    不待刘扬应允,刘潇已经带着齐飞、卫辰宇走了进来。

    “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东宫啊?”刘扬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我作姐姐的来看弟弟不行吗?”刘潇笑道。

    “那这二位……”刘扬目视刘潇身后二人,要只是单纯的姐姐来看弟弟,这二人岂不多余?他刘扬已不是三岁小孩儿了,刘潇这话假的让他一点配合的欲望都没有。

    “这二位都是我的朋友,此番来为父王祝寿,也想一睹咱们淮南太子的风采。”刘潇说着往侧边上退了一步,以把刘扬让出来面见身后的二人。

    “姐姐久居潇湘,少回淮南,每次回来也都行去匆匆,父王与我都很想念你。”入座毕,刘扬缓缓道。

    “潇湘荒泽之地,物穷民艰,姐姐既以为食邑,自当要好生照料。我不在时,你可要多陪陪父王。”刘潇叮嘱道。

    “姐姐百忙之中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今日之来所为何事?”刘扬直接问道。

    “数日前,你可从王宫中调入了几名内侍?”刘潇也不卖关子了。

    刘扬思索片刻,道:“调入几名内侍之事我不知晓。姐姐知道我一向贪玩,宫中之事都托与他人,所以……”

    刘扬说着看向了身边的近侍,与此同时,刘潇也看向了他。近侍注意到两人的目光,立即上前回道:“禀公主,数日前确从宫中调入了几名内侍。”

    “你好大的胆子!”刘潇怒道,“前几日正值筹备父王寿诞的关键,你还敢从宫中调入内侍!”

    “公主饶命……”近侍战栗着跪下求饶道。

    “实话告诉我,你们到底在搞什么?竟需要调用宫中内侍?”刘潇严厉问道。

    “臣只是为太子准备寿礼,奈何人手不够,这才向宫中讨借。臣之言句句属实,绝无欺瞒,请公主明察。”近侍叩头道。

    刘潇看向刘扬,刘扬察觉到她的目光,默默点了点头,道:“姐姐想必那日也看到了,我送给父王的寿礼确实是件挺麻烦的东西。”

    “太子可是说那件青龙擎船?”卫辰宇上前一步兴冲冲地问。

    “正是。青龙擎船乃是东海传说,寓意祥瑞,有护佑近海渔民之功。那件木质巨型青龙擎船是我花费巨资,购苍松木,请能工巧匠耗时半余年才制成的……”刘扬说着说着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道,“哦,我想起来了,那物件是初夏开工的,近日天气突然转冷,胶漆木板有冻裂的迹象,想必是调人来修补的吧……”刘扬看向低头跪着的近侍,想确认自己的猜想。

    “是是是,太子说的是,正是船木崩坏,而工人们又早被遣散,这才不得已调用了宫中内侍。”

    刘潇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他们的解释。

    “带我去见见那几名调来的内侍。”刘潇命令道。

    被调入的内侍一字排开在刘潇等人面前。刘潇把王宫的内侍叫了过来,让他指认出那个与被害内侍住在同一房间的内侍。

    王宫内侍走了一圈,拉出了一个小内侍。

    “抬起头来。”刘潇看这小内侍一直低头不语,便命令道。

    小内侍有些畏惧地缓缓抬起了头,脸上赫然一片伤疤,令人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刘潇皱了皱眉,硬是没有收回目光。她问道:“你可知在王宫中与你同居的那个小内侍死了?”

    面前的小内侍面露惊惧,慌忙跪地求饶。

    “公主,你吓着这孩子了。”卫辰宇在后面小声提醒道。

    刘潇咳嗽了一下,缓了声音道:“我没有要问罪你的意思,你先起来,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小内侍抬头看了一眼刘潇,见她已和缓了颜色,立即感激涕零地谢恩。

    刘潇在前面问话,卫辰宇却拉着齐飞在后面悄悄地退了出去。

    “齐兄,你是否觉得……”卫辰宇拉着齐飞一出门,就用试探的目光想要发问。

    齐飞打住了他的话,“我已经感觉到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走。”

    城南的茶社里,卫辰宇和齐飞面对面坐在一个隔间里。

    “齐兄,我想此事我们还是及时抽身的好。”卫辰宇说道。

    齐飞点了点头,“我也有此意,淮南这池水实在太浑……只是若我们抽身,刘铭他们怎么办?”

    卫辰宇也有些为难,“若是我们不给公主足够的支持,只怕她会顶不住压力而先做处置……不如这样吧,我们与公主分头行事,我们就在宫外查访,不去掺和宫内之事。”

    “好。那我们就从工匠查起,看看那暗箭机关到底是从哪儿来的。”齐飞赞成道。

    “你输了!”我乐道。

    “秦铠不是说你棋艺极差吗?”杨震在我对面不悦地小声嘀咕道。

    “啊?你说什么?”我装作没听到。

    “啊,我是说,这都过了好几天了,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了?”杨震岔开话题道。

    “不用急,就快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好好珍惜咱们在这儿享受的时光吧!”我笑道。

    杨震伸了个懒腰躺了下去,慵懒道,“的确是享受啊,不仅什么都不用做,还衣食无忧,你看我都胖了一圈了。”杨震捏了捏他鼓起来的肚腩,故作嘲讽。

    “只希望卫辰宇和齐飞能及时抽身,以免陷入这淮南泥沼啊……”我也躺了下去悠悠道。

    “抽身?泥沼?”杨震重复了这两个词。

    “嗯。公主名镇淮南,淮南王式微,国内大小事务已多委于公主。但是,你不要忘了,淮南还有一位太子呢!”我缓缓道,就像讲一个故事一般。

    “那又怎样,我听说公主与太子的关系很是亲密。”杨震不解。

    “太子将来可是要继承淮南王位的,到时候难道还要公主主持淮南吗?”我问。

    “到时候公主自然会把大权交回太子的。”杨震说。

    “只怕太子不这么想。太子是公主的弟弟,正值年轻气盛,怎会甘于虚居东宫,无所事事呢?”

    杨震听言,猛地坐起,不想扯到了腹肌,立时疼得嘶哑咧嘴,“哎,不是,他们姐弟关系那么好,太子是不会有别的想法的吧。”

    “是吗?公主一心为国世人皆知,可敬可佩,但对太子来说,这样一个姐姐是不是太过强势了?若换作是你有一个事事都为你做好,让你只需高枕享乐的姐姐,你愿意吗?”我反问。

    “当然愿意啊,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享乐,那简直赛过神仙了!”杨震想也不想就乐得开怀地说道。

    “你啊,是这几天享受傻了吧!”我笑他,“你可不要小看了权力的诱惑。”

    杨震大悟,历代王子夺权之事一点都不少有,里面哪个王子不是极尽荣华富贵,可哪一个不也都禁不住权力的诱惑而奋不顾身地冲入争夺权力的漩涡。

    “你是说……”

    “淮南王室的内部尽是隐忧,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多方角力的漩涡……”我支起身子,看着杨震,慢慢抬起手指着他,又回指向我,“你我二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杨震回怂了怂肩,畏缩道:“不会吧?这么倒霉?”

    “不过幸而还有卫辰宇,齐飞相助,公主也心系大局,我们定能转危为安的。”我轻松道。

    “所以你不担心咱俩反而担心起卫辰宇,齐飞了?”杨震总算反应过来了。

    “嗯,希望他们能看得出来这其中的异样,趁未深陷其中时及早脱身。”我感叹道。

    “如果照你这么说,那这案子最后会怎样?”杨震思索道。

    “不了了之呗。”我甚是爽快地答道。

    杨震瞥了我一眼,似是不相信我的话,一下子又翻倒在了席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