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争执
从极之渊吹来的风开始带着湿热的气息，初春一过，细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滋润枯草发出了嫩芽，久宁沉浸在一片青绿之中。
河洛二水流经久宁，重又汇成了一股，在久宁城的低洼之处形成了八百里明泽，雨水过后，明泽水骤涨，向着岸边漾开，到了开航的日子，明泽码头渐渐忙碌起来，人群一片喧嚣，
身材矮小的奴隶赤裸上身，背负着一袋袋货物走上船只。
白帆扬起，船只在细雨烟雾中穿行，一艘艘驶离码头，向着南方的航道而去。那是条人工航道，连接着輝诸与最南边的昌庆城，途径水路发达的边春，各地的生活用品，奇珍异宝，经由这个航道源源不断被运往久宁。
明泽北岸不足三十里的地方，一道高墙崛地而起，将久宁一划为二，分为内城、外城，阻隔着平民与王公贵族的距离。辉诸皇宫修建于久宁内城最高处，俯瞰着整个久宁城，皇宫地势高低错落，皇宫的最高处是星轨台，高达数千丈。
天色尚早，皇宫的许多人都还在睡梦之中，一道仓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太子！太子！”
“您不能进去。陛下还在就寝啊。”
“滚开！”夷鼓一脚踢开守在门口的宫人，宫人匍匐在地，拼命拽住他的双脚。
“让他进来。”
宫人尽责的阻挡着来人，无论如何不肯放手，听到屋内一阵低沉的声音传来，终于长舒一口气，跪着向后退去。
推开房门，雍容华贵的寝殿中，年过五十的君王已经整理好衣襟，坐在书案边批阅着奏折案卷，跳动的烛火已经快要燃尽。
“父王。”夷鼓在书案前恭敬跪地，看向君王的眼神却带着冷漠。
“我知道你为谁来。但这件事不容你插手。”
“落逸行所犯何罪！要打入大牢？”
“包庇逆犯。”
輝诸君头也不抬，继续圈点着奏折，轻描淡写的说道。
“包庇什么逆反？”
“大将军的事你彻查了吗！那样胡乱定罪，只能让人心不服！”夷鼓声音虽不大，却冷若冰霜，态度强硬。
“您什么事冲着我来就行，何必拐弯抹角针对落逸行和顾诚。”
“放肆！”听此，书案边的人忽然勃然大怒，操起手边杯盏砸向跪在地上的儿子，碎裂的瓷片划破夷鼓额头，血顺着夷鼓俊秀的脸流到地毯之上，而跪地之人纹丝不动，只是冷漠的看着君王。
“你胆子不小啊！孤真的养了一个好儿子！”
君王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怒吼。
“赤霄，寒光，象征輝诸君王的左右两臂，什么君王？而今恐怕是你的左右两臂吧！”
“异性兄弟？培养自己的势力，你真是可以啊！”
集聚许久的愤怒一时爆发，桀骜的君王走到夷鼓身前，使出全身力气一脚踢向他的胸口，夷鼓受力向后跌坐过去。
“孤煞费苦心想把少司命的势力经营到你手上，好让你能在皇太子的位置上站稳脚。”
“论心机，孤和夷端都玩不过你啊！”
屋内的嘈杂大大超过了以往的情形，不停有花瓶、杯盏碎裂的声音，殿外值守的宫人面面相觑，忐忑不安，皇太子这次怎么这么鲁莽！
黎明将至，轮到换岗的时间，一名宫人悄悄离开，神色慌张的向宫殿之外跑去。
“即便他们只是普通民众，儿臣照样和他们结拜为兄弟。”君王已然大怒，跪地的人依旧面不改色，振振有词。
“夷端、夷渊才是你亲兄弟！”
“你们费尽心思，权衡着所有势力，只结交对你们有利的人，对你们无利的便弃置如草芥或赶尽杀绝，你们心里可有一丝的亲情顾及？”
他已经厌倦了这朝政上的明争暗斗，輝诸已经岌岌可危，而王座的人依旧在算计着人心，真是荒唐。
“住口！”
空气中弥漫的是剑拔弩张的紧张，争执的二人互不相让。
“你以为我冤枉了顾扬业？南驿，青河一战他置孤的命令于不顾，私自授命抵抗淳端，视孤形同虚设！这难道不是谋逆吗！”
“孤的兵符调动不了军队！那些人居然直接听命于顾扬业！”
“谁才是这辉诸的王！啊？”
桌上的书卷被拂下，摔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音。
仿佛是倦了，桀骜的君王眨了下眼睛，转过头望着窗外，少司命与众多官员弹劾顾扬业拥兵谋反，冷静过后他自然不信，但顾扬业太孤高自傲，目中无人，自己纵然能容他，朝中之人却都容不下他。
“抵抗外敌有错吗？”
“您和淳端谈判，以为以城池割让，就能喂饱那群饿狼？”
夷鼓不顾帝王的怒气，说话咄咄逼人，天已破晓，下着雨的天空依旧灰黑，一道闪电直劈向地，明泽岸边一棵百年老树轰然倒地，炸雷声随之而来，将君王重重一拍书桌声音掩盖。
“莽夫之勇！”
“战？如何战？辉诸四面楚歌，岂是淳端一个外敌？”
君王的语气更加激昂起来，他半蹲在儿子面前，眼神中闪现过一丝失望，父与子从未倾心相谈，原来他以为的自己就是个软弱享乐之人。
“如今辉诸国库空虚，你真的以为有足够补给供给军队长久之战吗！后方补给不足，前方士气大降，战！有几分胜利可能？顾扬业主战的南驿，青水战败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增加粮草必然增加百姓税收，百姓负重过大，一样会反！”
夷鼓不敢置信地望着宛如另外一个人的父王，他一直以为父王只是懦弱的反战，甚至不惜以不战而败，屈辱割城讨好淳端，来获得片刻的安宁享受，原来在他心中一样为了辉诸殚精竭虑。但他始终不能认同父亲的观念。
“这样，同样救不了輝诸。”
“南驿，青水之战后，淳端消停了仅仅两月又对东梧发起了攻击，您这样不过长了他人士气！”
“孤当然知道，可辉诸又拿什么去战？用落家的三万亲兵去对抗淳端的十万大军？还是那些杂牌散军对抗羲和之国玄龟军团？”
“辉诸已经沉沦太久了！”
四面楚歌，现在的他们无非在做困兽之斗，他不主战是因为双方实力相差太大了，无异于以卵击石。
女彦说的没错，辉诸才是外来入侵者，统治在这大荒之上千年，对大荒各族已造了太多孽。如果她的统治下大荒能重焕希望，能免去百姓的流离和将士的牺牲，他宁愿背负丧权辱国的千古骂名，然而他也无法做到将辉诸江山拱手想让，那是祖先千年的基业。
一方面将城拱手相送变相加速着辉诸的灭亡，一方面又以自己的方式守护城民，真是矛盾的人啊。
夷鼓一时哑然，沉默后，二人的语气都有所缓和。
“你对顾家斩草除根，顾诚有何罪！”
“你太年轻，你真以为我留下顾诚，他就会安于镇守东梧吗？”
恨会使一个人变得疯狂，如果留下顾诚，那顾诚随时都是橫在辉诸头上的一把利剑。他扶起儿子，语气开始温和，像一个慈父对儿子的循循劝诫。
“防范于未然，这是君王该有的远见。”
真是作孽！夷鼓心里暗自不屑，如果为王者需要这样的决断，他宁愿这个国家早点覆灭。
“孤纵然对不起顾家，但是为了輝诸孤不得不做这样的决定，等你坐到孤的位置，你自然会明白。”
“夷鼓，孤立你为太子，因为你与夷端不同，你心系辉诸，他心里只有权谋，可你心里缺少为王者的独断与果绝。”
自己的儿子心里有着太多牵绊，那种牵绊会将他的视线变的狭窄，可又一瞬间，他反而很羡慕自己儿子依旧拥有的恻隐之心。
“孤没想过杀落逸行，时间到了孤自会放他。”
“什么时候？”
君王没有回答，只是仰头闭上了眼睛，许久，吐出了一句话。
“你不是把看守他的狱卒换成了你的心腹。他在那里反倒比其他地方更加安全。”
这已经是君王最后的让步和解释，自己与父亲之间还没有到逼宫的地步，那样的做法只会让辉诸陷入内部大乱。
“孤累了，想休息一会，你下去吧。”
“是。”既得到最高君王的答案，再多说也是无用，夷鼓也清楚目前的情况让落逸行暂时待在牢狱中，反倒是在救他。
“那边柜子的伞，自己拿走。”君王坐回书案前，将散落的书籍整理起来，摆摆手，示意儿子离开。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听者心里却流入一丝暖意。
“父王。”
夷鼓拿着伞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父亲才刚过五十，头发却已经花白，长时间的批阅奏折让父亲本来明亮的眼中布满血丝，看到难免不让他感到心疼。
“父王，每天不要这么劳累，多休息一些时间吧。您不要所有事都自己扛着。”
夷鼓停留片刻，终于鼓足勇气说了最后一句话。
“。。。您还有我啊。”
这是一句真心的关切和担当，然而在皇家却难以听到，对于君王来说，这就是一句忤逆之话，言下之意是觊觎王位。
他太懂自己这个儿子了，口无择言却有着赤子之心。
君王长叹一口气，看向夷鼓，微微笑起来，点点头，向他摆着手。
“去吧。”
皇家无亲情，宛如诅咒困着每一代的君王，那高高在上的人有着万人之上的杀伐权利，却在这无人之颠上孤老终生。
第一年，他开始争夺皇储之位，在心里坚定着变革的决心，看着昔日兄弟反目成仇，他在夹缝中求生，那些昔年让自己作呕的心机手段竟开始被他熟练运转。
第二年，他蓦然的看着一个个转身离开的身影，他们嘲讽着说，原来你和他们一样。他放弃了毕生所爱，终于也在朝政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第三年，在惊涛骇浪中，他如愿以偿成为皇储，然而身上却沾染着洗涤不去的血腥。梦里惊醒他总能看见索命之人恐怖的面容。
为什么忘却不去，因为讽刺吗？成为皇储之后他却等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忘记争权的意义。
昏庸糊涂的老君王活的比五个儿子都长，等到他正式继位，辉诸已经被消耗的千疮百孔，早给自己十年，不，哪怕五年，也不会成如今这般。
还能救吗？曾经不可一世的君王露出了迷惘的脸色，他走到窗前，望着烟雨蒙蒙的北方。
雨越下越大，雨滴经由窗台溅撒入房间。
北方折戟沙洲的血腥还弥漫着，那片尸山血海之地血与灵魂如同被天空无形的漩涡吸取，形成一道纤细的光柱直冲九霄。
引欧丝野人重现于世，助血弥之阵开启，这恐怕是辉诸最好的出路了。
真是丧心病狂！君王自嘲，以万人的牺牲来救数十万人的性命，有价值吗？这真是个伪命题，可他必须这么做。
血弥之阵，传于辉诸古老的阵法，取四方万人之血魂在久宁铸成强不可摧的结界。北方折戟沙洲，西方东梧郡，南方南驿，只差东方了！来得及吗？
“卫临，传命少司命立刻前往东极市。”
(本章完)
河洛二水流经久宁，重又汇成了一股，在久宁城的低洼之处形成了八百里明泽，雨水过后，明泽水骤涨，向着岸边漾开，到了开航的日子，明泽码头渐渐忙碌起来，人群一片喧嚣，
身材矮小的奴隶赤裸上身，背负着一袋袋货物走上船只。
白帆扬起，船只在细雨烟雾中穿行，一艘艘驶离码头，向着南方的航道而去。那是条人工航道，连接着輝诸与最南边的昌庆城，途径水路发达的边春，各地的生活用品，奇珍异宝，经由这个航道源源不断被运往久宁。
明泽北岸不足三十里的地方，一道高墙崛地而起，将久宁一划为二，分为内城、外城，阻隔着平民与王公贵族的距离。辉诸皇宫修建于久宁内城最高处，俯瞰着整个久宁城，皇宫地势高低错落，皇宫的最高处是星轨台，高达数千丈。
天色尚早，皇宫的许多人都还在睡梦之中，一道仓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太子！太子！”
“您不能进去。陛下还在就寝啊。”
“滚开！”夷鼓一脚踢开守在门口的宫人，宫人匍匐在地，拼命拽住他的双脚。
“让他进来。”
宫人尽责的阻挡着来人，无论如何不肯放手，听到屋内一阵低沉的声音传来，终于长舒一口气，跪着向后退去。
推开房门，雍容华贵的寝殿中，年过五十的君王已经整理好衣襟，坐在书案边批阅着奏折案卷，跳动的烛火已经快要燃尽。
“父王。”夷鼓在书案前恭敬跪地，看向君王的眼神却带着冷漠。
“我知道你为谁来。但这件事不容你插手。”
“落逸行所犯何罪！要打入大牢？”
“包庇逆犯。”
輝诸君头也不抬，继续圈点着奏折，轻描淡写的说道。
“包庇什么逆反？”
“大将军的事你彻查了吗！那样胡乱定罪，只能让人心不服！”夷鼓声音虽不大，却冷若冰霜，态度强硬。
“您什么事冲着我来就行，何必拐弯抹角针对落逸行和顾诚。”
“放肆！”听此，书案边的人忽然勃然大怒，操起手边杯盏砸向跪在地上的儿子，碎裂的瓷片划破夷鼓额头，血顺着夷鼓俊秀的脸流到地毯之上，而跪地之人纹丝不动，只是冷漠的看着君王。
“你胆子不小啊！孤真的养了一个好儿子！”
君王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怒吼。
“赤霄，寒光，象征輝诸君王的左右两臂，什么君王？而今恐怕是你的左右两臂吧！”
“异性兄弟？培养自己的势力，你真是可以啊！”
集聚许久的愤怒一时爆发，桀骜的君王走到夷鼓身前，使出全身力气一脚踢向他的胸口，夷鼓受力向后跌坐过去。
“孤煞费苦心想把少司命的势力经营到你手上，好让你能在皇太子的位置上站稳脚。”
“论心机，孤和夷端都玩不过你啊！”
屋内的嘈杂大大超过了以往的情形，不停有花瓶、杯盏碎裂的声音，殿外值守的宫人面面相觑，忐忑不安，皇太子这次怎么这么鲁莽！
黎明将至，轮到换岗的时间，一名宫人悄悄离开，神色慌张的向宫殿之外跑去。
“即便他们只是普通民众，儿臣照样和他们结拜为兄弟。”君王已然大怒，跪地的人依旧面不改色，振振有词。
“夷端、夷渊才是你亲兄弟！”
“你们费尽心思，权衡着所有势力，只结交对你们有利的人，对你们无利的便弃置如草芥或赶尽杀绝，你们心里可有一丝的亲情顾及？”
他已经厌倦了这朝政上的明争暗斗，輝诸已经岌岌可危，而王座的人依旧在算计着人心，真是荒唐。
“住口！”
空气中弥漫的是剑拔弩张的紧张，争执的二人互不相让。
“你以为我冤枉了顾扬业？南驿，青河一战他置孤的命令于不顾，私自授命抵抗淳端，视孤形同虚设！这难道不是谋逆吗！”
“孤的兵符调动不了军队！那些人居然直接听命于顾扬业！”
“谁才是这辉诸的王！啊？”
桌上的书卷被拂下，摔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音。
仿佛是倦了，桀骜的君王眨了下眼睛，转过头望着窗外，少司命与众多官员弹劾顾扬业拥兵谋反，冷静过后他自然不信，但顾扬业太孤高自傲，目中无人，自己纵然能容他，朝中之人却都容不下他。
“抵抗外敌有错吗？”
“您和淳端谈判，以为以城池割让，就能喂饱那群饿狼？”
夷鼓不顾帝王的怒气，说话咄咄逼人，天已破晓，下着雨的天空依旧灰黑，一道闪电直劈向地，明泽岸边一棵百年老树轰然倒地，炸雷声随之而来，将君王重重一拍书桌声音掩盖。
“莽夫之勇！”
“战？如何战？辉诸四面楚歌，岂是淳端一个外敌？”
君王的语气更加激昂起来，他半蹲在儿子面前，眼神中闪现过一丝失望，父与子从未倾心相谈，原来他以为的自己就是个软弱享乐之人。
“如今辉诸国库空虚，你真的以为有足够补给供给军队长久之战吗！后方补给不足，前方士气大降，战！有几分胜利可能？顾扬业主战的南驿，青水战败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增加粮草必然增加百姓税收，百姓负重过大，一样会反！”
夷鼓不敢置信地望着宛如另外一个人的父王，他一直以为父王只是懦弱的反战，甚至不惜以不战而败，屈辱割城讨好淳端，来获得片刻的安宁享受，原来在他心中一样为了辉诸殚精竭虑。但他始终不能认同父亲的观念。
“这样，同样救不了輝诸。”
“南驿，青水之战后，淳端消停了仅仅两月又对东梧发起了攻击，您这样不过长了他人士气！”
“孤当然知道，可辉诸又拿什么去战？用落家的三万亲兵去对抗淳端的十万大军？还是那些杂牌散军对抗羲和之国玄龟军团？”
“辉诸已经沉沦太久了！”
四面楚歌，现在的他们无非在做困兽之斗，他不主战是因为双方实力相差太大了，无异于以卵击石。
女彦说的没错，辉诸才是外来入侵者，统治在这大荒之上千年，对大荒各族已造了太多孽。如果她的统治下大荒能重焕希望，能免去百姓的流离和将士的牺牲，他宁愿背负丧权辱国的千古骂名，然而他也无法做到将辉诸江山拱手想让，那是祖先千年的基业。
一方面将城拱手相送变相加速着辉诸的灭亡，一方面又以自己的方式守护城民，真是矛盾的人啊。
夷鼓一时哑然，沉默后，二人的语气都有所缓和。
“你对顾家斩草除根，顾诚有何罪！”
“你太年轻，你真以为我留下顾诚，他就会安于镇守东梧吗？”
恨会使一个人变得疯狂，如果留下顾诚，那顾诚随时都是橫在辉诸头上的一把利剑。他扶起儿子，语气开始温和，像一个慈父对儿子的循循劝诫。
“防范于未然，这是君王该有的远见。”
真是作孽！夷鼓心里暗自不屑，如果为王者需要这样的决断，他宁愿这个国家早点覆灭。
“孤纵然对不起顾家，但是为了輝诸孤不得不做这样的决定，等你坐到孤的位置，你自然会明白。”
“夷鼓，孤立你为太子，因为你与夷端不同，你心系辉诸，他心里只有权谋，可你心里缺少为王者的独断与果绝。”
自己的儿子心里有着太多牵绊，那种牵绊会将他的视线变的狭窄，可又一瞬间，他反而很羡慕自己儿子依旧拥有的恻隐之心。
“孤没想过杀落逸行，时间到了孤自会放他。”
“什么时候？”
君王没有回答，只是仰头闭上了眼睛，许久，吐出了一句话。
“你不是把看守他的狱卒换成了你的心腹。他在那里反倒比其他地方更加安全。”
这已经是君王最后的让步和解释，自己与父亲之间还没有到逼宫的地步，那样的做法只会让辉诸陷入内部大乱。
“孤累了，想休息一会，你下去吧。”
“是。”既得到最高君王的答案，再多说也是无用，夷鼓也清楚目前的情况让落逸行暂时待在牢狱中，反倒是在救他。
“那边柜子的伞，自己拿走。”君王坐回书案前，将散落的书籍整理起来，摆摆手，示意儿子离开。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听者心里却流入一丝暖意。
“父王。”
夷鼓拿着伞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父亲才刚过五十，头发却已经花白，长时间的批阅奏折让父亲本来明亮的眼中布满血丝，看到难免不让他感到心疼。
“父王，每天不要这么劳累，多休息一些时间吧。您不要所有事都自己扛着。”
夷鼓停留片刻，终于鼓足勇气说了最后一句话。
“。。。您还有我啊。”
这是一句真心的关切和担当，然而在皇家却难以听到，对于君王来说，这就是一句忤逆之话，言下之意是觊觎王位。
他太懂自己这个儿子了，口无择言却有着赤子之心。
君王长叹一口气，看向夷鼓，微微笑起来，点点头，向他摆着手。
“去吧。”
皇家无亲情，宛如诅咒困着每一代的君王，那高高在上的人有着万人之上的杀伐权利，却在这无人之颠上孤老终生。
第一年，他开始争夺皇储之位，在心里坚定着变革的决心，看着昔日兄弟反目成仇，他在夹缝中求生，那些昔年让自己作呕的心机手段竟开始被他熟练运转。
第二年，他蓦然的看着一个个转身离开的身影，他们嘲讽着说，原来你和他们一样。他放弃了毕生所爱，终于也在朝政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第三年，在惊涛骇浪中，他如愿以偿成为皇储，然而身上却沾染着洗涤不去的血腥。梦里惊醒他总能看见索命之人恐怖的面容。
为什么忘却不去，因为讽刺吗？成为皇储之后他却等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忘记争权的意义。
昏庸糊涂的老君王活的比五个儿子都长，等到他正式继位，辉诸已经被消耗的千疮百孔，早给自己十年，不，哪怕五年，也不会成如今这般。
还能救吗？曾经不可一世的君王露出了迷惘的脸色，他走到窗前，望着烟雨蒙蒙的北方。
雨越下越大，雨滴经由窗台溅撒入房间。
北方折戟沙洲的血腥还弥漫着，那片尸山血海之地血与灵魂如同被天空无形的漩涡吸取，形成一道纤细的光柱直冲九霄。
引欧丝野人重现于世，助血弥之阵开启，这恐怕是辉诸最好的出路了。
真是丧心病狂！君王自嘲，以万人的牺牲来救数十万人的性命，有价值吗？这真是个伪命题，可他必须这么做。
血弥之阵，传于辉诸古老的阵法，取四方万人之血魂在久宁铸成强不可摧的结界。北方折戟沙洲，西方东梧郡，南方南驿，只差东方了！来得及吗？
“卫临，传命少司命立刻前往东极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