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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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应笑莲子苦,不识百花香

    ta哭的时候,你会选择陪ta一起哭,还是安慰ta?

    ——写在正文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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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望乡镇是安静的,熹微的晨光洒在斑驳的青石路面上,几只啄食的麻雀在馒头铺前蹦蹦跳跳。

    一队巡卫佩刀而行,脸上略有倦容,却依旧昂首挺胸。

    迎面走来一个姑娘,书院服饰,擦身而过时,巡卫点头示意,女孩颔首微笑。

    各自前行,各有去处。

    巡卫知道这姑娘名叫陆蝉衣,家里几年前也遭了难,在书院帮工抵一部分学费,下学了还会到镇上的酒家帮忙招呼客人赚点余钱贴补家用,见谁都一副笑模样,文文静静,朴朴实实,本本分分,不知道将来谁家的小子有这样的福气能娶过门。

    巡卫低头笑了笑,干他们这一行,就是知道的比别人多,谁家出了什么事儿,他们总能第一时间收到风声,就这他们卫长还不满意,恨不得兄弟们都未卜先知。想到这儿,带队的伍长笑着摇了摇头,紧了紧腰上的刀,整理一下衣服。

    看到那个姑娘,就表示片刻之后,做早饭的大姑娘小媳妇差不多就就都该醒了。伍长轻轻咳了一声,身后的兄弟们仿佛收到信号一般,纷纷整理衣服和佩刀。

    整齐划一,虎虎生风,雄姿英发,朝气蓬勃。

    不知羞红了多少皮薄的脸蛋。

    凌晨一班巡夜,能苦中作乐的,仅此而已了。

    说回陆蝉衣迎着晨光推开书院的桐木大门,此时此地,寂寥无人。

    脸上的笑如同褪色的画布,缓缓消失。

    沉默着提水,沉默着洒扫,沉默着做饭,沉默着喂鱼。

    沙漏轻轻响了一下,再有一刻钟,书院的师生就陆续该到了吧。

    她揉了揉脸,那个永远笑着的陆蝉衣又回来了。

    提壶添水,自金老的书斋起,挨个与老师打过招呼,知道最后一处空着的书桌。

    端起茶杯,来到后院,果然在锦鲤池旁,看到了一如往常发呆的先生,不过此时,先生正在闭目养神。

    轻手轻脚,放下茶杯,悄悄离去,小心翼翼的样子,如同荒野觅食的幼鹿。

    过去是石韦,如今是先生,很多东西,都变了。

    算起来,先生来了得有近一个月吧,丙班变得真的有点天翻地覆了。金敛和金放不再随意欺负人,开始专心做学问;石韦时常会笑着看他们聊天打闹,赌坊不在无条件放债,甚至每逢初一十五还会施粥;柴胡不再唯唯诺诺,据说跟着巡卫长大人练刀,身体越来越壮实;李盈苏也没有之前一样整蛊先生,也许是这个先生太厉害了吧;冯远志他们三个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多少还有点服气这个先生的;新来的尚仁就住在先生家,这个男孩的学问真的很好,几天前的月评直接拔得头筹,连甲班的先生都去找金老诉苦这样的苗子需要放到丙班糟践么?听说后来被先生找着灌了一通酒之后就再没提过了;变化最大的要数白薇了吧,都已经和先生住到一起了。

    不知怎的想到这儿,陆蝉衣的嘴角扁了扁,给花浇水的力道也大了许多。

    “蝉衣啊,你这是要教花花草草学游泳么?”龙天雨路过,随手赏了陆蝉衣脑袋一个爆栗,一手轻轻托起花洒,“该去晨读了~”

    “嗯。”陆蝉衣点了点头,阳光溢满笑脸。

    悠扬的钟声唤起了此起彼伏的读书声,也拉开了望乡镇新一天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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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所前,迎着晨光,赤膊伏着几十条精壮汉子打着军伍里教习的拳法套路,虽说早春的天气还是有点凉,但丝毫不妨碍他们散发出的灼人气息。

    除了最后一个一边打拳一边打着哆嗦的小屁孩。

    “全力出拳,一!”

    “哈!”

    “二!”

    “哈!”

    夏建仁拿着当年从龙家大院顺手折下来一直用到今天,已经摩挲得油光水滑的细竹竿,朝着哆嗦着的小家伙后背就是狠狠一下。

    狠狠一个机灵,少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发抖,结果还是抖个不停。

    “那边那几个,过来这颗小嫩葱松松筋骨。”夏建仁甩了甩竹竿,随意的点了几个家伙,继续朝前巡视,丝毫不理会身后全身被拍打的赤红一片的柴胡。

    说来也奇怪,这么个看上去怂包的小屁孩,有的时候也挺生猛的。

    夏建仁眯着眼看着太阳不太刺目的光,回想起了这小家伙从熊窝里连滚带爬逃出来的样子,其实那会儿已经是属于夏建仁有意刁难这孩子,之前的七天,夏建仁教他一招拳法花了一天,教他出刀和收刀花了一天,之后喂招又或者说殴打他花了两天,在这四天里,小家伙的食宿都得自己做,偏偏夏建仁给他的又都是活物。杀鱼,杀鸡,杀猪,杀鱼杀鸡还好,柴胡咬咬牙一闭眼,一刀也就剁下去了,杀猪的时候手抖了一下,差点被挣开绳子的野猪开了膛,然后夏建仁蹲在树上,告诉他今天他和这只猪只能活一个。说起来那应该是柴胡第一次睁着眼睛看着一条生命一点一点葬送在自己手上,最后被他砍了不下十几刀的野猪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结果柴胡突然就擦了擦手上的血,走过去和那倒霉畜生四目相对,然后一刀干脆利落的结果了他,当然如果之后没吐的话就更好了。之后两天扔他与一匹孤狼放单,好在前面几天的基础打得不错,所说狼狈了点,好歹有惊无险,在狼咬断他脖子之前,一刀穿了心脏。至于最后那天,夏建仁只是把他的衣服沾了点小熊的血,然后把他扔到洞里,告诉他想活命,就跑吧。

    其实照理说,龙天雨只是让夏建仁带他去爬爬树,顺便教他两招,能防身就行,可谁让咱们这位巡卫长一看他那副窝囊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硬生生的把简单难度给调整了噩梦难度,只能怪柴胡和巡卫长八字不合了。

    至于之后再李府动了杀气,这倒是夏建仁的意外之喜了,索性和龙天雨打了个招呼,让着小子每天早上晨读的时候跟着巡卫一起练练,至少相比于读书识字,这孩子锻炼锻炼身体明显更急迫一些。

    出操、练拳、练刀,练枪,练格斗,这帮巡卫的大老粗虽说手下留情,奈何对手实在是不争气,还是落了个满身淤青,但那股子精气神倒是越来越壮实了。最重要的是,这家伙似乎对于拆装弩机和一些机械上手极快,昨天训练蒙着眼睛拆装弩机,自诩老油条的家伙生生被这娃娃折了面子,红着脸被哄着下场了。

    “再看看?万一是根好苗子,就厚着脸皮要过来?师弟应该能放人吧。”夏建仁甩着竹竿,继续喊着出拳的口号,在一片呼呼哈嘿中,优哉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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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府外,挑担的脚夫和墙角的乞丐擦肩而过,沿街的小二添茶倒水之余会时不时的瞄一眼李府后门,高墙一侧,几个青皮混混打扮的人在聚众赌博。

    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盯着此前沉寂数年的李府。

    夏建仁经营数载的望乡镇,这一潭水,又哪里浅的了?

    他并不气恼此前直接下了杀手,只是那种情况下,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应该快刀斩乱麻,先把柴胡一家子救出龙潭虎穴再说,如果那天直接出手制住李盈苏呢?夏建仁的眉头皱了皱眉,跟在这位巡卫长身后的另一位伍长顿觉后背一凉,暗想自己这一番盯梢的应该没有纰漏,明的暗的少说在这条街上扔了不下二十几双眼睛。好在夏建仁没有怎么出声,只是看了一圈就走了,让这位伍长觉得自己的胆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们这些当巡卫的,几乎没有不怕这个平时吊儿郎当的巡卫长的,要说原因很简单,这个贱人人前人后根本就是两个模样。他还记得第一次当兵跟着他出去剿匪,那会儿都是刚拿起刀枪的新手,别说杀人,看到对面拿着刀冲上来就已经怂了一半,两条腿跟筛子似的抖个不停。

    看了看身边的袍泽,发现大家都是一路货色,暗想着是不是往后退一退,等做好了心理准备再上,可转念又一想,好歹穿了这身皮,就这么跑了,实在不像话。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才发现已经有人在慢慢后退了。

    山下下来的草寇还有二十丈左右冲到眼前,当时还担任伍长的夏建仁扛着刀在众人身后划了一条线,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退过这条线的,记做逃兵,会死哦。”

    脸上还挂着一幅人畜无害的笑容。

    大抵是怕的急了,在贼寇还有十丈左右的时候,一个新兵骂了一句,掉头就跑,过线不过两步,人头就飞了出去,当场这五十人里就吐了一半。

    土匪的距离还有五丈,夏建仁甩了甩刀上的血迹,迎着那群亡命徒走了过去,这些真的害怕的新兵下意识的让出了一条通道,只是再不敢越过那条线。

    扫,挑,掠,斜,磕,碰,绊,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半数冲下来的人倒在地上,半数连滚带爬带着伤的人撒腿就跑,夏建仁还是扛着刀,慢悠悠的走回了人群中那条线后面,说了一句“吐够了去把他们捆到树上,有敢反抗的就当杀鸡好了。”

    拿刀顶着,绳子捆着,二十几个草寇沿着道两旁的树林捆了一排,中间不乏有奋起反抗的,当真是一刀毙命,夺路而逃。被杀了兄弟的人双眼通红,呼啦啦涌上去乱刀砍死,很难想象到刚刚这还是一群抖得几乎拿不住刀的人。

    如果事情到此结束,这帮新兵巡卫也顶多觉得就是伍长太厉害,自己太怂而已,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是他们噩梦的开始。

    夏建仁慢悠悠的走到排头那个人身边,看着面前在地上东倒西歪魂不守舍的家伙们,咳了一声,远处那具无头尸体的威慑还在,几个有眼力的家伙赶紧拉起大伙,像模像样的站好。然后夏建仁拉起那个人的脑袋,拿起刀,若无其事的从脖子开始,逐步讲解身体每一处受到什么样的创伤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从轻到重,由内而外,全程那个沦为活教材的人一直是清醒的,那一阵阵的惨叫,此时跟在夏建仁身后的伍长这辈子都忘不了,原来还有比死更痛苦的事儿。

    如果事情到此结束,这帮新兵巡卫也顶多觉得就是伍长太冷血,自己太善良而已,然而接下里发生的事情,简直是他们一生的阴影。

    夏建仁让他们拿这群捆好的俘虏当活人桩练刀,所有没砍到指定位置的,负责打扫战场,他们这群新兵忘不了那些人临死前通红的双目和哀嚎,这种恐惧似乎将他们身体里最后一点恐惧也榨干了,到最后,他们只是木然的按照夏建仁指令,出刀,出刀,再出刀。

    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坐在卫所前的空地上,其他两伍弟兄跟见了鬼似的看着他们这一伍披着血衣回来的人。他们茫然的洗漱,回家,发呆,然后痛哭。第二天,有人走,有人留下,之后他们这一伍人,变得越来越像军人,能藏起自己的喜怒哀乐,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去做什么事,就好像这辈子的恐惧,在那一天,都用光了。

    直到后来自己和一帮老兄弟一次次的从尸体堆里爬出来,他才明白在战场上直到死是怎么回事儿的人有多容易活下来。

    他们能把附近镇子没见过血的巡卫打的妈都不认识,他们敢和首阳城里的守城士兵放单,就算是碰到细柳营的那帮家伙,也就是输在武器装备和战阵配合上。

    而亲手打造这一切的人,此刻就蹲在墙角,叼着一根草棍,沿着墙看着天上的云发呆,然后是一阵痞里痞气的笑。

    估计又要死人了吧,伍长紧了紧腰间的刀,长长的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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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乡镇的黄昏是寂寥的,边关小镇本就宵禁要早上些许,临近太阳下山的时候,镇上的居民也早就收拾了店铺活计,转到后院享受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陆蝉衣把书院的里里外外收拾好之后,带上书院的大门,往自家走去,留了门,没有灯火,没有饭菜,甚至没人出来打个招呼。她恍若未觉的走到自己的房间,从随身背着的书箱里,拿出了书院带回来的有几分温热的馒头和咸菜,对着昏黄的烛火,笑着一口一口,细嚼慢咽。

    父母没把自己赶出这个家门,已经算是最大的恩情了吧。

    她起身关门,发现门后扔着两张折好的契约。

    卖身契。

    各自只余纸张右下角一处,尚少一个签字画押和指印。没来得及关上的门外,站着一对夫妻,男人搀着腹部明显隆起的妇人,冷眼看着这个拿着契约的姑娘露出满脸笑容,满是憎恶。

    四目相对,良久的沉默。

    陆蝉衣转过身,拿出书箱中的笔墨,工整的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咬破了拇指,按下了一对殷红的手印。

    十指连心,若是心已经不知道痛了,指头上的痛又算得了什么。

    她沉默地从柜子中拿出自己仅有的两套换洗衣物放进书箱,微笑着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将契约放进面有不忍的妇人手中,转头想再看一眼那男人的时候,男人已经搀着妇人冷漠的转身,走进了对面的房间。

    门关了。

    只剩下“砰”的一声响,震得陆蝉衣突然有些头晕。

    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吸了吸鼻子,走过去吹熄了蜡烛,然后默默关上房门。

    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她的脚停在了空中,仅仅片刻,似是自嘲的笑了一下,最终仍是迈出了家门,沿着这条走了无数次的路,回到了紧闭着的书院门前。

    金放倚在门边,脸上似笑非笑,若无其事的接过了陆蝉衣递过的卖身契,然后推开大门,自顾自的潇洒离去。

    只剩下一道孤单的身影,在身后漫长的街道前,寂寥无依。

    最终,那女子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

    在木门渐渐合拢的缝隙中,有水滴滑落。

    今夜,月明星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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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书院内的柳树抽出了几丝新绿,书院后院的锦鲤池中也日渐热闹。

    教室墙上斑驳的痕迹,临时堵好的门窗,残破的桌椅,乃至地面的青砖,总算是重新修缮一新,丙班看上去也有了几分改头换面之感。

    书院的布告栏上,红纸张贴着上一次的月评,尚仁不出意外的还是第一,只不过前十中,又多了金敛和金放这对兄弟,还有排在第十的白薇,金老捻着胡须笑眯眯的端着茶壶而去,只剩下甲班和乙班的先生在那儿相视苦笑,摇头叹息。

    龙天雨一如往常,只是瞄了一眼就扭头往丙班走去。

    只是还没到班级,就听到教室里传出的吵闹声。

    金放和柴胡针锋相对,石韦和金敛拉着金放,冯远志他们拽着柴胡,总算是隔开了依然张牙舞爪的两人。

    与往常不同的是,李盈苏和尚仁言笑晏晏,白薇捧书观战,陆蝉衣低着头站在金放身边。

    龙天雨眯了眯眼,手里的书本渐渐变得皱巴巴的。

    “松手!”没有过多的言语,两拨人各自站好,其他学生回到座位。

    这已经是丙班的一种默契,当龙天雨发话的时候,最好照做。

    当金放和柴胡跟着龙天雨往教室外走去的时候,两个人尤自小动作不断,留在教室中的人,几家忧虑几家愁。

    锦鲤池边,龙天雨斜靠在廊柱上,如果眼神能杀人,面前的两个人只怕已经同归于尽了无数次。

    “行啦,眼睛瞪着不累么?谁给说说怎么回事。”龙天雨把手上的书放到一旁,抬手拍了拍衣服下摆。

    柴胡抿着嘴,呼吸沉重,拳头上泛起的青筋一跳一跳,甚是吓人,只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金放轻笑一声,缓缓把挽起来的袖子重新放下,道了一声“废柴样子。”

    在柴胡的拳头下一刻就要砸在金放脸上的时候,龙天雨的手掌隔在了中间,轻轻卸力引带,柴胡就原地转了个圈,跌坐在一旁。“我让巡卫长教你功夫,不是为了好勇斗狠,该讲道理的时候,先讲道理,你先回去。”

    柴胡看了看龙天雨,又看了看一旁满脸讥笑的金放,深深的吸气呼气,几番胸膛剧烈的起伏之后,归于平静,向着先生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回廊。

    “行啦,把你那副样子收一收,上次打你是你自找的,这次什么理由啊?说说吧,金二公子~”龙天雨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廊柱上闭目养神,一副惫懒神色。

    金放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龙天雨,“我让我家丫鬟给我捏捏腿揉揉肩,好像和柴胡没啥关系吧,他不知怎么的就激动的要上来打我,何必呢~”

    龙天雨看着手上白纸黑字红色血印的卖身契,久久不语,直到金放走上前轻轻抽回,放回怀里,“所以说我的龙先生,您和夏巡卫长就教出了这么一个恃武逞凶的家伙?”

    “她是你同窗好友。”龙天雨答非所问。

    金放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的前仰后合,声嘶力竭。

    “先生,你知道个屁。”当金放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他撇了一眼眼底有杀气的先生,“一百金元,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有本事,您就把这事儿平了,没本事,就别拿腔拿调在在我这儿人五人六,小爷不吃那一套。”

    在金放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回廊的前一刻,他回过头,冲着望向天空失神的龙天雨又加了一句,“有的事儿你管不了,咱俩心里都明镜似的,丙班这大烂摊子,有几个不是被你龙家害的,装什么清高,还他妈还债?你还得起的么?”

    回廊上的书页,开始剧烈的翻动,池水皱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跃出水面的锦鲤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捏住,徒劳的在空中挣扎。

    “噗通”,游鱼归水,满院平静。

    龙天雨揉了揉脸,用手指在脸上生生扯出一个笑容,看着水池中自己的倒影,自言自语道,“你笑的,真他妈磕碜。”

    梦境:他坐在水池边,拿着一个酒壶,满身酒气,听到我的脚步声,回头冲我咧了咧嘴。|我皱了皱眉眉,拿过酒壶远远丢入水池,将池中明月砸的粉碎。“喂喂喂,能不能有点出息。”|他瞥了我一眼,“出息?什么算有出息。你告诉告诉我,什么算有出息?”他双眼通红,呼吸沉重,“我大哥带着马匪砍了一半乡里乡亲,我替他还债,这算不算有出息?我只身入迷林,九死一生救回三条性命,算不算有出息?我他妈把丙班这帮废物带成最好的学生,我算不算有出息?我清高?我人五人六?我装犊子?我欠这帮小兔崽子的么?”|我刚想开口,他从身后又拿出一壶酒,仰头喝尽,随手扔开,把刚刚聚拢的明月再次砸的稀烂,“还真是欠他们的!”他苦笑,“我就吼一吼,自己呆一会,就好了,只是烦心的事儿太多,发泄一下。额……也就跟你,在这梦里,敢这样……”|我什么都没说,只是从裤兜里掏出一瓶茅台,递了过去。|仰头,喝尽,倒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再次聚起了一轮明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