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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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敛放应有度,红衣惊白鹭

    如果有人越过你的底线,你会选择奋起反击还是息事宁人?

    ——写在正文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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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红院,望乡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方。明面上是烟花巷里最火的妓院,背地里是磐石赌坊暗中注资的销金窟。

    在今早醒来之前,龙天雨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睡进来。

    而此刻,他只想把眼前这个一脸奸笑,一副“我懂”表情的老鸨一脚踹出窗外。

    “哎呀,这位公子,来来来,吃点清粥小菜,润润肠胃,昨晚那么辛苦,今早不好吃太油腻的,等到中午,再陪着这位小娘子,点上一桌山珍海味,慢慢品尝。这种事情啊,记不得的,我懂,都懂~”说完还用手绢遮住嘴角的媒婆痣。

    一直到她退出这件屋子,龙天雨依然坐在床头,一句话没接,也亏得她能从进屋开始就嘴不停歇的说了这么久。

    眉头,皱成了川字。

    “如果醒了,先吃点东西,喝了那么多酒,肠胃肯定不舒服的。”龙天雨起身穿衣服,顺手拉下了床上的帷幔,挡住了那一席春光。

    悉悉索索的穿衣声还没结束,龙天雨的碗还没端到嘴边,这间房子的门,被一脚踹开了,“就是你把老子还没吃到嘴的肉给叼走了?”一个青年倒提着一根哨棍,站在门口,长相有几分书生气。

    帷幔后的穿衣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微不可查的牙齿打颤声。

    吸溜了一口粥,龙天雨翘起了二郎腿,用手捏起一片火腿,“就这个肉?那我再叼走一片好了。”

    “真当我路某人泥捏的?”踏前一步,挥棍爆头,隐隐有破空之声,“臭****,别以为躲在床上我就不知道是你,等我料理了这个小白脸,看我怎么收拾你。”

    龙天雨伸出的手指又收了回来,原本是可以轻松的格住这根棍子,哪怕面前的这个青年功夫不弱,但终归只是身强力壮的普通人而已,只是有的时候,出手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

    哨棍集中头部的声音,很闷,最后传到帷幔另一边的,就只有哨棍折断的声音。

    白薇探出帷幔,看到的却是和想象中不一样的场景。

    路仁贾拿着半截哨棍安然无恙的站在桌子旁,有些惊讶于面前的这个人不躲不闪。龙天雨端着粥,看着他,拿着筷子的手平稳如常,只是有蜿蜒的血迹,滴入碗内,在白玉般的粥面上,绽开朵朵桃花。

    “喂,”龙天雨喊了一声白薇,看到她回过神,将手里的碗和筷子递了过去,“帮你尝了一口,不烫,味道还挺好的。”

    血流满面,笑意如春。

    僵硬的手心里,被塞入了还沾着血迹的碗和筷子。

    一道影子略过白薇眼前,清脆的四声“咔”后,龙天雨的靴子,踩在了路仁贾的脸上,不顾他因为四肢诡异弯折而发出的惨嚎,“我的脾气,还没好到可以容忍别人骂我的学生是****而无动于衷。”

    路仁贾笑了,悲惨的笑容看的白薇瑟瑟发抖,“牛逼是吧,嘶……有本事你守她一辈子,打不过你我认,但我还有一帮兄弟啊,嘶……哈哈……总有你留意不到的时候,哈哈,哈哈哈哈……”他歪了歪头,冲着白薇咧嘴露出了一口白牙和眼底有血丝。

    龙天雨歪了歪头,下巴滴落的血迹落向路仁贾的眼睛,他盯着那滴血越来越大,直到整个世界变成血红,他的头歪向了一侧,再也笑不出来了。

    “滚进来。”龙天雨看似随意的说了一句,门外竟然真的跌进来一个瑟瑟发抖的汉子,提着同样的哨棍,只顾用脑袋在地上“咣咣”的磕着响头,却没有看到龙天雨的手指悄悄从路仁贾的心脏处收回。

    “想当一个永远保密的死人?还是威风凛凛的扛把子大哥?”龙天雨抽出路仁贾腰间别着的短刀,扔在了磕头不止的男人身前,看着他呼吸沉重,看着他双眼通红,看着他青筋毕露,最终看着他一刀刺入片刻前还是他老大的男人,接着仿佛全身脱力一样,跌坐在一旁,继而失心疯一般的笑了起来。

    白薇看着这一切,只觉得眼前的先生从来没这么陌生过。

    她看着他拿起碗,喝粥如喝酒,一饮而尽,带着满身血污和半截哨棍,出门而去。

    那一天,活在阴影里的人们只知道笑面大虫路仁贾死于帮派内斗;

    那一天,活在阳光下的人们只知道望乡书院的先生娶了自己学生。

    阴影下的人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两件事的关联,就如同阳光下的人们永远不会知道,那位先生的聘礼只有半截沾着鲜血的哨棍。

    望乡书院,钟声连绵。

    “我没法剜去一对可怜人的心肝,但我能给你一个稍好些的未来。”

    “聘礼少了点,但想来你父母也不会怪罪。”

    “这种事情没地方说理,公道自在人心。”

    “娘子,随为夫上课去?”

    素颜的白薇,笑着泪流满面,然后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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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草捆扎而成的箭靶上,不止红漆标注的靶心,连同四周的草地也插满了箭矢,太学三级甲乙丙三个班难得同时在户外上课,兴许每个学期也不过这么一次两次,然而此时,丙班却只觉得周围的学生都对着自己这一小波人指指点点,当你转过头去看的时候,他们马上有回归正经,装作闲聊。

    缺席的三个人依旧缺席。

    尚仁假装不在乎。

    石韦根本不在乎。

    陆蝉衣何必在乎。

    李盈苏假装在乎。

    真正在乎的,也就冯远志、从麦冬和徐木通这三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昨天一起喝了顿,有的没的互相吐露了一大堆,觉得有了几分同仇敌忾的味道,觉得丙班突然有几分像个集体了,一向内敛的徐木通听着耳边的嗡嗡声,莫名的心烦。

    一箭射到甲班正在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某个男孩脚下,扛着弓,淡然的看着对面的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堂而皇之的受了一脚,然后就是一场波及全体人的混战。李盈苏拉过陆蝉衣,白薇躲在龙天雨身后,尚仁本想悄悄后撤却被人一脚踹回了人群,啐了一口也挽起袖子大打出手,而此时,罪魁祸首徐木通这拉着三个死党到处下黑脚,至于石韦,随便捡了一个对手装模作样的应付着。

    甲乙两班的班主任高声喝止却毫无用处,上前拉架却也被波及余辜,挨了几拳,只得相互搀扶,感慨一句这群学生反了天了。

    龙天雨看着徐木通,若有所思。

    一个老人,远远走来,混作一团的学生如同刀切豆腐般一分为二,垂着手,等候训斥。

    金老,不怒而威。

    演武场上,只剩风卷衣衫,猎猎作响。

    金老没说话,只是走到龙天雨身边,拿过他手里的茶杯,一口饮尽,“你的学生,你看着办,我这个当院长的不好插手。”

    龙天雨愁眉苦脸,轻轻拍了拍拉着自己衣袖的白薇,走到徐木通跟前,看着这个一脸满不在乎表情的大男孩,看着他眼神背对的方向,看着他紧紧攥着的拳头,轻轻笑出了声。

    “跟人家道歉。”龙天雨平静的说完,转身看着那个差点被一箭射穿脚背的男孩,面带微笑。

    徐木通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言不发。

    “能屈能伸,才是真男人,死撑着的都是蠢材,道歉吧,木通,有人看着你呢。”龙天雨弯腰捡起一张被丢在一旁的弓箭,轻轻试了试弓弦,传出“铮铮”之声,宛如琴鸣。

    徐木通眼神飘忽不定,重重的咽了一口口水,挤出了“有错在先,还望海涵。”八个字。

    甲班的男生们一阵嗤笑,嘴里喊着“无妨无妨”“大人有大量,岂能与尔等废柴一般见识”,准备离去,却没曾想,龙天雨一声“留步”,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这个废柴学生肚子上的脚印是你踹的吧。”龙天雨歪了歪头,指了指徐木通身上极其明显的脚印。

    对面的男生语气有几分虚弱,“谦也道了,事儿也结了,还想怎样。”

    龙天雨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摇了摇,“他射你一箭的事儿过了,但你这一脚的事儿,还没过呢……木通!”身后骤然飞起一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现在,才算是结了。”龙天雨转身,张弓,一箭射飞了草靶,还剩下一支箭,沿着人群环了一圈,箭尖所指,尽皆退避。

    松手,拍手,招手,“金老,这事儿处理的还算满意么?”

    转头才发现,哪里还有金老的影子,只不过一起消失的,还有刚刚等候在一旁的白薇。

    龙天雨还没来得及挠头,一根木棍已经打在他的后背,整个演武场,再次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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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的茶水缓缓渗出一抹柔和的碧色,袅袅白气带着缕缕茶香,沁人心脾。

    白薇此时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端起茶杯,不知滋味的小口饮尽。

    金老坐在对面,满脸慈祥的笑容,可白薇怎么看着都觉得有几分狐狸的神情。

    “我呀,老了。”金老端起茶杯,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眼神多了几分飘忽,嘴角多了几分笑意,“不像你们年轻人,这么胡来,”一旁的白薇,脸腾地一下红了,“但是胡来归胡来,有些事情,可马虎不得,你可记住了?”金老眨了眨眼,以往严肃的神情此时看来竟然有了几分顽皮的意味。

    “学生,知道了。”白薇左手自然下垂,右手虚握拳,扣在左肩,微微躬身颔首,行了书院常用的学生礼,缓缓出门。

    金老的书房外,徐木通坐在台阶上,似是专程等候于她。

    四目相对,又各自移开。

    徐木通依然坐在台阶上,看着天边逐渐西沉的夕阳,将远去姑娘的身影拉的越来越长,越来越模糊,仿佛再也无法触及。

    刺入掌心的指甲,缓缓渗出丝丝殷红。

    掌心很痛,心很痛,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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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家大院,厅堂之内,烛火通明。

    满桌佳肴,无人动筷,气氛凝重。

    龙天雨轻咳了一声,缓缓起身,拿过酒壶,挨个为众人满杯,然后拉过白薇站在身侧,“和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你们嫂子,白薇,今后就都是一家人了,选个良辰吉日,再把该走的流程都……”话未说完,林诗恬蓦地站起,扶着桌子的手关节泛白。

    沉沉的吸气,长长的呼出,再抬头,已是语笑嫣然。

    “诗恬祝龙大哥龙大嫂百年好合,举案齐眉。”一饮而尽,干脆利落。“我身体不适,就先回房休息了,二位新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就不多打扰了。”离桌而去,毅然决然。

    尚仁举杯示意,满饮三杯,道一声“恭喜。”同样退席而去。一旁的龙天雷刚要举杯,却倒吸一口冷气,看了看身旁的林媛琪,只得起身和她一起离开,脚步一瘸一瘸的还不忘背后给龙天雨悄悄竖一根拇指。

    “妹妹祝哥哥嫂嫂心心相印,早生贵子。想来还有贴心话要说,妹妹就不多在这儿碍眼,晚些时候再来收拾桌子。”满饮一杯,龙天雨才发现妹妹的笑容比以往都要灿烂。

    如果不是,这张桌上只剩举杯的他和神色悲戚的白薇。

    龙天雨笑了,笑声越来越大,越老越亮,直到最后蜷在地上,捂着心口,笑出了泪。

    白薇默默的吃着白米饭,满桌菜肴,最后真的纹丝未动,只是贴着红色喜字的酒坛,空在了龙天雨脚边。

    她第一次见到自己这般木然的神情,仿佛被抽走了魂魄,此时只剩下一具驱壳,没了初见时的磊落,没了训斥时的霸气,没了痛饮时的豪放,也没了杀人时的狠厉。

    轻轻推过一碗白米饭,将筷子塞到他的手心,看着他茫然的往嘴里送着米饭,心上仿佛被人狠狠的揉搓着,皱成一团。

    许久,许久,街边的梆子声传入耳中,“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龙天雨沉默的把铺盖摊在床下,拉下床上的帷幔,声音恢复了几分温柔,“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学,今天的事儿你别往心里去,他们几个,人都很好,就是……就是一时……可能一时不太适应。慢慢就好了,恩……慢慢就好了。”

    声音渐渐低沉,好像说的这些话,自己都无法信服。

    吹灭红烛,月色入室。

    又是良久的沉默,“先生,你真傻。”白薇的语气有些哽咽。

    龙天雨轻笑一声,“瞎说,你家先生哪傻?别想些有的没的,赶紧睡觉。”

    床上传来翻身的声音,床下只余一地月光和一双明亮的双眸。

    缓缓拉过被子盖在头上,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轻轻回答了自己一句,“龙天雨,你呀,是真的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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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灌木丛生,密林接天,不见曦月。

    衣衫褴褛的少年刀劈前路,夺命狂逃。

    身后,一只庞然大物的轮廓,隐约可见,石拦石飞,树拦树断。

    少年咬紧牙关,向着前面隐约透出的光亮继续飞奔而去,隆隆的水声渐渐清晰。

    “近了,近了~”他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竭力不去想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独属于熊罴的怒吼。

    一刀砍断最后的拦路藤蔓,整个人腾空而起,劫后余生带来的欣喜还没来得及在脸上绽开,一股巨力已经将他整个人拍得侧飞了出去,撞在一根粗壮的枝干上,缓缓滑下。

    熊罴将这少年抱起,嗅了嗅身上的味道,随即一声长长的怒吼,熊嘴中腐臭的气息把少年涣散的意识重新拉回了人世间。

    深呼吸,深呼吸,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在这一刻统统爆发开来,“你这傻缺畜生,你家熊孩子不是我杀得啊!啊!啊……”

    一直逃窜的人类爆发出的怒吼,让这头追了足足数里的熊罴愣住了,随后更大的怒吼将掌中少年的头发吹得笔直向后飘去,腥臭的唾液几乎糊了一脸。

    “你个贱人,再不来救我,真的死在这儿了啊!”

    密林中突然亮起了一片光华,银光熄灭,少年已经跌坐在地,看着眼前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熊罴,用刀缓缓撑起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把刀立在它的脖子上,怒吼一声,结果刀没压下去,人已经被熊掌再度拍飞,最终仿佛认命一般仰倒在地,口吐鲜血。

    头顶的枝干上跃下一人,正是已经一周没去卫所的夏建仁,看着身前这个接近失去意识仍然握着刀的孩子,不自觉的笑了笑,“小子,杀生之前别吱哇乱叫唤,没听过咬人的狗都不叫么?”随手一刀,了结了还在挣扎的熊罴。“抱歉啦大家伙,遇到我算是你们母子二熊命不好,下辈子投胎做个人吧。”

    扛起几近昏迷的柴胡,夏建仁大步离去。

    说了七天,就是七天,这叫言而有信,这小子回去,肯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想到这里,夏建仁的手悄悄摸了摸怀中的书本,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肩上的柴胡好像说了一句什么,夏建仁光顾着开心没有听清,再度附耳过去,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一句“你个王八犊子。”

    哑然失笑,一指敲在蓬头垢面的小脑袋上,这回整个世界真的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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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走慢点,我这浑身疼的都快散架了。”金放提着酒壶一步三摇的踱着步子,冲着身前的金敛高声抱怨着,不忘顺手朝一侧的丫鬟吹了个口哨。

    李府,不同于磐石赌坊的人尽皆知,不同于铁匠铺的耳熟能详,不同于望乡书院的有口皆碑,以一种极其低调的姿态,蜷伏在望乡镇的一角,而只有来过内里的人才知道,要在朔州弄出这么一方好似江南园林的精致,花费的财力该有几何。

    显然金敛和金放对李府熟门熟路,不属于那些被高门院墙隔绝的泛泛之交。

    “我倒是希望你能记打不记吃一点。”生平第一次,金敛没有顺着弟弟的意思。

    “喂!大哥,你是不是脑子被那个疯子打坏了。”金放满不在乎,仰头灌了口酒,放下酒杯才发现金敛用一种近乎看白痴的眼光看着自己。

    “那个人,他真的敢活活打死你~”金敛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他比咱俩原先想的还要出格的多,安安稳稳熬过这半年,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金放顺手将喝空的酒壶,扔到院中人工掘出的池塘,听了一声脆响,引出了白鹭悄悄探出袖长的脖颈四下观望。

    迎面走来一个女子,花枝招展,笑声清脆,确实丙班的李盈苏,不做书院的清爽打扮后,反倒增添了几分媚态。

    没有言语,三人默契的并肩而行,来到李府中偏僻的一间大屋,屋内,捆着一家三口,最小的孩子不过五六岁的模样。

    金放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当中那中年男子的脸颊,见他悠然醒转,笑了笑。

    “哎呦呦,这不是金二公子么,这是不是闹了什么误会了,您和我家那不争气的混小子可还是同窗呢,有什么事儿咱松开了说?”男子赔笑,眉眼间仿佛老去三十岁的柴胡。

    “您柴家的大公子可是通了天呦,在书院里把我们哥俩好一顿拾掇,真带劲,我现在这一抬腿一伸脚都浑身疼。”金放腿一抬,一脚踩在那人胸口,传来一声闷哼。

    金敛皱了皱眉,看向一侧的李盈苏,眼神中多了几分询问,“哎呦我的金哥哥,我这不是气不过替你们二人出出气么,咱先生说了,那小子身上哪怕多一个脚印,都算在你们二人头上么?我这就只好请伯父过来说道说道了,你说这要是伯父伯母带上弟弟游船划水,不幸翻了船出了事,咱先生怎么也算不到你们头上吧。”李盈苏轻掩红唇,眼角含笑,走上前去亲手给捆着的一家三口松了绑。

    柴胡的父亲听到这儿有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只顾着玩命磕头,讨饶。一旁的女子抱着小儿,失声哭泣。

    金放失了兴致,金敛不喜这女子笑里藏刀的做派,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已经传来一声闷哼,一个黑衣人从房上滚落,横倒在门口一动不动了。

    一个佩刀男子,肩上扛着一个浑身血迹的男孩,飘然而下。

    “李大小姐,你打算怎么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啊,这家伙在房上鬼鬼祟祟,一看就是垂涎李小姐貌美如花,图谋不轨,打晕了才发现这家伙的脑袋值十个金元,我看李小姐家大业大,就当送我个人情,不分红了哈。哎呦,柴老哥也在,赶紧赶紧,让柴大嫂搭把手,一起去我那卫所领赏银去~”夏建仁扛着柴胡,凑近了李盈苏,“李大小姐,用不用我带着卫所的兄弟帮你好生排查一下这李府大院,怎么总觉得看着干干净净的院子闻起来有股子嗖味呢,该不是什么东西坏了吧。”

    夏建仁嘴角含笑,李盈苏笑意更甚,金敛金放低头不语。

    “不劳夏卫长大驾,本来也只是请同窗好友的长辈来家里小憩片刻,还想着带他们泛舟湖上,不曾想出了这档子事儿,辛苦夏卫长一趟,送伯父伯母回家休息,自家院子的事儿,自有管家操持。”说完行了一个万福,侧身让出道路。

    柴胡的父母带着小儿子赶忙跟着夏建仁沿着小路快步离开,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那女魔头反悔,自己遭了那无妄之灾,心头更是对这个大儿子平生了几分怨气,暗道你惹谁不好偏偏惹上这么三个二世祖。

    只是他们不曾看到,夏建仁的一只手,压住了柴胡碰到刀柄的右手,轻轻拍了拍。

    方才只是好奇的白鹭,突然受惊而起。

    倚门而笑的李盈苏指尖轻轻缠绕发丝,“几天不见,杀气不小呢。”

    背对着金敛和金放的手轻轻摇了摇,院中一阵悉悉索索,草叶摇动,如清风拂地。

    池塘白鹭,悄然归巢。

    梦境:我倚在窗外,看着满天的月色默默发呆,我知道屋内同样有一个失眠的人,用头蒙着被子,仿佛这样就能逃避一切,其实挺好奇,有勇气把迟早要来的那天选这么一个时机变成现实,为何真的发生了却还是这般心痛难耐,路都是自己选的,好走不好走,都得咬咬牙走下去不是么?我似乎能想像得到他咬着牙闭着眼查自己心跳催眠自己早点睡觉的样子,非常不厚道的笑了出来,这样也好,这样才能让我觉得即使是梦境,也有几分真实,至少,你还会觉得悲伤和难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