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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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恩仇心事,侠骨无多

    乌篷船上,苏兰溪和苏暮雨瞧着烟云缭绕着竖立在江边的青山。山色秀气,通体黛色,正是姑苏城的招牌——寒山。



    苏暮雨一望寒山,不禁由衷赞道:“真是好山啊。”寒山颜色深翠,而今虽是春暖花开季节。可一观寒山,仍有料峭之感。仿佛隐士高人孤身处之繁华富贵之处,色调格外不同。



    而苏兰溪一下小船便显得非常兴奋,轻轻地雀跃着,衣裙微微起舞,随风飘扬。毕竟是第一次来姑苏,还可以见到父母和未曾谋面过的外婆。且姑苏除山清水秀之外更以苏绣名扬天下。绫罗绸缎,丝滑舒畅,抚之如轻烟淡云,与湘绣、粤绣、蜀绣并称为陈朝四绣。



    苏兰溪本是个天真浪漫的少女,看到这些更是欢喜不已。终于在苏暮雨苦口婆心劝说待见了父母外婆后定陪其来游逛,方才悻悻离开。



    王伯领着二人闯过阡陌小巷来到府上。自不去说亲人相见之欢,老人得见外孙之乐。诉完沿途所遇之事后。苏暮雨之父苏方也不禁欣慰笑道:“自幼见你不好读书,若不是你有祖母护着看我不好好教训你。看来没想到还是为父眼光不行,竟没瞧出吾儿竟是一个有着大机缘的人呀。”



    其妻苏夫人温柔地抚摸蹲在地上趴在自己着怀中的苏兰溪嘴角微微上翘轻言道:“暮雨这孩子呀就是像我。聪慧着呢。”



    “是是,还是我妻贤良。”苏方赶忙附和道。



    “嘿嘿,没羞没躁。”苏暮雨笑道。



    “唉,可惜了程涛家的那孩子,前日县里差人飞鸽告知我,说我县秀才程颖考试作弊贿赂被捕,羞于此事,畏罪自杀了。县里的百姓都在说他,你程伯可就这一个儿子呀。今后可怎么办。”苏方看着苏暮雨忽然叹气道。



    苏暮雨惊讶失声道“什么?”他真的不敢相信,那个和自己那么好的,那个表面老实巴交,其实内心狡黠的臭小子,那个自幼就喜欢和自己赖在一块的家伙死了。他怎么会死?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这是假的。苏暮雨忽然盯着苏方楠楠道:“这不可能”。



    苏暮雨的外祖母耳朵并不怎么好,可看到自己外孙这副样子,也不禁问道:“怎么了,什么事呀?刚才不好有说有笑的吗?”苏暮雨强颜笑了笑,对着外祖母摇了摇头。独自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哥!”苏兰溪从母亲怀里站了起来冲着走出去的苏暮雨喊道。



    苏夫人看了看自己丈夫,只见苏方并不作声,显然是想给暮雨自己一点时间缓一缓。她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随即对苏兰溪道:“快去,别让他做傻事。”



    苏暮雨一人在外面晃晃悠悠,想哭哭不出来,心里忽然有股火。



    苏兰溪追了出来,苏暮雨看着自己妹妹一脸焦急的神情,对她道:“他肯定是给人冤枉的,我知道的,他不会做这种事。”



    苏兰溪看着自己哥哥这幅神态只得劝道:“可万一他真的是,是他们所说的那样呢?那么多人都说他。”



    “我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苏暮雨突然怒着对着苏兰溪喊道。他比谁都了解程颖,他也不许谁侮辱程颖,他更生气自己的妹妹为何要这么说。



    “那你想干嘛?”



    “我要回去,去初水。” 苏暮雨眼光坚定道。



    “那我们呢,我们不是一起长大吗,感情难道比不上程颖吗,他毕竟已经死了,你这样做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答应我,别乱来,好不好?”苏兰溪想到自己的哥哥已经不比往昔,更加害怕了恳求道。



    日光闲静,天空湛蓝,人世的一切都与上苍无关。世间本无道义。苏暮雨沉默了一会儿反而静静地道:“不是这么说的,我要是无能为力,那就算了。可我现在要是还不替他报仇,我咽不下这口气。”苏暮雨知道,妹妹这是为他好,替他着想,可是为什么她就不能明白呢,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出头的。



    “是呀,哥,你从小便想着练武,锄强扶弱。可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了吗?



    “你们总是想得很多。”苏暮雨扭过头不去看苏兰溪,淡淡地说道。“我要走了。”



    “那你和爹娘商量过吗,你不去跟他们说一声吗?”苏兰溪着急道。想让爹娘劝住眼前这个在自己看来已经失去理智的哥哥。



    苏暮雨心里忽然一阵烦闷萧索,他没和苏兰溪继续说什么,也没再去看她。苏暮雨直接御风而去,逆游而上,两岸景色急速倒退。



    气息流转,苏暮雨顿时觉得自身法力生生不息,不过他无心在意这些,整整一天功夫,终于苏暮雨在第二日下午回到了云水县,赶到程颖家,却见程颖母亲依旧呜咽在哭,苏暮雨从来没见过在他面前一直很端庄贤淑的程伯母哭成这样,她见着苏暮雨就拉着他的衣衫说程颖不是这样的,有个一起去的秀才说了,是首府儿子叫张志良的故意害他,想顶替的。苏暮雨瞬间变明了了。一番安慰问询后得知程颖已被葬在城西小山上。又匆匆赶至西山头。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傍晚黄昏。回首城中依稀几家起了炊烟,一座简小的新坟静静伫立在这里。



    苏暮雨站在程颖的坟前,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土堆。从怀里取出一块汉白玉石头,正是当初程颖随手在院子里捡的。眼睛一酸,拳头紧紧攥着,往事一幕幕浮现出来。



    还是很小的时候,苏暮雨便和程颖一起读书识字。程颖天资聪慧,过目不忘又勤学苦读,而苏暮雨却根性顽劣,一心老想着学武闯荡江湖,奈何接连被请来的武夫说是根骨欠佳,武道难成。不甘心的他便终日拿着从山间竹林里选出的一根细长竹节瞎自挥舞着。有时候程颖看不下去也劝导着说,要不你就别练武了,还是和我好好读书吧。莫要将来一事无成,小心你父亲教训你。



    每当这个时候,苏暮雨就哼的一声说,“他敢”。 随机又嬉皮笑脸对着程颖无赖道,哎呀反正你这么聪慧,都说你跟个文曲星下凡一样,以后你发达了,当个大官,那我还不是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啊。我这个人最好吃懒做了。当个仗势欺人的狗腿子多威风啊。



    程颖也是笑笑拿着这个好朋友没办法。两人虽然志趣相异,但却是十分好的关系,儿时时常混迹在山林间盗取当地有名的云州蜜桔,每当家狗追出来的时候,苏暮雨总会想骂娘的看到程颖这个小子跑得比自己还快,真他妈的不像个读书人。



    苏暮雨虽然贪玩随性,可在程颖眼中却从来便没有一点县令公子的架子。程颖知道苏暮雨这个人总是装作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样子,可心里却把感情放得最重。故而有时候也会看着苏暮雨不吝啬的夸道:“嘿,暮雨你着叫作大英雄方本色,真名士自风流啊。”



    苏暮雨总会哈哈大笑道:“去你的,我色是色,但不下流呀。”



    苏暮雨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苦笑着流着泪道:“傻瓜啊你,世间的事黑白难辨你就不知道装一装,让一让啊。等我回来再联手收拾他不好吗”哭了一会儿,右手一抹鼻子,缓缓道:“好,你心中既然有浩然之气,我就为你起不平之声。”



    土坟前,苏暮雨那滴眼泪刚刚落下。苏府内,桃花树下,一根竹枝从插着的土里冲天而起,须臾而至。苏暮雨心有灵犀自觉地抬头看着这根飞来的竹枝,脑海里飘飘然便浮现出当日翠微山中楚风寒御剑而去的场景。



    一念自然,万法如意。



    苏暮雨像是从牙关里炸出一个字“走!”身形一动,跃上竹节,化作流光,携卷狂风,浩浩荡荡奔向初水城而去。



    片刻后,只见初水城漫天的红霞都给一股劲风自南而北吹散,一个落拓的身影悬浮在城池上空。右手一挥,足下的竹节直冲城墙撞去,硬生生钉入城墙三寸。刹时,整个城池都晃动了一下。



    苏暮雨厉声喊道,声音覆盖了全城。城中大街小巷的百姓皆被震惊纷纷抬起头查看究竟。气息流转,只听回音环绕全城。“张志良,你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这一日少年遥立云端,竹插城头,一人叫城,无人敢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