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龙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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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泼皮木平仲

    苏星泽只瞧了片刻,情形却完全不是他想象那般,小姑娘仍是那番贴身打法,这木平仲竟是完全不落下风,身板虽有木小蛮两个大,灵巧之处却毫不逊色,小姑娘一番快攻竟全数落了空。



    



    木平仲又接的两招,却见足下一沉,双拳当胸,想是摸清了套路,转守为攻起来。苏星泽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觉劲风扑面,那木平仲一拳接一拳如排山倒海一般,木小蛮也觉的不对,连着退了好几步,又想去掏她那双短棍儿,却被拳势所逼,腾不开手来。



    



    又看了片刻,苏星泽忽的想起当日师傅所说的王道与霸道之说来,看这木平仲的拳势,确是霸道无匹。心里一面惊奇,一面又替这木小蛮担起心来。



    



    两人斗了这会儿,中间空地上早围了一圈人,苏星泽心头微动,四下瞧了一番,不见那木平仲带来的人,才放下了些心,还没回到侯爷身边,听的场中木小蛮叫了一声,身子便往一头连退了过去,紧跟着又一座山一般的影子从身边挤了过去。



    



    苏星泽仔细一瞧,却是那木小山,几大步跨到中间大吼了一声,提起两个酒坛子般的拳头就打。众人本见着那小姑娘输下阵来,此事便了,谁曾想都忘了她也还有个哥哥,只觉着满嘴的苦水,吐之不尽。



    



    木小蛮看着倒没什么事,在场边稳住身形,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喊道:“木小山,用力打他!”苏星泽听了这话,真恨不的找口井把这木小蛮扔了下去,连忙走到她身边好言劝道:“木姑娘,还是赶快叫你哥哥住手吧,这钦使行辕,伤了谁都不好,总不能顾大夫在里头救哥哥,你在外边又把人家弟弟打伤不是?”



    



    小姑娘听了他这话,许是觉的好笑,“噗呲”一下笑出声来,看着他道:“以前倒没听你说话这么好玩儿。”说完,又看着场中喊道:“木小山,你今天不打他十拳,以后休想我再认你这个哥哥。”



    



    苏星泽一听这话,只差没跪在地上,侧头去看司马文候,却见他脸上平静的很,只是看着场中两人打斗,眼里的神采,竟似有两分羡慕,苏星泽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见着劝不动木小蛮,只得来到司马文候身侧。



    



    司马文候见他过来,看了他神情,小声说道:“无需担心,他只是借这个由头,吓一吓我罢了,你是学武之人,倒要好好看看,说不得有些许体悟。”说完便转身进了营帐。



    



    苏星泽也不知道这侯爷从哪里看出来的,既然这样说了,应是有他的道理,也放了大半的心来。场中木小山看着也是刚猛的路子,跟木平仲你来我往,硬桥铁马一点花哨都没有,真个儿的拳拳到肉,不分上下,看到精彩处,场边竟还有兵卒叫起好来。



    



    两人又打了盏茶时候,苏星泽正自揣摩,听的营外又吵闹起来,连忙按下心思往外走,刚出了观战圈子,见的前头一群人打着火把叫着快步走了过来,却是那木平仲带来的一班人,兵卒阻拦不住,已是被踹翻了一个。



    



    苏星泽赶紧走上前去,看着领头那人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擅闯钦使行辕,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还不赶紧退出去!”



    



    谁知领头那人却不领情,转头向着身后大声道:“仲哥儿在里头跟人生死不知,这官儿却要我们退出去,你们说有没有这个道理?”



    



    一帮人听了这话顿时吵嚷起来,苏星泽看着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若是叫人来驱赶,只怕越闹越糟,仍由他们闯进去更不可取,猝不及防之下,被那领头的一把推开,几十条大汉便冲了进去。



    



    因为还未进城与西宁府兵备交接,随行护卫的仍是清江府那一百兵卒,听的这边吵闹,已是有不少往这边围了过来,苏星泽还未来的及去找那队率,两伙人已经搅和到了一块儿。



    



    几个官儿都跟着司马文候进了营帐,一时场面无人指挥,苏星泽紧跑两步,正撞到个护卫,奉命前来查问情况,苏星泽连忙说道:“这些人不知道礼数,担心那个木平仲安危,一下冲了进来,赶紧请侯爷出来处置。”



    



    说完又挤进打斗圈子,厉声喊道:“木平仲还不住手!擅闯钦使行营,你担的起吗?还不叫他们退出去!”



    



    场中斗的正酣,周围兵卒听了这话却连忙散了去,加入到围堵的队伍中,苏星泽眼看着越搞越糟,只得又跑到木小蛮跟前沉声道:“木姑娘赶紧叫你哥哥住手,真闹起来,顾大夫都保不住你。”



    



    木小蛮看了看远处情形,极不情愿的“哼”了一声,高声叫道:“木小山住手,我们明天再去外头找他。”



    



    场中两人都打出了兴致,上身衣服都脱了,那木小山听到妹妹说话,大声“嗯”了一声,瞧着对面一拳打来,也不躲闪,也是一拳迎了上去,两拳相接,苏星泽只觉得两人身上那腱子肉就跟案板上猪肉一般颤了两颤。



    



    一拳打实,两人各自退了三步,木平仲看着木小山吐了口口水,也不说话,冷着脸走到混战的人堆前吼了一声“伢子们住手!”苏星泽也跟着喊了句“兄弟们住手”,两方人马很快分开来,木平仲又沉声道:“你们先回去,没我吩咐,不得妄动。”说完便转身往营帐走。



    



    苏星泽见着那帮人整齐的退出了营地,方才重重呼了口气,正要转身回去,却见一人走上来说道:“苏从事,兄弟们躺了两个,就这样算了?”



    



    说话的是两个队率之一,这一路上,苏星泽也是认得,听说死了两人,脸色一变,忙问道:“怎么出了人命?你们这么多人?”



    



    那队率恨恨说道:“兄弟们只想拦住他们,并没真个下手,他们有人带了短刀,暗中也不知是哪一个。”



    



    说完招呼几人把尸体抬了过来,苏星泽看那两人,确是被刀所伤,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报过侯爷再做定夺,便叫他先把人抬去一边,暂且安心。



    



    回到营帐,早有人报了外头的动静,苏星泽见司马文候脸有些阴,那木平仲站在对面,双眼精芒闪动,口中说道:“敢问钦使大人,我兄长8岁离寨,北上王都二十年,现在就这样交回给凤鸾寨?”



    



    “木平仲休得无礼!”宋少卿又恢复了几分胆气,上前呵骂一句,又接着厉声说道:“圣王钦使,二品文候,岂是你这蛮族之辈所能指责?”



    



    木平仲只侧头看了这宋少卿一眼,也不理会他,又冷声说道:“我只知道我兄长现在性命旦夕之间,凶手却还不知道在哪里。”



    



    “当年我西疆三十二寨,有感圣王天威,俯首纳贡,这百年间从不曾缺了礼数,你们几次民乱,也有我数千伢子们北上热血疆场,尸骨都不得回乡,只能在凤凰山上空竖石碑。如今弄的我兄长这般模样,只一句凶手已在缉拿之中,莫不是你们以为我西疆男儿好欺负!”



    



    一番话说完,也不理诸人,转身跪到榻前,顾长卿已在收针,看着他说道:“不可动气,不可轻动,再过三日,手脚便能活动了。”



    



    木平仲又接口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医好?”



    



    顾长卿回身看了眼司马文候,口中说道:“王爷乃是中毒,世间罕有,至于什么时候医的好,我已同钦使跟王爷说过,你自己问吧。”说完,收好金针便拉了木小蛮出了营帐。



    



    木平仲听了顾长卿所言,起身又要发作,苏星泽一个箭步挡在司马文候身前,木平仲伸手就要推他,苏星泽伸手挡过,听的司马文候说道:“木平仲,本候跟你兄长相交二十年,他如今身中剧毒,算是我护卫不周,他日定当把凶手提到你跟前任你处置。”



    



    说完径直走到榻前,看着那木王爷说道:“护卫不周,元伯兄恕罪,你且好好养着身子,小弟必然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我看你要怎么交代!”木平仲听着还是这话,阴沉的说了一句,苏星泽连忙跟了上去,又站在司马文候身侧,见那榻上木王爷微笑了一下,看着司马文候说道:



    



    “文风不必介怀,注定有此一劫,躲是躲不掉的。平仲他自小就野惯了,受不得任何规矩,冲撞了你,还请看在为兄的情分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司马文候闻言轻声笑着说道:“无妨,元伯兄无需放在心上,再过几日,王都便有大夫过来,你且放宽心好好休息。”说完也不理那木平仲,带着苏星泽几人回了自己的营帐。



    



    刚进营帐,苏星泽便把方才混乱,死了两个兵卒的事说了,司马文候还不见如何表示,那宋少卿却大声道:“有这等事,你刚才为何不说!”



    



    这话听着苏星泽可有点不乐意了,侧身看了宋少卿一眼,也不行礼,直接问道:“宋大人觉得刚才这事能说?”也不等他回答,回身又说道:“侯爷,刚才几位大人都跟着侯爷进了营帐,外面就下属一个,下属初来,也没的经验,不知此事可有惯例处置之法,只叫他们抬了尸体回去,先不要妄动,凤鸾寨那些人下属也只叫人暗中看着,并未拿人,到底如何,还请侯爷吩咐。”



    



    司马文候脸色本就有些阴,如今还死了人,也显得有了些火气,听苏星泽请示意见,嘴唇动了动,显是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旁边鲁学士说道:“表兄,这些蛮人这般凶蛮,不如借此杀一杀他们的威风,进了城也好行事。”



    



    苏星泽心里却不赞同这话,不过他们兄弟之间,却不似宋少卿,未得吩咐插不得嘴,便看着司马文候,等他发话。



    



    司马文候听了表弟所言,转过身看着他道:“出来之时,叔父怎么说的你忘记了?多看,少说。这等大事,岂能如此莽撞。”说完又向着苏星泽问道:“你刚才为何不说?”



    



    苏星泽没想到侯爷也来这般问他,心下想道:大不了回我的清江去,想要给我气受,却不容易,当下便梗着脖子说道:“启禀侯爷,下属识字不多,在码头上打混了这两年,却也有些见识。”



    



    “当年圣王设这安西王府,王弟当封,想来也是怕西疆有所反复,一直延续百年,如今突然要以凤鸾寨那人质一般的木元伯领爵,可是朝廷觉得西疆形势有些波折,却又不能动刀兵,为求稳妥的法子?”



    



    司马文候本是问他为何刚才不说杀人之事,他却扯到安西王位上来,那宋少卿又要开口,却被司马文候抬手压了下去,只看着苏星泽轻声道:“不错,你继续说。”



    



    苏星泽见侯爷并不说他,胆气更壮几分,脑子里理一理思路又继续说道:“朝廷这个法子,下属也是觉得不错的。那木王爷打小便在王都,受的都是汉家教化,以他来接任安西王位,既能跟朝廷保持一致,又因他出身也能压的住土人。”



    



    “刚才下属要是当时说了杀人一事,侯爷又如何处置?若是放过,未免当场失了威严,叫那木平仲看轻,若要惩治,那木王爷求情又如何?秉公而断,怕是侯爷以后跟那木王爷不好相处,也怕对王爷的身子有什么影响。”



    



    “那木平仲大不了交两个人上来,侯爷真能说杀就杀?下属看那木平仲外表看着粗鲁耿直,心里头的弯弯儿怕不必那当官的少。两次冲撞行营,说不定是他故意使人为之,侯爷真要杀了人,他在下头鼓动一番,说不得还要弄出更大的乱子来。”



    



    司马文候听着苏星泽一番话,脸色渐缓,眼神也亮了起来,见他额头竟是有了细汗,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情由,轻笑一声说道:“往后你就依着你的性子说话,用不着学他们文绉绉的。你且说说,眼下该当如何?”



    



    苏星泽本来想着,既然进了侯府,万般事务皆有体制,这些日子说话间也就注意了些,他自己本身也是觉得实在别扭,听到司马文候如此体贴,心里敬服之余,整个人也便放松了些接着说道:



    



    “侯爷,要我说,这木平仲也就跟清江码头上的那些泼皮手段没多大差别,他后头说不定还有什么人指使,现在也不用去管他,两个人死了也就死了,再杀回来,显得我们也跟他个泼皮一样。”



    



    “朝廷封了那凤鸾寨的木元伯回来做王爷,对西疆几十个寨子来说,应该是了不得的恩典了,肯定对他们也有些要求,侯爷作为钦使,到时候应该也要跟那各个寨子的首领有一些往来,等到适当的时候,再把这事提起来,说不定对侯爷的差事有些帮助。”



    



    “所以我就觉得,杀他木平仲两个人,只是小人手段,麻烦首尾也多,侯爷您看的是大局,这事,我们也就先当他没发生过一样,那木平仲心里肯定轻视侯爷,说不定还会露出些什么尾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