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龙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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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兄弟

    接下来两日,刺客果然不再来,兵备道的兵卒当天就撤了出去,清江城内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公服又还给了衙门,码头上诸般事务苏星泽却是费了好半天心思,最终才决定交给张正跟郭大头共理,船行老大那里也给了两成分润,妻女倒不着急,回程之时带上便可。



    



    一切安排妥当,又同众班兄弟们喝了半日,第三日一早别过娇妻幼女,赶到城南时,人已齐了大半,几个兄弟也在一旁送别,等到辰时,正式启程。



    



    出了城,整个队伍比入城时壮大不少,清江府兵备道拨了两队一百人的护卫,劲装好汉也多了数人,文候体贴,拨了辆马车给顾长卿,木小蛮欢脱的性子坐不住,苏星泽便沾了些光。



    



    一路车马无话,一般府县也不停留,因为要照顾木王爷,十数日间才出了清江府,又过的十来天,九月初六晚间,才算看见安西王城的影子。



    



    一路平安无事,刺客也再不现身,苏星泽这些日子倒落了个清净,那司马文候也只找他说过一回话,十来天中倒有大半在跟那小蛮姑娘斗嘴,剩下小半,跟着队伍里头其他人也混了个半熟。



    



    眼看着天色日暮,前头传下话来,就在城外扎营安歇一晚,明日进城。又是一番吵闹,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安生下来。苏星泽照例扶了顾长卿去给那木王爷行针,完了又到侯爷那点个卯。



    



    启程时司马文候便有吩咐,这一路护卫不需苏星泽费心,因此这点完卯便同在衙门下了值一般,尽可随心,苏星泽安置好自己的营帐,又来寻那小蛮姑娘以混个晚饭,找了半天,却听旁人说是进城去了,刚怏怏回到营帐,便有人来传,侯爷相召。



    



    去到钦使营帐,里头坐着五人,皆是往常司马文候身边之人,苏星泽行个礼便站到一旁,司马文候正在看读信函,听他唱名抬头来笑了一笑,温言说道:“我这里你不必拘束,坐着说话吧。”苏星泽看着正好留了个空位,便依言坐了。



    



    从那日这侯爷钦使点了他的从事,便未同他说过需做何事,苏星泽自觉从未在衙门行走过,怕坏了规矩,这些日子他也私下打听过一番,旁人都说听侯爷吩咐便是了,倒把他弄的越发糊涂,眼下又唤了他来,眼看就要进城了,等下须要问一问才好,心里头想着,不觉又挺了挺身子。



    



    司马文候看着他正襟危坐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又说道:“苏先生不必如此,本候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本候先介绍几位同僚你认识。”



    



    苏星泽心里正自想着其他,听了这“苏先生”一番话,一下子还没明白过来,等明白是叫他时,心里头又骇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说道:“侯爷恕罪,这先生我可做不得。”



    



    司马文候听的此语也站了起来,一边往帐中走一边说道:“你且宽心,本候也不叫你去做夫子,你虽不学,但却有术,写得好词章的才俊随处可得,但真能处事实干之人却不易寻。本候用你,只因观你处事机变,临危而不乱,心思细腻周到。”



    



    “本候事务繁杂,年岁与你也仿佛,难保万般周全,往后你就跟在本候身边,些许事务,帮本候参详一二。”



    



    苏星泽听完,心里稍安,若是叫他去做个文书参谋一般的人物,那是万万做不来的,不过就算如此,这“先生”两个字听的实在别扭,忍不住便说道:“多谢侯爷厚爱,不过这先生两个字,下属实在担不起。”



    



    “只要能帮的我的,便是我之先生。”司马文候说着话,脸色暗淡下去,也不容他再说,给他介绍起帐中其他五人来。



    



    两个自幼跟随的贴身侍卫,也是兄弟,一个蒋承虎,一个蒋承松,一个文书参谋,却与他是本家,姓苏单名一个河字,一个贴身传唤司马横,剩下那个官儿,乃侯爷表兄,馆文阁学士,名唤鲁正涯。



    



    苏星泽同各人一一见过,听的司马文候又说道:“这些时日也是本候疏忽了,放着路上的日子让你得了些清净,日后若本候无事,便由大苏先生先教你些诗文跟朝廷规制,等回了王都,再帮你找个先生。”



    



    苏星泽又转身先谢过那苏参谋,见司马文候正要往下说,帐外有人禀报,王城里头有大队人马过来,忙叫了进来细问。



    



    “只见火把,应有三四十人,什么人倒不清楚,宋大人已派了人去查问。”护卫说完便转身出了营帐,苏参谋接道:“不是凤鸾寨便是安西王府了,侯爷要不要出迎?”



    



    苏星泽刚落实了差事,心里头正有些快意,听这本家这般说,也上前说道:“侯爷是钦使,代表的是王上,想来应该是侯爷最大了,去迎他干什么?”



    



    司马文候听的这话哈哈大笑两声,转身来看着苏星泽说道:“不错,你能想到这一点,本候眼光果然了得。”说完整个人竟似风发起来,看着那苏参谋又说道:“大苏先生稳成之言,本候自然明白,不过王都形势先生也是知晓的,一味怀柔并非上策。”



    



    那苏参谋忙躬身请罪,司马文候一笑带过,又看着两人说道:“如今正好,大苏稳重,小苏刚烈,你两个又是本家,正好一块儿。”



    



    说完各回其座,那馆文阁鲁学士又上来说道:“表兄得此良才可喜可贺,不过小弟是否需要出去探探?”



    



    司马文候略一思量,便允了他,鲁学士刚出帐门,苏星泽便听到远远的有人大声喊道:“大哥!大哥!”又听那声音吼道:“你们拦我做什么,我去见我大哥还要你们答应?”



    



    苏星泽眼见着司马文候脸上不悦之色闪过,便叫了声“侯爷”,司马文候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也好,你也去瞧瞧。”



    



    苏星泽领命出了营帐,紧两步赶上那鲁学士,一同来到营地外围,只见几个兵卒把一群人挡在临时门禁外头领头一个彪形大汉,一边嚷嚷着一边单手推着那阻拦兵卒,兵卒身后,一个瘦弱文士正爬起来。



    



    苏星泽看着那文士像是那什么宋少卿,连忙小跑了过去把人扶起来,只听他嘴里“蛮子,蛮子”个不停,也不去理会他,提了口丹田之气大喝了一声,刚刚站稳的宋少卿又是一个趔趄。



    



    那大汉见又来了人,停了手上动作,大声说道:“喂,赶快放我进去见我大哥,北边的官儿都是这样的么?拦着人兄弟不让相见是什么道理?”



    



    苏星泽见的外头人群稍安了些,又回头看看那鲁学士,见他没开口的意思,上前扒开两个兵卒说道:“这里是钦使营帐,圣王天威所在,你们这样成什么样子,我也是西疆人,都知道规矩,你们出来,长老没交待过的么?”



    



    大汉听了这话一窒,马上又说道:“现在是你们拦着不让我们兄弟相见,规矩也是你们先坏的。”



    



    苏星泽听的他这话,也懒得再跟他啰嗦,直接问道:“你是什么人?你兄长又是谁?说清楚了,自然让你们相见。”



    



    那大汉听了便道:“我叫木平仲,里头你们封的新王爷就是我大哥。”



    



    苏星泽方才便已想到此人身份,听了倒不奇怪,只说道:“其他人退开营帐十步,你跟我进来,先去见了钦使,自然让你兄弟相会。”



    



    木平仲听他应允,回身说了几句,身后一众人如言退去,苏星泽也便叫那兵卒开了营门。到的帐外,自有护卫进去通传。



    



    进了营帐,这木平仲却变的极恭敬,弯腰行了个大礼,口中说道:“凤鸾寨木平仲拜见钦使大人。”



    



    司马文候说了句“无需多礼”,下堂来亲自扶了他起身,因是兄弟私下相见,说了两句场面话,便着那宋少卿领了他去。



    



    等的两人出了营帐,司马文候转头看向大苏问道:“此人如何?”



    



    大苏想了片刻,认真回到:“此人方才在营外那般粗鄙,宋少卿也拦不得他,到了侯爷跟前却是这般恭敬,礼节一丝不差,也是个奸猾之辈,再与他往来,可得谨慎些。”



    



    司马文候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苏星泽却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也就跟清江城外那泼皮一般,正要开口,听的外头又是那木平仲的声音叫道:“谁?谁把我哥哥伤成这样的?”



    



    帐内几人听了都是一楞,当日出的清江城,那两个接钦使的凤鸾寨人便离了大队,想来应是先回寨子报信,可是听木平仲的口气,他竟不知道那木王爷受伤之事!



    



    如此一来,事情便有些麻烦,司马文候话不多说,当先便出了营帐。



    



    那木王爷的营帐也就隔了个护卫小帐,十多步便到,苏星泽跟了进去一瞧,两个伺候的女娥已经倒在地上,想来是那木平仲气急之下所为,宋少卿站在门侧不敢上前。



    



    木平仲正解着他兄长衣衫,想是要自己查看一番,听的身后动静,回头见是司马文候三个,马上停了手,起身过来,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司马文候咬牙道:“钦使大人恕罪,请问大人,是什么人打伤了我兄长?”



    



    苏星泽看着此景,便要上前,听的榻上那木王爷喊道:“小二不得无礼!”话音刚落,便一连串咳嗽起来。苏星泽不待吩咐,连忙转身去请顾长卿。



    



    好在为防万一,顾长卿的营帐就在旁边,苏星泽出门喊了两声,听到人应了,又回身进来。木平仲已经转回身去,只抱着那木王爷手臂,司马文候也到了榻前,温言说道:“元伯兄无需动气。”



    



    那木王爷却只看着木平仲,眼神竟是说不出的温柔,嘴里轻声说道:“小二,小二,你都长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木平仲听的这话,似要哭了出来,哽咽着道:“老大是我,是我,我是小二,小二来接你了,我们回寨子里去,养好了伤,再一同去报仇。”



    



    苏星泽看着他二人兄弟情深,先前对木平仲的那点恶感也消失无影,看着那木王爷似要抬手,却动弹不得,想着顾长卿怎的还不过来,刚转身,又把个小蛮姑娘撞了个趔趄。



    



    司马文候让过一边,顾长卿放了药箱上前,刚弯下腰去,却被木平仲抓着领子提了起来,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还没开口,小蛮姑娘一把窜了上去,伸手搭住他手腕一拧,木平仲吃痛松了开来。



    



    木平仲松了手,也不说话,转头看着木小蛮,苏星泽暗道一声“不好”,刚跨出一步,听着小姑娘脆声说道:“怎么?想打架?有本事的就出去打,伤了我阿叔,你哥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着便往外走。



    



    苏星泽心里只叫了声“姑奶奶”,一把拉住小姑娘右手,还没开口,木小蛮回头冷冷盯了他一眼,苏星泽心里一颤,竟是不由自主的又松了开。司马文候见这阵仗,也在旁边喊了一声“木姑娘”,谁知这小姑娘竟道:“我找人打架,你这官儿也要管么?”说着话还朝那木平仲招了招手。



    



    这木平仲也是个受不得激的,一见之下,话也不说一声,拨开苏星泽便跟着出了营帐。



    



    两人出了营帐便交上了手,却是一番搏命的打法,丝毫不见留手,苏星泽站在边上只是着急。这一路上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小姑娘有事没事总要找他打一番,虽然他也从中受益匪浅,对于小姑娘的本事却是越来越忌惮。想那凤鸾寨地处偏远,这木平仲去哪里寻得名师,学的上乘武艺。已经伤了一个哥哥,要再伤了他,侯爷这差事,可就有些不好交代了。



    



    司马文候跟着大苏参谋几个也是同苏星泽一般,各自着急,偏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本事却大,满营地里头,除了那顾长卿,其他无一人能够拦的下她来,就算招来兵卒,以军阵应付,怕也是徒劳。



    



    苏星泽盯着两人,丝毫不敢松懈,只待一有不对,他便顶上去,想来加上这十数日所悟,总能接了她三两招,拦下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