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龙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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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接驾

    这一日晚间,城内各大掌柜的便都收到了封岸的消息,苏星泽抽了个空,也去城西走了一遭,两处城门也都贴了衙门告示。



    



    对于苏星泽一个捕房副班头,真正需要他做的事并不多。一个是安排人手搭牌楼,再一个城外这些日子出现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棚子清理一下,最后就是跟着张有行,壮些衙门声势。



    



    城外的棚子是些北边流落过来的人搭建,苏星泽也是看他们这两日并无妨碍,没去管他们,王都来人,自然要讲些脸面,苏星泽便叫了郭大头去处理,去处早帮他们想好,先挪到娘娘庙。



    



    第二日的早市,比往日的便忙了许多,不少商家要赶行程,一个个巴巴的都来找苏星泽,船行老大虽不是他的人,关系却是极好的,平日里对他的安排也是言听计从,苏星泽无法,只得两人商量着重新分了船队。



    



    忙完早市,便要开始封岸,搭建牌楼。昨日安排下去的人手,早把一应物料堆在了城墙边上,规模建制,昨日向师爷便画了图样给他。



    



    苏星泽安排妥当,便叫了孙六张正两个看着,自己先回了城。玉娘从昨日午间便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当时并未在意,到晚间越发不对了,才去了众生堂,顾长卿不在,王耀祖过来,也没看出什么来,只开了些温和养身子的,今早他起来之时,倒是说好些了,但还是觉得身子困乏无力。



    



    早市收的迟,城内也就安息的迟些,苏星泽看着街面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大步流星的往众生堂去。刚过阳安街,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赶到拐角一瞧,却是小蛮姑娘,被三五个人拦着,看几人打扮,也不知是那里来的富家子弟,混世魔王。



    



    小蛮因为闹了王家那一出,顾长卿便约束了她些,两人并无血亲,小蛮也不知为何,就觉得这顾大叔亲切,也就老老实实的在众生堂呆了两天,今日实在耐不住了,又听的外头比前两日收的迟些,便出来透个风儿。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喜饮酒,其量非浅,到和安楼喝了一回,正想着回去,不料在大堂却被个无赖调笑,小蛮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便走,谁知这人竟追到街面上来。



    



    小蛮看着这无赖子拦了她去路,心里头恼火,本想出手整治他一番,转头间见了苏星泽,忙朝他招了招手。苏星泽知他本事,本想躲着看个好戏,无奈之下也只能走上前来。



    



    “呐,他就是我情郎,你要我跟你回去,先问过他吧。”苏星泽刚刚站定,就被小姑娘的大胆唬了一跳,姑娘家家的,这话如何能随便就说。



    



    对面的富家子年纪尚轻,长的却是极为俊朗,剑眉星目,身材挺拔,听了小姑娘这话,便抬眼来打量苏星泽,上下看了两眼,抱个拳笑着问道:“这位兄长,可曾与这小娘子订下亲事?”



    



    苏星泽也把对面三人打量一遍,听这人官话说的并不太好,文绉绉的有些生硬,也不知哪里来的,心里琢磨着怎么回他,旁边小姑娘一把把他手臂拽住,脆声道:



    



    “再过两月就要过门了,你要不要来喝杯喜酒?不过你可不许闹,苏哥儿现在衙门做事,小心他抓了你去。”



    



    想是小姑娘听的别人这样称呼苏星泽,如此情况之下顺口也就叫了出来,苏星泽却听的极为别扭,嘴里头假意咳嗽一声,却不防小姑娘悄悄用力在他臂上拧了一下,好险没把舌头咬住。



    



    对面的富家子听了这话,脸上大是遗憾之情,却仍是极有礼貌的说道:“如此,便是小弟唐突了,我家就在西宁府,兄长好事之日,定要给我报个信儿,城东宋家一问便知。”



    



    苏星泽见他言词知书明理,好感顿生,也同他客气一番,还没说上两句,便被小姑娘拉了开去,待到街头已见不着那几人,方才把胳膊松开,又横眉说道:“喂,今天叫你占了便宜,你也别得意,我的手段你是看见了的,要再阴魂不散,小心你两条腿。”



    



    小姑娘说完就走,苏星泽也不同她计较,见她也往众生堂方向,只得跟在后面。小姑娘听的脚步声,回头见他跟着,作势就要动手,苏星泽连忙解释,小姑娘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到的众生堂请了顾长卿,小姑娘听说他已有妻室,却来了兴致,非要去瞧一瞧是何等人物,顾长卿唬她两句,却当做没听到一样,也只得随了她。



    



    到了家,玉娘正在小憩,苏星泽叫了人出来,抱着闺女在一旁候着,那小蛮姑娘鬼头鬼脑的,又要接过去抱一会儿,苏星泽是在不知拿这人怎么办,只能递了过去,嘴里不停叫着小心。



    



    小姑娘抱着小孩儿倒有模有样,一边轻轻晃动,一边“哦哦”的逗弄,小家伙也不认生,一边“啊啊啊”笑着,一边伸出手来抓她脸,两个人竟好似极有缘分一般。



    



    苏星泽一边小心照看着,心里头也觉着奇怪,旁边顾长卿把完脉,站起来到小姑娘身边也看了看孩子,笑着对苏星泽说道:“恭喜苏哥儿,玉娘这是有喜了。”



    



    苏星泽听的这话,楞了那么一瞬,马上咧开了嘴,喜笑颜开的抓着顾长卿的手也不知道说什么,玉娘也回过神来,小两口拜谢一番。



    



    喜脉初显,并无其他症状,顾长卿也就不用开什么方子,只叮嘱了些禁忌事项,便拉了恋恋不舍的小姑娘告辞。



    



    再添子嗣,对于苏家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苏星泽乱七八遭的说了好一会儿,玉娘知道他这两日白天也有公务在身,正好青牛儿来找,便赶了他出门。



    



    城外的牌楼苏星泽并不担心,找的都是些老手艺匠人,衙门活计,容不得他们不尽心,而且还有孙六张正两个看着。



    



    街面上有些热闹,因为改了行程,一帮聚在蒙川府“接驾”的都赶了过来。府衙的,要路过的一些城县的,安西王府的,看打扮,连远些的一些寨子都派了人来。



    



    苏星泽担心着外来的人多,怕生出什么事来,便去找张有行请了个令,带着一般壮班捕手巡了一下午的街,回去匆忙吃了个饭,又叫了孙六几个,汇合了一班人继续,好算没出什么事,把这一天累了过去。



    



    几个兄弟也都得了嫂嫂有喜的消息,喊着要吃酒,苏星泽却没允他们,明日钦使大驾,容不得马虎。



    



    第二日因为停了早市,整个清江城难得多睡了一会儿。苏星泽知道天光大亮,才被叫了起来。玉娘服侍着好生梳洗了一番,吃过早点,才不慌不忙的来衙门报道。



    



    衙门里头,张有行也多睡了一会儿。官面上的同仁,王府的贵宾,一一接待,晚上一场宴席直到夜半才收。回了衙,又同向师爷把今日的事议了一番,时近丑时,方才安歇。



    



    钦使总要在北城耽搁一阵子,张有行也就并不慌,用过早茶,唤人一一喊了各房主事,在二堂又说了一阵子话。钦使除了送归凤鸾寨少寨主接任安西王之外,还负有代天巡守,督导官府,体察民情之责,因此上,这衙门里头也含糊不得。



    



    此等场合,本应是杜九的,不过,为了潘夫人一事,前日被派去了府城,尚未回来,苏星泽便顶了上去。



    



    一众人喝了晌茶,张有行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领着几人出了衙门,直奔码头。



    



    码头上两丈四的牌楼裱着黄纸,日头下倒极是漂亮,正下方三尺高一个木台,赭黄色的丝娟铺着,从两头的台阶顺下来,各自出去数丈远。



    



    两侧遮阴的大棚下,已有不少人早早到了,一桌桌坐着,伺候茶水的殷勤往来不休。



    



    张有行进了左侧的凉棚,作为此地主官,便是安西王府也大不过他去,靠牌楼头上一桌便给他留着,张有行同众人打过招呼,径直去坐了。



    



    钦使一行在清江城的护卫自有兵备道负责,不过人前开道,街面秩序却需由苏星泽负责,因此他也带了些捕手在身边。等的张有行落座,便带着人先去看了看牌楼高台是否结实,又去凉棚后头一圈瞧瞧是否有那刁民藏着,检查妥当,便也去寻了个阴凉候着。



    



    这一等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苏星泽坐在树荫下也被烤的出了一身的汗,连着身边两个捕手,三人足喝了两大壶凉茶,正要去叫第三壶时,听的旁边捕手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可算是来了。”



    



    张有行也等的无可奈何,眼下已是八月末了,放在往年早入了秋,如今却还跟盛夏一般酷热难耐,虽有遮阴的凉棚,江风也有一阵没一阵的,却丝毫不济得甚事,眼看着巳时都要过了,才看到望风的小厮一路小跑着过来,一边叫着“来了,来了”。



    



    张有行等小厮进了凉棚,又确认了一遍,这才打发了他去,站起来户曹主事帮着理了理官服,两侧凉棚里头,一众主事人见了他的动静,也都站起来理过衣冠,跟着张有行站在了中央的大道上。



    



    苏星泽地位低微,自然轮不到他,不过今日递茶水的却是张正,孙六虽然话多讨喜,兄弟里头,苏星泽心里却更看重这个老三。质朴淳厚,心思却细,拳脚功夫也较其他两个好些,所以今日这个民意代表,苏星泽便推了他来。



    



    张正刚才跟着几个衙门帮闲,一直在招呼凉棚里头的那些人,见了他们架势,也知道等会儿自己要出场,往日从没见过这般大人物,心里不由有些虚,便朝着苏星泽跑过来。



    



    “苏哥儿。”张正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叫了一声便没了下文,苏星泽知道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言道:“怕什么,无非是生的好些罢了。等会儿得了赏钱别告诉孙六,闲了我们喝酒去。”



    



    张正憨厚的跟着笑了笑,看着苏星泽云淡风轻的样子,只觉心头安宁,就算那王上来了,无非也就是给他递杯茶而已。一边呼了口气,一边跟着苏星泽看着道上的官儿们。



    



    大道上张有行整齐了队伍,便领着十数人从一侧过了牌楼,往前数十步远,便是码头,江面上两艘官船越来越近。



    



    又等了半注香时候,官船靠了码头,四个矫健的身影头前来放了踏板,又有两声锣响,船楼门开,一行人鱼贯而出。



    



    最前头一个修长挺拔,站在船头往岸上看了两眼,回头跟后面人不知说了两句什么,隐约中传来丝笑声。未几,有贴身随从上来帮扶着踏上踏板。



    



    张有行趁着最后的时间掏出丝娟来擦了额头的汗珠,看着来人已不足三丈,一个大礼躬下身去,身后十数人几乎也一齐动作,十多张嘴一起恭谨的大声说道:



    



    “恭迎钦使!”



    



    队伍中前头那人侧身让了让,张有行又领着众人微微转了个方向,再次拜迎:“恭迎安西王爷!”



    



    前头那钦使极年轻,极儒雅的样子,等众人拜过,温和的说了句,“起了吧。”一众地方官儿随言起了身。



    



    新任的安西王爷却是个中年人,众人拜他,他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楞楞的看了眼人群,又左右看了看两边江岸,忽然走了出来,转身出了队伍往左边走一段,来到根旱柳树边蹲下,队伍后头两个随从连忙跟了上去。



    



    众人也不知这新王爷搞什么鬼,眼见钦使并未有什么表示,只得肃立在道上。



    



    中年王爷双手搭在树干上又楞了一小会儿,回头不知跟身后随从说了句什么,其中一个回身往船上碎步跑去,不一会回来,手里拿了个小锦盒递给那王爷。新来的王爷接过锦盒放在身旁地上,伸手抓了一小把土来,放在鼻尖闭目闻了闻,另一只手拿了锦盒打开,把土小心的倒进去,再关上,起身交给身后随从。



    



    苏星泽隔着十来丈,以他练武之人,自然看的清楚,瞧着那王爷起身归了队伍,连忙又拍了拍兄弟,提醒一下。



    



    王爷归了位,行程继续,地方官儿两边分开,钦使也不客气,直接上了牌楼下的木台。张正记得吩咐,拿了准备好的玉色瓷碗,倒了半碗干净的凉茶,小心的一步一步走近木台,到的台前停住,两臂伸直了递过茶碗,大声说道:



    



    “西疆小民恭谢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