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海咸河淡
沈平安将茶盘端到榻上的矮桌上，小心翼翼斟一杯茶，呈给沈画。
“母妃。”
“嗯?”
“我刚刚准备去晴安阁给德音公主请安，可是我看到三哥跪着，我害怕他觉得尴尬，就没进去。”沈平安看人，似乎想知道答案。
沈画微微示意少年坐到对面去。
沈平安趿着步子，右手撑着，坐在塌边。
“德音和子晟两人从小生活在一起，自然有他们自己的相处之道。你就当作没看到就好了，日后见了，也不必惊慌。”沈画解释给少年。
沈平安点头：“父皇知道吗?”
沈画看沈平安，点点头。
沈平安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小口抿着。
“你对德音，很上心啊?”
沈平安一愣，看着母妃似乎并不在意，点点头：“是的。”
“为什么?”
“就是几年前，救过我一次。”沈平安瞧人。
沈画勾一下嘴角，看向沈平安。
这一看，似乎就要看进沈平安心里了：“不是这样的，你不可能因为一次什么帮助就对人这般上心。”
沈平安狡黠一笑：“母妃，我不会觊觎德音的。”
沈画倒是抬眼认真了神色。
沈平安觉得那神色愈发沉重，终于从坐着变成了站着，背着手微微低头：“我想保护德音皇姐，像保护母妃一样。”
“出去吧。”沈画将杯子轻轻放下。
“母妃…”少年抬头想解释：“是。”
少年怏怏地朝兰园迈着步子，
他没想明白母妃为什么忽然就叫他离开了。
少年回去兰园便开始天昏地暗的睡觉。
起来就是吃饭，吃完饭继续睡觉，偶尔去后面的阁楼边看书，似乎没人记得兰园里还有个孩子。
三天以后。
沈平安终于把瑶光看烦了：“瑶光若是有空，教我轻功吧。”
“没空。”瑶光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一天到晚似乎都不需要睡觉，天热的时候坐在外面也看不出来很热的样子。
沈平安顶着大太阳坐在人对面：“你不热吗?”
瑶光不语。
沈平安忽然想到昨天在阁楼里的书。
“瑶光会治病吗?”
“救急可以。”瑶光看向沈平安：“你会不会包扎。”
“不会。”少年摇头，其实这些基本急救杭清都教过，还教他认了几位重要的药材。
瑶光回屋里拿出一些布块出来，又去树下捡到一根树枝。
也不管沈平安是不是准备好了，自顾自开始讲解：“身体失去太多血会丢了性命，所以在紧急情况下先用布块盖住，把这根布条两边两边绑起来，用一根树枝，这样旋转，将布块勒紧，就可以抑制加速出血。明白了吗?”
沈平安听到了这些天瑶光说的第二句超长的话，一时间也有些吃惊。
“做一次。”瑶光又回到冷冰冰的模样。
沈平安机械地把瑶光做过的动作又重复一次：“这是你自己创造的?”
“只是这样能救命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平安看着兰园周边的围墙走神，忽然从门口跑进来的小太监就朝着沈平安喊道：“九皇子，皇上隐疾发作了!”
沈平安皱眉，起身就朝外疾走，还没到门口，便被身后的瑶光拦下。
“你现在还不能出去。”瑶光神色冷静。
沈平安也微微呼出一口气，问那小太监：“情况如何?”
“皇后、皇贤妃跟皇淑妃在保和殿守着皇上，奴才听说是多年的隐疾了。”那小太监小声说道。
这小太监是锦乐宫的人，平日里皇贤妃自然也是在意兰园动向的。
“我想去看看。”沈平安看瑶光。
瑶光摇头。
“奴才出来的时候，皇贤妃朝奴才打了个眼色，也不建议您现在就赶过去。”
沈平安有些着急，回头站直面对瑶光：“到底在做什么?到底在搞什么鬼?”
瑶光不应人，转身就走。
沈平安恨恨地跺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石桌旁边有一个可以躺着的藤椅，沈平安看一脸淡然的瑶光虽是心里焦急万分，脸上也跟着人表示不着急。
只是躺在藤椅上看着天空的时候有些恍然。
细细想来，长时间低调又中庸的太子忽然做了一件万民敬仰的好事，想来朝中也不会太太平，首当其中，被皇后一手提携起来的外戚就不会善罢甘休，六皇子也一定在拼命搞小动作。
沈平安看着身旁的老树，脑子里却忽然出现四皇子陆子骞那次来兰园，德音公主的态度。
德音公主似乎还比较尊重这个四皇子。
那这样的话…
沈平安坐起来，看着瑶光薄凉的侧脸。
“我想出去一趟，不去看皇帝。”
瑶光转头，盯着少年的眼睛，摇头：“一起去。”
沈平安偏头，压下嘴角：“我老师知道你禁我足吗?”
瑶光一脸你说呢的表情，少年点点头：“既然你胆子足够大，那走吧。”
沈平安从院子后面翻了出去，走至保和殿的时候，沈平安小声说道：“你给我把风，我去拿个东西就出来，出来就给你。”
瑶光点点头。
少年看皇帝寝宫的门开着，进进出出有不少人伺候，门口还有不少太监宫女等着，少年从书房的背面轻轻推开窗户。
左右瞧瞧，翻身跃了进去。
东侧有一排打开的红木箱子，旁边有一张横着的长书案，还有一个立式的悬挂式书案，少年走到红木箱子旁边，仔细观察着这箱子里满满的卷轴画作，呢喃：“果然是放在这里落尘着灰的，这么暴殄天物真不知道送礼物的人该有多伤心啊…哎，在这。”
少年那次明显记得那个画轴后面是金黄色，从上面小心翼翼拿走一个画轴，拿起那卷入眼的画轴，少年轻轻将画放在横着的书案上，解开绳子，右手顺势一滚…
似乎手劲儿有点大，画轴和书案碰撞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百花斗艳，这样看着倒是更显逼真，下面落款：
骞元。
少年知道骞元的，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书画大家骞元的画作万金难求，人又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骞元大家又向来只参与小圈子里的聚会，从不参与大宴会。所以见过的人极少。
可总归是有人见过，可这市井间还真就没有这大家骞元的风声呢。
沈平安小时候就听说过骞元。
少年成名，天才一个。
可沈平安怎么也没想过，这骞元会是皇帝的儿子。
他还以为骞元这种大家向来会出生在那种具有墨香气的书香世家呢。
沈平安右手轻轻抚一下那红色印章，便准备把画卷起来，偷出去。
绳子绑好刚上手，沈平安身后便传来声音：“原本以为九弟只是看看，没曾想是要拿出去啊?”
沈平安手指一僵，后脑阵阵发麻，心里已经狠狠骂自己一句不知死活。
少年轻轻倚着书案转一圈，看向书架之间站着的那位公子。
陆子骞。
虽说是来拿陆子骞送他的画，但是这完全不能作为他能逃避的理由。
陆子骞凉凉地看着少年，一言不发。
沈平安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已经绞起来。
“平安见过四皇兄。”沈平安微微低头。
陆子骞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拿着折扇慢慢踱着步子过来，一声一声像是踩在少年心上。
“嗯，过来偷画啊?”陆子骞问人。
沈平安差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低头不语。
“我会跟德音皇姐细细说明…”陆子骞话还没说完，少年就摇头表示拒绝。
陆子骞看着少年的眼睛，哪里是认错的眼睛，顶多有些悔意罢了。
陆子骞笑笑，抬了右手用折扇支着少年的下巴让人将头抬起得更高些，少年仰着头已经看向天花板，陆子晟才停下，右手将折扇轻轻放在少年额头上。
沈平安心里微微一惊。
耳边传来陆子骞翻书的声音，沈平安没法看人便竖着耳朵听周边的动静。
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少年后颈两侧的肌肉便酸疼起来，还没来得及皱眉求饶，少年就听到窗边轻声落地的声音。
再接着，便是无声。
沈平安心脏突突突跳着，他进来太久，也怪不得瑶光要进来找人。
瑶光走路落步无声，只是转身看到动作奇怪的少年身旁还端着一翩翩公子的时候不免愣了一下神。
只是行动比脑子反应还快。
瑶光左膝及地，微微低头，一言不发。
“四哥…我不敢了…”少年仰着的头颈极酸，却依然不敢小觑这四皇兄独特风骨的气场。
“想来三哥有令叫你将人禁足于兰园好生照看，你做什么呢?”陆子骞问人。
“瑶光的错。”
“带人回去想想清楚，怎么跟我三哥解释。”
“是。”
陆子骞这才拿起少年额上的折扇。
沈平安小心翼翼活动一下肩膀，视线却瞧向书案上的画轴：“那…”
“不是你的。”陆子骞提醒人。
少年点头算是礼貌，转身离开的时候嘴巴里微微嘟囔：“就是我的。”
陆子骞听着两人从窗户上原路返回，不由嗤笑：“臭小子。”
瑶光自顾自在少年身后以一副保护主子的态度走着，速度却并不慢，少年只要也迈大步子，又不由地想解释：“我是真没听到动静，太安静的…”
(本章完)
“母妃。”
“嗯?”
“我刚刚准备去晴安阁给德音公主请安，可是我看到三哥跪着，我害怕他觉得尴尬，就没进去。”沈平安看人，似乎想知道答案。
沈画微微示意少年坐到对面去。
沈平安趿着步子，右手撑着，坐在塌边。
“德音和子晟两人从小生活在一起，自然有他们自己的相处之道。你就当作没看到就好了，日后见了，也不必惊慌。”沈画解释给少年。
沈平安点头：“父皇知道吗?”
沈画看沈平安，点点头。
沈平安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小口抿着。
“你对德音，很上心啊?”
沈平安一愣，看着母妃似乎并不在意，点点头：“是的。”
“为什么?”
“就是几年前，救过我一次。”沈平安瞧人。
沈画勾一下嘴角，看向沈平安。
这一看，似乎就要看进沈平安心里了：“不是这样的，你不可能因为一次什么帮助就对人这般上心。”
沈平安狡黠一笑：“母妃，我不会觊觎德音的。”
沈画倒是抬眼认真了神色。
沈平安觉得那神色愈发沉重，终于从坐着变成了站着，背着手微微低头：“我想保护德音皇姐，像保护母妃一样。”
“出去吧。”沈画将杯子轻轻放下。
“母妃…”少年抬头想解释：“是。”
少年怏怏地朝兰园迈着步子，
他没想明白母妃为什么忽然就叫他离开了。
少年回去兰园便开始天昏地暗的睡觉。
起来就是吃饭，吃完饭继续睡觉，偶尔去后面的阁楼边看书，似乎没人记得兰园里还有个孩子。
三天以后。
沈平安终于把瑶光看烦了：“瑶光若是有空，教我轻功吧。”
“没空。”瑶光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一天到晚似乎都不需要睡觉，天热的时候坐在外面也看不出来很热的样子。
沈平安顶着大太阳坐在人对面：“你不热吗?”
瑶光不语。
沈平安忽然想到昨天在阁楼里的书。
“瑶光会治病吗?”
“救急可以。”瑶光看向沈平安：“你会不会包扎。”
“不会。”少年摇头，其实这些基本急救杭清都教过，还教他认了几位重要的药材。
瑶光回屋里拿出一些布块出来，又去树下捡到一根树枝。
也不管沈平安是不是准备好了，自顾自开始讲解：“身体失去太多血会丢了性命，所以在紧急情况下先用布块盖住，把这根布条两边两边绑起来，用一根树枝，这样旋转，将布块勒紧，就可以抑制加速出血。明白了吗?”
沈平安听到了这些天瑶光说的第二句超长的话，一时间也有些吃惊。
“做一次。”瑶光又回到冷冰冰的模样。
沈平安机械地把瑶光做过的动作又重复一次：“这是你自己创造的?”
“只是这样能救命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平安看着兰园周边的围墙走神，忽然从门口跑进来的小太监就朝着沈平安喊道：“九皇子，皇上隐疾发作了!”
沈平安皱眉，起身就朝外疾走，还没到门口，便被身后的瑶光拦下。
“你现在还不能出去。”瑶光神色冷静。
沈平安也微微呼出一口气，问那小太监：“情况如何?”
“皇后、皇贤妃跟皇淑妃在保和殿守着皇上，奴才听说是多年的隐疾了。”那小太监小声说道。
这小太监是锦乐宫的人，平日里皇贤妃自然也是在意兰园动向的。
“我想去看看。”沈平安看瑶光。
瑶光摇头。
“奴才出来的时候，皇贤妃朝奴才打了个眼色，也不建议您现在就赶过去。”
沈平安有些着急，回头站直面对瑶光：“到底在做什么?到底在搞什么鬼?”
瑶光不应人，转身就走。
沈平安恨恨地跺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石桌旁边有一个可以躺着的藤椅，沈平安看一脸淡然的瑶光虽是心里焦急万分，脸上也跟着人表示不着急。
只是躺在藤椅上看着天空的时候有些恍然。
细细想来，长时间低调又中庸的太子忽然做了一件万民敬仰的好事，想来朝中也不会太太平，首当其中，被皇后一手提携起来的外戚就不会善罢甘休，六皇子也一定在拼命搞小动作。
沈平安看着身旁的老树，脑子里却忽然出现四皇子陆子骞那次来兰园，德音公主的态度。
德音公主似乎还比较尊重这个四皇子。
那这样的话…
沈平安坐起来，看着瑶光薄凉的侧脸。
“我想出去一趟，不去看皇帝。”
瑶光转头，盯着少年的眼睛，摇头：“一起去。”
沈平安偏头，压下嘴角：“我老师知道你禁我足吗?”
瑶光一脸你说呢的表情，少年点点头：“既然你胆子足够大，那走吧。”
沈平安从院子后面翻了出去，走至保和殿的时候，沈平安小声说道：“你给我把风，我去拿个东西就出来，出来就给你。”
瑶光点点头。
少年看皇帝寝宫的门开着，进进出出有不少人伺候，门口还有不少太监宫女等着，少年从书房的背面轻轻推开窗户。
左右瞧瞧，翻身跃了进去。
东侧有一排打开的红木箱子，旁边有一张横着的长书案，还有一个立式的悬挂式书案，少年走到红木箱子旁边，仔细观察着这箱子里满满的卷轴画作，呢喃：“果然是放在这里落尘着灰的，这么暴殄天物真不知道送礼物的人该有多伤心啊…哎，在这。”
少年那次明显记得那个画轴后面是金黄色，从上面小心翼翼拿走一个画轴，拿起那卷入眼的画轴，少年轻轻将画放在横着的书案上，解开绳子，右手顺势一滚…
似乎手劲儿有点大，画轴和书案碰撞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百花斗艳，这样看着倒是更显逼真，下面落款：
骞元。
少年知道骞元的，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书画大家骞元的画作万金难求，人又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骞元大家又向来只参与小圈子里的聚会，从不参与大宴会。所以见过的人极少。
可总归是有人见过，可这市井间还真就没有这大家骞元的风声呢。
沈平安小时候就听说过骞元。
少年成名，天才一个。
可沈平安怎么也没想过，这骞元会是皇帝的儿子。
他还以为骞元这种大家向来会出生在那种具有墨香气的书香世家呢。
沈平安右手轻轻抚一下那红色印章，便准备把画卷起来，偷出去。
绳子绑好刚上手，沈平安身后便传来声音：“原本以为九弟只是看看，没曾想是要拿出去啊?”
沈平安手指一僵，后脑阵阵发麻，心里已经狠狠骂自己一句不知死活。
少年轻轻倚着书案转一圈，看向书架之间站着的那位公子。
陆子骞。
虽说是来拿陆子骞送他的画，但是这完全不能作为他能逃避的理由。
陆子骞凉凉地看着少年，一言不发。
沈平安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已经绞起来。
“平安见过四皇兄。”沈平安微微低头。
陆子骞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拿着折扇慢慢踱着步子过来，一声一声像是踩在少年心上。
“嗯，过来偷画啊?”陆子骞问人。
沈平安差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低头不语。
“我会跟德音皇姐细细说明…”陆子骞话还没说完，少年就摇头表示拒绝。
陆子骞看着少年的眼睛，哪里是认错的眼睛，顶多有些悔意罢了。
陆子骞笑笑，抬了右手用折扇支着少年的下巴让人将头抬起得更高些，少年仰着头已经看向天花板，陆子晟才停下，右手将折扇轻轻放在少年额头上。
沈平安心里微微一惊。
耳边传来陆子骞翻书的声音，沈平安没法看人便竖着耳朵听周边的动静。
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少年后颈两侧的肌肉便酸疼起来，还没来得及皱眉求饶，少年就听到窗边轻声落地的声音。
再接着，便是无声。
沈平安心脏突突突跳着，他进来太久，也怪不得瑶光要进来找人。
瑶光走路落步无声，只是转身看到动作奇怪的少年身旁还端着一翩翩公子的时候不免愣了一下神。
只是行动比脑子反应还快。
瑶光左膝及地，微微低头，一言不发。
“四哥…我不敢了…”少年仰着的头颈极酸，却依然不敢小觑这四皇兄独特风骨的气场。
“想来三哥有令叫你将人禁足于兰园好生照看，你做什么呢?”陆子骞问人。
“瑶光的错。”
“带人回去想想清楚，怎么跟我三哥解释。”
“是。”
陆子骞这才拿起少年额上的折扇。
沈平安小心翼翼活动一下肩膀，视线却瞧向书案上的画轴：“那…”
“不是你的。”陆子骞提醒人。
少年点头算是礼貌，转身离开的时候嘴巴里微微嘟囔：“就是我的。”
陆子骞听着两人从窗户上原路返回，不由嗤笑：“臭小子。”
瑶光自顾自在少年身后以一副保护主子的态度走着，速度却并不慢，少年只要也迈大步子，又不由地想解释：“我是真没听到动静，太安静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