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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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那事(二)

    sun sep 04 16:42:19 cst 2016

    (二)独处

    总算大家都洗好了脸,坐到桌子上用早饭了。一张不知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正方形桌子,桌面已被四季的油盐抹得很漆黑发亮。中间放着一大白瓷盆,足足有洗脸的那种脸盘大,被柴火煮得又烂又稠的白稀饭正冒着丝丝雾气,一把竹勺一小截插入稀饭中,大半截斜斜地靠在白瓷盘的边沿上。围着盛稀饭的盘的四周放上四个碟,分别装着两碟的咸萝卜和两碟的盐炒花生米。四条长条凳子把桌子围起,8个人正好两两一条。农村里的早饭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早饭,尤其在这个不是农忙的季节。一碗用自家井水煮的稀饭,外加几根自家腌的萝卜条或炒咸菜,如果是农忙时节,会加上一张用小麦粉煎的饼以填饱容易饿的肚子。现在不做农事自然就不需要那一张不容易得到的饼了。

    昨晚上的酒气还没有完全消退,所以丁家上下都没有多大食欲,每个人只是喝下几口便草草结束早餐,方鹃配合着婆婆和小姑一起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准备拿着去厨房洗干净。婆婆手快地制止了她,方鹃哪里好意思,再说在家里时也是常常跟母亲一起收拾,已经习惯了。这时小姑也加入制止方鹃洗碗的行列,她的双手死死地按住方鹃的两只手,那双表示不需要她出手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看看那种架式,方鹃只得放弃,来日方长嘛。

    “后山上的小麦地里的草需要除了,吃过早饭建天带上方鹃一起去吧,半山腰的那大块麦地就我跟老二、老三去吧,老四跟老六还有老婆子,就在家里收拾昨晚还没有来的及打扫的家园。”老爷子抹了一把嘴巴后,跟桌子前的孩子交待道,说完后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就用两只手拢拢了披在肩上的棉袄下了餐桌。走到大门口一只脚刚刚迈出门槛时,又扭过头来对着丁建天道:“照顾着媳妇点,主要是让她熟悉下我们家里的地,不懂的地方多教教。”老头一脸的认真且严肃,转眼间已经到了墙角拐弯处拿起一把锄头,扛在肩上向半山腰走去。

    丁建天一边点着头表示听见了父亲的交待,一边朝方鹃那儿看了看,方鹃正看着他的妹妹,见他看着她就立马收回了眼光。她原想,要是妹妹能陪着她一道就好了,昨天的一个下午以及晚上闹洞房,都是由她在才避免了一些尴尬呢。只是,她哪里好意思张个嘴呢。

    愿意与否,方鹃早饭后还是跟着男人去地里了。现在的天已经完全放亮,朝阳刚刚露出点头发丝丝,望远处看到朝霞的那种温暖色调,方鹃顿时觉得心情不错。此时,村子里的老老少少都已经起来,小的上学,中年的去地里做事情,老年的在家收拾,整个村子一片热闹。老母鸡领着小鸡仔绕着自家院墙寻找着被遗忘的食物;水鸭们有秩序地排成一队,“呱呱呱”地向村子东头的池塘进发;有养水牛的家里,老汉一手拿旱烟袋,一手牵着牛准备去山上吃草。

    他前面带路她后面跟着,在路上无人之处,他经她不注意时迅速地拉起她的手,她被他这冷不防的快速给轻轻地吓了一跳,不过马上就适应了,感觉到一只粗糙但温和的手,没有敌意。她还是在没有牵上两分钟后用力地逃脱了,跟另外一只手牵习惯了,突然间要跟这只手拉在一起,心里总是感觉很别扭。离开了他的手后,她刻意地离他远了一步,好让他再也拉不到她的手。

    他转头看到她有点红红的脸,知道是她还不好意思,来日方长嘛,就不再去拉她的手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分钟的接触,丁建天还是有些兴奋。这个活了30年的男人,是第一次拉女人的手,还是一位比自己小上10岁之多的女人。当父母亲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要给他换亲,知道对方还只有18岁的姑娘时,他是反对的,即使他也知道如果放弃的话,可能要做一辈子的光棍了。不过现在,他好像有些感谢父母亲当初这一伟大的决定,他对眼前的这位女人很满意,依据是一次只有两分钟的拉手。他甚至于会想,即使跟眼前这个女人在一起只活几天,便也知足了,至于说什么原因,他不清楚。她白皙的脸蛋配上一头长而乌黑的头发,比村子里所有的女人都要漂亮,加上她现在那不好意思的脸红,越发让他觉得娶她做老婆很值。以后就跟人家好好地过日子,生娃种地就这样过上一辈子吧。丁建天想想便自己在肚子里偷偷地笑了起来,即使他想努力地不表现在脸上,还是由于表演的水平不到家,以至于方鹃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两眼,只是不好意思问而心存疑虑地跟在他后面走着。

    很快就来到了后山的自家地里,地不大大约只有五六垄的样子,一个上午便能完成任务。难怪公公只安排她家男人跟她来,活不多嘛。

    “我在前面除草,你在后面把我除掉的草搬到田角落。”丁建天用征求意见的眼光看着方鹃说道,一边用手指了指在他右前方的一处田角。“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等我除好草再帮你一起搬。”男人爱惜似地补充了一句。“嗯。”她不重不轻地从鼻子里只飘出一个字。其实,她心里想谁要他帮忙,这些活在家里常常做,哪样不会哪样会比男人做的不好?家里的大小小都让着她(除了她父亲外),可以不做太多的事儿,但她还是样样学会且做的不比自家男人差。

    就这样,他在前面弯着腰撅着个大屁股除去麦地里的草,她在后面离他两步之遥的地儿,两只手把那些比较大的草一一搬到他指过的那个田角,等下太阳一晒就会彻底把它们晒死,不再去祸害地里的庄稼了。初冬的太阳照在山梁上,不论是到脸上还是身上,都是暖洋洋的感觉,这种舒服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了与另外一个男人的日子。

    在春暖花开的阳春三月,或在冬季里有太阳的中午,她和他也会偷偷地跑到村子山坡上的某处不常有人经过的地里,背靠着背或是她把身子躺在他的怀里,或说着以前的事儿或什么也不说,一个下午很快就会过去。她一直以为再过两年他会到她父母面前提婚,然后他们俩会这样过一辈子,种地生孩子,跟村子里的其他年轻男女一样。谁能知道她会来到丁家,不是他不想去她家提亲,是他家出不起她父母亲要的彩礼(可以给她大哥娶老婆的彩礼)。

    “累了,咱们休息下吧!”前面一直费力除着草的丁建天转过身来,对着正弯下腰抓起一把草的方鹃说道。方鹃本不想停下来休息,可男人不由分说地拉上她的手,半强制性质地让她离开了正在搬运的那一把草,俩人来到了一处有树阴的地头,一颗约已经活了十年的乌桕树张开大大的树伞,把地上一块大大的地儿遮得阴阴的,男人拉住她的手坐下,方鹃没有选择地跟着他一起坐在一片枯草上,只是屁股落下后又稍微向外挪了挪,离男人大约有30公分的距离,男人很奇怪地瞧了她两眼,不过没有再次用力拉她让她靠近,他认为她跟他还不特别熟悉,一下子靠得太近确实有些不自在。

    男人解下一直围在脖子上的毛巾递给了正用手背擦着汗珠的方鹃,迟疑了两秒后还是接过了用了,两三下就把那条还算半新的白毛巾瞬间变成了灰色。方鹃问男人,哪里有泉眼她去洗洗,可男人根本就没有告诉直接就夺过她手中的毛巾,在他那黝黑的脸上擦拭起来,笑笑地看着她。她回了一脸的尴尬。

    擦好脸,他把家里带来的凉开水从那把白瓷罐里倒到一个白瓷碗里,递给了她,等她喝好后他直接扬起脖子直接对着那罐子的出口,“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起来,跟她们家平时出地里干活时男人们那样喝水,这一点又好似让她回到了家里,看见了那些哥哥们的模样,让她有种久违了的亲切感觉。

    男人擦好脸喝好水后,还想跟她说上几句,就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直直地看着她,一脸的憨笑。她看见他正在看着她,也不知如何对答,只得低下头双手摆弄起地上的泥巴或是看见地上正在搬食物的蚂蚁。

    …….

    一个上午,他俩就把地里的草给除干净了。他扛起锄头拉着好看手,她一手提着白瓷水罐,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