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百姓:汉末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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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沈石

    “沈石水,沈水石,沈水之石天上来,石落压下邪恶事。

    沈石水,沈水石,沈水之水养沈石,沈石之民共拜之。”

    这是沈石镇中流传的一首童谣,这童谣倒也不是毫无根据的。据说,汉顺帝汉安元年,有石自天上来,坠落在沈河中,于是,许多人到沈石边上定居,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现在的沈石镇。沈石镇和一座县城差不多,只是没有城墙,镇里人很多,各行各业人士都有。伏清在这里开的那家铁匠铺生意很好,这也是马途的功劳。马途传授给伏清很多东西,打铁就是其中一项。

    伏清回到沈石镇,心情大好,拉着杨茝直奔铁匠铺。杨茝看见那铁匠铺,木门洁净,门旁有联曰:岁岁明月岁岁人,代代江山代代客。这铺子与这喧闹的市镇如此不协调,可它偏是存在。伏清打开门,一进屋中,是一副好字:不顾他人难忍,只管己身甚安。果然,伏清不是一凡夫俗子。

    伏清并没有带走太多东西,只是一柄剑、一张弓。他一出门,发现许多百姓正慌慌张张逃窜。他心中疑惑,拦住一老伯问:“老伯,你等为何要跑?”

    老伯面露惊恐,眼里是深深的畏惧:“公子啊,那万恶的巨虎寨人又来了,你快跑吧!”说罢,他也不顾伏清,逃去了。

    巨虎寨,伏清倒也听说过,大当家叫孙承,来自江东,不知为何流落到此处,因其有些能力,聚集了一帮恶棍,占山为王,建成个巨虎寨,为害四周。百姓又怒又惧,却都不敢言。

    杨茝在伏清身后,也听见了老伯所言。她所在的九家镇,也是经常受到巨虎寨的骚扰,九家求取平安,便献上钱财。

    可沈石镇不同,别看沈石镇富庶,实际上,真正富的只有少数人,而那些人,身后都有人撑腰,孙承不敢动他们,只好把矛头对准百姓。

    伏清怒火中烧,先对杨茝道:“茝儿,你且在屋里等我,莫要出来。”

    杨茝虽然很想看着伏清大展拳脚,但她知道,她去了只会让伏清分心。

    杨茝乖巧的点点头,回了铁匠铺。

    伏清持剑直奔镇外,只见几人手持大刀,满口黄牙大笑,脚踏在一名老人背上。他拉弓射箭,直中一恶贼胸口,令那恶贼登时毙命。

    见这一幕,其余恶贼大惊,心中既害怕又愤怒,为首一人以大刀指向伏清:“杂种,信不信大爷我废了你?!”

    伏清并不答话,拉弓射箭,让那小头目永远闭上了嘴。

    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嘈杂的氛围没有了,恶贼提起大刀,横于胸前,似乎这样能为他们壮胆。

    伏清持剑上前,沉声道:“你们这些恶棍,可曾想到你们会有如此一天?为非作歹,残害百姓,你们与畜生何异?!你等父母为你们劳苦,可你们呢?不思报恩,令父母蒙羞。不忠不义不孝之徒,你们还有什么要说?”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是,我们不作恶,又哪里养活的了自己、养活的了家人?”一名恶贼上前说道,满是不甘,“士农工商,士农工商,真正受害的,是农!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不作恶,自有人逼我们作恶。”

    伏清沉默片刻,道:“百姓!百姓!五帝之治便再也回不来了吗?……”他看向那些恶贼,“你们是选择继续为恶,还是从良?”

    恶贼很坚定,提大刀斩向伏清。

    伏清轻叹了口气,长剑从几柄大刀缝隙中透过,划过一名恶贼脖间。伏清俯身,躲过几柄斩来的大刀,手中长剑一转,收剑之余斩在一名恶贼手上。那名恶贼吃痛,松开大刀。伏清伸手接过大刀,贴近地面用刀,刀划出一个大圈,斩断了几名恶贼的腿。他掷出了大刀,直入一名恶贼胸口。

    转眼间,伏清便杀了两名恶贼,他的身手,着实令人吃惊。终于,有恶贼扛不住这种压力,向前踏出一步,扔掉大刀,拜倒在地:“大爷,小的一时鬼迷心窍,干了傻事,您担待担待。小人再也不干这勾当了!”

    这话一出,顿时动摇了其余恶贼坚定的信念,拿刀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伏清看着他们,手指指向身后的百姓:“我问你们,你们的父母百姓吗?他们不是,他们的父母、你们的祖父母是吗?莫说你们,便是当今天子,他的祖上也是百姓。众人皆出身于百姓,又为何如此欺压?你们说,你们不作恶,自有人逼你们作恶。难道,你们不会反抗吗?天子再贵也是人!是官逼你们,你们可以杀官;是贵人逼你们,你们可以杀贵人;是天子逼你们,你们可以杀天子!世人皆言王莽大逆不道,我却不以为然。且看当时天下,怨声载道,天子居危而思安,如此大汉,要之何用?王莽不反,自有他人!而今黄巾势大,太平道深入人心,却又为何?百姓早已吃够了苦头,盼望能居安业定、食有余、薪常足,可这些,大汉给的了吗?我不是在支持黄巾,我说的这些,黄巾也不一定能意识到,可是,最起码,黄巾能利用民心,而大汉,不能。《管子》中鲍叔牙对齐桓公说:‘夫管仲,民之父母也’,我以为大恶,有谁可为民之父母?只有民。天子亦民之子也!《孟子》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可如今大汉,乃是‘所恶与之聚之,所欲勿施尔也’,民心所向,已不在汉。我知道,很多人都认为大汉还有救,还有像光武帝那样的中兴之主,可是,当臣不愿事汉,大汉安在?其实,这天下,人人皆可为天子!”

    一番话,说得百姓热泪盈眶,或许,这世上,也只有伏清是最懂百姓的了吧。

    恶贼极是羞愧,伏清看着他们,叹道:“天子无道,宦官为虐,纵有忠臣,大汉何以保?未尝灭于匈奴手,反为臣下覆此朝!”

    “先生万岁!我们再也不敢为恶了!”几个恶贼跪倒在地,伏清一摆手,喝道:“你们还是男人吗?!男儿膝,不可屈。天不跪,地不跪,君不跪,臣不跪,唯跪父母!快些给我起来!”

    几人闻言,赶忙站起身来,不敢让他们口中的“先生”再生气。

    伏清点点头,转身向百姓道:“大家勿惊,今日,我将写书讨巨虎寨,并上书州府、朝中,意欲安定沈石。”

    有人为他取来笔墨纸砚,只见他写道:

    汉中平元年,吾游于沈石,闻有巨虎寨,为恶乡里,欺压百姓,令百姓有苦难诉、有怨难伸、有怒难泄。吾甚恶之,怒而杀四贼,又思来此为虐者受命于上,故以情化怨。而欲乡里安,必灭巨虎寨。巨虎不去,民难未已!而今书此文,望百里内英豪相助,齐救乡里,造福百姓。清拜谢。

    又写道:臣清言:臣游沈石,遇恶巨虎,怒斩四贼。臣知巨虎为恶四方,致使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不治之无以显大汉威名、立无尽功碑。臣清再拜。

    伏清让人把第二封信递上朝中,把第一封信贴在沈石镇中。

    信贴了没有多长时间,已有几十人围在跟前。

    “这人是谁?竟敢口出狂言!”“又是一个不怕死的!”“花言巧语,最后肯定不了了之!”

    ……

    没有人相信伏清会成功,毕竟巨虎寨已在此几年,还没有人能动它的根本。

    不过,也有例外。

    “好个小子,有如此胆气!”那人上前就要把信纸揭下来,哪知边上有一人拦住了他。他虎目一瞪,向旁边那一名秀美青年喝道:“你个小子,俺老许揭这信有甚过错?你为甚拦俺?你若不说出些什么来,俺老许拳头可不认人。”

    青年抱拳,笑道:“某名叫赵子龙。某也在此看信,也愿一助此子,故拦下你。”

    老许大笑:“你这小子不错,俺叫许仲康。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么咱们现在就去找那写信的小子。”

    “不用去找了,写信的正是我。伏清见过赵兄、许兄。”伏清从人群中挤出,向赵子龙、许仲康抱拳。

    赵子龙还礼,许仲康则是眉头一皱,哼了一声:“你这小子写的信?就你这身板,真不够看!俺看,你就在镇子里面呆着,灭巨虎寨的事儿就让俺一个人去办吧!”

    伏清并不气恼,向后一跳,按住一人肩膀,飞身上天,从背后取弓便射,那箭从许仲康脖间擦过。

    伏清落地,赵子龙赞叹道:“伏兄弟真是好箭法,子龙自愧不如。”

    伏清笑道:“赵兄可莫自谦,你那周身气质,便显示你不是凡人。”

    许仲康反应过来,羞愧不已,脸色转红,向伏清道:“伏……伏兄弟,俺真是有眼无珠!你可莫怪俺,俺就这直性子,想啥就说啥。”

    伏清轻笑:“许兄,你那是真性情,也是一豪杰。”

    三人齐齐大笑。

    伏清环顾四周,低声道:“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赵兄、许兄,且先随我到我那铁匠铺,定一番计谋。”

    赵子龙、许仲康没有异议,三人携手回到铁匠铺中。

    伏清先对杨茝道:“茝儿,你来见过二位大哥。”

    他为杨茝引见了赵子龙、许仲康。

    “伏兄弟,我们这话题,不避讳……”赵子龙暗指杨茝。

    杨茝闻言,正要退下,却被伏清拦下。伏清持剑在墙上刻下六十四个大字:

    自古至今,子贵女贫;

    妻为夫佣,夫为妻天。

    而今试之,女何无才?

    西施乱吴,昭君出塞。

    女为子谋,子不与共;

    不知女谋,亦与智同?

    天子妃嫔,竞相争欢;

    此何以断,必与女权。

    写罢,伏清退回杨茝身旁。

    赵子龙看着那六十四字,胸中激荡,“主公”二字出口。

    伏清叹道:“赵兄,你有所不知,我已发誓,此生隐居于市井之外,争斗,权柄,财货,美姬,都与我无缘,郡、州、国、天下,我也都不在乎。主公二字,莫要再唤了。”

    一番话,说的赵子龙、许仲康愕然,伏清摇摇头,唱出了那两篇《哀哉悲哉赋》。

    其一:

    我所欲之,天不予之;

    天所予之,我不取之。

    浩浩天乎,竟至若此!

    茫茫地乎,也尤无知!

    哀哉哀哉,圣人已失;

    悲哉悲哉,神人不至。

    陶唐有虞,再无复时;

    夏禹商汤,终无归日。

    周文周武,天不赐之;

    圣人神人,至人也矣!

    其二:

    天所不(fǒu)之,我愿取之;

    我所取之,天不为之。

    泱泱大国,竟此无智!

    荡荡乾坤,也尤任之!

    哀哉哀哉,民无乐事;

    悲哉悲哉,孝廉取仕。

    伊尹百里,尽不于此;

    太公相如,为何不至?

    子房萧何,埋没前史;

    贤相智辅,君子已矣。

    听罢,赵子龙、许仲康皆叹。

    月色将浓。

    记:伏清所上信,于路途中丢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