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百姓:汉末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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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诛贼

    庞维,字伯和,因黄巾之事受命来九家镇除贼。他一共带了五百轻甲骑兵,半路遇到伏清。伏清向他详诉了血屠百藏沟之事,他怒火攻心,便急欲与黄巾军一战,伏清劝他道:“兵者,诡道也。而今切不可因小而失大。弟有一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庞维自然要听。只听伏清道:“黄巾首领新死,我若去激,贼众必击。我驾马便逃,贼无骑兵,只得步行,追我片刻,必定停歇,我以箭射之,贼怒则复追,如此至近夜时分,我策马离去,贼则休歇。待人定时分,乱箭射敌营,一击即退,往复五次,便可冲击。冲击既成,则速退。次日,贼众必疲,我方以骑兵冲步兵,焉有不胜?”

    庞维听后大喜,送伏清匹好马,并送他到九家镇外。

    结果也正如伏清所料。

    百支箭射入黄巾营中,暗处,伏清见黄巾不过死了二十余人,不禁摇头,想起马途教给他的方法,取弓搭箭,掌一错,化为三支,齐齐射出。这一招是有名号的,称作“三星耀月”。

    单论箭术,世上能胜得过伏清的,真没有几个人。马途曾说:“清五岁触剑,六岁抚弓,七岁单剑斩牛,八岁弯弓射雁。至九岁,我传清箭术,一为‘日月同辉’,一为‘三星耀月’,一为‘七斗逼天’,一为‘九龙同天’,十三岁时,清已‘三星耀月’甚熟。然,我并不愿其出仕。”

    三箭杀三人,官兵暗自心惊,却也佩服不已。一轮箭射,黄巾惊醒,官兵速撤,黄巾不敢深追。过一刻,又是一轮箭射。凡五次,黄巾藏在营帐中,暗道官兵不敢进军,也便不再担心。

    “伏公子,直接进攻?”伏清身旁,庞维副将问道。

    伏清摇摇头,轻声道:“以火箭射敌营。今夜南风吹,黄巾南北列,真是天助我火攻。”

    副将点头,下令射火箭。

    火箭齐射,黄巾营帐顿时着火,又有风助,火势冲天。

    “一旦见贼从帐中出来,立即射杀!”副将下令,五百余人取弓搭箭,见黄巾便射。

    伏清暗赞副将,并没有让官兵进攻。火势渐弱,一个个黄巾士卒逃出营帐区域,伏清这才下令进攻。

    官兵势如破竹,惊得黄巾奔散而逃,官兵大获全胜。

    归营后,下属来报:“我军伤三人,无死者;乱军死有七百二十一人,伤者不知。”

    庞维坐在主位,大笑,对伏清说:“师弟,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伏清起身,到庞维身旁,耳语几句。庞维点头,更是欣喜。二人饮酒多时,伏清出,影响灭灯。

    伏清回到自家帐中,见杨茝正坐在床边,他轻声唤道:“茝儿……”

    杨茝抬头,眼里满是欣喜,不过片刻,又被浓浓的失望所掩盖。伏清心中一痛,贴近杨茝,双臂环在杨茝腰上。杨茝挣扎两下,泣声道:“白大哥,茝儿身已不洁……”

    伏清捂住杨茝的唇,脸贴近杨茝的脸:“茝儿,白大哥不在意这些。今生,你只是我伏清的妻子,我也只是你的夫君!”

    “白……”杨茝正要唤“白大哥”,却想到这样会让伏清不悦,终于是艰难的改了口:“夫……夫君,以你的才能,三妻四妾皆是可能,切不可因茝儿而废他事。”

    “茝儿,你这么说,为夫便生气了!”伏清板起脸,“我这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妻子,不会再有其他妻妾!茝儿,一切安定之后,我们便隐居起来,最好与世隔绝。”

    杨茝点点头,愁容终于换成了迷人的笑容,她又回到了她所爱的人的身边:“夫君,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茝儿?”

    “你真的想知道吗?”伏清问道。

    “如果夫君有什么难处,就不必说了。”杨茝乖巧的靠在伏清身上。

    “你或许不知道,就在前些日子,黄巾屠了一个地方,百藏沟。那是我长大的地方,有我的亲近之人,更重要的是,有我的师父。师父对于我来说,也是我的父亲,我敬重他甚至超过天子帝王!可是,他被杀了,我怀着复仇的心上路,却遇到黄巾士卒,之后,进入了一座大山,滚下了坡,醒来时,便已到了九家镇。”伏清叹了口气,“遇到你之后,你的一切,把我从仇恨的深渊中拉了上来,后来,我对你一见钟情。当时,我听你说你要嫁给一位将军,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复仇后自杀。茝儿……”

    杨茝转身拥住伏清“夫君,茝儿、茝儿……这一切都是茝儿的错,我……”杨茝已泣不成声。

    “不怪你,不怪你……”伏清低头,吸去杨茝脸上的泪珠。咸咸的味道,有种说不出的苦涩,“茝儿,现在,我不在乎一切,只在乎你,只要你在我身边,便万事皆好。”

    “夫君,你为什么不想为官呢?不想有所作为吗?难道是为了茝儿?”杨茝颇是不解。

    “所谓官者,不以贿得,不因疑弃;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官者,百姓之仆也。官之得民,如鱼之得水。而此乱世,谁人知之?便也知之,谁堪为之?

    所谓民者,天下之根本也。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国必危。官如鱼,民如水;民弃官,官不为。是亦天下得之于民,而又归之于民。

    所谓士农工商,不必重士,不必轻商。天下诸人,尽有己业;业之有存,必得之商。士者,国之重也;农者,国之基也;工者,国之利也;商者,国之富也。可你看如今天下,又有几人知道这些?天下之大,无我主公,我无野心。”伏清摇摇头,眼里是对这个世界的失望。

    “夫君……”杨茝脸贴在伏清的胸膛之上,喃喃轻唤。她也想她的夫君可以封侯拜将,可是,当她听了伏清的话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错了。伏清或许是第一个看透这一切的人,他不愿出仕,因为他已看透了这个王朝的本质。

    就在这时,喊杀声响起,杨茝一惊,顾不得自己安危,起身探出头去,见一群人手持大刀飞奔而来。她脸色苍白,退回帐中,看向伏清:“夫君,你快逃吧,黄巾来偷袭了。”伏清把杨茝拉入自己怀中,并不显得惊慌。

    “茝儿,你先睡一觉,你睡醒后,一切就都过去了。”伏清横抱起杨茝,轻声安慰。杨茝虽然惊恐,但还是信任伏清,合上了眼。伏清叹了口气,唱到:“

    汉室宦人祸,黄巾军如水。

    聚众三天师,口中玄河坠。

    许下三千诺,仆人来自谁?

    试问黄巾人,乱世何为贼?”

    果然,听了伏清歌声,一些人驻足不前,心中挣扎;一些死忠于太平道,仍自冲去,冲向伏清营帐的就有四五十人。眼见伏清就要有生命危险,一阵乱箭射来,结果了那四五十人性命。伏清在帐中听到风声,仰天长叹。他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对是错,可是,现在就算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血液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之中,令人作呕。月戴上了薄薄的云纱,风也停下。环境的静谧与营中的屠杀,结合在一起如此怪异。这就使乱世,永远没有安全可言的乱世。

    杨茝在伏清怀里睡着了,她不知道这一切,可是,伏清不一样,他可以睡着,但是,他开始悔恨了,如果不是他的计谋,哪里会死这么多人!他不是白起,冷眼坑杀四十万条生命;他也不是刘邦,对别人的生死无动于衷。他是伏清,马途的弟子,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年轻人。孟子说,人之初,性本善,伏清就是这样,也是他心中的善一直在折磨着他。

    天,终于亮了。

    伏清却丝毫也没有感受到阳光带来的温暖,他苦笑着,看着杨茝睁开眼睛。杨茝见伏清表情,以为事情不妙,急忙起身:“夫君,莫顾茝儿,保命要紧!”

    伏清极是感动,拥住杨茝:“茝儿,不用担心,黄巾贼已经被打败了。”

    “夫君,那你为何……”杨茝眼中满是不解。伏清脸色一白,叹道:“茝儿,你知道吗?昨晚,官兵死了七十一个人,而黄巾死了三百二十六个,降了一百零七个,这是我的计谋造成的,可是,那是三百多条生命啊!就这么消失了……”

    “夫君,那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杀了他们,他们又会残害多少百姓?绝对不止三百二十六个。”杨茝知道伏清心中的苦痛。是啊,当一个本性善良的人,猛一听到因为自己死了几百人的话,恐怕会比伏清更加不堪吧。

    “我懂,我懂,这些我都懂,可是,他们死了,他们的父母妻子呢?恐怕也不好受。三百二十六户人家,就这么被我拆散了。难道,你不觉得我冷血吗?我接受不了这一切。”伏清痛苦的抱住头,“为什么?为什么那些统治者不仁造成如此大的****?百姓是国之根本啊!刘宏!刘宏!”

    杨茝听到伏清直呼当今圣上姓名,惊恐不已:“夫君,夫君,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伏清起身:“这就是刘家天下啊!可是,刘家有几位贤明之君?五帝皆有德之人,也未曾听其等说天下乃是他们的天下。圣人啊!圣人啊!这世间难道就真的没有了吗?”他不甘心,不甘心生在这样一个腐朽的王国之中。

    杨茝听着伏清的话,一时愣住了。伏清因为刚才的发泄,心中的压抑消去了很多,他看着呆立一旁的杨茝,知道自己的一番言论着实惊住了她。他一把揽过杨茝,杨茝也瞬间惊醒,羞红了脸,把头拱进伏清怀里。伏清脸上浮起笑容,手轻轻抚摸着杨茝的柔发,嗅着杨茝身上淡淡的体香,心里最后一丝压抑也烟消云散了。

    “茝儿,都已快正午了,你还不起来,让兄长知道,还不取笑你我。”伏清笑道。

    杨茝闻言,马上脱离了伏清的怀抱,二人相携走出营帐,迎接他们的,是一双双崇敬的眼睛。伏清无奈苦笑,尽力不去看脚下那片被血液浸红的土地,更加握紧了杨茝的手。杨茝反握住伏清,她虽然也不好受,可心中毕竟没有那种负罪感。

    渐渐近了中军大帐,伏清看见庞维正站在帐外,便知道庞维是在等他,他拉着杨茝到庞维身边:“兄长。”

    “此番一战,你可是首功!”庞维放声大笑,却又看向杨茝。他已经把杨茝调查了一番,知道杨茝早已失身于方兴,心中对杨茝有些不喜,他可不想因这杨茝坏了兄弟名声,“兄弟,如有需,请与我说,必寻一完人与你。”

    杨茝又岂听不出庞维话里的意思,她心里有苦难诉,又不敢表现在脸上,只是眼中依稀透露着哀怨与绝望。

    伏清更握紧了杨茝的手,话语坚决:“兄长莫要再多说,我这一生,便只会有茝儿这一个妻子!”

    庞维理解不了,因为他的思想,还没有摆脱时代的束缚。

    杨茝心中一扫难过,满是感动,她幸福的贴近了伏清。

    在别人面前诉说承诺总比在自己面前诉说要来的踏实。

    伏清向庞维辞行,庞维不肯,二人争执片刻,庞维无奈,任由伏清离去。

    伏清口中高唱:“

    岁岁明月岁岁人,

    明月依旧人黄昏。

    代代江山代代客,

    江山依然客作魂。”

    声音直入云霄,惊得日西落,云动荡,风无绝。

    夕阳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