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却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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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月落乌啼秋将尽,破晓竟闻寒鸦鸣。

    佳节闻喜当是锦上添花之乐,安阳玦心情大好不免多饮了几杯,如茶着伶嫣去备了浓茶,平阳悲这才发觉身侧之人竟是滴酒未沾。

    “这是新晋的桂酿,夫君不尝一尝吗?”平阳悲指了指自始至终都摆在桌角的酒器,顺势欲替他斟上一杯,尚未起身已被安阳秉珩止了动作,他道:“戒了。”

    戒了?戒酒?无缘无故为何戒酒?因被他拉住了双手,平阳悲艰难地转过身子去看他,那人也低下头直直地盯着她,道:“早两个月就戒了,夫人未免太不关心为夫了些。”

    “唔。”平阳悲迟疑片刻,二人不过相识两月有余,新婚之夜他饮着玉酿神情冷漠的模样至今挥之不去,不过……自那之后似乎确然再没有他喝酒的记忆了。

    安阳秉珩解释道:“父皇说,喝酒会影响到孩子,便就戒了,本也不是多钟爱。”

    “……”说不震惊是假的,平阳悲愣愣地扭着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说不清的感动。待嫁时,那位宫里来的老嬷嬷把安阳秉珩形容的何其冷漠无情,如茶也曾直言他不会讨女孩子欢喜,安阳秦衍更是对此欲言又止,她以为,他是那样杀伐决断甚至心狠手辣之人,毕竟,他是东骊唯一的储君,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骊宫里长大。来时,她曾告诉自己,无论面对的是怎样残暴无情之人,这是她的命,除了走下去别无他法。

    却原来,他待她如此纯粹,认认真真地将她待作妻子,一心一意只待她好。他像是第一次与母亲之外的女人相处,也如传闻所言,性情当真冷漠却并非无情,他的冷漠只因不知如何表达,而他的深情连自己都不曾察觉。他用心记下了她的所有,或许最初他是在模仿他的父亲,可当一切成为习惯,他甚至比他父亲做的更多,他将她,完完全全刻在了骨子里。

    平阳悲探进他眼里的深邃海,她突然很想知道,她于他,是妻子,还是平阳悲;也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当初嫁给他的不是她,此时此刻,他是否也会如此怀抱他的妻子。

    安阳秉珩的目光依然深邃也依然纯粹。

    是了,她知道答案。

    可那又何妨。

    此时此刻,他的怀里是她。

    而她,有一生的时间来让他爱上她,抛去妻子这个身份,真真正正地爱上她。

    “嫂嫂,嫂嫂!”安阳秦衍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突然传来,平阳悲这才意识到自己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了安阳秉珩很久,忙不迭挪开目光又故作镇定地转头看向安阳秦衍,后者嗔道:“嫂嫂和兄长今夜可真是羡煞我等了!父皇正问你们呢,可要早些回去歇着,如今嫂嫂可怀着小皇孙,万不能累着!”

    安阳秉珩已神色如常,起身后将满脸通红的平阳悲亦扶了起来,行礼后二人相携离去。

    安阳玦因醉酒未曾久呆,不多时便同如茶也回了北宫,左右安阳秦衍无事,留下陪着一众“姨娘”饮酒赏月,可几位妃嫔毫不给她颜面,片刻功夫走了个干净。

    安阳秦衍:……

    (内心:知道你们急着回去聊八卦,但是内幕肯定是我知道的多啊!不问我!哼哼!→吐个槽哈哈哈哈。)

    一出殿门,几位夫人纷邀约湖中亭赏月,淑妃宴上受了气,半句话不说转身拂袖就走了,何夫人则因情绪不高,托了身子不爽坐步辇也回了。淑妃在几人中位分最高,她若不在几人也好说话,遂都没拦着,何夫人更不用提。

    想来骊宫之中统也不过八位妃嫔,淑妃与贤妃位分最高又是世家出身,故而常与众人说不到一处去。德妃青阳氏乃是将门之后,脾性豁达又年纪尚小,倒是能与几位夫人相处融洽,时常约了宫里玩乐,着实不像史书常说的那样后宫纷争,或许只有大家都得不到,才最能和谐共处。

    这湖中亭距北二宫略近些,吴夫人与姬夫人分居北二宫二殿、三殿,遂由这二人做东,招呼丫头各自备些茶水点心往亭里送去,一行则就着月色同往,说得最多的也只有平阳悲这位从天而降的太子妃了。

    “那日初见,倒着实看不出是个厉害角色。今日这番话,实让淑妃讨了个没趣。”

    “想来皇后娘娘看重的人,必不会差。”

    “可不是。你瞧她在殿下跟前娇羞的可怜样,卖呆卖乖都恰到好处,我这老太婆看了都想捧着护着,更不说殿下。你我呀,比不得!”

    “扮的了弱也是手段。男人总有保护弱女子的欲望。”

    “倒也不是。皇后娘娘当时可绝非靠扮弱便得了皇上的宠。可见女子万般如何,对的了男人的胃口才是正理。”

    “你们说,太子殿下这隐疾是真的就被太子妃娘娘治好了吗?这么多年来皇后也没少操心,若真就短短两个月给痊愈了,那这位太子妃娘娘也是个传奇人物!”

    “今日看下来,八成是好了。你们可瞧见没,殿下瞧太子妃的那眼神,都能滴出水来!啧啧啧,这位太子妃殿下着实厉害,厉害。”

    “我也瞧见了。如今这位太子妃还怀了六甲,若一举得子将来必当稳坐北宫之位,想想人家这辈子,再看看咱,惨不忍睹哟!”

    “眼下这何夫人才最是凄惨,费尽心思得了个孩子,偏碰上太子妃有孕,她着如意算盘是打不成咯。”

    “唉,这安阳家怎的一个两个都生成了情种,可叫我们这些后庭女人怎么活!”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却将那皓然月色丢在了一旁,实在可惜。倒不比东宫两人躺在院子里赏月来得惬意。

    只是躺椅上垫了两层绒毯,身上又盖着大氅,平阳悲哭笑不得地陷在里头,忍不住对身侧之人道:“妾并非如此娇贵之人,夫君这样或是过于兴师动众了罢!”

    “正常措施。”安阳秉珩这话说的淡淡,倒让平阳悲忆起新婚之夜他的那句“正常戒备”,又结合淑妃今日的一番话,斟酌道:“夫君从前……可有什么不好的经历?”

    “怎么问起这个。”

    “妾只是觉得……”

    安阳秉珩突然打断她:“你不用觉得,我也没什么不好的经历,只是纯粹的不喜欢那些女人。不过你同她们不一样。”

    “唔。”话说到这份上,平阳悲也不好再问,只安安心心赏起月来,正是银盘高挂,美则美矣,可终究……“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夫君如今待妾这样好,是否也有一日终会淡去。”

    “医书记载,怀了孕的女人常有心神不宁之象,总也喜欢胡思乱想,如今这一条你倒是占了。”安阳秉珩难得地说了句顽笑,平阳悲撇了撇嘴不理他,埋在他臂弯里假寐,短短两个月,她竟习惯了在他怀中入睡。

    不多时,平阳悲已沉沉睡去,安阳秉珩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回床上,心中暗道:‘嗜睡这一条,也占了。’

    之后没几日,平阳悲的妊娠反应一下子爆发,整日夜的吃不下饭,醒后又一个劲的吐,整个东宫都因此乱了套。安阳秉珩白天黑夜的陪着,特请旨将他分内的一应奏折文案尽数搬到了东宫,会客也都安排在了偏殿,只等平阳悲睡下方得空处理政务。又逢安阳秦衍出嫁在即,南崆的迎亲队伍已经出发,此事一直是他在其中交涉,如今自然不便转交他人,一番折腾之下,没一个月的工夫,倒是他先瘦了不少。

    “珩儿,若累了就别硬扛着,朝事那边还有你父皇,他还没老呢,撑得住!何况是为了自家孙子,干劲足着很。你如今这般,母后看着也心疼。有时间自己多休息,却非还需要你照顾,以后你的孩子也需要你照顾,可别在这个时候先把自己累倒了,听话,阿!”如茶熬了碗保胎的汤药送来,正就撞见安阳秉珩趴在床沿睡着的一幕,不禁心疼起儿子来,待他醒来将他叫到外室“教育”一番,安阳秉珩回头看了看里头仍睡着的平阳悲,摇了摇头,认真道:“儿臣没事,却非要苦得多,儿看着,心里难受。”

    听了这话,如茶的眼眶里都忍不住噙了泪,拍了拍安阳秉珩的肩膀,柔声道:“好孩子,心疼妻子是对的。却非有你这样照顾,心里自是暖的,以后你的孩子也会很幸福。母后不求旁的,只求你们都平平安安的,不要让母后担心,好吗?”

    “好。这几日劳母后费心了。”

    “这是保胎的汤药,却非既睡着,你着霜降温着,醒时让她喝下。切记万事多留些心眼,东宫如今虽都是心腹,难保没一两个不要命的混进来,告诉寒露霜降秋分几个,吃穿用度但凡有丁点异样,一定不要送到内殿里。却非的这个孩子有不少人惦记着,头三个月里最是危险,我们要保护好她。”如茶叮嘱一番,遂往书房去了,那里可还有一个焦躁(炸了毛)的老头等着她安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