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却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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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觥杯触酒空对月,几许柔肠难将息。

    如茶留了平阳悲吃午饭,又着白露将安阳秦衍叫来,等人之际,二人由伶嫣、霜降跟着,往小院子里去散散。

    如茶拉着平阳悲的手,很是亲昵地问道:“却非,宫里住得还习惯吗?”

    平阳悲点头称是,如茶淡淡笑了笑:“怎么会习惯,坪岚的锦绣山河,在这骊宫里可半点都瞧不着。想来也是老了,近日总想回清河看看,那儿的秋天与桉霖很是不同。”如茶顿了顿,叹道:“他整日夜地忙,再没有做王爷时游历四国八方的闲工夫。”

    “父皇尽责,万民之福。”平阳悲扶着如茶在亭子里坐下,中肯道。

    “却非,他若能一心一意待你一人固然是好,可他是这天下的王,承着万万子民的希望,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害怕,害怕珩儿出事,害怕他绝后。我这身子没办法再为他添子,若何夫人真的生下小皇子,于我而言是多一分心安,于你却是祸患。却非,何夫人是个极有心机手段的,我想你保护好你自己,也保护好珩儿。”

    这才是她要说的。

    平阳悲那日说的一番话果然传到了如茶的耳朵里,她这是告诫,安慰,还是拉拢?

    平阳悲定了定神,道:“母后的顾虑,儿臣明白。儿臣定竭尽所能,保护殿下。”

    如茶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那头安阳秦衍也已经到了,遂一道回了殿内。

    饭后平阳悲去书房,安阳秦衍要找安阳玦讨一份文案故而通行,路上调侃了一番二人昨儿个拉着手去书房的事,闹得平阳悲羞红了脸,白惹了安阳秉珩两句闲问。

    安阳玦见三人相处得不错心下也很欢喜,由着他们胡闹。待安阳秦衍走后,平阳悲赶忙落座,认真誊抄起罪己书来,一下午,除却安阳玦与安阳秉珩时而讨论些朝事外,三人并与交流。

    酉时末,如茶提着长裙背对一宫晚霞而至,她笑道:“你们真真废寝忘食了。昨儿你可答应带我去姜堤赏霞,这下倒是可以赏月了。”

    安阳玦搁下笔,望了望天色扯了笑道:“倒是忙忘了。珩儿,你们回罢,晚上也不必再来,今夜我带你母后去宫外一趟。”

    “是。”安阳秉珩对二人拜了拜,同平阳悲退了出去。殿内,安阳玦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笑得促狭的如茶,明知故问:“想去姜堤赏霞?”

    如茶轻哼一声,埋汰道:“儿子刚新婚,你怎忍心把他困在书房里。寒露可是说了,二人昨儿近丑时才回的东宫,你不想抱孙子,我还想要呢。”

    安阳玦拉过如茶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哑然失笑:“我抱着你就够了。”

    如茶嗔道:“油嘴滑舌的,珩儿竟一点都不像你。”

    安阳玦拍了拍如茶的后背:“会好的。既然皇后娘娘亲自批了半日假,我们便去姜堤赏月罢!换衣服去。”

    这厢,安阳秉珩同平阳悲回到东宫,因夜里不用再去,平阳悲便着秋分拿了常服来,自己捧了进到内室预备替他换上,却见安阳秉珩正在里头找着什么。

    “夫君在寻什么?”

    “剪子。”

    “要剪子做什么?”

    “用得上。”

    安阳秉珩捏着剪子走过来,平阳悲茫然地看着他,安阳秉珩道:“无事。”

    平阳悲眨了眨眼睛,抬手去解他的衣带,解到最后两个,终于明白过来,赧着脸道:“妾…妾手脚粗笨……”安阳秉珩面无表情地递上剪子,平阳悲挣扎了一番,试探道:“容妾试试,或许能解。”

    安阳秉珩放下捏着剪子的手算是默认,那死结在脖颈处,安阳秉珩端端站着,平阳悲几乎附在他身上,踮着脚认真解起结来,时而步子不稳,轻撞了他几下,倒撞出些异样来。

    片刻后,平阳悲憋了半晌的气总算吐了出来,拍了拍胸脯道:“好了。”

    “里衣还有两个。”安阳秉珩继续面无表情地提醒。

    “……”平阳悲咂舌,她早上都干了什么。

    这下子安阳秉珩坐在床沿,平阳悲脱了步履绕到他身后跪坐,半个身子贴在他背上,一条条衣带解过来,脑子里却是在想,一不入寝二不沐浴的,解里衣的带子做什么……

    屋外,贴在门上当“窗花”的寒露也是这么想的,霜降沉思了片刻,道:“着备膳房的宫婢们将晚膳温着罢,一时半会儿估计传不上。”

    寒露老脸一红,秋分忙不迭小跑着去传话,至于屋里……

    平阳悲解开最后一个死结,如释重负般欲下床去拿放在案上的常服,然后……历史重演了。

    银铃声声脆响,平阳悲再次在半路被安阳秉珩拦腰抱起搁在床上,这次他没有离开而是欺身过来,严严实实将平阳悲压在了身下。

    “殿…殿下?”平阳悲不自觉的声音发颤。

    “叫夫君。”安阳秉珩淡淡道,遂一手撑着身子一手去解平阳悲的衣带,霜降系衣带自然不会如平阳悲今早那样,一抽一挑,不过眨眼的功夫,身下的女人便只剩了一件抹胸。

    “……”平阳悲甚至来不及反应,在他覆身过来前堪堪拦住,挣扎道:“天尚未黑尽……”言下之意殿下您这是大白天宣/淫啊。

    安阳秉珩顿了顿,扬手将床帏放下,眼前顿时一暗,平阳悲:……

    寒露:……

    殿下好手段,霜降看得透彻。

    平阳悲醒时天早已黑尽,想来内室里未曾点灯,四周漆黑一片,只是腰间的手掌传来阵阵热度,遂略抬眸,倒撞见那人的一片深邃海正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不知他端详了多久。

    “唔……”平阳悲动了动,安阳秉珩收了目光,翻身下床点了烛台上的红烛,又拿了衣服过来递给她,面色如常:“饿不饿?”

    平阳悲很是惆怅地看着他点点头,饿是饿,不过她可能……下不了床。

    显然安阳秉珩没看出她眼神里的其他含义,兀自换了衣服招呼秋分传膳,寒露霜降在外室坐了好一会儿,这会儿有点腿麻,一个个跳下来跺了跺脚,寒露端了茶,霜降则进到内室。

    ‘殿下果然一点都不贴心。’霜降心里嘀咕一句,平阳悲恰倒吸一口气,惹得霜降忙跑过去扶起她,寒露瞧着了,大着胆子对安阳秉珩道:“殿下,这种时候您怎么可以坐在这里喝茶呢!”反正她一早上啥不该说不该做的都干了,此时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在接到安阳秉珩不解的目光后,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达到了顶峰,寒露用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道:“娘娘在里头浑身难受,最是需要殿下您照顾呀!”

    “她怎么了?”

    “……”

    最后安阳秉珩还是回了内室,霜降瞧着他行了礼赶忙退了出来,平阳悲刚挣扎着坐起来,见状僵在了那儿。

    安阳秉珩瞅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沉声道:“别起了罢,我叫他们把膳桌搬进来。”

    闻言平阳悲恨不得钻进被窝里,霜降听了却很欣慰,着秋分赶紧照办,寒露得意地拍了拍霜降的肩膀:

    ——怎么样,我的功劳。

    ——不错。

    半晌,秋分着几个宫婢将膳桌端了进来,安阳秉珩难得细心地发现平阳悲害羞地都要窝到床角去了,遂让她们几个都退下,自己端着瓷碟夹了几箸小菜坐在床沿,作势要喂她。

    平阳悲受不住这等大恩,伸手要去接那瓷碟竟被安阳秉珩拦住,那人不依不饶送了一箸小菜到她嘴里,平阳悲在他的注视下尽量小幅度地咀嚼着,冷不丁听他突然道:“前日里也没这么大的反应,怎么……”

    “咳——”平阳悲被呛,咳嗽时又带了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眼里立刻蒙了层雾,泪汪汪的,安阳秉珩大概这辈子第一次涌出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端着瓷碟不知所措。

    手忙脚乱地把瓷碟搁回桌上,安阳秉珩凑过去拍了拍平阳悲的后背,安抚道:“你还好罢?”

    平阳悲红着脸摇头,想了想还是道:“能得夫君照顾,妾心里很开心。”

    安阳秉珩心里痒痒地划过一瞬,避过她的目光重新夹了些吃食,一口一口喂着,动作是少有的温柔。

    膳后,左右二人也没有旁的事,洗漱一番便躺下了。烛台被搁在三步外,隐有微光透进来,安阳秉珩伸手将平阳悲捞进怀里,问她:“这样还怕不怕?”

    平阳悲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着他的眼角都透着笑,轻轻摇了摇头,道:“在坪岚的时候,陆窈……唔,也就是妾的丫头,她睡在外床,妾习惯同她说说话才睡的。昨夜殿下一声不吭,外头又刮着风,这才觉得有些害怕。”

    安阳秉珩认真听完她的话,沉默片刻,一本正经地开口:“却非,你为什么字却非?”

    “……”平阳悲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他这是在跟她“说说话”,心头涌上一阵暖意,但是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生硬。

    “嗯……妾这一辈从了一个‘非’字,因家里尚有四个姐姐,斐、裴、翡、徘之后再找不出什么妙字,最终父亲选了‘悲’字,当即又添了个小名叫‘却非’,取‘却非留心’之意。来时母后曾问可有小字,便提了一句,倒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表字。”

    “却非留心,这寓意倒也深刻。”安阳秉珩表示赞同,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两人又默了。

    “……”

    平阳悲主动开口:“那,夫君可有表字?妾竟未闻。”

    “我这一辈从了一个‘禾’字,父辈从的是一个‘玉’字,母后曾言,当日替我起了一个‘秉’字,又添一个‘珩’字,意喻秉承父辈,不忘祖德。故而表字‘承德’。”

    平阳悲觉得,这人在朝堂之上大抵也不过这等口气。

    “不过这骊宫里能叫我一句‘承德’的也只有父皇和母后,却是唤我‘珩儿’习惯了,你未有耳闻也是正常。”

    嗯,这一句的口气要轻松许多。

    安阳秉珩半晌没听到回应,偏头才发觉怀里的人儿早已入睡,呼吸间带着浅浅的起伏,小巧的身子窝在他宽厚的肩膀里,是他从未有过的满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