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海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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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守卫睢阳

    “甚好,这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好!这倒让我想起吴越争雄时的一件狠事。越王勾践刚刚即位,吴国攻打越国,当年吴军势大,两军正要开战,勾践下令三队死囚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走到吴军面前,朝着吴军高喊:‘两军对阵,我们违犯了军令,不配为军人,该当死罪,现在甘愿以死赎罪。’喊罢,一个个用剑抹脖子自杀,仆地而亡。吴军没有见过这阵势,一来受到震慑,二来注意力被吸引到观看这震撼场面上去了,没想到越军此时突然发动进攻,导致吴军大败,吴王阖闾脚被砍伤,败退途中身亡。你刚才的想法可以起到类似效果,那这样,咱们找一下许大人,让将作处赶紧按那人的设计连夜赶制所需囚车,走,现在就去。”

    张巡带着南霁云出去。路上,张巡对南霁云说:“首战由你来打,接着雷将军的强攻队发起第二波攻击。一会儿我再找雷将军合计这事。唉,这位杂术高手靠得住吗?”

    “他原本是安息国人,曾在洛阳表演杂术,结果伪燕的一位胡人高官非常喜欢这个杂术,非要逼他交出秘诀,好让自己的婢仆学会,他执意不肯,结果被那高官扣留,还被诬陷受到威逼拷打,连他的道具也被没收,他趁机出逃后来到我开封,我那时随尚衡大人驻守开封,收留了他。他对叛军没有好感,应该靠得住。”

    “这就放心些。”两人边走边商量一些细节。

    第二天上午,叛军攻城。南霁云开城列阵。叛军步兵突击队在前,精骑兵在后,步兵拥着盾牌,迈着铿锵步伐进逼。此时,官军却止步,阵前突然推出一辆囚车,四个推车的。一个拎着酒壶,端着酒碗的,后面一个刽子手模样的人扛着大刀跟着,车上竖着一面旗子,上写“叛逆者戒”四个大字。

    囚车越来越近,叛军前队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长官命停止前进,叛军前锋挪开盾牌,凝神以待。

    囚车距离叛军有不到六十步的时候停下来,只见“刽子手”高声呐喊:“对面的人瞪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囚车内的可是逆贼一个,大爷我要在你们面前实施大辟刑法。”只见他吞了口酒,喷在刀面上,接着对囚徒,“你这倒霉鬼,这次算是给对面的人做个样。机灵点,爷这刀非常快,一会儿手起头落,你可能连这刀的凉度还没觉出,就到那边逍遥去了。鞥哼,一,二,三,走!”只见手起刀落,“噗”的一声,一股白烟冒出,血淋淋的一颗人头落地。两边有人惊呼。那行刑的人前去拾起头颅,朝对面炫示。

    双方此时发出一阵“啧啧,快看”声,他们纷纷指着那囚车说着什么。推囚车和拿酒的也惊呼起来。那行刑的人也诧异地回头一望,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诶也!这怎么又长出一颗脑袋?”又看看拎着的那颗人头,“活见鬼了?——爷生来就不怕邪!你长个头,我接着再砍。”随后朝手上吐了口唾沫,又举起大刀,朝那个人的颈部砍下去。只听“噗”的一声,又一股白烟腾起,一颗喷着鲜血的人头落地。两边又有些人发出惊呼。行刑的又捡起那颗人头朝对面晃了晃,随后把它跟先前的那颗并排在一起。对面又发出惊呼声,推车的也惊呼起来。那“刽子手”回头一看,也吓得跳起来,“怎么,难道杀错了?还是真撞见鬼了?咋又冒出一个脑袋来?奶奶的!爷我接着砍。”说着又抡起大刀朝那个人的脖颈比划起来,比划着,比划着,突然抡起刀……对面的人瞪大双眼想仔细看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谁知那行刑的好像有什么顾忌似的突然放下了大刀,又夺过酒碗猛喝一口,“啪”地摔掉酒碗,然后又举起大刀。对面的人再次睁大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鼓声突响,这边官军的骑兵突然呐喊着杀向对方,对方没有回过神来,官军的战马已来到阵前,一场砍杀表演开始了……叛军的步兵乱了阵脚,纷纷往后跑。这时,雷万春的第二波攻击又开始了,这次是骑兵陌刀队和步兵长枪队。大砍大刺一阵后,官军又迅速撤回城中。

    战场上留下叛军攻城的不少器械。

    叛军骑兵受到后撤的步兵的冲撞,也乱了阵脚,乱了一阵子后才被喝止。尹子奇见军心已乱,也没法再实施强攻,只好赶紧安营扎寨。鉴于两次强攻都受挫,最终决定围而不攻,把城内困死,于是命令士兵往附近伐木,拆民房,摆木桩阵,挖地道,连夜实施。晚上,他高设灯火,命强弓劲弩手分班严阵以待。

    城中,张巡为这次胜利心里很高兴,但自己正在服丧,三天不能进食,晚上还要为父亲设牌位跪哭,所以夜很深了,也睡不着,就披衣出来巡察城防,看到对面的灯火和木桩,他猜测敌人可能要采取久困术,心里琢磨着破敌之策。

    八十八

    次日,许远亲自带着自己的童仆过来侍候张巡,见张巡正独坐在一张破陋的荐席上面对父亲的神木默哀。张巡闻声赶紧长跪直起身。许远见张巡已显憔悴,黯然地说:“逝者已矣,生者追思,礼之常情,按规制三日不食,原也天经地义,可你毕竟心忧国事,操劳过度,这样会毁害身体的。《礼记》中说‘居丧之礼,虽因哀伤而消瘦,但不可至于形体损毁,并且视力听力也应保持正常;哀伤而致病,也属不孝;害病后仍可以食肉饮酒;五十岁以上的人仍可需特殊照顾’,这是顺乎人情的权宜之法。今人只讲求孝心尽哀,以至于毁身伤性,其实是有违古礼的过头之举。你肩负重任,还是不要一味伤悼而损毁身体,还是兼顾大局为盼。这是我的书童阿道,很乖巧的,这一阵子归你使唤,你不要推辞。另外你的告罪疏和我的请示疏已送交上司,你不要再牵记。其实,我劝你节哀,心里也很不自在,但现在我们都指望着你呢,理性上我不得不劝慰一二,还望你体谅。”

    张巡真诚地说:“多谢许大人坦诚相慰,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看你头上的白发也多了,你也劳心不止,阿道你还是领回去吧,我不能夺人所爱。”

    “张大人,这你就见外了,有丧进赙,礼之常情,你就把他当成我的赙礼吧。”

    “二位大人不必再争了,小的就算照顾两位大人,也足以应付得来,不就是多遛遛腿儿而已。”

    “你看,人家阿道都挑咱俩的理了。”

    “阿道,怪不得许大人那么喜欢你,就是会来事!”

    “多谢大人夸奖,小的一定把你伺候得好好的。”

    “行,那咱就依着阿道的。”许远说道。

    果然,次日叛军不再攻城,而是在忙着准备什么。七天后清晨,四个城门前都已排设与地面呈三角形的u形长矛阵,矛锋斜指三十度,两翼渐渐向城墙搭接,防备对方骑兵突袭;后面是木桩阵,木桩之间用铁索铁丝连接;再后是弓弩阵。白天晚上有骑兵队昼夜巡逻,防止城上缒城。叛军一个晚上迅速布置好这项大工程,不能不说人多能干事呀,这可是叛军砍伐周围树木、强拆好几个村的民房的成果。

    张巡对敌人围城并不感到多么害怕,因为先前曾粉碎过令狐潮的围城计划,已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可原属睢阳的将士一看到这个场面就有些发怵。张巡派人给他们鼓气,打消他们的恐惧心理。

    张巡让工兵赶制绞盘、长挠钩。等到夜晚,命人乘隙抛下粗索系着的挠钩,钩住长矛阵主体,把绞盘固定在大树上,然后城上绞转绞盘,慢慢把长矛牵拉而起,快到城上时,用铁挠钩钩住往上拉,城上再削断捆绑的绳索。就这样,一夜之间就把长矛阵给破坏掉了。

    尹子奇闻报,气得脸都绿了,自己白白送给城上一批长矛。他除了高格悬赏破城之策外,还得摆出有所作为的样子——一方面动用霹雳车,远距离砸城,另一方面对外说是正在调来石炮,要用石炮轰城。

    城上当然也不能闲着,张巡命本部轮流出城骚扰敌人,能有捞头就捞点便宜,捞不着赶紧撤回,不能损员。

    张巡和许远趁喘息机会巡查城防,到百姓中去体察问候,吊死问疾,急民之所急,解民之所忧。

    八十九

    一天,一个叫张弓长的校尉悄悄向许远反映了这样一件事:原属睢阳的大将田秀荣暗中与叛将通消息,可能要投降叛军。许远闻听,心急如火,赶紧询问详情。张弓长说:“大人,你还记得李滔不?”

    “就是去年年末被我派去援救东平结果投降叛军的那个李滔?”

    “对,就是他。这小子如今就在城外叛军中,是个中级军官。他前天晚上趁田将军防守南城门的时候,用轻梯上城,跟田将军秘密说了半宿。我的堂弟正好是田将军的近卫,那姓田的将两人的密谋告诉了亲信,我那堂弟跑来私下问我要不要投降归顺,我当时不好回绝,就说容我再想想。我越想越觉得这样做不对,就来告诉大人您。”

    许远听着听着,脸色变得铁青。“他们的细节你可清楚?”

    “具体细节,我堂弟没有过多透露,只是说明日要搞顶浅绿色帽子……别的就不知道了。”

    “好,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对他人声张,我自有主张。”

    “大人,我……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就是……就是……一旦粉碎了他们的阴谋,能不能放过我堂弟,算作是将我的功补他的过。”

    “我可以考虑,你先下去吧。等会儿,你回去千万别告诉你堂弟今天的事,仍要继续套取他们日后的计划,一有新情况速来汇报。”

    “好,大人。我先下去了。”

    许远随即陷入纠结中:是快去告知张巡,让他来处理,还是自己来解决。最终他决定还是自己先初步查实。于是他不动声色,暗中去观察。

    吃过早餐,田秀荣带着自己的部众去扰敌,果然都带着浅绿色弁帽,不紧不慢地出城去,回来时,就只剩下十几个人。许远装作依例巡察,撞见他们回营,然后故作惊讶地问:“怎么,出师不利吗,田将军?”

    田秀荣故作惭愧地回答:“大人,我对不住您和张大人,这次对方有了防范,结果我们吃了大亏,损兵折将,负气逃回。唉,惭愧!”说着,抹开了眼泪。

    许远看出他那是在装样子,其实根本挤不出泪花,却故意安慰道:“田将军不必伤心,胜败乃兵家常事,望愈挫愈勇,日后再战。先休整一段时间吧。”

    “许大人,祸福相倚,失败乃成功之母。我已了解对方的行动规律,这次权当作诱敌的饵料,明日一定连本带利争回。”

    “好,田将军斗志可嘉,我祝愿你明日告捷。”

    “谢谢大人,那我们先回去禀明情况,再做谋划。”

    许远赶紧找到张巡告知此事。张巡听后才恍然说道:“我正自疑惑,怎么这股部队如此稀松不经打,原来症结在这里。许大人,他毕竟是您的属下,你先说说处理意见。”

    “临阵变节,罪在不赦,当然是依法严惩!”

    “我同意严惩他,只是我们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如待进一步查实后再作处理。”

    “那万一他……”

    “你想,他既已投敌,为何不呆在敌营,还要回来呢?一定是有阴谋或有任务,所以今天晚上一定会有所行动。他刚才已向我提出要复仇的请求,我怕他再把我们金不换的士兵给化灰了,当时只答应再议,他今晚应该还会找我,我们静观其变,再做决断不迟。”

    “言之有理,那咱们就再等等。”

    晚上,许远心里有事,根本睡不着,坐在靠床(近似今天的靠椅)上枯坐,时而站起身踱步。

    一会儿,有敲门声,许远开门一看是张巡,忙问:“怎么,大人你那里已有下文?”

    “刚才,田秀荣又来找到我,慷慨激昂地说要雪耻复仇,已经好说歹说说动耿庆礼把队伍借给他,等报仇后送还。我只好同意他明日出战,告诫他小心行事。不过我已秘密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你这里还没有回音?”

    “我也焦急等待呢,快把人急死了。”

    “莫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我先回去,一有情况,还望相告。”

    二人分别又等了一会儿。

    接近子夜,张巡那里得到了消息,田秀荣那里把守很严,只从外围探听到明日用黑幅裹头的信息。

    许远这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张弓长告诉他堂弟刚偷偷找到他,说明日是归顺的最后机会,要走的话就装病告假,准备好一条黑幅巾,吃过早饭去找他。许远让他明早去找他堂弟,同意归顺。

    许远赶紧去告知张巡,张巡告诉了他明天自己的安排,许远听后大大称善。两人又仔细合计了明天的细节。

    第二天吃过早饭,田秀荣果然召集借来的部队,说是要找敌人报仇,每人分发一条黑幅巾裹头,算作为死难弟兄报仇的标识,强调要绝对听从指挥调度,如有违令者按军法处置。做了一番动员后,就要开拔。这时有传令兵过来通知田秀荣,说许大人刚接到朝廷诏令,要将死难者汇总统计,请他和昨日出战的弟兄火速到衙署汇报。其他人原地待命,等一会儿再出征。田秀荣和十几人只好到衙署。

    他们刚进衙署,就被分别带进几个房间问事。

    过了一阵,原来待命的士兵得到指示,说是因故取消今天的行动,刚发下的黑幅巾暂时收回。

    不久,南城门打开,一支头裹黑幅巾的队伍快速冲出,他们直奔敌人寨中,敌寨中已有人在指点观望。稍近些,敌营中有人高喊“口令”,这边张弓长的堂弟答“火并”,那边有人打口哨。离敌营越来越近了,只听这边一声“杀呀”,这支队伍疯了似的向那边杀去,敌营顿时乱作一团,哭爹喊娘声顿起,不少人夺路而逃。砍杀了一阵子后,这支队伍一棒锣响,快速回奔。等对方骑兵追来后,遭到半路埋伏的士兵一阵箭雨,敌兵见势不妙,纷纷拨马后撤。这部分伏兵也不追赶,随即撤回。

    原来,这支“归顺”的部队正是李辞的部队,埋伏的是姚訚的部众。按张巡的部署,许远传令田秀荣及十几个人来衙署,那是将这些人分散囚禁,然后由多头同时审问,终于获知他们今天归顺的细节,然后收回黑幅巾,把它们交给李辞的部队。然后让张弓长领路来到事先商量好的碰头地点,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张巡以叛国投敌罪杀了田秀荣和几个死党,其余教育了一通,分拨到各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