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海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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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冻土之萌

    三十六

    李庭望伤重,回叛军老营疗养。令狐潮面对残局,心情烦闷,觉得自己战场挫败,前途未卜,同时家人也惨死城头,简直生趣皆无。忽然外面有人高喊:“令狐将军接旨。”令狐潮出帐一看,只见有人手持黄卷走过来,令狐潮赶忙跪迎,口称“令狐潮恭迎圣使”。那人把黄卷展开,大声念道:“令狐潮听封——大燕皇帝诏令,特封令狐潮为威武将军。”令狐潮口称“跪谢天恩”。使者把黄卷交给他,称自己是晋王安庆绪麾下派来的使者,特意来送委任书,说晋王感念他对大燕的忠心,特向父皇请示,为他讨得将军之职,并送来增援的人马,将军还听说令狐将军的家人殉难,特挑选美女三人送来侍奉令狐将军。令狐潮跟随他来到帐外,见一大队人马有两万余人,跟随的副将有李怀仙、杨朝宗、谢元同,还有三顶花轿,掀开轿帘,里面都有一位佳冶窈窕,这让令狐潮心里顿感宽慰。令狐潮随即向使者表白对大燕和晋王的忠心。

    使者走后,令狐潮雄心又起,他分析近来失利的原因,突然想起知己知彼的用兵至道,发现自己连对手是谁都不清楚,于是他马上叫来探子去打探守城主将是谁。过了一会儿,探子回复,是真源县令张巡主持守城事务。令狐潮一听一激灵:真要是那张巡,自己算是遇到了难对付的强主。可转念一想,自己毕竟和张巡是故人,何不以口舌来说动他,不战而屈人之兵呢。但随即觉得此计恐怕难以实施,因为张巡是个秉性刚直的人,万一不能劝动,撕破脸皮,说不定张巡会对自己下狠手,所以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第三日,令狐潮披上铠甲,带领所有人马来到城下,他对城上说:“城上的弟兄们,快去转告你们的张大人,有位故人要和他诉诉衷肠,请他城头说话。”

    一会儿,张巡在城头露面。令狐潮冲着城上一拱手:“城上可是张巡贤弟?”

    张巡知道是他,却故意装作刚刚认出的样子:“城下原来是信公(令狐潮的字)兄,别来无恙乎?”

    “承蒙贤弟挂念,我还算有口气喘着,我只是担心贤弟你眼下怕是呼吸不能顺畅喽。”

    “哦,何以见得呢?”

    “贤弟,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李唐形势危急,兵不能出潼关,无数州县望见范阳大兵就纷纷归顺,君昏臣佞,连皇帝父子都各怀异心,甚至像兄弟你这样忠心为国,一心为民的好官员只能屈居下僚,如今的朝堂断不是贞观气象、姚宋局面,大厦将倾的颓势早已显现。您以弱兵守危城,忠心可嘉,可你尽的忠只怕是愚忠,你那可怜的皇帝恐怕始终也不知道你在这里为他卖命,恐怕你最终会忠而无果。当然你今日偶获小胜,可这更多的是出于幸运,长此下去,幸运之星不会永远照耀你。贤弟你看看城下,我的人马乌泱乌泱蜂拥云聚,踏破你小小雍丘易如反掌,与其战死城头埋骨荒野,哪如跟随我们乐享富贵呢?想我原本是败军之将,可辱之人,人家大燕朝却不计前嫌,委以重任,而他们姓李的呢,封常清、高仙芝的结局谁人不知,谁人不恨?愚兄我是一个念旧的人,推心置腹想与贤弟一同富贵,贤弟万不可过于执拗,非要撞破头才知南墙硬。“

    “信公,您的尊长为您取这个表字是希望您能信能公,可现在您居然附逆为乱,你难道就丝毫没有受到颜杲卿、颜真卿兄弟二人的忠信感染?你也是诗文骨肉,怎么把诗书坟典当成了擦鼻涕布,岂不闻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家国难存的道理?”

    “贤弟,桀纣死后化为枯骨,尧舜死后何尝不是如此?纲常伦理,那是治世常典,却是乱世渣滓,如今乱离之世,做人还不如太平犬,又何必拿那些无形的枷锁禁锢你有痛感的身躯。贤弟你还有所不知,颜杲卿已兵败被杀,死前听说慷慨怒骂,结果触怒了人家,被绑在柱子上,钩断了舌头,碎割了躯体,连肉也成了人家盘中食,头颅还要传来传去让四方人看;不只他遭受苦毒,听说连他的幼子和侄子以及属僚袁履谦,都被截去了手脚,何其惨痛!哎,这怨不着别人,归根结蒂只能怨君昏臣佞,招致不臣行径。我虽有罪,可我的家人何辜,惨遭碎割,这都是世道纷乱的牺牲品,我虽有满腔怨恨,可又能怨谁呢?”

    张巡说:”有因必有果,你妻儿被杀,实属你自食其果,怨不着别人。如今你借叛贼之力图报复,求容身,那是你汹汹私欲在作祟,要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怕不久你的头颅就在大街上示众,人人都指着你的头吐口水,连小孩子也会朝你投石块,满街在唱‘令狐潮,狗逆贼’,我想长此下去,你的下场定是如此。”

    “我看张巡你是蒸熟的鸭子只剩下嘴硬了,一会儿城破身死,我不敢保证你的尸身会比颜杲卿那个老顽固要好看。张巡,我知道你墨子善守城,但我更知道城中粮草数量,干脆,弟兄们,给我四面团团围住,让他们饿死在里面,让苍蝇去亲吻他们,去为他们诵经,让蛆虫去为他们装殓,替他们收尸。”然后撤离一箭之程。

    令狐潮下令四周设栅,栅上密布大铁钉,然后在外围拴铁链。

    城中守兵见状有些慌乱,张巡却很平静,时常到城中寻访铁匠铺、绳索店和杂货铺。等到城外敌方工事修的有点雏形时,他秘密吩咐李辞等各找一些强壮有力的兵卒,先把四门门枢灌上油膏,晚上二更时分,命少数人缒城而下,带着瓷瓶瓷碗摸索到铁链的连接环扣处,将环扣放在瓷碗里,然后再将瓷瓶里的稀释矾油(硫酸)倒进瓷碗里,慢慢腐蚀铁环扣;四更时分打开四门,牵出蹄子裹上麻袋片的战马,悄悄摸到敌方刚布好的工事边,把木栅铁链等的桩钉撼摇松动,再用铁钩钩住木栅铁链,把绑牢铁钩的绳索拴在马身上,然后点燃火把,打马拉着它们直奔城门,一进首道门,几人便用大铁钩钩住马身后的东西往护城河里扔。敌兵听到响动赶忙往大营报告,令狐潮得到传报披衣上马赶到前线,城外的工事已残破不堪,因天色还黑,怕中张巡的怪计,也不敢攻城,气得他只好大骂看守,命人天亮后重新修整工事。

    张巡回城后秘密集合队伍,训示诸将说:“逆贼知道我们城中虚实,有轻我之心。刚才又搅他们的睡意,估计他们回去会倦怠思睡,现在出其不意,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乘势而攻,必能杀灭他们的气焰。”诸将都觉得在理。张巡就一边命人登城防卫,好做接应;另派李辞等三只队伍迅速出击,少数骑兵冲在前面,从敌营中奔突乱闯,投掷火种,张巡大声呼喝,声震林木,令敌丧胆;李辞也身先士卒,带人冲锋,从三面直逼令狐潮军队,鼓噪冲杀。敌兵果然大乱,以为城中倾城而出,溃不成军。

    令狐潮刚刚躺下,忽听营中大乱,自己赶忙披衣出帐,喝令身边兵将迅速弹压住乱势,消灭火情,堵住缺口,组织反击。不一会儿,李怀仙、杨朝宗、谢元同也赶过来,说自己的阵地受到袭扰,好一阵子才平稳下来,等列阵迎战时,却不见了对手。恰好天也亮了,气急败坏的令狐潮也不想再围困了,着手准备强攻。

    三十七

    这次令狐潮运来了很多登城的云梯,张巡在敌楼已远远看到,他赶忙命人从护城河中捞出那些前些日丢进去的木栅,安置在城头;又命人从百姓家弄来好多燥荻枯柴。令狐潮先命人朝城头放箭,趁着城头守卫躲箭时命人抬着云梯竖靠在城墙上往上冲。张巡命人点燃上面已浸过油脂的燥荻枯柴往云梯上扔,结果多数云梯都燃烧起来,即使少数几架云梯成功搭靠住,城墙上钉满铁钉的木栅也使他们无法登上去。这一次,城下叛军丢下一些烧焦的尸体和坏掉的云梯逃回大营。

    晚上,月上柳梢,令狐潮一脸阴郁,命人摆酒,让三个美女陪酒,借酒浇愁,忘形之际,不禁击节而歌:

    翠娥婵娟初月辉,

    美人更唱舞罗衣。

    大道如天尽骋鹄,

    我何骅骝自蜷局?

    美人崔璧月恭维道:“大人连缀李太白佳句来浇心中之块垒,羚羊挂角,风行水上,绝妙。”

    令狐潮很是惊讶,紧紧握住崔璧月的纤纤玉手说:“想不到美人含英咀华,口吐莲花,难道美人出身士林之家?”

    崔璧月叹口气说:“奴家也是仕宦出身,家父遭李林甫贼子猜忌,含冤而死,还将我们没为奴婢,奴家还是读了点诗书的。”令狐潮听后唏嘘再三。

    美人童雯浅笑吟吟说道:“大人恁好诗兴,不以曼舞相和实在减兴,我和夕云妹妹伴舞,大人再行吟唱可好?”

    “好,就依美人之请。”令狐潮醉步踉跄边箸击节吟唱起来,两美人翩翩起舞。

    次日,张巡观察到将士们虽很兴奋,但士气还是不太高涨,于是作歌一首,让楚楚谱成曲子教唱。其曲名《补天乐》,其词为:

    朔风吹,栋宇倾毁,残砖碎瓦满天飞

    叹悲摧,世间儿女,温存片刻化成灰;

    问苍天,只手一挥,怒把乾坤力挽回,

    谁谁谁?

    擦干泪,血祭刀锋,砥砺朝霞淬金辉

    扎紧衣,跃马横刀,身化猛虎驱顽贼

    放天吼,动地惊天,壮气聚出霹雳威

    追追追!

    将士们唱了此曲后神气倍增,豪情满怀,练兵的热情空前高涨。张巡也开始相信歌曲的魅力,他让楚楚试着戎装表演,结果更有味道。楚楚主动请命,让她组织一支舞乐队,训练齐整后给将士们表演,得到张巡认可。

    这晚,张巡想到巍巍盛唐遭遇如今的变乱,思绪翻涌,兴至提笔,在影壁上写成《兴感》一诗:

    志士存心远

    思来意愈纯

    秋穷悲鹜雁

    岁暮羡松筠

    鼠蚁频穿厦

    兰菊自守真

    慆慆物欲猛

    泰岳仰北辰

    三十八

    半月后的深夜四更,真源县丞翟良辅带着招募的几百人马悄悄赶过来,从叛军背后突然砍杀,打了叛军个措手不及,迅速撕开一个口子,穿过包围圈赶到城下,因为提前已来信沟通,向城上对好暗语后迅速进城。这次来人中有马日升、于嵩、云雷、青鸾。张巡非常高兴,将他们一一介绍给自己身边的将领,又问起他们前来的因由。马日升听说张巡在雍丘抗敌,特来投奔。于嵩听说安禄山叛军以除去奸佞杨国忠的名义发动叛乱,且势头迅猛,迟早会对宰相府进行洗劫,提前告假离京,一路往河南老家方向跑,谁知回家没多日,高堂病危,弥留之际,嘱咐他自己一旦撒手人间,要他办完丧事,赶快逃难,以免被贼人祸害。刚办完母亲的丧事,叛军就攻破洛阳。他听说张巡在雍丘,特戴孝前来投奔。云雷、青鸾是因为师尊无机子羽化前曾有遗嘱,叫他们日后要匡扶正道,遵循天尊“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的圣训,并预言天下即将大乱,要他们帮助平定真源附近叛乱,他们于是下殿而来。

    张巡安排翟良辅负责粮草的使用和筹备,马日升、于嵩先熟悉城内的巡逻工作,云雷、青鸾负责教授士兵武艺。

    三十九

    农历三月末,正是青黄不接时节,负责粮草的翟良辅向张巡汇报说城中粮食匮乏,张巡心里着急,苦思良策,思来想去觉得从叛军那里获取粮食是上上策,可怎样才能得手呢,他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

    他召集众将领到厅事议事,然后面授机宜,逐一吩咐。

    一连两夜,李辞、宋若虚、赵连城、云雷、青鸾等人轮流带领一队兵士分时段缒城或开城门佯攻叛军营地,故意制造声势,等对方拦截或反击时又赶紧回城。

    令狐潮猜测张巡这是虚张声势有意造成自己军士疲劳,想在某晚采取实攻。于是下令大部分士兵白天休息,整个晚上保持高度戒备。

    谁知第四天早饭后半个时辰,雍丘三个城门大开,分别有人马攻打敌营。警报迅速传到令狐潮那里。令狐潮以为这是虚张声势的白日版,下令前锋兵士分头堵截。果然,往西突围的队伍退回城中;然而另两支却拼命冲杀,杀出一条血路后分别往东、南两个方向奔出。令狐潮闻报后有些懊恼,随即又有些兴奋,毕竟城中守军力量削弱。正在此时,忽报有人归顺,令狐潮命带进来。

    来人是于嵩,说是前来弃暗投明。令狐潮一见,喝令将前来刺探虚实的奸细推出斩首,身边的人把于嵩捆束起来要往外推。于嵩很是惊愕,长叹一声说:“哎!我这真是咎由自取,刚刚错投了爱权惜授的,已懊悔不迭,现在又错投个头脑糊涂的,不仅没捞着个功名,反而为此丢了小命,早知如此,何必非要舍弃温柔乡,自投阎王殿。哎!我这是利欲熏心,自作自受,活该!”说着连连摇头。

    令狐潮一听,忙命令带回,让于嵩说说他怎么是个糊涂的。

    “回大人,小人于嵩,原本在宰相杨国忠大人府上当差,因燕王要剪除杨大人,我怕不久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于是提前告假出京,回河南老家。途中听说乡党张巡已经做了大官,就来投奔,想在他那里捞取个一官半职,可张巡爱权惜授,说我没有尺寸之功,还需历练历练,竟然让我夜夜巡逻,我哪受得了那份罪;在他那混了几天,听说粮食快吃完,又被重重包围,前途黯淡无光。听说令狐将军手中有权,就想投机钻营,况且你们这里衣食无忧,人多活计少,就偷偷溜出来投奔您。没想到城里只是付出心血,城外却是要付出性命,我这岂不是倒霉催的?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把我问斩,大人难道不是糊涂?”

    令狐潮:“如此说来是我唐突了,不过要想证明你是真心投奔,你还得拿出具体行动,否则空口白牙,难免令人生疑。”

    于嵩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说道:“大人,我有一计可帮你对付城上的,只是不知道大人你是否想听。”

    “不妨说说。”

    “希望你屏退闲杂人员。”

    “说吧,这里都是我的心腹。”

    “大人,你可能已知道,城上粮草已告急,现在正数米而炊;我们这几天都是喝稀粥,吃糠菜窝窝,别说打仗,就连走路都摇摇晃晃走不稳。那张巡又爱民如子,对百姓秋毫无犯,别说从百姓那里弄粮食,听说经常还得去抚恤百姓。他能守到现在,那多亏百姓们感念恩德,大力支持,不然,早就玩完了。不瞒您说,今日出城的两股人马,就是去邻县筹粮的,听说一队去了睢县,一队去了太康。我装作主动请战,趁着那支退回城中的部队不注意,偷偷跑到你们这里来的。”他停顿了片刻,“大人,如果我们故意在城下大快朵颐,对城上来个攻心术,你看怎样?”

    “说的详细些。”

    “大人,城上已饿得发慌,假如我们在城下大摆宴席,狂饮大嚼,城里的就会人心涣散,丧失斗志,说不准会生变,那时不用浴血奋战,胜利唾手可得。”

    “万一他们趁机偷袭呢?”

    “大人,那不正中心怀吗?”

    “哦?噢!妙,甚妙。”

    “另外,我觉得还得釜底抽薪,派出两股部队去剿灭那些筹粮的,那么他们就会剩下两种结局——或者饿死,或者投降。”

    “妙,事成之后,我一定会重重奖赏你。”

    “我先谢过大人。”

    第二天清晨,令狐潮在城下一箭之地外设帐,大摆宴席,帐后埋伏精兵。只见膏粱美酒,一屉一屉,一桌一桌,铺排很长一大段;士兵们划拳行令,狂歌痛饮,好不快活。

    城上人见状纷纷指指点点,随后又有一批人来到城楼指指点点,吵吵闹闹,不一会儿,一个将官模样的人上前训斥他们,人群中的两个人在对那将官抱怨什么,那将官动手就要打那两个人,众人上前劝解……

    于嵩在令狐潮身边说着什么,令狐潮面露喜色,不时捋着髭须点头。

    过了一会儿,城门突然大开,有百八十人****上身,举着双手跑出来。后面有个人追出来,追了数步后忽又停下,冲着那群人大喊:“快回来,你们这帮忘恩负义的东西,张大人待你们那么好,你们却要投降贼虏,你们的良心让狗吃了!”

    那伙人中一个粗壮的回头喊道:“你回去转告张大人,不是我们不讲情义,实在是保命要紧,忠义顶不了饭吃。”

    那个追赶者气得直跺脚,然后快速跑回去,关上城门。

    于嵩对令狐潮说道:“大人,我说什么来着?这不显效了吗?”

    “好!可恨张巡那厮不识时务,要是他举城来降,岂不更好!”

    “大人,您别着急,饭要一口一口吃。大人我去接应一下他们,然后向城上喊话,再火上浇点油。”

    “好,给我把火撩旺些。”

    于嵩上前跟那些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对城上喊道:“城上的弟兄们,我是刚刚归顺令狐将军的于嵩,令狐大人说了,不要再随张巡那个老顽固画饼充饥了,忠义固然可贵,可保命更实际,跟着他做饿死鬼,不如马上下来吃饱喝足睡一觉更滋润。”

    城上一阵骚动。于嵩对令狐潮说:“大人,这应该是军心动摇的迹象,用不了多久,城内会有异动,现在我们应该让咱们的人一起喊话,来撼动城上人心。”

    “好,你带头喊话吧。”

    “‘城上的兄弟们下来吧,下面要啥就有啥,别在上面硬撑啦,硬撑的定是大傻瓜’,下面咱们一起喊这四句话。来,‘城上的兄弟们下来……’”城下喊声如潮。

    “大人,我让咱们围城的四面都喊,不信喊不下他们来。”

    “好,你去宣引一下。”

    “大人,让我带着刚刚归顺的百八十弟兄现身说法,一起动员城上的归降,你看行不行?”

    “只要能把守城的心都给我喊慌了,我重重有赏。”

    于嵩带着那群赤膊的人向北门方向走去。“城上的弟兄听仔细,城上城下俩天地,城上饿得打别脚,城下撑得哼小戏。”城下随即喊声蝉联。

    众人喊得正起劲,突然北城门打开,眼见从叛军方向冲出驮着粮食的马队,马队直驱入城,后面跟着那****上身的百八十人也随即入城,城门吱呀关上。

    有人跑到令狐潮跟前报道:“不好了大人,从我们大营后面突然杀入一股军队,抢走了我们不少马匹,等我们集合人马追过来,那伙人已跑远了……”

    “饭桶!废物!”

    “报告大人,有一支穿着我们衣服的马队来到我们粮草库,说是为了阵前诱惑城上守军需要调运粮食,不容分说,架上驮篓子就往里面放粮食袋,随即赶往阵前而来,他们也没有留下您的手谕,我们只好前来复核。”

    “哎!我又中了张巡的奸计,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追。”

    “报——我们在宁陵方向没有寻到城内出来的借粮人马。”

    “那往南的找到那支官军人马没有?”

    “大人,尚未得到回报。”

    “给我攻城!攻城!”

    城上箭雨如注,城下哀号声不断。天已过午,烘热起来。令狐潮只好下令退兵。

    城上欢声一片。

    原来这都是张巡的巧妙安排:昨日突围的两股人马隐藏在令狐潮营外不远处的密林里,暗中摸清叛军营地的大致布局;接着于嵩诈降,设计让令狐潮分兵去搜寻剿灭那两股寻粮人马,以削弱围城的力量;再接下来是那百八十人诈降;随后城下的诈降者和城上的合作演双簧;再后埋伏在密林的两股军队悄悄会合在一起,趁城下呐喊时他们迅速行动,先奔敌人的骑兵营,用欺骗的手段弄到快马后,迅速赶往城西北角的屯粮草处,骗得粮草后从城北门入城;最后于嵩带着那部分诈降的人赶到北门,乘机再回城。这一连环计安排得天衣无缝,无怪乎令狐潮会上当受骗。至于让于嵩来诈降,也是张巡再三考虑后的决定,因为于嵩在杨国忠府上见多识广,堪当此任。

    粮草补给后,城上守军士气大振,人们对张巡的智谋佩服得五体投地,城里一些百姓闻知此事后干脆将张巡说成是诸葛亮重生,一些说唱艺人将此演绎成段子在街头巷尾表演传唱。楚楚甚至悄悄带上心酣、玉秀凑到伶人演说地聆听,回来后模仿表演,三人时常发出久违的笑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