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天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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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迎佛盛会

    朱雀大街两边人山人海,挈老扶幼,连绵不断,大街小巷人满为患,整条街道乌压压一片,如蝼蚁般密集,所有观众大眼瞪小眼的都向洛阳南大门——明德门望去。

    为确保迎佛盛会的成功举行,朝廷将洛阳城东西北三个方向的守门卫士尽皆调拨过来,加强防御,大街两侧每隔三步戍立一名全副武装的雄壮卫士,像一面坚实厚重、威严肃穆的城墙。如此严密的布防,足令闹事者望而却步。

    突然“轰、轰、轰”三声鸣炮震天轰响,时辰已到正午,迎佛队伍马上就要进城,提醒民众做好欢迎准备。经炮声震醒双耳,原本等候半天,饥肠辘辘的官民们立刻变得兴奋激动,像是打鸡血似的,眼神中透露出期待、喜悦的目光。

    不多时,只见南大门处涌来一团黑甲军士,犹如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恢宏气势,威慑万民。数千名整齐划一、披甲执杖的禁卫军列队走在最前排开路引导,军容浩浩荡荡,威风凛凛。一百名御封高僧持佛珠披袈裟诵佛经紧后跟随,自明德门鱼贯而入,迎佛队伍规模宏大,绵亘十数里,车马相接,一眼望不到尽头。长街上鲜花铺路,焚香结彩。洛阳民众齐声欢呼,僧尼们奏响梵呗,一时间沸天震地,鼓乐雷动。

    因为醉仙楼离朱雀街尚有几里路程,所以楚天谅急赶慢赶,还是来迟了,最佳观望的位置已被别人抢占,他从拥挤骤密的人群中,好不容易钻出身首,站定脚步,左右环顾,寻找一处最高点,瞧得右边有一座彩楼,他只好偷偷溜到彩楼上,躲在珠帘后面。京城一些富贵人家为表现虔心向佛,在道路两边隔着几十步就一座搭建高大壮阔,绚丽多彩的彩楼,有的彩楼帘帐用珍珠串连,有的彩楼阶砌用香檀雕刻,有的彩楼柱桩用金银铸造。并花重金聘请乐师优伶,鱼龙百戏,演奏歌舞,富豪们花样百出,不甘落后,竞相斗富。

    这时,一顶金黄色的轿子缓缓出现在楚天谅眼中,引起注意,这顶轿子却是用三十六个轿夫抬举,轿子上摆放一尊鎏金宝刹,宝刹通身都是黄金铸造,沐浴在阳光下变得金光闪闪,熠熠生辉,光彩照人。紧跟在宝刹轿子后面的是一尊释迦牟尼佛像,高大雄伟,栩栩如生,轿子亦是用三十六人抬。车轿幡幢炫丽,极尽辉煌。其他禅杖、浮图、宝帐诸类更是多得不可胜数。

    长蛇般的队伍行至朱雀门下,一个等候已久的宦官尖声喊道:“佛祖驾到,跪拜迎接。”全城官民听见喊声,都匍匐倒地,顶礼膜拜,态度极为诚恳。

    楚天谅环视四下,无人敢站立,学着他们的样子,也跟着跪下,显出对佛祖的敬意。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等宏伟壮观的场面,内心被深深震撼,用万人空巷、空前绝后来形容迎此次迎佛盛会再合适不过,由此可见佛法昌盛远迈前朝。

    士民正当跪拜佛祖之际,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有七八个狂热佛徒,撞开层层包围,直奔车驾前,禁卫军猝不及防,阻拦不住,接下来的举动却惊骇众人。这些人为表示对佛教的尊敬,竟在佛像前砍断左臂,用右手拿着砍下来的血淋淋的左臂,咬紧牙关,强忍疼痛,一步一叩首,血流满地,惨不忍睹。有的人用膝盖亦步亦趋,爬着到佛骨前,之后用牙咬断手指,蘸着血迹滴在佛像上。甚至有的人当着佛像将艾草堆放在头顶上,点火焚烧,痛苦大叫,片刻过后,火越烧越旺,头脑被烧的焦烂发黑,全身痉挛抽搐,未久,人活生生昏死过去,惨状让人不忍直视。一些大人急忙用手捂住小孩子的眼睛,怕他们看见污秽的东西,带来恶运。禁卫军上前把狂热信徒强行拖下去,清理现场后,迎佛队伍这才得以继续前行。这些疯狂举动称之为焚顶炼指、舍身断臂,是佛教一种祭祀仪式。此时此刻,洛阳城佛家信徒们彻底沉浸、痴迷、陶醉于崇佛的狂潮中。

    楚天谅又一次被震惊,直到这一幕恐怖之举发生,他才明白皇帝为什么不惜耗费国库,拒绝谏言也要迎奉佛像呢。这次佛会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场祭祀祈福事件,而是皇帝展现自己治理国家二十八年的成绩,普天同庆,万民安乐。那个帝王不想君临天下,除了武力征服敌国,开疆拓土,炫耀武功外,还可以用盛典仪式来展示文治。武功有风险,遇到强敌,连年征战,就会背负穷兵黩武、劳民伤财的千古骂名,而文治最稳妥,只需臣民歌颂圣德,********,走走形式即可。外邦不可欺负,百姓最好愚弄。百姓越是做出疯狂举动,盛会越能达到预期效果。

    等迎佛队伍走远,楚天谅站起身来,抖抖衣服上的尘土,忽抬头一瞥,却见朱雀门西面有几个带刀之人,往来穿梭于围观群众中,行迹非常可疑。按照大魏法令,庶民出门不允许私自携带兵刃,如被衙役发现,等同于叛逆,可当场缉捕,如有反抗,格杀勿论;但唯有品阶的官吏才能佩带刀剑。看这几个人的打扮,灰衣毡帽,不像是朝廷官员,难道是安插在观佛民众中的流云卫,特地换作便衣装束,方便监视盛会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保护皇帝安全。正当楚天谅凝神思考之时,那几个带刀之人,全部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无踪影可寻。眼下楚天谅最为关注的是迎佛车队,倒把此事弃之一边,安心观佛。

    皇宫第一门——承天门前,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妃嫔宫娥、僧侣佛众按等级排列。却见宫城内显现一顶青罗伞盖,明黄璎珞,映日而照,璀璨夺目。天子专用之物无疑,正是宦官奴婢簇拥皇帝銮舆款款而行,侍卫众星捧月般守护车驾。驾上之人,头戴垂白珠十二旒的冕冠,身穿纁裳十二章纹的衮服,华丽锦绣,尊贵至极。除了当今大魏皇帝,何人还享有这般天潢贵胄的身份。成帝慈祥和蔼,精神矍铄,容光焕发,面色红润,除发须黑白交加,看不出是五十岁的人,或许是他长年吃斋念佛的原因。

    成帝双眼睥睨望去,俯视天下,看到大魏子民诚惶诚恐的臣服在他的脚下,露出满意的笑容,心忖道:“那几个迂腐的书呆子,不惜身家性命上疏,要求自己放弃迎佛,简直愚蠢极了,朕期待这一天都三年了,岂可轻易言弃,再说,朕想做的事谁也休想阻止。若是听从他们的话,那今后皇室威严何在,朕的威严何在!”

    楚天谅首次见到皇帝本人,虽然隔远相望,视线模糊,而那股君王威仪尽览无余。他一脸羡慕而敬畏的表情,内心感叹道:“为何古今豪杰都喜欢前仆后继地争夺皇位,为此不惜赔掉性命,抄家灭族?今日得见,皇位果然令人心驰神往。”

    遥见迎佛队伍正朝自己驶来,成帝万分激动,迫不及待的要上前迎接,幸亏身旁小黄门及时护拦,差一点成帝就跳下銮舆了,稍有差池,左右陪侍们都统统殉葬,诛灭三族,见皇帝安然无恙,大家都松了口气。成帝也感觉在佛祖面前有失体统,端正威严,恢复之前君临天下的风范,收起仁慈和善的面孔。在宦官汪忠钦安稳的扶持下,成帝谨慎的走下御辇,向前快步行了十数米,双手合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臣、宦官、侍卫、宫娥等也纷纷效仿跪地磕头,呼喊万岁。迎佛队伍于驾前停驻,供奉官急趋走来,手捧发愿文书錾文念道:“奉为则天广文运武孝成皇帝,敬造捧真身释迦摩尼佛,永为供养,伏愿圣寿安康,国运昌泽,四海宾服,八荒来归。神光三年甲申岁三月六日记。”

    成帝双目闭合,神态虔诚道:“弟子斋戒三日,熏香沐浴,以备礼典,恭迎佛祖临世,降祥瑞于大魏,愿与万民同乐,福寿齐天。”说罢,恭敬地行拜佛之礼。

    内侍汪忠钦小心翼翼搀扶起成帝,成帝缓缓走近车驾,双手颤动地抚摸佛像,虽然三年前已曾发现佛像,但皇帝没有下旨,无人敢近前挖掘,只得继续安放在地宫,前几日等圣旨下达才从地下挖出,因时间仓促的原因,来不及清洗干净,佛像间隙里的土斑清晰可见,即是如此,成帝仍然轻盈仔细的触摸佛像,生怕碰坏佛身,仿佛得到了传世之宝。他压抑不了心中喜悦,红润面容上竟滚落两道热泪,泣不成声,呜咽道:“朕有生之年能得见佛祖真身,死而无憾矣!”周围之人无不感动落泪。

    摸过佛像的成帝心情大悦,他命汪忠钦厚赏迎佛有功之士,黄灿灿的金锭,白花花的银锭,柔滑轻薄的丝绸分批赐予下去。得到赏赐的官员士卒,僧侣佛徒异常兴奋,欢呼雀跃:“皇恩浩荡,千秋万岁”。雷鸣般的呼喊声响震九天。

    皇帝赏赐无度,挥金如土,倾尽天下财宝,只为换来臣民一句恭维的万岁,可笑至极。楚天谅终于真正见识到皇家是怎么做出视金钱如粪土的,入京第一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接着有司官员宣读圣旨,内容大意枯燥乏味,不外乎佛祖临驾,保佑大魏国运昌盛;赞扬天子何等英明贤德,勤政爱民;结尾处再表达一番皇帝想普天同庆、盛世永存的强烈愿望。随着最后一道程序完成,迎接佛像仪式到此结束。

    “陛下,迎佛大典已完毕,佛祖也请来了,还是回宫吧!”汪国钦恭敬道。成帝心满意足,在汪国钦的扶持下重新登上銮舆,带着佛像一起回了深宫。

    按照事先安排,佛像先在大内供养三日,之后再轮流安放置京城各大院寺供奉,供百姓瞻仰,共享佛恩。

    “你是干什么的,为何躲在彩楼里?”一声斥叫,把楚天谅从皇帝渐渐模糊的身影转移过来,却见一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锦袍男子,双目怒视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擅进彩楼上,被人当场发现。他双手抱拳,赔礼道:“方才观众太多,没有合适位置,所以借用公子家的彩楼,在下鲁莽,实在抱歉。”

    “算了,今日至此盛会,难得热闹一次,念在本公子心情舒畅,就不追究你擅闯彩楼的过错了。”那锦袍公子见楚天谅不修边幅,衣衫粗破,一副落魄的样子,以为他是乞讨的叫花子,自己堂堂官宦公子,犯不着跟一个低贱的穷鬼生气。这样想着,锦衣公子怒气渐消,当着其他人面,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

    楚天谅打心底瞧不上这些富贵之人,他们嫌贫爱富,好逸恶劳,整日只知攀比财富,歌舞升平。天下还有许多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们却在此为装饰所谓门面,一掷千金,互相炫耀。留有这些虚伪贪婪,为富不仁的人存在,迟早生出祸害。

    “公子宽宏大量,不问在下擅闯彩楼之过,如此胸襟,他日公子必定前途无量。”楚天谅边下楼边赞道,遇到这种好面子的人,好歹美言几句。

    楚天谅的夸赞让锦袍公子颇为受用,他洋洋自得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还是你小子识相,本公子平时都是很大度的,从来不招惹是非,就是别人当面骂我,我都不发怒。本公子素以宽容大度待人,在洛阳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岂能与你等小民一般见识。”

    楚天谅本是跟他客气两句,他脸皮倒厚,自夸起来。真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楚天谅不再搭理他,直径离去,在一拐角处伫足。目睹了整个迎佛过程,联想到从徐州至东都一路上,看到老百姓生活凄惨,贫穷困苦的景象,心里波澜起伏,感概良久,连连叹道:“信佛本无错,可惜信得太深,百姓承受不起。佛家宣扬出家之人以慈悲为怀,要求门徒谨遵普渡众生,脱离苦海的教义,天下官民一视同仁。但现实与佛家宗旨大相背驰,皇帝沉湎佛法不能自拔,以致荒废政事,奢靡成性,随意挥霍钱财。无视天下民生凋零,百姓流离失所,只怕皇帝如此荒诞下去,到时国将不国,社稷难保。‘’

    忽然听见背后一个清亮声音传来:“当今太平盛世,公子何出此言?”

    再接再厉,加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