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命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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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谷山没随着人们出门,把老伴送出家门就回屋躺在了炕上。听着响彻满村的锣鼓鞭炮,老汉心酸心苦,难受得肝肠寸断。

    多少年了,再苦再难,老俩口也是一起搀扶着渡过的,偏偏给泰山奶奶上香,得是女人不可,想想来回上百里的路途,想想风吹日晒,想想泰山那个高,想想十八盘那个陡,想想老伴那常年的哮喘,想想┅…老天爷,不敢想了。

    心里知道是好事,谷山就是拧不过神来。老伴一走似乎把他的魂也带走了,他觉得身子像掏空了筋骨似的,一动也懒的动,连抽烟的力气都没了。他把自个摔倒在炕上,紧闭眼睛,任凭满脑子里奔马一样翻腾。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村子里人们的吵闹声惊醒了他,他困难地睁开浮肿的眼睛,发现天已经大亮,太阳差不多快转到正南了。

    心里叹口气,常年累月除了生病,从来没睡过懒觉,庄户人家哪能长懒骨头呢!脑袋里想起早就盘算好的要拾掇的活计,可身子就是爬不起来。

    谷山老汉习惯地看看老伴睡觉的地方,空荡荡的,凄凉使他又闭上眼睛。好久,他似乎想起点别的事来,细想,一时间又不太清楚啥事,使劲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努力搜索着脑子里的盘算,觉得好象有点不对劲,是啥不对劲呢?一点也想不明白。

    老了,真老了,脑子都成一盆浆糊了。

    忽然,他想起来了。孙女谷穗咋没动静呢?他一个激灵瞪大了眼,伸手向孙女睡觉的地方摸去,糟了,没有?赶忙连鞋也顾不得穿,直奔孙女以前睡觉的东屋,天哪,还是没有踪影!

    谷山的脑袋发晕,老伴千叮咛万嘱咐,要看好孙女,跟前没爹没娘,千万别有磕碰闪失。可一眨眼的工夫,孙女哪儿去啦?

    谷穗从小泼辣,到处藏身,也许躲到哪个旮旯里去了。谷山安慰着自个,嘴里呼唤着,从家里到村里村外可能的地方,问谁,谁都说没留心。随着太阳西落夜色笼罩下来,谷山的心也黑了,谷穗没有一点踪影。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参照海拔高度,泰山算不上鹤立鸡群,但居于神州的东方之位,主繁荣昌盛,加之诸多人为的元素,奠基了它厚重雄浑的文化内涵,威然耸立,傲视苍穹,大有君临天下之势,令多少英雄豪杰和文人墨客折服留连,“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淋漓尽致地渲染了万丈豪情。

    自古深山藏卧龙,绵延苍翠的泰山山脉同样掩藏了许多英雄好汉。反抗命运也罢,打家劫舍也罢,伸张正义也罢,寻条活路也罢,这片广袤的山脉里总有纵横驰骋的身影,划定地盘,分清疆界,神出鬼没,在自然界最原始的舞台上上演着快意恩仇的悲喜剧。

    谷良跻身的团伙就是泰山山脉里一支强悍闻名的力量。

    谷良渐渐在伙伴里站稳了脚跟,赢得了尊敬,用他那种从小就具备的坚韧,他的沉默寡言,他的破釜沉舟,换来了“狼獾”的外号。

    狼獾也叫獾,山里人对这种野兽又爱又恨。每到庄稼成熟的时节,狼獾都会肆无忌惮地糟蹋粮食。山里人为了保卫生命的粮食,会自觉发动与狼獾的斗争。几个大男人一伙,拿着土枪钢叉,带着凶悍的狗,小心翼翼。狼獾奔跑的速度不说,它有负隅反抗的绝招,路途一旦围住,它会聪明地选择背朝坡崖,两条后腿直立起来,抡起有力的前掌去打扑过来的狗或是围攻上来的人,掌力之猛往往打飞狗或人的半个脑袋。每个地方都流传着狼獾伤人或伤狗的说闻,对付凶残的狼獾,人们一律动用土枪和钢叉。

    狼獾又是山里人珍爱的猎物,尤其喜爱捕捉冬天的狼獾。经过秋天的猛吃,狼獾肉滚滚的肥胖,身体里储藏了厚厚的脂肪,人们就是看中了它的厚脂肪。捕捉宰杀狼獾后,把它满身的脂肪细细地剥下来,用火细细熬成熟油,盛在精致的器皿里,冷却后雪白细腻,就成了民间治疗烫伤烧伤的良药,往伤痕处一抹,包准好,不留半点疤痕。

    谁家要是储备下獾油这样的宝贝,人们都会小心交往,整天烧火做饭,谁敢吹气说不会被烫伤烧伤,要是平日得罪了,临时抱佛脚怕是不顶事;就算转着圈托别人去讨,巴掌大的村庄,屁大的事全村都知道,碍于情面,拥有者会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讽刺挖苦一番。因此,每到冬天大雪之后,土地和山坡被雪覆盖后,村里有不少人拉帮结伙去捕捉狼獾。

    冬天,狼獾很少出洞,几乎都躲在深深的洞里睡眠,洞口平日里隐秘难寻,其它季节凭借草木的遮掩,几乎是找不到的。冬天,万物凋零,冰雪覆盖,狼獾睡在深洞里躲避外面世界的寒冷,却疏忽了大雪对洞穴的出卖。平时被山石或野草遮蔽的洞口,因为原野一片白色,地底的热力顺着狼獾的洞穴隧道冒出来,把洞口的雪融化掉,暴露出了黑乎乎的洞穴,尚在洞穴深处呼呼大睡的狼獾还不知道灭顶之灾马上就到了。

    人们熟悉狼獾的凶猛狡猾,知道它总是有两个出口,于是兵分两路,在一个洞口布下天罗地网,用坚韧宽大的麻袋密密实实罩住洞口,高举石头棍棒钢叉守株待兔;在另一个洞口人们找来柴草点着,奋力把浓烟扇进洞穴。美梦破碎的狼獾被浓烟呛醒,自然要直奔没有烟火的一头仓皇逃窜,晕头转向里一头钻进麻袋,立马被乱棍石头砸死,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人们兴高采烈地欢呼,既解了粮食被糟蹋的仇恨,又拥有了宝贵的治疗烫伤烧伤的良药,只要良药在手,大可挺着肚子晃着肩膀走路啦,总有人低三下四好言好语或是拿了东西来乞求的。哈哈!

    “狼獾”的外号紧紧罩在了谷良的头上,他觉得好玩又好笑,开始没当回事,等体味出这个外号里包含的意味时,伙伴们早不喊他的名字了,整个山林里听闻他外号的也大有人在。

    六年多的时光,谷良变成了狼獾,一条林莽里闻名的硬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