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厅级领导的秘书
thu sep 29 23:33:04 cst 2016
陈秋按照钱书记手指的方位，在餐桌靠窗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钱正香在对面供客人休息的沙发上坐定，从眼镜里笑眯眯地看着陈秋。
陈秋正襟危坐，谨记课堂上老师讲的“三分之一”原则，屁股只坐了凳子的三分之一，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聆听教诲的架势。
“小陈，刚刚喝了酒，没问题吧？”钱正香看起来对陈秋的表现比较满意，面容和蔼地问道。
“谢谢钱书记关心，没问题的”。陈秋觉得自己有一点紧张，但是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可能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吧，他觉得厅级领导也就是普通人，没有那么严肃嘛。他不知道钱正香是周驻市有名的“铁娘子”，以果敢严厉著称于周驻市甚至南湘省政界。周驻市是全国有名的工业城市，拥有世界一流的电力机车企业和多家位列全国百强的国营化工、钢铁、汽车公司，同时还是整个南部地区的铁路货运枢纽，是名副其实的“火车拉来”的城市。当年日军侵华，就是在这里建造了一系列的重工企业，奠定了周驻重工业基地的基础，其战略地位甚至比省城南都市还要重要，所以当年南湘省委、省政府才会考虑把全国排名前十的南湘大学放在周驻市，是为了周驻一众巨型国企能够就地吸引人才，不断壮大。近20年，全国重工业尤其是化工产业很不景气，本土汽车产业逐渐形成百家齐放之态，省城南都由于其政治、人口的集聚优势，建立起了以汽车产业园、高新技术园等园区发展模式，集聚效应很明显，经济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负重不堪的周驻市，周驻就是南湘的“东北老工业基地”，壮士暮年，苦求突破。
钱正香15岁就顶替父亲到周驻冶炼厂工作，历任普通工人、生产小组长、车间副主任、主任，副厂长，担任副厂长分管宣传期间，组织全厂100多名党员工人开展了一个名为“奋斗一百天，践行三个代表，做新时期最先进生产力的代表”的“先进生产季度”活动，南湘日报进行了连续报道，引起了时任周驻市委书记任良安的注意，把钱正香调任市委宣传部担任文明办副主任，副处级。钱正香此后仕途顺利，历任文明办副主任、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副市长、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直至市委专职副书记，两年前到龄退位，解决了巡视员级别，还兼任着南湘文化交流学会周驻市分会会长，仍在在文化宣传领域发光发热。
女领导有一个局限性，她们也许在某一工作领域作风大胆、有所成绩，但基本在人事问题上都有所保守，有“既要马儿跑，又不给吃草”的问题，一任领导下来，提拔重用的人数得过来，所以如果想要跟女领导，一定要慎重。
钱正香退居二线，仍然保持着对文化事业的高度热爱，这次和市内一批文化人士交流，觉得本土书画高手这么多，却从来没有举办过一次有影响力的书画展览，很是遗憾。于是决定以南湘文化交流协会的名义，在省城南都搞一次书画展览交流会，顺便邀请全省书画名家、企业名流到会指导，当然最好能够让“名流们”掏钱买画，既打响了名气，也得了实惠，还能够让市委、市政府看到南湘文化交流协会不是空架子，还在为文化事业贡献力量、创树品牌。
按规定，厅级领导退居二线，要取消秘书和专车，但市委认为钱正香仍然任着文化交流协会的会长，应当配车，但文化交流协会不是正式机构，属于社会组织，自然不能再委派干部作为她的秘书。这次要开展这么大型的活动，没有秘书肯定不行，钱正香想到了南湘大学。作为省内首屈一指的大学，南大学生多有俊才，只是未经磨炼有些生嫩，但这次只是一场文化活动，自己操盘指导，助手只负责联络，应该问题不大。她退居二线这两年，原来分管的科教文卫线的人多有不再“汇报”的，但也有较少一部分确实是经她手提拔的，已经在处级领导岗位上的干部心怀感恩，常来走动。南湘大学商学院党委书记田福德就是她的“门生”之一，当年田福德还只是商学院的团委书记，在她的斡旋下手火箭般升至党委书记位置。
果然，她一提出要求，田福德立即落实，挑选了最“灵泛”的陈伟方，但伟方“义气深重”，把机会让给了不明就里的陈秋。
“小陈，你是学什么专业的，都学过些什么课程？”，钱正香谈话目的性很强，她直截了当地问这个，是想了解陈秋是不是适合帮她的忙，这也算一个小小的面试吧。
“公共事业管理专业，学过管理学、公共关系学、行政管理学……”,陈秋根据自己的次猜测，拣重要的报出了几门他认为可能和政府工作搭得上边的几门课程。
“哦，你们公共关系学学些什么东西啊？”钱正香果然很感兴趣。
“一般是一些公务接待礼仪、沟通技巧、衣着搭配等方面的知识”，陈秋回忆着课程内容。他常听系里的老师说，公共事业管理专业是最好的专业，也是最差的专业，它没有什么专业性，似乎什么都学，却什么都学不精，以后最好的方向就是当公务员。受此影响，在加上父亲“当不上公务员的全是打工仔”的顽固认知，陈秋自然而然地把成为一名公务员当做了自己的唯一理想。所以当同学们在老师们有意无意的悲观情绪影响下或只想混一张文凭毕业，或一个劲搞社会实践想尽快熟悉社会节奏，或像伟方这样自己改变专业以自我革命的情况下，陈秋对公共事业管理专业所开的课程学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公共关系学和管理学原理两门课程，不仅是因为这两门分别开设在大二和大三的课程任课老师都是稀缺的美女老师，更重要的是，陈秋知道，父亲希望自己能够走入体制，这些课程无论在考试阶段，还是在以后的工作中都用得上。
在陈秋数着自己所学课程的时候，钱正香幅度很小地环顾了一下周边，有那么一两秒钟，陈秋感觉到钱书记的目光不在自己的身上。她本来一直笑眯眯地注视着陈秋的眼睛。陈秋赶紧起身，拿起服务员操作台上的茶壶和空茶杯，给钱正香倒了一杯茶。
钱书记喝了些酒，确实是有些口渴，她很满意陈秋的敏捷和应对能力。
“南湘文化交流协会近期要在南都开展一次书画展览活动，我和福德是老朋友了，就希望他给我推荐个人，今天看起来，福德没有敷衍我”。
“是，田书记一直很照顾我，他嘱咐我一切听钱书记的吩咐”。陈秋迅速思考了一下，没有正面回应钱书记亦不直白的夸奖。
在初次见面的情况下，领导夸你，有三种可能，一种是之前听说过别人对你的正面评价，一种是对你短时间的一些细节表现比较满意，以小见大，但这仍然是初步的，很浅显的印象，随时可能被推翻，第三种就是纯属客气，不知所云，这一般在比较高级别的领导的身上很少出现。级别越高，领导就越没有兴趣虚与委蛇，她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都代表了一个意思。
陈秋自认为这是自己能在这种情况下作出的最好回答。
钱书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这个客套的话题。“我需要一位联络员，在活动期间作为我的‘助手’，你愿意辛苦一个月吗？
助手？陈秋有点不明白这个词的意义，厅级领导都有专职秘书，哪有助手这个说法？他还不知道，退出领导岗位的钱书记确实需要一位秘书，钱书记比较客气，用了“助手”这个比较接地气的说法。
“也就是请小陈你辛苦一个月，给我这个老太婆当一个月秘书如何？”钱正香笑呵呵地问。
秘……书，“是，钱书记，我很愿意为您服务”。陈秋很快反应过来，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一口答应了下来。
“小陈不错”，钱书记一边站了起来，提起包。陈秋赶紧为她拉开包厢门。
“活动是下个星期二开始筹备，到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哦，对了，你的电话是多少？”
陈秋有些小小的失望，钱书记昨天并没有记他的电话。他赶紧报了数字，看到钱书记存号码，又解释说“耳东陈，秋天的秋”。
“陈秋，好，那我先走，再联系”。钱正香在手机上存着陈秋的号码，二人已经走到玻璃旋转门外面，一辆黑色的雅阁稳稳地停在了离他们一步之前。陈秋赶紧上前一步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一只手搭在了车门与车顶的结合处。
在南湘省，有一个说法，在机关成长起来的领导干部喜欢坐后座，他们看重安全和隐密性，从基层干上来的领导喜欢坐副驾驶，他们更喜欢视野开阔、君临天下的感觉。
钱书记有些惊讶，“这个小伙子很懂事”，她心里想着，并没有说话，上车，向陈秋挥了挥手，雅阁一溜烟开出了酒店大门前的下客区。
陈秋按照钱书记手指的方位，在餐桌靠窗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钱正香在对面供客人休息的沙发上坐定，从眼镜里笑眯眯地看着陈秋。
陈秋正襟危坐，谨记课堂上老师讲的“三分之一”原则，屁股只坐了凳子的三分之一，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聆听教诲的架势。
“小陈，刚刚喝了酒，没问题吧？”钱正香看起来对陈秋的表现比较满意，面容和蔼地问道。
“谢谢钱书记关心，没问题的”。陈秋觉得自己有一点紧张，但是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可能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吧，他觉得厅级领导也就是普通人，没有那么严肃嘛。他不知道钱正香是周驻市有名的“铁娘子”，以果敢严厉著称于周驻市甚至南湘省政界。周驻市是全国有名的工业城市，拥有世界一流的电力机车企业和多家位列全国百强的国营化工、钢铁、汽车公司，同时还是整个南部地区的铁路货运枢纽，是名副其实的“火车拉来”的城市。当年日军侵华，就是在这里建造了一系列的重工企业，奠定了周驻重工业基地的基础，其战略地位甚至比省城南都市还要重要，所以当年南湘省委、省政府才会考虑把全国排名前十的南湘大学放在周驻市，是为了周驻一众巨型国企能够就地吸引人才，不断壮大。近20年，全国重工业尤其是化工产业很不景气，本土汽车产业逐渐形成百家齐放之态，省城南都由于其政治、人口的集聚优势，建立起了以汽车产业园、高新技术园等园区发展模式，集聚效应很明显，经济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负重不堪的周驻市，周驻就是南湘的“东北老工业基地”，壮士暮年，苦求突破。
钱正香15岁就顶替父亲到周驻冶炼厂工作，历任普通工人、生产小组长、车间副主任、主任，副厂长，担任副厂长分管宣传期间，组织全厂100多名党员工人开展了一个名为“奋斗一百天，践行三个代表，做新时期最先进生产力的代表”的“先进生产季度”活动，南湘日报进行了连续报道，引起了时任周驻市委书记任良安的注意，把钱正香调任市委宣传部担任文明办副主任，副处级。钱正香此后仕途顺利，历任文明办副主任、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副市长、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直至市委专职副书记，两年前到龄退位，解决了巡视员级别，还兼任着南湘文化交流学会周驻市分会会长，仍在在文化宣传领域发光发热。
女领导有一个局限性，她们也许在某一工作领域作风大胆、有所成绩，但基本在人事问题上都有所保守，有“既要马儿跑，又不给吃草”的问题，一任领导下来，提拔重用的人数得过来，所以如果想要跟女领导，一定要慎重。
钱正香退居二线，仍然保持着对文化事业的高度热爱，这次和市内一批文化人士交流，觉得本土书画高手这么多，却从来没有举办过一次有影响力的书画展览，很是遗憾。于是决定以南湘文化交流协会的名义，在省城南都搞一次书画展览交流会，顺便邀请全省书画名家、企业名流到会指导，当然最好能够让“名流们”掏钱买画，既打响了名气，也得了实惠，还能够让市委、市政府看到南湘文化交流协会不是空架子，还在为文化事业贡献力量、创树品牌。
按规定，厅级领导退居二线，要取消秘书和专车，但市委认为钱正香仍然任着文化交流协会的会长，应当配车，但文化交流协会不是正式机构，属于社会组织，自然不能再委派干部作为她的秘书。这次要开展这么大型的活动，没有秘书肯定不行，钱正香想到了南湘大学。作为省内首屈一指的大学，南大学生多有俊才，只是未经磨炼有些生嫩，但这次只是一场文化活动，自己操盘指导，助手只负责联络，应该问题不大。她退居二线这两年，原来分管的科教文卫线的人多有不再“汇报”的，但也有较少一部分确实是经她手提拔的，已经在处级领导岗位上的干部心怀感恩，常来走动。南湘大学商学院党委书记田福德就是她的“门生”之一，当年田福德还只是商学院的团委书记，在她的斡旋下手火箭般升至党委书记位置。
果然，她一提出要求，田福德立即落实，挑选了最“灵泛”的陈伟方，但伟方“义气深重”，把机会让给了不明就里的陈秋。
“小陈，你是学什么专业的，都学过些什么课程？”，钱正香谈话目的性很强，她直截了当地问这个，是想了解陈秋是不是适合帮她的忙，这也算一个小小的面试吧。
“公共事业管理专业，学过管理学、公共关系学、行政管理学……”,陈秋根据自己的次猜测，拣重要的报出了几门他认为可能和政府工作搭得上边的几门课程。
“哦，你们公共关系学学些什么东西啊？”钱正香果然很感兴趣。
“一般是一些公务接待礼仪、沟通技巧、衣着搭配等方面的知识”，陈秋回忆着课程内容。他常听系里的老师说，公共事业管理专业是最好的专业，也是最差的专业，它没有什么专业性，似乎什么都学，却什么都学不精，以后最好的方向就是当公务员。受此影响，在加上父亲“当不上公务员的全是打工仔”的顽固认知，陈秋自然而然地把成为一名公务员当做了自己的唯一理想。所以当同学们在老师们有意无意的悲观情绪影响下或只想混一张文凭毕业，或一个劲搞社会实践想尽快熟悉社会节奏，或像伟方这样自己改变专业以自我革命的情况下，陈秋对公共事业管理专业所开的课程学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公共关系学和管理学原理两门课程，不仅是因为这两门分别开设在大二和大三的课程任课老师都是稀缺的美女老师，更重要的是，陈秋知道，父亲希望自己能够走入体制，这些课程无论在考试阶段，还是在以后的工作中都用得上。
在陈秋数着自己所学课程的时候，钱正香幅度很小地环顾了一下周边，有那么一两秒钟，陈秋感觉到钱书记的目光不在自己的身上。她本来一直笑眯眯地注视着陈秋的眼睛。陈秋赶紧起身，拿起服务员操作台上的茶壶和空茶杯，给钱正香倒了一杯茶。
钱书记喝了些酒，确实是有些口渴，她很满意陈秋的敏捷和应对能力。
“南湘文化交流协会近期要在南都开展一次书画展览活动，我和福德是老朋友了，就希望他给我推荐个人，今天看起来，福德没有敷衍我”。
“是，田书记一直很照顾我，他嘱咐我一切听钱书记的吩咐”。陈秋迅速思考了一下，没有正面回应钱书记亦不直白的夸奖。
在初次见面的情况下，领导夸你，有三种可能，一种是之前听说过别人对你的正面评价，一种是对你短时间的一些细节表现比较满意，以小见大，但这仍然是初步的，很浅显的印象，随时可能被推翻，第三种就是纯属客气，不知所云，这一般在比较高级别的领导的身上很少出现。级别越高，领导就越没有兴趣虚与委蛇，她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都代表了一个意思。
陈秋自认为这是自己能在这种情况下作出的最好回答。
钱书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这个客套的话题。“我需要一位联络员，在活动期间作为我的‘助手’，你愿意辛苦一个月吗？
助手？陈秋有点不明白这个词的意义，厅级领导都有专职秘书，哪有助手这个说法？他还不知道，退出领导岗位的钱书记确实需要一位秘书，钱书记比较客气，用了“助手”这个比较接地气的说法。
“也就是请小陈你辛苦一个月，给我这个老太婆当一个月秘书如何？”钱正香笑呵呵地问。
秘……书，“是，钱书记，我很愿意为您服务”。陈秋很快反应过来，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一口答应了下来。
“小陈不错”，钱书记一边站了起来，提起包。陈秋赶紧为她拉开包厢门。
“活动是下个星期二开始筹备，到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哦，对了，你的电话是多少？”
陈秋有些小小的失望，钱书记昨天并没有记他的电话。他赶紧报了数字，看到钱书记存号码，又解释说“耳东陈，秋天的秋”。
“陈秋，好，那我先走，再联系”。钱正香在手机上存着陈秋的号码，二人已经走到玻璃旋转门外面，一辆黑色的雅阁稳稳地停在了离他们一步之前。陈秋赶紧上前一步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一只手搭在了车门与车顶的结合处。
在南湘省，有一个说法，在机关成长起来的领导干部喜欢坐后座，他们看重安全和隐密性，从基层干上来的领导喜欢坐副驾驶，他们更喜欢视野开阔、君临天下的感觉。
钱书记有些惊讶，“这个小伙子很懂事”，她心里想着，并没有说话，上车，向陈秋挥了挥手，雅阁一溜烟开出了酒店大门前的下客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