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样帝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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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柳南山也是心神激荡,脱口道:“这位姐姐好美啊!”忽然耳朵疼痛,叶绵低声问:“到底谁美?”柳南山握住叶绵的手吸着凉气道:“自然是姐姐最美。姐姐‘瑰姿玮态,不可胜赞。’也。”叶绵松开手问道:“姐姐是神女你做什么?”柳南山迷惑道:“我做什么?我做什么?……”眼睛仍然不住往那女子飘去。

    那女子缓缓走近林管家,微风吹过,衣袂飘飘,宛如仙子。她轻施一礼道:“小女子想在贵庄小憩片刻,还请林管家应允。”

    林管家一副失了魂儿的模样,柳南山拽拽他的手这才醒悟过来。慌乱道:“这……姑娘……鄙庄……鄙庄……”

    那女子嫣然笑道:“林管家,庄子怎么了?不能进么?”

    “不是的,姑娘。在下实在无法做主。庄主吩咐只接待这位小公子,外人一概不准入庄。”

    “你们庄主规矩还挺多。唉,我是实在走累了。身体酸软。”她面露愁容,更加让人怜爱,有个庄丁已经跃跃欲试恨不得跑进庄子找庄主为她求情。

    她目光一转,向那庄丁幽幽问道:“这位大哥是想让我进去么?”那庄丁血脉上涌,手脚颤抖,道:“是,是……不……”

    那女子美目含怨,柔声道:“是啊,你想让我进去。你又不能做主。我知道大哥的心意,可你是个庄丁。”

    那庄丁脸含凄色,惨然说道:“姑娘,我是想让你进去。可是我只是个庄丁,没这个权利!是我对不住姑娘。”说完发足朝外奔去,一跃而起迎头对着一棵柳树撞去,那碗口粗的柳树被他撞得枝叶纷纷落下,自己也晕死过去。

    那女子走过去,抱着家丁,用丝巾为他擦拭头上的血迹。流泪道:“大哥何必如此,他们不让进去我再去别处……”看她楚楚可怜。梨花带雨,众人对那家丁是又妒又酸。均想:“我若这样,她会不会也这样?她若对我这样,就是死了也值。”

    柳南山对叶绵说:“姐姐,咱带她进去吧。”叶绵笑道:“你也想撞树么?”

    林管家吩咐仆从救治那家丁。儒士汉子走近那女子身边道:“姑娘若不嫌弃可乘我的马匹去别处休息。在下刘知远,居开封。深州虽小在下也能找到一处幽雅之所。”

    那女子起身淡然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呢?我能来到这儿也能到别处。绿烟山庄……绿烟山庄我就想在这儿……”

    “姑娘为何非要到鄙庄呢?”林管家问道,“我可以备一顶轿子送姑娘去深州城清音客栈。那是本城最好的客栈,一切开销由鄙庄承担。”

    那女子面带忧愁,望着远方缓缓道:“我快要死了。很重的病。有个人说能医好我,让我去深州绿烟山庄等候,我就来了。”她语气轻描淡写,众人听得心中隐隐作痛。

    浪荡教与定难军也早已赶到。众人即怜香惜玉又愤愤不平,都怒视林管家。李光睿沉声叫道:“林管家,难道还要死人吗?”

    林管家一脸愧疚,不敢看那女子,诺诺道:“我去……我去禀报庄主。”

    叶绵道:“不用禀报。”她走过去牵着那女子的手说,“姐姐跟我进去。”那女子手心温软,叶绵心中奇怪:“这女子一点儿功夫不会,竟然能独自行走江湖。”那女子笑靥如花,柔声道:“谢谢妹妹。”

    二人进得门去,柳南山随后。林管家欲言又止也奈何不得。刘知远上前几步看着那女子的身影痴痴入神。随后大门紧闭,他也怔在那里。虬髯汉子叫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面带羞色,失落道:“走罢……”众人也没有笑他,何尝不都是他那样的心情呢。

    这庄园数十亩大,亭台楼阁,各自成院。绿树成荫,曲径回廊,越往里走越是深幽。清溪环绕小桥流水,蔷薇藤蔓攀爬粉墙,清幽极致。林管家带三人在幽径中穿行,来到一处别院,上书“琼琚斋”。那女子道:“庄主也是风雅之人。”三人均知此名出自《诗经》。‘

    走进琼琚斋,早有婢女两旁迎接。林管家躬身道:“三位先梳洗更衣。稍事休息。用过午饭后庄主来拜见三位。”他面向那女子:“请问姑娘芳名,以便禀告庄主。”那女子含笑道:“小女子姓费名溪雪。多谢林管家款待。”

    林管家道:“姑娘莫要客气。”说完躬身退出。

    一条小溪从别院中间穿过,上有雕栏石桥。溪中荷叶田田,锦鲤游戏。两边垂柳依依,微风婆娑,院内两株海棠,一株白色如雪,一株粉色凝胭开得正艳。微风吹来阵阵花香袭人。三人顿觉精神一爽。

    进得客厅屋内,窗明几净。墙上挂着几幅唐人书画,一厢书架放着几部古书,颇有书香韵味。几个婢女捧出崭新衣裤鞋袜,服侍三人梳洗更衣。

    叶绵和费溪雪各自随婢女进厢房,柳南山随两个婢女进入另一边厢房,只见屋内一个木制大浴盆热气蒸腾。那两个婢女放下手中的衣裤就给柳南山宽衣,柳南山脸上大窘,要把两个婢女退出门外。两个婢女跪下说道:“公子若不让我们服侍庄主会打死我们的。”柳南山无奈,命她们远远站着,自己飞快除下衣裤跳入浴盆。

    热水温香,舒筋散骨。柳南山一扫十几日的疲劳。泡得半响,柳南山爬出浴盆,两个婢女为他穿衣。柳南山捂住下身道:“姐姐们,还是我自己穿吧。”两个婢女吃吃嬉笑,帮他穿好。见他胸前的墨玉吊坠也没觉得惊喜。梳拢好头发,柳南山回入客厅,只见费溪雪一袭白衣,更加风情万种。叶绵粉色春衫,曼妙清婉。

    柳南山面色羞红,寻个椅子坐下也不说话。叶绵见他的窘样不禁莞尔。朝胸前指了指,柳南山点点头。

    婢女端上茶点,柳南山吃了一块糕点,尽管腹中饥饿,也恪守礼仪。叶绵只是喝茶。费溪雪抿一口茶,轻轻放下茶盏:“这茶是雨前毛尖,可是晚了些时辰。略有尘气。”叶绵道:“姐姐口音是南方人,自然是喜欢茶了。”费溪雪答道:“我是蜀中人氏。前些年出来看病。”她答的极是简单,叶绵也不再询问。

    仆从送来饭菜,一盏盏一碟碟极为精致,名厨所做,饭菜可口,柳南山吃个饱。叶绵吃小半碗米饭。费溪雪只夹了几样素菜便不再吃。叶绵自语道:“姐姐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儿。”

    三人吃过,仆从撤下碗碟。婢女又端上茶水。约莫一盏茶功夫,门外仆从喊道:“庄主道。”婢女忙到门外两边低首迎接。柳南山站起身就要去门口迎接,叶绵道:“坐下!”柳南山看看叶绵毫不在乎。费溪雪只是慵懒地品茶,对外界不闻不问。

    两个仆从抬着一张椅子,林管家伺候在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清瘦男子。仆从进厅放下椅子,那人也就坐在上面未动,长衫遮住双脚。他打量着柳南山,又看看叶绵,等看到费溪雪,身子一动,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他定下神,双手抱拳:“在下乃鄙庄庄主姓丘名晚庭,由于双腿残疾行动不便拜望三位迟了些,还望谅解。”

    叶绵道:“我们姐弟还有这位姐姐讨扰贵庄,还烦劳庄主探望,我们玩两天就走,请庄主行个方便。”

    丘晚庭点点头:“叶姑娘乃幽燕贵胄,屈居小庄不必客气。”叶绵心中一紧,扫一眼柳南山,见他只是打量丘晚庭,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这才稍舒一口气。丘晚庭看着柳南山,缓缓道:“柳公子能否让我看一眼那墨玉?”

    终于说道正题,众人神情凝重。叶绵轻点嫀首,柳南山从胸前拿出墨玉坠走到丘晚庭身前。丘晚庭道:“公子就拿在手上,老夫看一眼就行。”

    柳南山伸出手,丘晚庭目光如炬,一眼看过便说:“请公子收起。”柳南山回手放入怀中,丘晚庭道:“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据财不能以分人者,不足与友;守道不笃,遍物不博,辩是非不察者,不足与游……”

    柳南山脱口应道:“本不固者末必几,雄而不修者,其后必惰,原浊者流不清,行不信者名必惰。名不徒生而誉不自长。功成名遂,名誉不可虚假,反之身者也。……思利寻焉,忘名忽焉,可以为士于天下者,未尝有也。”

    丘晚庭躬身施礼:“谢谢公子。”

    柳南山回礼道:“我娘也经常冷不丁的提出一句让我背诵。我八岁便熟记于心。”

    丘晚庭赞许道:“很好……”他看看费溪雪,“费姑娘中的是‘九荷莲心苦’之毒。鄙庄无药可解。那人让你道鄙庄,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姑娘游玩几日也去罢。”

    费溪雪淡淡道:“医不好便死了罢……我已活到二十岁,何必在意多活几日……”她语气漠然,似乎对自己的生死漠不关心。

    丘晚庭表情木然,但眼睛里闪烁一丝凄怨。他向三人抱拳道:“老夫告辞,三位好生休息。”

    林管家挥挥手,两个仆从进门抬起丘晚庭就往外走。柳南山道:“老伯走好。”叶绵低头沉思,忽然问道:“墨家门人见到钜子令为何不拜?”丘晚庭身子微微抖动,拍了一下椅子右边的扶手。那两个仆从站住。他并未回头,答道:“老夫并非墨家门下之人,只是多年前稍有交往。”

    叶绵道:“那么我向老伯借几朵花可否?”

    丘晚庭道:“鄙庄花草甚多,叶姑娘若喜欢尽管去采。”

    叶绵嘿嘿冷笑:“那些花儿我还看不上眼。”

    丘晚庭拍了一下椅子右边的扶手,仆从抬着继续往前走:“叶姑娘冰雪聪明,老夫佩服得紧。可惜叶姑娘是……花草有情,也有毒性,还望莫要伤了柳公子。”

    叶绵柳眉一紧,怒声道:“南山比我亲弟弟还亲,谁动他一个指头我能拼命。丘庄主还是看好自己的双腿,不要多管闲事!”

    丘晚庭长叹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