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鬼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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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将

    赶路这几日,李乐溪与仇东狮相谈甚欢,这一有事情做,时间就过的飞快,一晃神的功夫,就是五日之后了。



    “少爷少爷,你快来看呐!”



    赵彩瓷扒着车窗似乎是瞧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拽住李乐溪袖子叫到。



    李乐溪转头一看,远处山脉呈现凹字型,那处缺口便是黄山口了,几场大雪过后,这黄山口已是银装素裹,白树银花,好不漂亮。



    在往近前看,西岭城几乎已经看不出原貌了,相较之前大了一圈有余,即便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仍然能看见城头上有黑点在晃动,应是工匠们还在加班加点的修筑城墙,一半圆形的新城墙横亘在黄山口,看样子主体也几乎完工,连接新城墙与西岭城城墙的走马道也已修筑完毕,新城墙与加固过的西岭城组合形成古字型,西岭城城门外的瓮城也完工了大半。



    在西岭城外,有着一个又一个的白色小鼓包,看样子应是有万余小鼓包。



    “少爷,那些雪球是什么呀?西岭将士堆起来打雪仗的吗?”



    赵彩瓷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李乐溪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



    “那是军帐,雪下太久了才被一层一层的盖住了,把你的狐裘裹紧了,一会下了车可别着凉了,要是你生病了我可没法子跟你爹交代。”



    赵彩瓷恩了一声点了点小脑袋,在背囊里找出那件已经有快两月未曾穿过的厚重狐裘披在肩上,把头深深的埋进了狐裘柔软的毛发中坐回远处,只是两只小脚却是怎么放都不舒服,双手也一直在搓来搓去。



    李乐溪看着这回家激动的小丫头不禁失笑出声。



    赵彩瓷见状噘嘴怒道。



    “少爷,你又笑我!”



    马车行至南城门,城门外早已聚集起了一大群人,有轻甲有重甲,有文官有武将,有老有少,待马车停下,众人的目光皆是聚集到车帘子上。



    车帘挑开,身穿黑衣身披玄色金丝龙虎袍的身影缓缓下了马车,城门口众人中走出几人,上前抱拳道。



    “末将赵风伯,拜见镇西大将军。”



    “末将许褚,见过镇西大将军。”



    “龙鸣见过镇西大将军。”



    李乐溪一一还礼。



    “众将军辛苦了,怎么不见小满将军?”



    赵风伯走上前一步说道。



    “小满将军率军去大黄山查探地形,已经三日未归了。”



    “爹爹!”



    赵彩瓷蹦跳着扑进了赵风伯怀中,眉开眼笑。



    “哎呦,我的小彩瓷回来了。”



    赵风伯将她搂进怀中,这才看见由赵彩瓷扶着下了马车刚刚走到众人面前的邋遢老头,斑白头发披散着,身上棉袄也是左一个补丁右一个补丁。



    “这是?”



    众人也皆是满脸疑惑,这马上就要大大仗了,妇孺老人皆是由官兵护送退往后方,李乐溪怎么又带了个老头回来。



    李乐溪笑着介绍道。



    “这位,我想大家应该也听过他的威名,前朝龙狮将军,仇东狮仇将军。”



    在场众人皆闭口不言,面露惊色。



    “仇...仇将军。”



    略有结巴的声音传出,众人回头,见站在人群最后的中年男人竟然已是泪流满面。



    中年男人锦袍华服,腰上挂着一金色号角,他推开众人磕磕绊绊的走到仇东狮面前,伸出手想要触碰仇东狮的棉袍,好似记起什么又猛然缩回手,只是眼眶中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般汹涌而下。



    “你是孙小六?”



    中年男人似哭似笑,声音颤抖。



    “对,是我,我是小六,仇将军还记得我。”



    仇东狮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



    “如何能不记得,当年我率龙狮军深入雨息,可是仅留了你们一营将士回来传话。”



    中年男人好似那犯了过错等待长辈斥责的孩童般低下头。



    “属下无能,未能搬来救兵,让将军身陷囹圄。”



    仇东狮用干枯手掌给他擦了擦泪水,说道。



    “过去了就过去吧。”



    中年男人吸了吸鼻涕。



    “这么多年了,都说仇将军已经死在狱中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仇将军。”



    仇东狮笑着摇了摇头。



    “过去的就不要在提了。”



    随后仇东狮绕过中年男人,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抱拳,声音沙哑。



    “前朝罪将,仇东狮,见过诸位将军。”



    中年男人用衣衫擦干眼泪,又吸了吸鼻子,转身站到仇东狮身侧一步之后。



    好似三十年前龙狮军出征前,仇东狮下令让其返回天顺搬救兵,转身带兵离开的那一刻,自己看着他的背影,看着龙狮军的背影渐行渐远,看着龙狮军猎猎作响的军旗渐行渐远的那一刻。



    正似三十年前的那一刻。



    英雄虽迟暮,魁梧青年也成了如今干瘦的老人,但只要他站在这,站在自己身前,站在众将士身前,便不会让外敌踏足天顺一步。



    正如三十年前一般。



    正是三十年前一般。



    “西岭城守将赵风伯,拜见仇将军。”



    赵风伯抱拳朗声道,声音传出去很远,似是要让这天让这地都知道,那位曾名震中原,杀的外族狼狈逃窜的龙狮将军,又回来了。



    与拜见李乐溪不同,赵风伯面上神情肃穆,这是武将中后辈对前辈发自内心的仰慕,钦佩。他自然是听过龙狮军的故事,大小战事无数,但无一不是让其对仇东狮佩服的五体投地,听着仇东狮的传奇龙狮军的故事入了伍,没过几年便是听得了仇东狮入狱的消息,本想锻炼几年投入龙狮军的赵风伯也只得转投当时风头正盛的虎贲军,后来几经辗转才来到西岭城。



    这就好似孩童时心中有个英雄,长大了即便不能跟随其左右,但心中也总想着走上一走英雄走过的路一般的心态。



    “破阵军许褚,拜见仇将军。”



    从几人中间又挤出一个汉子,高九尺,身上仅有几块甲胄护住心口关节等位置,其余皆是裸露在外,在这寒冬腊月的时节也不见其露出丝毫寒冷之色,身材魁梧至极,手上拎着人头大小的圆锤。



    “虎痴许褚的大名,我可是久仰已久了。”



    仇东狮上前还礼说道。



    满面横肉的许褚咧嘴一笑。



    “我许褚是个粗人,不懂甚大道理,但是你的龙狮军。”



    许褚伸出拳头在胸口咚的敲了一声。



    “我许褚佩服。”



    “外面天气寒冷,我等进城一叙。”



    ...



    西岭城将军府。



    冷清了不知多少年的将军府今日可是热闹起来了,院子里乌乌洋洋的站满了人,文官武将皆是聚集在主堂门口,有几个好事的探出头向堂你瞧着。



    堂内人数不少,皆是在各军中能叫得上名号的响当当的人物,正中央是块沙盘,以黄山口为中心向四周延伸百里的地形及城池均在其中。



    “探子回报,现在雨息就驻扎在黄日城周围,长孙将军已经派兵抢先占领了绿洲、棋道两城,据从黄日城回来的将士所言,雨息应该是还未分兵,不过在击退了前往黄日城的我军将士后,他们应该继续往黄山口来了。”



    赵风伯拿着根竹竿,与在场的众人分析着现在的情况。



    “十五万虎贲军现驻扎在小黄山山脚,十万破阵军驻扎在大黄山,五万羽翎军驻扎在城外,二十万龙蟒军驻扎在黄山口,灵州将士五千,江州将士三千,淮州一万,巡南州两千,寒州五千,幽州四千,胜州两万,还有奉皇上谕旨前来禁军三万均驻扎在城内,这就是现在所有可动用的将士。”



    说完,赵风伯看向了沙盘另一边的仇东狮,众人的目光也皆随着话音落地同时看向了同一个人,仇东狮。



    众目睽睽之下,仇东狮转过头,笑问道。



    “大将军有何高见?”



    李乐溪也是被问的一愣,他自知不能服众,原本想站在仇东狮身后,再由仇东狮发号施令,怎么的信服力也比自己下令好用的多。



    “照我看,雨息不出半月便可抵达黄山口外三十里处,那里地势平坦但多砂石不适合骑军冲锋,不会有被骑军突袭的风险,近可攻黄山口西岭城,退可入大漠黄日城,必定是其驻军首选之地。”



    接着李乐溪伸手指了指大黄山背阴一侧。



    “我曾去大黄山勘验,此处乃是一较为平坦之地,且碎石颇多,诸位可命各军各营懂得机巧木匠兵士前往此处依山建造投石机,若是此后战事平稳,更可在此处依山建城以抵挡敌军。”



    说完李乐溪又在大黄山山脚处点了点。



    “此处山林茂密,虽是冬季没有杂草遮挡,我会派两万骑军身披白布埋伏于此,待敌军入境可打他个措手不及,在山腰布置三万步卒以保证骑军冲锋后可顺利归来,在数月前我已派人去大黄山绝壁埋藏火石,若其追击上山便炸山,任其千军万马也再难上山,大黄山上我稍后会派人给足三月军粮,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一指小黄山。



    “此处山林不盛,且为修筑新城墙已挖空了大半,此处便由许褚将军镇守,雨息大军入黄山口后定会向地势较为平坦小黄山方向靠近,我已召集一千地师在此挖好拌马槽,许将军不必与其正面争锋,一旦雨息踏足此处便会陷入两丈深拌马槽,许褚将军只需在其大乱之时搭桥打其措手不及便可,但休要恋战,胜之即退。”



    说完,李乐溪看向仇东狮,见其点了点头,便接着说道。



    “五万羽翎军前往新城墙,我不知羽翎军带了多少箭矢,在城中我已备剑百万,我要的是一旦雨息贼子踏足射程之内,半个时辰,最多半个时辰,我不想再在城头任何一名将士箭囊中看见还有箭矢,其余三十余万官兵随我同守西岭城。”



    堂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李乐溪扫了一眼众人,问道。



    “诸位将军可还有补充?”



    目瞪口呆的众人回过神,互相接头交耳了一阵子。



    “我没问题,这就命军中将士回去准备踏板架桥。”



    许褚声大如雷。



    “我也没有。”



    “没有。”



    “我也没有。”



    仇东狮笑着点点头,一代更比一代强,李乐溪的布置虽不是那般滴水不漏,但也进退有序,不按兵家阵法出牌,而是走了各式各样的歪门邪道,但却是让人没法反驳,若是这第一战打的风生水起,说不定也是要成为军中翘楚那一类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