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鬼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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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有所思

    西岭城外龙蟒军军营中,一身穿麻衣的中年汉子在军帐门口啃着一根地瓜,身边站着一位衣着华贵相貌堂堂看似读书人的男子。



    那中年汉子蹲在地上大口嚼着地瓜口齿不清的说道。



    “哎我说卢兄,我听说咱们主将是个刚及冠的娃娃,那这仗我觉着胜面不大。”



    男子捻着手中的一串玉珠,点了点头。



    “年轻是好,但在这沙场上年轻些是好事,可若是坐在那军帐中,唉。”



    男子摇头叹气。



    这二人便是趁着征兵进入军伍的吕大福、卢万象二人。



    “原本想趁着此次外敌入侵打上几个胜仗,我虽不是那以一当百之人,但也想着为国尽忠,也不知咱们那位是怎么想的,就把这数十万大军交给一个年轻人了,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



    吕大福似是噎住,敲了敲胸口咽下吃食,坐在地上打了个饱嗝这才说道。



    “要我说啊,咱们也别跟着这位主将大人去送死了,我们就带着跟我们出来的几百人转投他城罢了,咋着也不会被拿去填那万人坑了。”



    闻得此言,卢万象噤声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快步走到吕大福身前,小声道。



    “临阵脱逃可是要杀头的。”



    吕大福哈哈一笑,说道。



    “我上无父母下无妻儿,怕什么,老子这次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地上似是有些凉,吕大福便双腿一弯,又蹲了起来。



    “本想着为皇帝老儿尽尽忠,可他若是想让我跟着一个娃娃去白白送死,那老子可不干。”



    卢万象撩起衣衫,与吕大福并排蹲下,说道。



    “吕兄可信得过在下。”



    吕大福转头,见得男子面目严肃,也正色道。



    “自然是信的过。”



    卢万象接着说道。



    “第一仗,千万保证手下同乡,若是胜了,以后他们便是我们建功立业之根本,若是败了他们便是我们卷土重来之基石。”



    吕大福眉头有些皱起,问道。



    “你想让用咱们同乡的命给咱们换军功?那我可不干。”



    卢万象摆了摆手,说道。



    “自然不是让你用同乡之命去换取军功,只是你我二人若是想建功立业,这是我们最大的依仗,若是我二人可率领他们大破敌军,你,我,还有我们同乡,何愁不能加官进爵。”



    见吕大福有些犹豫,他接着说道。



    “更何况沙场上生死有命,可能我二人会先死在他们之前,你若是信的过我,便如此,若是信不过。”



    卢万象哼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站起身大袖一挥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哪能信不过,只是我这心中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吕大福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



    “那这恶人便由在下来当。”



    “大福,卢掌柜,可找到你们了,校尉叫你们去议事!”



    远远的跑来一人,边跑边对着二人喊道。



    校尉大帐。



    “人可都到齐了?”



    一身着银鳞轻甲的男子率先开口。



    男子身旁有一尖嘴猴腮布衣男子点头哈腰接口道。



    “回禀银蟒校尉,新兵百长共二十三位,都到齐了。”



    这银蟒校尉点了点头,说道。



    “诸位百长,三日内领手下步卒去银蟒营领取甲胄,三日后拔营出征,若有贻误,军法处置。”



    说完这银蟒校尉便转身离开大帐,众人也尾随其后出了大帐。



    “大福,我怎么觉着有点不对劲。”



    一人搂上吕大福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这人也是他的同乡名叫吴启山,为人却是狡猾的很,在来西域的路上便是骗去了他不少的馍馍,在乡里笼络了几百人投军,靠着脑袋灵光也坐上了百长的位置。



    “我,我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



    吕大福自然是不愿意搭理此人,他自认在脑子上不是这人的对手,若是换成了卢万象说不定还能与其周旋周旋。



    “大福,好歹咱们也都是同乡,不就是骗了你几个白面馍馍,一会去我那,我给你拿上十个,不,二十个馍馍,就当是赔罪了。”



    吴启山笑着拍了拍吕大福的肩膀,一副讨好的模样。



    “您手眼通天,不像我孤陋寡闻,教教小弟。”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吴启山的笑脸,吕大福也是不好再生气。



    “有没有什么不对劲我是看不出来,但我知道新兵刚入营是要被老卒好好拾掇一顿的,不知为何我们刚来便要领上甲胄出营。”



    吴启山脸上脚步一滞,一团白雾自口中缓缓吐出。



    吕大福见其停下,转身问道。



    “咋不走了,回去还要好好安排兄弟们准备去领甲胄呢。”



    只见吴启山眼睛转来转去,也不知是在看哪里,若是卢万象这等人精在此,定能看的出来这是遇见难题在想办法呢,但吕大福一介农夫,又怎能瞧的出来,只觉得他是鞋里进了沙子站在那准备拖鞋倒沙子一类的事。



    “大福。”



    吴启山叫了一声,吕大福一脸疑惑,平时这家伙都是嬉皮笑脸的,咋还突然这么严肃了,这是内急还是怎着。



    “咋了。”



    吴启山目光灼灼,张嘴道。



    “我为何觉着要我们要被派去送死了。”



    吕大福想起卢万象与其说过的话,若是去送死,一定要保证手下同乡的命,这吴启山竟也是察觉到同样的问题,为何新兵入营没有训练便要出营。



    吕大福哈哈一笑。



    “咋的会派我们去送死呢,皇帝老爷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爱民如子,哪一州发生大灾不仅派官兵护送粮草赈灾还免此州一年赋税,那可真的说的上是明君。”



    吴启山看着吕大福竖起的大拇指,脸上渐渐泛起笑容,只是那眼中的阴霾依旧,说道。



    “说的也是,皇帝老爷怎么能忍心让百姓去送死。”



    两人朝着新兵营方向渐行渐远。



    一人影闪出,银色鳞甲腰佩阔刀,正是已经走掉的那位银蟒校尉,此时他身后还有另外一位锦袍中年人,中年人腰挎金色号角,正是此时龙蟒军的主心骨,龙鸣。



    “我给银蟒营备足了三月粮草,即日开始向大黄山采石坪运送,还有西岭城内已经派出数十名工匠前往采石坪,加上你手里的工匠,半月内造出十台投石机应该不是难事吧。”



    龙鸣率先开口。



    “银蟒营三日后启程,半日便可到采石坪,我会在大黄山内每隔三里布一明哨五里布一暗哨,绝不让雨息贼子有可乘之机。”



    银蟒校尉回答道。



    “那便好,只是不要将太多兵力放在大黄山之南,那里乃是数千里草木,雨息若是从此处入天顺,无疑是自取死路。”



    龙鸣摸了摸腰间金色号角,沉声道。



    “若是黄山口战场不敌,你被围困在大黄山,只管守住,等我号令,可懂?”



    银蟒校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明白明白,待银蟒营全部到达采石坪,我便命人封了上山下山道路,不听见号令我便死守采石坪。”



    龙鸣长呼出一口气。



    “我从白云营给你调出五千精兵,你带着这五千精兵与银蟒营上山去罢。”



    银蟒校尉一抱拳,朗声道。



    “末将遵命。”



    龙鸣摆摆手。



    “去吧。”



    银蟒校尉告辞离去。



    龙鸣背对军营,面朝黄山口方向静立许久,口中喃喃自语道。



    “三十五万对百万。”



    突然又自嘲一笑。



    “守个屁。”



    西岭城西城门,一支数十人的队伍骑马进城,皆是黑袍黑甲,为首一人金纹黑甲,虎头状头盔遮住整个脑袋,深潭一般的眸子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骑兵入城,城内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兵皆是慌忙避让,但却无一人敢说出不敬之语,就是因为那打头一人乃是天顺四军中最为凶残也是年龄最小的一位。



    长孙小满!



    他麾下的虎贲军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那都是凶名赫赫,他人加官进爵靠族中长辈,靠才能,靠银子,靠战功。而这位杀神坐到高位靠的就是一个字,杀!



    长孙小满从军近十年,死在他手下的敌寇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在北戎更是有大族发出话来,谁能取他项上人头赏金万两,牧场百里。来的人确实不少,回去的大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传闻长孙小满在战场之外从不杀俘虏,而是去其一臂一腿放回北戎,到现在也没人敢问到底是什么原因。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这么个主将在军中,虎贲军在沙场上自然是那冲锋冲的最猛,杀敌杀的最多的。而且这长孙小满不仅对敌人狠,对手下将士更是变本加厉,虎贲军每年吸纳新兵五千人,最多一年,这五千人剩下的也就五百人,十不存一,要么是被练死的,要么是逃兵,所以在茂北城新兵营里长孙小满也有另外一个名字。



    金纹黑甲活阎罗!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这队黑甲骑兵停在将军府前,大门外有数人站立,是从这队黑甲骑兵进城就得到消息的李乐溪。



    长孙小满下了马,身后数十骑也同时下马,脚上的重甲与地面接触发出闷雷一般的声音,可见其身上铠甲之重。



    李乐溪上前几步。



    “小满哥,你回来了。”



    长孙小满整个脑袋都在铠甲之下,看不清表情,可从语气上来听却是比与其他人讲话那般咄咄逼人却是缓和了许多。



    “李子,这久不见,你还是没有长个。”



    李乐溪哈哈一笑。



    “进来谈进来谈,我们兄弟二人也有许久不见了。”



    长孙小满摆摆手说道。



    “叙旧之事我们暂且不谈。”



    李乐溪一脸疑惑的看着长孙小满从身后骑兵中叫出一人,跟他说道。



    “这是前些日从大漠城回来的人。”



    这骑兵下了马身材也有七尺余,若不是铠甲上那斑斑血迹和破损,也能说得上是威风凛凛。



    “你自己来说吧。”



    这人点头称诺,随即说道。



    “半月前我率三千甲士奉命驻守黄山口外大漠城,一直未曾遇见敌寇,但末将也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直到我等刚看见大漠城的影子,遇见一队雨息巡逻骑兵这才发觉大漠城早已落入敌寇之手,我本知不敌便要率军撤出大漠,哪知那黄沙中突然窜出无数雨息甲士,在沙中如履平地,且个个皮糙肉厚难以斩杀,好不容易撤出那些怪人的包围又遭遇了另一伙更加奇怪的人,他们通体黑色,从口中能吐出火焰,我等毫无防备,折损过半,最终随我回到黄山口仅剩八百人。”



    这人说完后,单膝跪地,跪的却不是镇西大将军李乐溪,而是长孙小满,他沉声道。



    “属下无能,让手下兄弟白白送死,请将军责罚。”



    长孙小满冷声道。



    “按军规该如何处置?”



    这骑兵沉声道。



    “手下兵士折损过半,领兵者难辞其咎,斩立决!”



    说完便要拔出腰间长刀抹了脖子,一把被长孙小满拦住。



    “现在是用人的时候,你还不能死,去战场上杀敌吧,敌寇二人抵手下一人,若战后还未抵净,就算是差一个,你的脑袋我也得拿走。”



    骑兵重重的一抱拳。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