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绕梦者
钱戴撞到的少女正是卓安露，此刻，少女不再如往常那般温婉淑淡。
正撅嘴皱眉，怒目详瞪。
钱戴的一脸痴傻呆闷，让少女不由得笑了起来。
“咯咯咯……”
待她笑完才察觉不妥，连忙抬高了笔记本遮脸掩饰。
卓安露定了定神，放下笔记本后，眼神飘忽不定的问道：“钱戴，你说这次是不是跟上次一样，故意逗我玩呢？”
钱戴一脸迷惘。
“上次？”
少女忽然大怒，指着少年，气得说不出话来。
钱戴不知道如何应付气急了的娇俏女子，手足无措，暗想：要是张洋那小子在就好了。
折腾了半晌，卓安露才扭扭捏捏的说出原因。
居然是上学期少年当众表白的事。
刹那间，山村少年如同张猛般的涨红了脸，大声强调道：“卓安露，虽然上学期我是被张洋推出来的，虽然在大家心中，我就是一油滑小生，但对你说过的话，确实是肺腑之言，我钱戴，更是真心实意喜欢你，请别再怀疑我的赤诚！”
少年情真意切，少女眼神渐亮。
她低头盯着足尖，不似刚才那般理气直壮，声音细若蚊蝇道。
“那上次你怎么不追我？”
钱戴呆若木鸡，久久回神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同意啦？”
卓安露抬起头，紧紧盯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我问的是去年放假前，你怎么不追上我，跟我解……释……清……楚！”
钱戴莫名的感觉有些委屈，“我追了啊。”
末了，少年还不忘低声补了一句“哪知道你跑得那么快，我还以为高中你是学体育的呢……”
卓安露瞬间便怒了，犹如一只发怒的狮仔一般，“你才是学体育的！”
钱戴尴尬异常，再也不敢随意搭话。
少女也自觉失态，迅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身问道。
“那你往哪边追的？”
钱戴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右边！”
少年的话刚说出口，卓安露便信了，道了一声“难怪”后转身离开。
钱戴赶紧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旧事重提。
“那你是答应了？”
少女闻言后，高昂起头颅，斜眼瞥了钱戴一眼，“哼”道，“那看你以后的表现！”
然后，她将左手揣进上衣兜里，夹着笔记本，抬起右手向后挥了挥，活像一只欢快、愉悦的百灵鸟，笑着跳着跑开。
少年停下步子，挠了挠头，大声问了个白痴问题，“啥表现啊？”
正蹦跳着离开的少女顿时止步，低头沉思了半晌，才转过身来朝着少年喊道：“明天星期天，比如图书馆之类的。”
最后，卓安露远去。
清风滑过少女的脸颊，带走丝丝暖意，其中杂夹着段絮絮叨叨。
“也不知道他……木头……一定要不见不散啊！”
钱戴渡着步子轻声低喃“明天……图书馆……”，随后竟然猛的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
“看来得剪个精神点发型了。”
少年望着红色身影消失的方向，毅然转身，朝着学校大门跑去。
最终钱戴顶着个板寸头回了学校，害得216寝室喧嚣了一整夜。
翌日清晨。
钱戴如往常那般早起，为同寝损友带了早点，只是递给张洋时问了句，“李老师怎么知道我的绰号？”
花哨少年郁闷道：“李夜叉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
板寸头笑了。
以张洋那小子的骚包性子，把柄被抓，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就是不知晓是他和他爹相遇的风流韵事，还是他自己的怂样佳话。
钱戴细嚼慢咽，对付完书桌上的豆浆油条后，起身换了件灰色外套，再次刷了刷牙，浑身拾到拾到，待得镜子里的影像有了几分光彩后，这才罢手。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转身出了款洗间，拍手吼醒吃干抹净回窝继续睡回笼觉的众损友，未等枕头临头，板寸少年率先奔出寝室。
身后留下一片哀嚎痛骂声。
却只换来少年更显得意的嚣张怪笑。
正月十七，春寒料峭。
天逸学院，校主干道，柳絮汾扬，春花待放，是个少男少女互道相思诉惆怅的红豆佳期。
钱戴朝着图书馆缓缓而行，幻想着日后手牵佳人，乘鹤远游的场景。
嘴角露出贱贱的笑容，竟不由得轻笑出声来。
“嘿！”
忽然间，一只柔弱纤细如羊脂白玉的柔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转身。
身着浅色风衣的淑淡少女巧笑嫣然，静静伫立。
钱戴不由得痴了。
少女眨了眨眼睛，抬手在少年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钱戴依旧神游天外，悠悠开口道：“想你。”
卓安露瞬间便羞红了脸，一拍板寸少年胳膊，举了举包子大的拳头，详怒道：“油嘴滑舌，怎么跟张洋一个德行？哼！以后再教训他，自己坏就算了，怎么还带坏老实人。”
少女约莫是觉着举拳头的举动太过暴力，怕吓着板寸少年，偷偷收了拳头，脸色羞红，快步朝着学校门口小步渡去。
虽然眼前的风景确实异常秀美，令少年难以自拔，但板寸头乍闻少女的由衷评价后，不由得眉眼连跳。
这还是少年首次见到，将老实人三个字，用在他这个油滑仔身上的人了。
他抬手抚平眼角的异状，追上少女，诧异问道：“老实人？”
少女心中还想着自己举拳的举动，究竟有没有被他瞧见，漫不经心的瞟了眼钱戴，又娇嗔得意哼道。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李老师骗你，有人食物中毒的那次，你第一时间，是关心那个人有没有事，而不计较自己的得失，是不是？”
板寸少年顿时哑口无言。
卓安露板着手指，“这是第一件，还有你每次给人送东西，都只收壹块钱的劳务费，还有啊……”
少女叽叽喳喳，自鸣得意，一桩桩、一件件的数着少年自己都未曾注意的往事。
钱戴暗暗思衬，要不要跟她普及普及商品原价进价的常识。
焦虑了许久，他还是不忍心打击单纯得像白纸一张的少女。
钱戴觉得这样挺好。
最后少年涨红了脸，实在听不下去了，才不得不狠心打断她的话语，“李老师跟你是什么关系？”
絮絮叨叨的悦耳音调瞬间戛然而止，卓安露有些惊慌失措。
板寸少年面带微笑，静静的注视着她。
少女终究是个不怎么会说谎的单纯性子，承认了媚眼少妇跟自己是母女关系。
当少女回神，见钱戴依旧风平浪静，海波不扬，转头诧异道：“你知道？”
少年含笑点头，怕少女回头问起是如何知晓原委的，那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她，媚眼少妇已经将她卖了个干干净净。
钱戴觉得这样不好，不能辜负人家的良苦用心不是。
他赶紧岔开话题。
“你刚刚不是问我在想什么吗？”
卓安露“对哦”一声，歪头等着老实人解释。
少年伸手拨开眼前倒垂的柳絮，疑惑道：“去年寒假，我不是在一家便利店兼职吗，便利店的店长人很好，教了我很多东西，昨晚他打电话告诉我，他们还没招到夜间售货员，想要我去帮他顶半个月，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毕竟现在最紧要的还是递交简历、申请实习、参加面试，这些我都忙不过来呢，哪有时间去做那老好人呀。”
少女咯咯咯的笑个不停，指了指板寸少年的胸口，得意道：“其实，你这里已经有答案了吧，不然也不会提前说那店长教了你许多东西，人还不错，是吧？”
钱戴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不愧是天逸才女，名不虚传。”
随后板寸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
“你怎么大清早的就起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要中午才出门呢。”
少女白了钱戴一眼，脑袋一撇，“你管我！”
话音刚落，又“哼”了一声，越过板寸少年，大步向前。
天边尽头，初阳冉升，较往常来说，大红脸算是早起了几分，悄悄为飞扬柳絮中的少年少女裹上了一层绯红霞衣。
两人朝着学校大门徐徐行去，身前身后大都成双入对，羡煞了那些形单影只的孤身独影。
天逸学院外的天府图书馆恢弘大气，西式框架内无不古风蔚然，该馆创建于二十世纪初，至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因天府图书馆离学院太近，隔路相望，天逸校方建校之初，就没贻笑大方的建造什么自己的百科书库，后被天逸学子笑称为天逸图书馆。
馆内现有纸本文献277万册，数字资源100.39tb，曾被评为国家一级图书馆，是蜀地不可多得的雅韵之地。
一路上，钱戴没了初始的腼腆，跟卓安露有说有笑，逗得少女娇笑不已。
图书馆内清静安宁，两人不由得从一个原本挺着腰板、正正经经的人，变成了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扰梦者。
板寸少年选了一本简史，少女选了本哲学辞典，两人抱着选定的书，来到自修室，静心品阅。
钱戴本是随意选了本书，装模作样，不时抬头，偷眼细瞥书桌对面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淑淡少女。
卓安露毫无察觉，不时的眉头紧蹙，顷刻间又黛眉舒张，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板寸少年的心，只觉着时间若是能永远定格在此刻，该是有多好。
少顷，时间流逝，少女预抬手捋顺额前垂落的发丝，不料却被板寸少年伸手捉住柔荑。
少年唯恐那柔荑打破眼前的娇嫩美景。
卓安露吓了一跳，像被惊醒的梦中人似的，目光仿佛刚从遥远的地方摸索回来，充满了不敢置信。
钱戴瞬间惊醒，慌忙松开少女的手腕，抬书遮面，阻挡少女惊愕的视线，期望能不被责怪。
许久未见动静之后，板寸少年伸长脖子，抬头偷偷探视。
见少女眉眼含煞，狠狠的瞪着自己，并且之前倾心的书籍早已惨遭唾弃，钱戴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心里连连责怪自己太过轻浮，赶紧低下头，暗暗思索解救之法，良久后依旧毫无头绪。
正当钱戴低头冥思苦想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温声笑语，“兄台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那声音甚是低沉，细若蚊吟。
板寸少年转头四顾，见身旁并无他人，连周围借阅书籍的身影都离他老远距离。
正当钱戴感到困惑，神情茫然之际，一袭暗青风衣，面带微笑的俊俏青年映入少年眼帘。
待那青年行至跟前，板寸少年以不确定的语气轻声问道：“刚才是你……”
俊俏青年抬手恭礼作揖，笑着道：“看破不说破，我乃海中客，是这里的书史老师，兄台哪里人士？”
钱戴第一时间不是咀嚼这番话的深意，而是瞬间转头望向周围人群。
只见四周的身影，依旧正襟危坐，好似完全没有听到短发青年的说话声，更别说那怪异的作揖动作。
少年朝美目顾盼的卓安露报以笑脸安慰，却发现少女毫无反应。
钱戴有些担忧，又四下打量了一番。
周围的身影哪里是什么正经危坐，明显是犹如被施了定身法般的，一动不动。
短发青年似通晓少年心中所想一般，微笑着解释道，“他们没事的。”
钱戴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站了起来，好奇的打量着短发青年。
青年身材修长，较之钱戴更为丰瑞，蓬松短发，肤色白皙，剑眉星目，紧紧抿着薄唇，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给人一种妖异的感觉。
钱戴迅速压下心中的惊讶，不敢懈怠，慌忙拱手还礼道：“小子只是一介凡胎而已，不敢劳烦真人惦记。”
短发青年摇头笑道：“真人？愧不敢当。”
言毕，他又略作犹豫，不死心的问道：“还真是凡……人？”
钱戴点头，沉默不语。
短发青年愣神之后，却又神色诚恳的自我介绍道，“你可以叫我第二，家里人都这么称呼我。”
钱戴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学短发青年般的自我介绍道。
“我叫钱戴，家里人都不这么叫我，朋友也不这么叫我。”
刚讲完，钱戴便感觉自己有点语无伦次，后知后觉般的补充道。
“不过，我真叫钱戴！”
顿时，名为第二的短发青年脸上堆起丝丝笑意。
钱戴赶紧解释道。
“穿衣戴帽的戴，不是钱袋的袋……哦……不是不是钱戴的戴，是袋子的袋……不是，不是……”
少年越描述越混乱，第二逐渐堆起满脸的笑意。
他摆了摆手，险些笑岔了气。
“我知道你是穿衣戴帽的戴，现在我有点小麻烦，需要人手帮忙，你可以帮帮我吗？”
钱戴闻言后，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爷爷口中机缘，现在也不想知道。
若无表弟关尧犹在耳边的阙声低语，若无自己的扪心自问，若在卓安露暗示心扉之前遇到短发青年，少年一定毫不犹豫。
短发青年有些奇怪少年的反应，他选择打破眼前的沉默，开口诱惑道，“你不知道帮我也就是帮你自己？”
钱戴依旧沉默不语。
第二微微失望，说了声“没事，等你以后想帮我时，再聊”后，转身离开。
正如来时不惊起一丝尘埃，去时亦不扰乱一室清净。
虽然钱戴有时幻想，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但不是为了什么长生，他只想弄些仙家丹药，好回家孝敬长辈。
少年更知道一个道理：世间没有免费的午餐。
也曾听自家老头子讲过：一切有为法。
想到刚才看到那幕众生皆寐我独醒的场景，钱戴竟有些不寒而栗。
他失神瘫坐在书桌前的长凳上，久久无法回神，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仙人不断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之中。
难道自己打小接受的世界观都是将人当做一个个三岁稚童般的糊弄诓骗？
这一切，他都不明白。
天府图书馆，众人如同刚苏醒的春蚕般的，逐渐掀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钱戴对面的卓安露也从一动不动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还瞪着板寸少年。
忽然卓安露的嘴角上扬，竟不由得低头笑了起来。
许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竟笑酸了脖子。
钱戴在一旁笑呵呵的问道。
“乐啥呢？”
卓安露甩了个白眼给他。
“看书看乐的，不行啊！”
前后性情差距迥异的少女，更让钱戴倾心了。以前远观，大都是一副高冷姿态，如天界仙子，遗世独立；现如今，终于多了丝人气，这让少年很有成就感。
他不由得奚落打趣道。
“啥书这么好看，连刚刚有人过来跟我打招呼，你都没发现。”
卓安露揉着脖子，一脸的不信。
“那人是隐着身过来的吧！”
少年顿时无语，赶紧岔开话。
“就一扰人清梦的家伙，咱别理他，还是聊聊刚刚你偷偷乐呵的原因。”
卓安露不由得迅速低头。
一抹绯红悄然爬上少女的脸颊，逐渐蔓延至耳后……
远处，短发青年摇头笑道。
“嘿……还真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奇葩家伙呃……”
正撅嘴皱眉，怒目详瞪。
钱戴的一脸痴傻呆闷，让少女不由得笑了起来。
“咯咯咯……”
待她笑完才察觉不妥，连忙抬高了笔记本遮脸掩饰。
卓安露定了定神，放下笔记本后，眼神飘忽不定的问道：“钱戴，你说这次是不是跟上次一样，故意逗我玩呢？”
钱戴一脸迷惘。
“上次？”
少女忽然大怒，指着少年，气得说不出话来。
钱戴不知道如何应付气急了的娇俏女子，手足无措，暗想：要是张洋那小子在就好了。
折腾了半晌，卓安露才扭扭捏捏的说出原因。
居然是上学期少年当众表白的事。
刹那间，山村少年如同张猛般的涨红了脸，大声强调道：“卓安露，虽然上学期我是被张洋推出来的，虽然在大家心中，我就是一油滑小生，但对你说过的话，确实是肺腑之言，我钱戴，更是真心实意喜欢你，请别再怀疑我的赤诚！”
少年情真意切，少女眼神渐亮。
她低头盯着足尖，不似刚才那般理气直壮，声音细若蚊蝇道。
“那上次你怎么不追我？”
钱戴呆若木鸡，久久回神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同意啦？”
卓安露抬起头，紧紧盯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我问的是去年放假前，你怎么不追上我，跟我解……释……清……楚！”
钱戴莫名的感觉有些委屈，“我追了啊。”
末了，少年还不忘低声补了一句“哪知道你跑得那么快，我还以为高中你是学体育的呢……”
卓安露瞬间便怒了，犹如一只发怒的狮仔一般，“你才是学体育的！”
钱戴尴尬异常，再也不敢随意搭话。
少女也自觉失态，迅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身问道。
“那你往哪边追的？”
钱戴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右边！”
少年的话刚说出口，卓安露便信了，道了一声“难怪”后转身离开。
钱戴赶紧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旧事重提。
“那你是答应了？”
少女闻言后，高昂起头颅，斜眼瞥了钱戴一眼，“哼”道，“那看你以后的表现！”
然后，她将左手揣进上衣兜里，夹着笔记本，抬起右手向后挥了挥，活像一只欢快、愉悦的百灵鸟，笑着跳着跑开。
少年停下步子，挠了挠头，大声问了个白痴问题，“啥表现啊？”
正蹦跳着离开的少女顿时止步，低头沉思了半晌，才转过身来朝着少年喊道：“明天星期天，比如图书馆之类的。”
最后，卓安露远去。
清风滑过少女的脸颊，带走丝丝暖意，其中杂夹着段絮絮叨叨。
“也不知道他……木头……一定要不见不散啊！”
钱戴渡着步子轻声低喃“明天……图书馆……”，随后竟然猛的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
“看来得剪个精神点发型了。”
少年望着红色身影消失的方向，毅然转身，朝着学校大门跑去。
最终钱戴顶着个板寸头回了学校，害得216寝室喧嚣了一整夜。
翌日清晨。
钱戴如往常那般早起，为同寝损友带了早点，只是递给张洋时问了句，“李老师怎么知道我的绰号？”
花哨少年郁闷道：“李夜叉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
板寸头笑了。
以张洋那小子的骚包性子，把柄被抓，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就是不知晓是他和他爹相遇的风流韵事，还是他自己的怂样佳话。
钱戴细嚼慢咽，对付完书桌上的豆浆油条后，起身换了件灰色外套，再次刷了刷牙，浑身拾到拾到，待得镜子里的影像有了几分光彩后，这才罢手。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转身出了款洗间，拍手吼醒吃干抹净回窝继续睡回笼觉的众损友，未等枕头临头，板寸少年率先奔出寝室。
身后留下一片哀嚎痛骂声。
却只换来少年更显得意的嚣张怪笑。
正月十七，春寒料峭。
天逸学院，校主干道，柳絮汾扬，春花待放，是个少男少女互道相思诉惆怅的红豆佳期。
钱戴朝着图书馆缓缓而行，幻想着日后手牵佳人，乘鹤远游的场景。
嘴角露出贱贱的笑容，竟不由得轻笑出声来。
“嘿！”
忽然间，一只柔弱纤细如羊脂白玉的柔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转身。
身着浅色风衣的淑淡少女巧笑嫣然，静静伫立。
钱戴不由得痴了。
少女眨了眨眼睛，抬手在少年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钱戴依旧神游天外，悠悠开口道：“想你。”
卓安露瞬间便羞红了脸，一拍板寸少年胳膊，举了举包子大的拳头，详怒道：“油嘴滑舌，怎么跟张洋一个德行？哼！以后再教训他，自己坏就算了，怎么还带坏老实人。”
少女约莫是觉着举拳头的举动太过暴力，怕吓着板寸少年，偷偷收了拳头，脸色羞红，快步朝着学校门口小步渡去。
虽然眼前的风景确实异常秀美，令少年难以自拔，但板寸头乍闻少女的由衷评价后，不由得眉眼连跳。
这还是少年首次见到，将老实人三个字，用在他这个油滑仔身上的人了。
他抬手抚平眼角的异状，追上少女，诧异问道：“老实人？”
少女心中还想着自己举拳的举动，究竟有没有被他瞧见，漫不经心的瞟了眼钱戴，又娇嗔得意哼道。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李老师骗你，有人食物中毒的那次，你第一时间，是关心那个人有没有事，而不计较自己的得失，是不是？”
板寸少年顿时哑口无言。
卓安露板着手指，“这是第一件，还有你每次给人送东西，都只收壹块钱的劳务费，还有啊……”
少女叽叽喳喳，自鸣得意，一桩桩、一件件的数着少年自己都未曾注意的往事。
钱戴暗暗思衬，要不要跟她普及普及商品原价进价的常识。
焦虑了许久，他还是不忍心打击单纯得像白纸一张的少女。
钱戴觉得这样挺好。
最后少年涨红了脸，实在听不下去了，才不得不狠心打断她的话语，“李老师跟你是什么关系？”
絮絮叨叨的悦耳音调瞬间戛然而止，卓安露有些惊慌失措。
板寸少年面带微笑，静静的注视着她。
少女终究是个不怎么会说谎的单纯性子，承认了媚眼少妇跟自己是母女关系。
当少女回神，见钱戴依旧风平浪静，海波不扬，转头诧异道：“你知道？”
少年含笑点头，怕少女回头问起是如何知晓原委的，那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她，媚眼少妇已经将她卖了个干干净净。
钱戴觉得这样不好，不能辜负人家的良苦用心不是。
他赶紧岔开话题。
“你刚刚不是问我在想什么吗？”
卓安露“对哦”一声，歪头等着老实人解释。
少年伸手拨开眼前倒垂的柳絮，疑惑道：“去年寒假，我不是在一家便利店兼职吗，便利店的店长人很好，教了我很多东西，昨晚他打电话告诉我，他们还没招到夜间售货员，想要我去帮他顶半个月，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毕竟现在最紧要的还是递交简历、申请实习、参加面试，这些我都忙不过来呢，哪有时间去做那老好人呀。”
少女咯咯咯的笑个不停，指了指板寸少年的胸口，得意道：“其实，你这里已经有答案了吧，不然也不会提前说那店长教了你许多东西，人还不错，是吧？”
钱戴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不愧是天逸才女，名不虚传。”
随后板寸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
“你怎么大清早的就起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要中午才出门呢。”
少女白了钱戴一眼，脑袋一撇，“你管我！”
话音刚落，又“哼”了一声，越过板寸少年，大步向前。
天边尽头，初阳冉升，较往常来说，大红脸算是早起了几分，悄悄为飞扬柳絮中的少年少女裹上了一层绯红霞衣。
两人朝着学校大门徐徐行去，身前身后大都成双入对，羡煞了那些形单影只的孤身独影。
天逸学院外的天府图书馆恢弘大气，西式框架内无不古风蔚然，该馆创建于二十世纪初，至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因天府图书馆离学院太近，隔路相望，天逸校方建校之初，就没贻笑大方的建造什么自己的百科书库，后被天逸学子笑称为天逸图书馆。
馆内现有纸本文献277万册，数字资源100.39tb，曾被评为国家一级图书馆，是蜀地不可多得的雅韵之地。
一路上，钱戴没了初始的腼腆，跟卓安露有说有笑，逗得少女娇笑不已。
图书馆内清静安宁，两人不由得从一个原本挺着腰板、正正经经的人，变成了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扰梦者。
板寸少年选了一本简史，少女选了本哲学辞典，两人抱着选定的书，来到自修室，静心品阅。
钱戴本是随意选了本书，装模作样，不时抬头，偷眼细瞥书桌对面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淑淡少女。
卓安露毫无察觉，不时的眉头紧蹙，顷刻间又黛眉舒张，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板寸少年的心，只觉着时间若是能永远定格在此刻，该是有多好。
少顷，时间流逝，少女预抬手捋顺额前垂落的发丝，不料却被板寸少年伸手捉住柔荑。
少年唯恐那柔荑打破眼前的娇嫩美景。
卓安露吓了一跳，像被惊醒的梦中人似的，目光仿佛刚从遥远的地方摸索回来，充满了不敢置信。
钱戴瞬间惊醒，慌忙松开少女的手腕，抬书遮面，阻挡少女惊愕的视线，期望能不被责怪。
许久未见动静之后，板寸少年伸长脖子，抬头偷偷探视。
见少女眉眼含煞，狠狠的瞪着自己，并且之前倾心的书籍早已惨遭唾弃，钱戴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心里连连责怪自己太过轻浮，赶紧低下头，暗暗思索解救之法，良久后依旧毫无头绪。
正当钱戴低头冥思苦想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温声笑语，“兄台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那声音甚是低沉，细若蚊吟。
板寸少年转头四顾，见身旁并无他人，连周围借阅书籍的身影都离他老远距离。
正当钱戴感到困惑，神情茫然之际，一袭暗青风衣，面带微笑的俊俏青年映入少年眼帘。
待那青年行至跟前，板寸少年以不确定的语气轻声问道：“刚才是你……”
俊俏青年抬手恭礼作揖，笑着道：“看破不说破，我乃海中客，是这里的书史老师，兄台哪里人士？”
钱戴第一时间不是咀嚼这番话的深意，而是瞬间转头望向周围人群。
只见四周的身影，依旧正襟危坐，好似完全没有听到短发青年的说话声，更别说那怪异的作揖动作。
少年朝美目顾盼的卓安露报以笑脸安慰，却发现少女毫无反应。
钱戴有些担忧，又四下打量了一番。
周围的身影哪里是什么正经危坐，明显是犹如被施了定身法般的，一动不动。
短发青年似通晓少年心中所想一般，微笑着解释道，“他们没事的。”
钱戴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站了起来，好奇的打量着短发青年。
青年身材修长，较之钱戴更为丰瑞，蓬松短发，肤色白皙，剑眉星目，紧紧抿着薄唇，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给人一种妖异的感觉。
钱戴迅速压下心中的惊讶，不敢懈怠，慌忙拱手还礼道：“小子只是一介凡胎而已，不敢劳烦真人惦记。”
短发青年摇头笑道：“真人？愧不敢当。”
言毕，他又略作犹豫，不死心的问道：“还真是凡……人？”
钱戴点头，沉默不语。
短发青年愣神之后，却又神色诚恳的自我介绍道，“你可以叫我第二，家里人都这么称呼我。”
钱戴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学短发青年般的自我介绍道。
“我叫钱戴，家里人都不这么叫我，朋友也不这么叫我。”
刚讲完，钱戴便感觉自己有点语无伦次，后知后觉般的补充道。
“不过，我真叫钱戴！”
顿时，名为第二的短发青年脸上堆起丝丝笑意。
钱戴赶紧解释道。
“穿衣戴帽的戴，不是钱袋的袋……哦……不是不是钱戴的戴，是袋子的袋……不是，不是……”
少年越描述越混乱，第二逐渐堆起满脸的笑意。
他摆了摆手，险些笑岔了气。
“我知道你是穿衣戴帽的戴，现在我有点小麻烦，需要人手帮忙，你可以帮帮我吗？”
钱戴闻言后，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爷爷口中机缘，现在也不想知道。
若无表弟关尧犹在耳边的阙声低语，若无自己的扪心自问，若在卓安露暗示心扉之前遇到短发青年，少年一定毫不犹豫。
短发青年有些奇怪少年的反应，他选择打破眼前的沉默，开口诱惑道，“你不知道帮我也就是帮你自己？”
钱戴依旧沉默不语。
第二微微失望，说了声“没事，等你以后想帮我时，再聊”后，转身离开。
正如来时不惊起一丝尘埃，去时亦不扰乱一室清净。
虽然钱戴有时幻想，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但不是为了什么长生，他只想弄些仙家丹药，好回家孝敬长辈。
少年更知道一个道理：世间没有免费的午餐。
也曾听自家老头子讲过：一切有为法。
想到刚才看到那幕众生皆寐我独醒的场景，钱戴竟有些不寒而栗。
他失神瘫坐在书桌前的长凳上，久久无法回神，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仙人不断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之中。
难道自己打小接受的世界观都是将人当做一个个三岁稚童般的糊弄诓骗？
这一切，他都不明白。
天府图书馆，众人如同刚苏醒的春蚕般的，逐渐掀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钱戴对面的卓安露也从一动不动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还瞪着板寸少年。
忽然卓安露的嘴角上扬，竟不由得低头笑了起来。
许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竟笑酸了脖子。
钱戴在一旁笑呵呵的问道。
“乐啥呢？”
卓安露甩了个白眼给他。
“看书看乐的，不行啊！”
前后性情差距迥异的少女，更让钱戴倾心了。以前远观，大都是一副高冷姿态，如天界仙子，遗世独立；现如今，终于多了丝人气，这让少年很有成就感。
他不由得奚落打趣道。
“啥书这么好看，连刚刚有人过来跟我打招呼，你都没发现。”
卓安露揉着脖子，一脸的不信。
“那人是隐着身过来的吧！”
少年顿时无语，赶紧岔开话。
“就一扰人清梦的家伙，咱别理他，还是聊聊刚刚你偷偷乐呵的原因。”
卓安露不由得迅速低头。
一抹绯红悄然爬上少女的脸颊，逐渐蔓延至耳后……
远处，短发青年摇头笑道。
“嘿……还真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奇葩家伙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