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相鉴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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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百年云烟

    个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和一个小女孩又出现在百藏山。

    老妇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拄着拐杖,手腕间还挂着一串金色念珠,她不时咳嗽,眼睛盯着脚下的焦土邪魅一笑,道:“当初老身答应不论事成与不cd给你一个大好处,如今来兑现诺言了。”说着手里拐杖在地上一顿,泥土破裂,从中浮出一个血淋林的人头,正是商谷。

    小女孩胆子似乎很大,蹲下盯着那人头,仰头问道:“奶奶,他死了?”

    老妇又咳嗽一声,喘息下,道:“奕儿,你要记住,上承天意,顺意而为,则昌;逆天越矩,则衰,则亡。不管你情不情愿,你都要记住。”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老妇又叹息一声,伸杖在人头上重重一点,人头顿时长大双口,接着她嘴一撮,轻吐一道清气,源源不绝地送入商谷口中,随着清气入口,头颅上的血肉逐渐干枯脱落,最后只剩一具骷髅,不过那骷髅头在清气的滋润下,越发变得洁白,最后完全变得光泽明亮,晶莹如玉。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老妇才终于停住,此番举动显然大费精神灵力,只见她面色更加苍白,身体向前一倾,赶紧用拐杖撑住,那被她唤作奕儿小女孩赶紧上前扶住,焦急道:“奶奶。”

    老妇却飒然一笑,抬头仰往着苍穹道:“这一战,大限至矣!”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药瓶,服了一粒丹药后这才神色稍微好转,接着手指在拐杖上一敲,从中飞出一个莲子大小的种子,一弹之下,正好落入骷髅眼洞中。

    做完这些,老妇拐杖在骷髅头上一点,又将它捣入土层中。

    “好了,该走了,以后再遇上……”老妇说着这,双目一眯,眼中闪过一道异光,接着嘿嘿笑了一声,拉住小女孩,身影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

    ……

    向澜寨不复存在,妖王白炎陨落,昔日热闹非凡的百藏山,彻底冷清下来,但那场大火烧尽之后,倒是留出一片上好的荒地,并且随着妖兽北迁,此处也不像以前一样危险,慢慢地有些凡人开始在此开荒居住,形成一个小山村。

    百年时间如云烟而过。

    这日,一个老汉带着一个男孩在山里四处转悠,似在寻找什么。

    男孩十四五岁,长的五大三粗,一副憨像,他总是半眯着眼,偶尔不经意间一个转身回眸,一瞥之下,只见那对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双又黑又亮的眼,顾视之间如鹰似狼,让人心悸。

    老汉名叫陆有山,村里人都喊他老陆。

    老陆趴在地上仔细寻找着什么,突然神情一动,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片树叶,低头嗅了嗅,眉头一掀,喜道:“你这孽畜,总算寻到你了。”

    老陆把背上的犀角弓取下来,上紧了弦,递给一旁的男孩,道:“一会看到那孽畜,我让射,你就射,记住喽,射头,不要射身子,皮毛坏了就不值钱了,明白了吗?”

    男孩点点头,道:“知道了。”

    老陆似乎依然有些不放心,问道:“射哪?”

    男孩眯着眼,憨厚地笑道:“射……”他抓抓头,一对又黑又浓的卧蚕眉垂了下来,沉思一下,悻悻地望着老陆道:“爷爷,我又给忘了。”

    老陆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从腰里抽出烟斗往他头上狠狠一敲,骂道:“又忘了,你还知道是又?一会……”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一会我说,头,你就它的射头,知道吗?”

    男孩赶紧点点头,用一根手指点点自己的头,憨厚地笑着道:“记住了,射头。”男孩想了一下,这才发现忘了问到底要射谁的头,正准备问,老陆已拉住他俯身躲到一个土丘后。

    突然远处传来一道低沉的兽叫,声音浑厚凝重,光听声音就知道它体形绝对不小。

    老陆脸色微变,不停地搓着手,既有兴奋也有担忧,他转头又审视一眼身旁的男孩,临近生死关头,他不得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如若失败,估计这下老命都要交代到这里了。

    男孩从背后的箭囊取出箭,一根根插在地上。

    随着兽吼声逐渐逼近,这时隐隐还能听到翅膀振动的声音。

    “来了!”老陆张口,却没有发声,用唇语提醒道。

    男孩低头俯身,顺着草丛间隙看去,只见一只黑色如牛般的异兽正朝这边过来,那异兽头生双角,嘴里吐出两根小儿手臂粗细的森白獠牙,腰身两侧各长着两根蒲扇大小的半透明翅膀,肚子下面是四只又短又小的脚。

    随着那异兽越来越进,男孩这才清晰地看到,异兽的四蹄虽然也踩在地上,但落地很轻,它行走大本分是依靠翅膀的飞行带动,但又由于它身躯太过庞大,似乎也飞不起来,只得手足并用。

    男孩头大,四肢和腰身粗壮,这模样难免给人一种臃肿笨重的感觉,但随着老陆一声“射头”喊出口。

    男孩原本眯着的双眼终于睁开,眼神凝聚,瞳孔骤然一缩,他伸手拔箭,曲臂搭弓瞄准,一系列动作冷静娴熟,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凝滞。

    异兽转头,终于也发现了正拿箭对准它的男孩,嘴中一声震慑天地咆哮,只吓得老陆心神俱裂。

    但男孩依旧一脸冷漠,他的动作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粗壮手臂拉开那张巨型犀角弓,状如满月。

    嗖——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箭鸣声,是一道凄厉野兽惨叫,第一支箭射入异兽的额头中央的头骨,箭身没入小半,箭身携带的巨大的冲击力将它庞大的身躯往后拖出半米,撞在树上,树叶哗哗而落。

    异兽面目狰狞,竟然没死,他双目凶狠地盯着男孩,皮肤竟然发生奇异变化,光线朦胧间,透出一股无坚不摧的金属光泽。

    “他娘的,这哪是野兽,分明是妖兽,跑!”老陆吓得面如土色,抓起男孩的衣袖往后飞奔,同时急声吼道。

    但他一扯之下竟然没有扯动。

    嗖——

    第二只箭射了出去,同时异兽双侧翅膀一震,张开血盆大口朝男孩咬去。

    咚——

    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那异兽头上又挨了一箭,但这次那箭只在它头上留下一个白点,便被弹射而开。

    老陆见此,一颗心都沉了下去,颤声道:“跑啊!”说着也不管男孩了,转身便向树林奔逃而去,奔跑间他扭头往后一看,只见那头异兽张口咬向男孩的头,男孩后退一步,身形一转往一侧挪去,竟轻轻松松避开,第三根异常粗长的弓箭不知何时已经被搭在弦上,巨弓几乎被扯断,再次瞬间被拉出一个震慑人心的弧度,箭头对准异兽的耳孔,猛然射下。

    噗的一声。

    一只带血的箭穿透异兽的脑袋从另一只耳洞中飞了出来,其势道不减,射入土中。

    这一次异兽发出一声的凄惨的嚎叫,响彻山林,飞鸟被惊得阵阵飞起,毛骨悚然。

    就在此时,异兽翅膀猛然扇动,身体在空中一个平行扭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朝男孩的头再次咬去,这次几乎避无可避,男孩伸臂用胳膊挡在头前,巨兽大口一合就要咬下。

    男孩腰身一沉,手往上一抓,竟然握住异兽的一只獠牙,右手猛然举起,快若闪电般击出,一声沉闷的撞击,拳头打在异兽的脑袋上,牙齿绷断,异兽的身体滚落在地。

    男孩喘了口气,看向不远处的老陆,笑容灿烂,憨厚傻气,解释道:“打的头。”

    老陆愣愣地站在那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依然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咽了口唾沫,润了下发干的喉咙,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到倒在血泊中尚且抽搐的巨大异兽,心里又是一紧,见异兽的脑袋上深深陷下去一个拳印,整个脑袋头骨碎裂,脑浆迸出,他战心惊瞧了眼男孩,嘀咕道:“傻小子,你若不是我孙子,我真以为你是个妖兽。”

    他说完这话,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又恢复如常。

    男孩名叫陆桑,他有些羞涩地抓抓头,嘿嘿一笑,这又憨又傻的样子,如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他是一个手刃猛兽的狂人。

    他突然问道:“爷爷,你说我是谁?”

    老陆脸皮一抖,沉声道:“跟你说过,你是树上长的。”

    陆桑蹲在那,若有所思的样子,半响才道:“树上怎么会长人,我见过村里刘二的媳妇生孩子,是从屁股那拉出来的。”

    老陆怒道:“跟你说过不让你偷看,竟跟那些小子学坏,让你娘知道定要骂你。”

    陆桑仰头看着他,一脸迷茫的样子,问道:“爷爷,你说我也是从娘的屁鼓下拉出来的吗?可是,村里人说……”

    老陆上前狠狠给他一脚,骂道:“跟你说了,你是我捡来的,就在后崖的底下,有一棵缠满藤条的树,我不小心掉下去,见其中一条藤上长了个西瓜大小的蛋,我本来以为是什么宝贝,抱回家切开口才发现里面是个婴儿,就是你。若不是你娘……”

    老陆一顿,跺脚道:“若不是阿芳拦着,我那时当场便把你杀了。还有……”他转头,瞪着眼,看到陆桑那张神情木然的脸,心里更气,狠狠道:“你若是在听那些闲言碎语,我就把你的耳朵割了。”

    十四年前,一个大雨磅礴的夜里,老陆贼头贼脑,满心窃喜地从山里抱了一个蛋回来,当蛋被切开后他傻眼了,里面竟是个婴儿。

    那时,他的女儿阿芳正值芳龄,见到这孩子非常喜欢,整日除了农忙便抱着,还逗小孩让他叫娘。

    渐渐地村里流言四起,说阿芳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生了个孩子。

    阿芳却始终不以为意,依旧让那小孩如此叫她。

    可村里却哪有男人敢再娶她,如今阿芳已年过二十又八,却依旧待字闺中,孤身一人。

    老陆经常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叹气,后悔当初不该财迷心窍,把那蛋抱回来,有时会放狠话说,真该那时杀了他。

    人家问他孩子从哪来的,他说是从后崖的树上摘的,村里人听了都觉这事太过离奇不可信,定是有什么私情。

    半响,老陆终于平复了心境,仰头望了眼天,见头顶云层又黑又厚,道:“快下雨了,赶紧把这畜生收拾了,回家去。”

    陆桑应了一声,从背上的布包取出绳索,便埋头忙活起来,他把野兽的四蹄绑在一起,以方便一会穿过密林时不会挂碰,又见那异兽的翅膀又硬又轻,他撕扯下来,一扇竟是一道凉风,顿时大喜,这用来做扇子再好不过,赶紧收进布包。

    老陆去伸手拔插在异兽身上的箭,但那箭深深刺入头骨之中,他试了几次,愣是拔不出,顿时恼怒地往它身上狠狠踢了一脚,却觉得犹如踢在石头上一般,直疼的呲牙咧嘴。

    陆桑见此,赶紧过来将那两根箭拔了,这箭通体黝黑,箭头箭杆都是村里李铁匠用最好的精铁打造的,他每次用完都会收回,很是珍惜。

    陆桑将两只箭上的血水抹去收好,又去拔最后那根穿耳而过射进土里的铁箭,箭上沾满血肉脑浆,他毫不为意,伸手握住箭杆,一拔之下竟纹丝不动,而且明显感觉那箭上传来的感觉有些奇怪,如一根扎在土里根深蒂固的老树一般。

    陆桑用衣袖抹掉箭伤的血水,抓了把泥土握住箭身,这次他用了十足的力气,却依旧没有拔出来,他眼中有些疑惑,以他的力气,就算是一个大树估计也被连根拔起了,这箭下到底是什么?竟沉重至此。

    他深吸一口气,两手同用,大喝一声,肩臂肌肉坟起,这才感觉箭身松动,接着加倍使力,脚下土壤终于松动,土层翻开,终于拔了出来。

    但陆桑一看手里所提之物,顿时呆住了。

    老陆一怔,旋即一蹦而起,哈哈大笑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