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相鉴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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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破灭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石真就在屋外敲门,悄声叫了两声江兄弟,顿了下又道:“江兄弟,我们现在动身吧。”

    让石真稍微意外的是,他话音刚落,房门便打开了。

    石真嘿嘿一笑,道:“此次,就有劳江兄弟。”

    石真想尽快把妖虎卖掉,这一夜里他既无法入睡,也始终无法入定修行,总担心白炎会寻来杀了自己。

    他既然有了独吞妖虎的想法,便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曾出过寨子,而他最防备就是他的妻子漾夏,这女人处处跟他作对。

    至于江阳,此人在寨子里一向沉闷,绝不像是多舌之人,所以他并不担心,现在他唯一有些担心的是商谷,此人油嘴滑舌,口风不严,到时找个机会杀了他。

    这日中午,整个向澜寨大乱。

    寨子最中心的祭坛上躺着两具焦糊残缺的尸体,尸体旁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穿葛布长袍,满脸麻子,正是寨子里的大祭司府江。另一人则是寨主余苍,两人均是面色阴沉。

    过了片刻有一人飞速奔来,禀报道:“大祭司,寨主大人,已经查过了,目前寨子及附近山林都查询过了,没有发现石真和余干。”

    余苍吼了一声道:“再查!”

    大祭司府江则摇摇头道:“不用费事了。”

    石真的本名灵剑和储物袋都在,尸体定然是他无疑。

    府江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轻轻摩挲着一具无头焦黑的尸骨,老泪纵横,仰天长叹,悲声道:“真儿。”

    余苍看着另一具尸体默然无语。

    这时有一人慌张跑来,道:“大祭师,十绝剑剑诀被盗了。”

    “定然是百叶盗了剑诀,大祭司,都你教的好徒弟。”余苍冷冷道,“一定抓到她,杀了这个阴毒的女人。”

    大祭司闭目摇头道:“剑诀的确是百叶所盗,今日一早我已经发觉了。不过……”

    这时一妇人疾奔而来,她远远望见余苍脚旁那具焦黑残躯,伏在上面大哭,突然她伸手探入尸体小腹部位之中,大声道:“我不相信这是我儿。”

    但神识一感应,那具尸身上下唯一残留的一丝血脉之力正是和余干一般无疑。

    那妇人一旦确认,顿时面色苍白,昏厥过去。

    “夫人。”余苍赶紧抢上去将妇人抱在怀里,拳头握的咯吱直响,咬牙切齿道:“百叶,我定要杀了你为我儿报仇。”

    ……

    临近夜时,江阳独自一人回到寨子,他一进寨子便感到今日气氛与往日有异,向其他人一打听,顿时眉头皱了起来,石真和余干都死了?

    这怎么可能,石真今日明明和自己一起进的象伽城,只不过他一进城,问明城中几家大的妖**易商铺便急匆匆地和他分开了,临回去时也不见他,不过倒是听说有人捉了妖兽王白炎的幼子,最终卖给了云意商铺。云意乃是九州最大的修仙商铺,其各分店林立各州郡府,实力非凡。

    江阳实在不能相信,觉得此事十分蹊跷,又寻了寨里其他人仔细打听,最终终于探听清楚,原来今日一早,大祭司发现十绝剑剑诀便被盗了。

    根据石屋残留的气息,寨中几个修士寻到妖域,最后在洛溪潭附近发现两具焦尸,经大祭司和寨子确认,正是石真和余干。

    “听说余干是被百叶杀的,那女人整日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没想到竟然阴毒至此。哎,我们向澜寨和妖王白炎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白炎竟然杀了石真,而且头都被吃了。石真又是大祭司的……”那人明白自己说错话,赶紧停住,仰天打了个哈哈,笑着朝江阳道:“这下倒是有好戏看了,不过,就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祭司如若真和白炎打起来,我们可是要遭殃喽。”

    ……

    江阳回到房间之后一直在思索此事,暗暗揣测,那具尸体绝对不是石真,尸体是今日一早被发现的,那时石真正和自己赶往象伽城,可那具尸体真正的主人是谁?

    难道是前几日突然出现的那批试练者?

    江阳突然想到今日天还未亮时石真就叫起自己赶路,似乎是有意想避开寨子里其他人,难道石真早已知道那两具尸体,并故意让人误解?

    他突地又想起今日象伽城的传言,难道是石真抓了妖王白炎的儿子,并贩卖给了云意商铺?

    几件事不断在他脑中盘旋,最后双眼一眯,是了,石真死了,白炎为了寻找儿子,即使和寨子为敌,也跟他无关了。

    他卖了白炎幼子,得了大笔灵石,大可以隐姓埋名到其它地方逍遥快活,又可以避过风头后回到寨子,只要我不说,便没人知道。

    杀人,栽赃嫁祸,果然狠毒。

    江阳暗暗心惊,走到窗前,习惯性地推开窗子,见漾夏正站在窗口望着自己,下意识地猛然合上窗子,苦笑一下。

    漾夏,估计也以为石真死了吧。

    她,在等我吗?

    可江阳知道,石真并没有死,随时可能回来,越想心越乱,起身下楼朝小酒馆走去。

    到了小酒馆,却远远的见大门紧闭,正想转身回去,却听得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愁闷悲呼。

    江阳听出这是小酒馆老板商末的声音,便走到门前呼喊:“商老板可在?”

    过了半响,大门才被打开,只见商末一身酒气,满脸愁容,不停摇头叹息,两人愁对愁,站在门里外一时相顾无言。

    商末又重重叹息一声,招呼道:“进来吧,饮几杯。”说着转身步履踉跄地朝屋内走去,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住,指着桌上一块灰色玉简道:“你猜那是什么?”

    江阳此刻心思明显不在此处,他来此不过是想饮酒浇愁,便道:“管它是什么,打些酒来。”

    商末指着储酒房的门道:“你自行请便吧。”他自己走到桌前,抓起一坛酒仰头狂饮起来。

    江阳见桌上摆满空酒坛,知道商末已饮了许多,也不知道他心中为何事愁苦,就问其中原因。

    商末不说,只是不停喝酒,江阳见他不答,便也坐下喝酒。

    两人直喝到月至中天。

    商末指着桌上的玉简道:“十绝剑诀,可惜了。”

    江阳听了此话顿时吃了一惊,暗道,十绝剑诀不是被百叶盗走了,怎么会在此处。

    商末此刻面色潮红,依然大醉,笑道:“寨子里有人拿这剑诀到我这里换了两壶酒。”话一打开,商末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将昨日夜里白炎到的此处也说了起来。

    江阳听到此处,突然心神一动,脑中冒出一个想法,我要杀了石真,既然大家都认为石真已死,那么便让他真的死了吧,并且没有人怀疑是我杀了他。

    他暗暗催动灵力,将体内的酒气全数逼出,顿时脑子清醒起来

    江阳思索下,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沉声道:“老商,两日后,我有办法救你。”

    商末抬头看着他,见他神色肃然,盯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此话当真?”

    江阳点头道:“当真。”

    两日后的夜里,小酒馆里。

    江阳一个人站在院中,这时,眼前突然白光一闪,等再看时,面前赫然多出一个白袍男子,正是白炎,有些疑惑冷意地看着他。

    江阳心顿时提了起来,直接开门见山道:“白炎前辈,我知道您的幼子现在在何处,也知道是谁掳走了他。”

    白炎一惊,显然未料到,随即冷哼一声,盯着他道:“你若是敢骗我,我让你受烈焰燎魂之苦,让你神魂俱灭。”

    江阳躬身道:“不敢。掳走贵公子的是石真,他此刻在象伽城,在前日已将贵公子卖给云意商铺。”

    “石真是谁?”

    江阳手掌一翻,掌中多出一面古朴铜镜,灵力一催,镜面上显出石真的面貌。

    “镜像图,没想到你竟然有此灵器。”白炎接过江阳递过来的铜镜,有些诧异的样子。

    江阳道:“在下做些贩卖生意,无意得到一面镜像,这镜像中蕴含石真的一道气息,可助前辈寻到他。”

    江阳说完便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白炎的表情,见他面色骤然一沉,眼中白炎闪动,接着身形化作一道白光朝象伽城的方向飞去。

    经过三日时间的全力修养,白炎修为虽未全部恢复,但也已然可以施展,盛怒之下,他露出妖原本相,化作一只白色巨虎,盘踞城中上空,口中喷吐本命白炎,熊熊烈火从天而降,瞬间象伽城陷入一片火海。

    一时间白炎滔天,房舍屋宇,尽数焚为灰烬,但最后依然不见他的儿子。

    石真也在烈火中被烧死。

    白炎以为是江阳骗了自己,心中怒气更盛,重回向澜寨,将其也烧得干干净净。

    大祭司和寨主余苍和斗白炎直打了一夜,最后力竭,三人尽亡。

    白炎身死,突然从他的身体中射出一道火球,火光一散,里面正是余干,原来白炎当初知道余干是寨主之子后,便想着,如若是向澜寨的人掳走了他的儿子,便可以以此人做筹码换回儿子。

    后来,他怒气大盛,而大祭司和余苍又均以为自己儿子已亡,且大祭司以为石真正是死于白炎之手,三人均是悲愤交加,一见面二话不说,便是拼尽全力,尽出死招,直到最后同归于尽。

    余干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火海,跪了下来,没想到数日前还繁闹异常的寨子,转眼之间便成为一片火海。

    熊熊大火之中,突然冲出一个人影,这人浑身是火,身上衣服头发尽数烧毁,半边身子已烧成炭灰,人影不断凄厉惨叫,拼命催动灵力抵抗,半响才将身上火焰熄灭。

    余干生性冷酷无情,此时已然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在一旁冷冷地瞧着,待那人身上火焰全熄露出真容,顿时心里又惊又是自责,却原来是他母亲。

    余干心里顿时懊悔不已,刚才竟选择袖手旁观,眼睁睁瞧着母亲被火烧成如此模样。

    他赶紧从储物袋中倒出一枚疗伤丹药,给妇人喂了下去,同时一手按在她的背心,催动灵力将丹药化开。

    片刻,妇人悠悠转醒,睁开眼,她一见眼前的男子,顿时大喜,但旋即想到什么,脸上笑容一滞,眼中不留痕迹的闪过一道阴狠之色。

    她趁余干怔全身心的给自己疗伤之际,拼的最后一口气,将全身灵力全都聚于右掌,拍在余干胸口。

    余干此时全身心的为母亲疗伤,哪想到她会突然偷袭自己,所以这一掌下去,他未及反应便当场惨死。

    妇人看着眼前的惨死的余干,哈哈大笑道:“你想变成我儿骗我,休想。干儿,我的干儿已经死了……”

    火光中似乎看到儿子的身影正向她走来,伸手向空中抓去,但身体一沉,跌落下去,依然已死。

    远处的山顶,立着一个人影,火光映的他的面容忽明忽暗,他神情呆滞,泥塑般怔怔地盯着那片火海。

    就在白炎离开小酒馆飞向象伽城时,江阳便预感到向澜寨要有一场大祸,并且越细想越是心中焦躁惊恐,最后他心中一横,决定带着漾夏逃离这里。

    ……

    他冲进漾夏的房间,想到终于可以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了,他满脸欣喜,门被推开的一霎那,便泥化当场,他看到一具又老又丑的躯体正在漾夏的身上抽动,老人猖狂地邪笑着,近乎变态般一面疯狂蹂躏着身下的娇躯,一手用巴掌狠狠地抽着她的脸,另一手握住漾夏的脖子,嘴里大笑着骂道:“贱货,母狗!”

    男人没想到这个美丽的傻女人竟然还不知道石真已经死了,还要他去杀他,可笑,待他享受完,就去向大祭司和寨主告密,虽然寨子里都说是妖王白炎杀了石真,但也说不定是这个荡妇和白炎一起谋杀石真呢。

    他是一个肮脏,污浊不堪的男人,这辈子都没碰到女人,没想到垂暮老死之际竟然能享受到如此女人。

    漾夏扭动着躯体,竭力配合着这个寨子里最老最丑的男人,尽管她的脸颊被他扇的通红,身下和脸上一阵阵的锥心般疼痛,可她依旧笑的灿烂迷人如花。

    她终于找到了那个愿意为她杀人的男人了,她为这个男人付出身体,只要过了今夜,他就可以和江阳永远在一起了,她将得到一颗真心。

    漾夏笑了,想到那时,她会和心爱的人一起粗茶淡饭,柴米油盐,那时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吧,那时有太多想做的事情了,她幸福地笑的如山里最美,最洁净的花。

    但就在这时,一把长剑穿透身上的那具身体,鲜血顺着剑尖喷射到她的光洁的肚脐上。

    江阳目眦尽裂,看着她,他一手握着剑,另一只手抓着男人的头发,男人嘴里发出混淆着痰音的呃呃声,无力地扭动即将瘫软的身子。

    那把剑略一停顿后,也刺入她的心脏。

    临死前,漾夏痴痴地看到了江阳,脑子里的美梦还未及散,笑容还定在脸上。

    两行清泪滑过脸颊,她想说,其实我们就快在一起了啊,但,可惜,真的好可惜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