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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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心疼

“前辈怎么样?倾墨为什么会晕倒?”秦风看到玄机子拔出银针就匆匆忙忙地询问。

“玄机,他到底如何了?”江笠同那苍老的面庞也满是着急,二十多年来他已经视江倾墨为自己的亲生儿子。

玄机子看着秦风冷哼一声:“他为什么会晕倒,你不清楚吗?”

“我......”秦风顿时懊悔不已。

“子绪,是我对不起你和倾墨。”江笠同回忆起往事,也苍老了许多,“当初我知道单凭蔺家的深仇是无法让你对秦挚痛下杀手,就计划过这最后一步,用倾墨的死刺激你对秦挚的恨。”

秦风哑然失声,一动不动地看着江笠同。

“那日听到秦挚约倾墨窥云峰一聚,我让长音长逸到山崖下接应,他们施展乾坤阵法,配合阵眼玉佩,定能将坠崖的倾墨完好无损的救回,我也将那护命的阵眼玉佩交给倾墨,千叮咛倾墨不能做傻事。”江笠同长叹一声,懊悔不已,“或许是我们真的把倾墨逼入绝境,那日他早已决定一死了之,在坠崖前就把玉佩扔了.....”

秦风听到这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唰”白。

“后来是长逸和长音用轻功,生生地把坠崖的倾墨接住。”玄机子接过话来,“子呈本来就病入膏肓,内力交错的气场加上坠崖的力道有他好受的。”说到这,玄机子怜惜地看了一眼江景抒无奈地说道,“长逸和长音把他送回山庄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到如今整整两年,本来已经好了大半,但是.....”

“但是怎么了?”秦风惊恐地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江景抒,发狂似的说道,“倾墨不能有事!我不能再失去他......”

“还不是因为你如此薄情负心!”玄机子拎着秦风的衣领把他从床边拽开,脸色不好地说道,“他知道你娶妻的事,当场吐血昏厥!现在能捡回一条命就是万幸了!”

“不是这样的!我......”秦风大惊失色,越听越害怕,连忙抓住玄机子的衣袖急切地说道,“求前辈救救他,把我的命给他也可以!”

玄机子瞪了一眼秦风,没好气地说道:“你死了,他活不过两日。”

“那.....那怎么办,倾墨不能死!!他不能死!”秦风慌张得脸色发白,发疯似的跑到江景抒身边握住对方的手,声音哽咽而痛苦,“倾墨醒醒.....听我解释.....”

“他是我的徒弟,有我在,没那么容易死。”玄机子瞥了一眼那发疯的秦风,“你给我好好照顾他。”

秦风一听事有转机,捣蒜般不停点头,大喜大悲:“我会照顾好他,请前辈放心。”

“我去给他煎药。”玄机子抚了抚白须。

“有劳前辈。”秦风孩子气地提袖抹了抹眼泪,露出个笑容。

送走玄机子和江笠同后,秦风立刻回到江景抒身边守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安静沉睡的人儿,不自觉地傻笑起来,似乎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就已经满足。

入夜。

房里幽暗,风动幔摇,唯有一盏烛光颤颤巍巍地明亮着,映着芙蓉帐中安静沉睡的男子,他忽然轻颦眉心,长翘的睫毛颤抖几分,眼眸缓缓撑开,琉璃般瞳眸迷茫失神。

如长河般的记忆重新灌入脑海中让江景抒应接不暇,良久他张了张嘴唇,喑哑虚弱的声线低缓地唤了一声:“子绪.....”

无人回应,就好像只是大梦一场,仿佛他的子绪从未出现过,江景抒挣扎着撑起虚弱的身子,拉过狐裘披上,忍着头晕目眩下床,跌跌撞撞地挪着步子走到门口。

他用力推开房门,屋外漆黑一片,雨声绵绵,千条万丝雨线如同一张张细密的网紧箍着世间,寒风混杂着秋雨毫不怜惜地侵袭那摇摇欲坠的身子。

是梦是幻,是真是假。

他看见秦风一手撑伞一手端着药从雨中走来,那样朦胧又那样真实,真实到令他发怕,令他无颜面对.....

秦风冰寒着一张面孔,他把病怏怏的江景抒抓到怀里扣紧,直接把药递给对方唇边,一字一顿地问道:“先把药喝了。”

江景抒浑身一抖,看了一眼秦风那冷冰冰的目光便连忙低下头,听话地喝药。

看着江景抒脸蛋都皱在一起,秦风自己也跟着皱起眉头:“很苦是吗?”

江景抒摇摇头,他接过药碗直接闭着眼睛一灌到底,他从未试过像如今这般害怕自己会天年不久,也从未像如今这般渴望着身体能快些好起来。

看到一碗药见底,秦风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他将江景抒横抱起来,一边走去床边一边说道:“你在窥云峰寻死,我们差点阴阳相隔,如今劫后重逢,上

天对我们不薄。”

回忆起那段痛彻心扉的经历,江景抒浑身瑟瑟发抖,虚弱的声线愧疚地呢喃着:“对不起.......”

“你是对不起我。”秦风一板一眼地说着,将江景抒抱回**倚着,触及对方冷冰冰的手他深深地皱起眉心,连忙把对方的手放到被窝里。

“不过,现在你要先把病养好。”秦风说着便让江景抒倚着自己的胸膛,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怀里冷冰脆弱的身子。

“我躺着就好.....”江景抒轻喘说着,虚弱地推开秦风要躺下。

“不许动。”秦风微微皱起眉头,重新把虚软的江景抒搂到怀里。

二人沉默了许久,江景抒强装镇定地随口询问一句,打破沉寂:“你成亲了吗.....”

“我没有负你,我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负你。”秦风苦涩地笑了笑,“你食言离开我,但我不能食言。”

“那天我下定决心,只要给蔺家留个后,他们就会放过我。”秦风低头望着江景抒,温柔地笑起来,“然后我便离开上邑去找你,去窥云峰下找你。”

江景抒闻言浑身渐渐僵硬如石雕,惊慌恐惧的目光停留在秦风的脸上久久不移.....

一场秋雨一场寒,夜深人静时连续下了多日的一场秋雨渐渐停下,秋夜如水缱绻,青烟云雾拢清月。

次日,北韵阁。

阁中正是秦风的住处,距离江景抒的无尘阁只有几步路,当小侍童把这早膳端来给秦风,秦风稍显惊愕。

“你们这里的梅子糕也是梅花形状的吗?”秦风好奇地问道,从小到大他最喜欢的早膳糕点就是江景抒为他做的梅子糕,还是漂亮的梅花形状,他咬了一口,味道是那样的熟悉。

“今日这早膳是大师兄做的。”小侍童迷糊地说道。

秦风听闻惊愕不已:“你们大师兄做的?”

小侍童一拍脑门:“是啊,大师兄一大早就在膳房做早膳,还叮嘱赵叔以后送来北韵阁的膳食要清淡,糕点不能太甜之类的。”

“他病成这样还这么早起来做早膳,你们怎么不拦着他?!”秦风顿时心中又疼又怒。

“这.....”小侍童有些惊恐地看着秦风。

“不好意思。”秦风尴尬地收回了怒气,“你回去罢。”

“是。”小侍童行过礼后连忙撒腿就跑。

秦风呆呆地看着这一盘一盘精美的糕点,无疑是自己最喜欢的点心,良久,无奈地长叹一声.....

*****

秦风用完早膳就去药园为江景抒熬药,他看向玄机子,犹豫了许久还是问道:“前辈,倾墨的病如何了?”

经过江笠同解释成亲一事,玄机子也终于肯正眼看秦风,但想到自己的爱徒因为这个男子寻死觅活的他就一脸冷漠。

“只要你好好照顾他,等他心病痊愈,再慢慢调理身子,这以后活到七八十不成问题。”玄机子抚了抚白须,“也不看看他师父是谁,哪有那么容易死。”

“有劳前辈。”秦风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

“话说,你真的就不恨他?”玄机子斜了一眼秦风,开始打探口风,“他骗了你这么久,连他自己也原谅不了自己,你真的原谅他了?”

“刚知道真相之时,我是怨过。”想到那夜自己的决绝,秦风不自然地笑了笑,“也因此让倾墨伤心,去做傻事。”

“两年来我想明白了很多,倾墨也有自己的苦衷,我们都是身不由己,我爱他就应该理解他。”秦风轻叹一声,当真成熟了不少。

“年轻人呐,太容易冲动。”玄机子唉声叹气,一边扇着火候一边说道,“子呈这两年也是因为对他义父的牵挂才勉强活下来。”

想到对方那样虚弱的身体是如何熬过了两年,秦风心中一阵疼,他看向玄机子万分感激:“多谢前辈把倾墨救回来。”

“救他的是我的徒儿长逸和长音,你要道谢还是找他们罢。”玄机子翻了个白眼,“还有,你就在山庄住下,把子呈给我照顾好了。”

“谢谢前辈。”秦风点了点头。

“药好了,拿给他喝罢。”

“嗯。”

无尘阁。

“咳咳咳.....”

秦风端着药走进无尘阁就看见江景抒脸色惨白,一边难受地咳嗽着还一边收拾着画案,素白的衣袂墨迹斑斑,墨锭碎了一地,案上的画作被泼洒的墨染黑浸湿,一片狼藉。

秦风脸色一惊,连忙把药放在一旁就把江景抒扶到怀里。

“衣袖上都是墨迹,先换衣衫。”秦

风说着便挥袖将帷幔落下,温柔地将江景抒的衣衫脱下,换上干净的一套儒杉。

江景抒努力压抑着喉咙的不适,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虚弱地说道:“好了.....没事了。”

“喝药。”秦风皱起眉头,把药递到江景抒唇边。

“不用麻烦你送过来的.....”

“啰嗦,乖乖喝药。”秦风语气强硬了不少。

江景抒现在根本没力气再和秦风犟,对方说什么便是什么,无奈地在秦风的注视下听话地把药喝下。

“吃点糖。”秦风连忙把糖放到江景抒嘴里。

“又不是小孩,不用吃糖。”江景抒尴尬地说道。

“又不是小孩,怎么不知道珍惜身体,病成这样为何还要去做早膳?”秦风严肃地质问起来。

“我怕他们做的东西你不喜欢。”江景抒不自然地说道。

“以后不许这样,我说过我要你好好养病。”秦风认真地说道。

江景抒无奈地点点头,继续收拾面前一片墨迹的画案。

“怎么把墨给洒了。”秦风笑出声来开起了玩笑,“难怪叫倾墨。”

“没力气,拿不稳东西。”江景抒笑了笑,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秦风心疼地握住江景抒手,感受到对方手掌的微颤,他轻轻将江景抒横抱起来走回**:“没事,病好了我陪你画,现在先休息。”

江景抒躺在秦风怀里沉默不语,神色有些不自在,也一直低着头不敢与秦风对视,那样尴尬的气氛简直要把他逼疯。

秦风自然而然地把江景抒放到**为对方除去衣物,一边说道:“以后我陪你养病。”

“我自己来罢。”江景抒不自然地按住秦风的手。

秦风看了一会儿江景抒,突然俯身而上温柔地吻住他的嘴唇......

“呃唔.....”江景抒不可思议地看着秦风,唇瓣上久违的触感令他着迷,仿佛回到那些年与子绪最亲密的时候.....

秦风认真地吻着怀里的人儿如同每一次亲近的缱绻缠绵,由浅至深地缠吮,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心里的想法。

亲吻了许久,秦风抬起头认真地望着江景抒:“你还感觉不出我对你从未变过吗?”

江景抒气若游丝地轻喘着,一阵一阵的晕眩之感涌上来让他浑身轻颤,根本没办法回话。

“无论如何,你是我的。”秦风心疼地吻着江景抒的眉心,“你可知这两年我就快要疯了。”

“为了新婚之夜和那个女人圆房,我都准备好**了。”秦风自嘲笑起来,“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哪有新郎圆房,还给自己准备**的。”

“不过都过去了,我不管你是江倾墨还是蔺子呈。”秦风温柔抚着江景抒的面庞,两年来的痛苦绝望化作一声一声诉说,“我只知道如今在我面前的你就是我此生要定的人。”

“可我不值得你这样......”江景抒声线颤抖着,美眸布上一层水雾。

“我知道你是被逼无奈,若是我早些理解你,我们也不会又错过了两年。”秦风哽咽着,眼眶渐渐通红,“我就只想和你在一起,为何如此困难?”

“那件事我没办法改变,也没办法拒绝,是我对不起你......”江景抒痛苦地闭上眼睛,酸涩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好!!”秦风突然提高声线愤怒地大吼一声,“既然如此,我要你好好活着,用你这辈子补偿对我的亏欠!”

江景抒紧紧闭着眼睛,单薄的身子因为秦风突然的怒火而瑟瑟发抖,惨白的脸蛋被泪水浸湿一片。

秦风深吸一气,他压抑下心中的苦涩与不悦,牢牢握住江景抒的手说道:“好好睡一觉,等你身子好点了我们再谈。”

手心传来对方的温度让江景抒的情绪平静下来,他迷迷糊糊地望着秦风,不知不觉困意涌上,就在对方温柔的注视下睡去。

待江景抒睡着后,他便来到暖榻旁收拾着狼藉一片的画案,那是一幅清傲的竹林,但笔法却没了以往的苍劲而是虚浮无力,泼洒的墨汁染黑一半宣纸。

好一会儿秦风才收拾干净,他转身之际手肘不小心打翻了一个小柜子,“哗啦啦”地撒落好几副画卷。

秦风吓一大跳,连忙把散落一地的画卷捡起来,随手捡起一副精美的石兰图,右上角写着“贺子绪廿一生辰”,秦风脸色一沉,慌忙又捡起一副,那是同一个画风的雪梅图,右上角写着“贺子绪廿二生辰”。

秦风脸色发青,疯了一样翻看剩下的一幅一幅笔法无力轻虚的画卷,竟是自己的画像!他回首看向那床榻上昏睡去的江景抒,怜惜而心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