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神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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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4章 习琴

    “我想通了”叶真用几近嘶哑的声音吼叫。



    沈靖衣挪开挡住山洞的巨石,把一颗写满了‘孺子可教’的脑袋探进洞口,用一副关切的表情对着叶真微笑,道:“甚好……甚好……”



    屋里。



    叶真使劲扒拉着碗里的剩饭,鼓起的腮随着咀嚼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沈靖衣从衣襟里掏出一本有些破旧的手绘书,随随便便的扔到了桌子上。



    “即使成就了剑势上的神,终究也不是真神。”沈靖衣用右手食指使劲扣了扣桌子上的书背,一脸严肃的说道:“只有在剑意上通神,才是真的成神!”



    他把书往叶真的面前一推,继续道:“势学到了极致,以后开始学意吧!”



    叶真放下碗筷,把书揣进怀里,咽下最后一口剩饭,点头道:“知道了。”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沈靖衣盯着叶真的眼睛,说道:“没有牵挂,才能参悟最深层的真谛。记住了吗?”



    “记下了。”



    “离开吧!拿着你的饭碗,把它洗干净。”沈靖衣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后,便起身进了里屋。



    叶真则端着自己的饭碗跑出了很远很远。



    他站在夕阳里悬崖边的落叶松下,撒气似的把饭碗扔进了悬崖里,随后取出怀里的手绘书,双手微微颤抖。



    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两股不能原谅的火焰,在火焰的映照下,瞳孔中反射出了来自于手绘书封面上的四个大字……



    “大、衍、剑、诀”



    叶真咬起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嚼穿龈血的话,道:“总有一天,我要脱离你的掌控!”



    ……



    当时间的罪使满园秋色谢去了芳华,枝杈上最后一片枫叶飘落,秋季正式宣告将要暂时离去。



    无边无际的寒冷和飞霜,迫不及待的覆盖在了大地上。



    叶真在枯燥乏味的修行中醒来,初冬的寒冷让他有些难以忍受。单薄的衣衫很明显还没有在寒冷中缓过劲儿来。



    “嘶……”



    叶真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沈靖衣无聊的扫完了整个院子的枯叶,然后给叶真拿了一件羊皮袄。



    “冷,说明你还没进入无定。无定即无我,无我即无一切,即为放下。”沈靖衣把羊皮袄扔给叶真,道:“穿上,跟我来。”



    叶真摸着羊皮袄上的一层羊毛,一股暖意透过手心进入了身体,让他在寒冷的天气里找到了一丝舒适。



    披着皮袄,叶真随沈靖衣离开了院子,来到悬崖边的一株落叶松下。隆起的土丘坐东朝西静静的立着,仿佛看着夕阳的颜色着了迷。



    “知道这是什么吗?”沈靖衣指着落叶松下的土丘,对叶真说道。



    “被你杀过的人?”叶真随口猜出了一个回答。



    “屁!”沈靖衣给了叶真一个可恶的眼色,并告诉他道:“我来带你寻找无定的根本。”



    沈靖衣再次指着落叶松下的土丘,说道:“而这里埋着的就是你需要的,这对你的修持来说很重要。”



    “是什么?”叶真问。



    沈靖衣屈指弹出一道小小的剑气,轰然炸开身前的土丘,一尊浑厚的铁箱子随着喷溅的土渣炸飞出了坑里。



    拂去铁箱上的一层浮土,沈靖衣很轻易的就捏碎了锁住箱子的铁锁。继而取出了一包青花图案的琴囊。坠手的重量说明琴囊里面还是装有琴的。



    “这是他留下的……”沈靖衣把琴囊随意揣进叶真怀里,对他说:“你还记得那个人吧?”



    “梅兮。”叶真蓦然道。



    “是他。”沈靖衣说道:“与其说他把这张琴送给了我,倒不如说是他把这张琴留给了你。”



    “什么意思?”叶真蹙起眉头问。



    “或许他当年就料定了你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吧。”沈靖衣语气里带着半嘲讽的意味对叶真说道。



    这句话让叶真很不舒服,所以他并没有再和沈靖衣说话,而是脑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或许相貌早已忘记了,但还能记住他叫梅兮。



    “这张伏羲琴叫太素羽罄,抚之音能安神定魄。”沈靖衣随手在叶真怀里将琴囊打开,自里面取出一张古朴大气的桐木瑶琴,遂即用食指轻挑了一下琴弦,那琴绽放出来的音符如同高山般浑沉。



    “你现在杂念太重六魄不稳,所以抚这张琴能让你静下来找到无定的根本。”沈靖衣说道:“从今天起暂时先不要再修行剑意,开始学琴吧。”



    “哦!”叶真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特意的敷衍亦或是不敢忤逆师父的意愿。



    于是,从那天起,叶真开始学习弹琴。



    不得不说,他对演乐方面的造诣确实高于修行。才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就掌握了瑶琴的弹奏方法,并且能灵活运用弹奏一些比较沉稳的曲子。



    眨眼已是隆冬腊月,经过两月的习琴,叶真整个人的气质都改变了。一改往日山林野客的粗俗,而是越来越像个隐居的修者。沈靖衣曾满意的说,这才是他应有的样子。



    其实沈靖衣也没弄明白为什么叶真在演乐方面上这么有造诣。他也曾问过叶真,而叶真也只是摇着头对他说了一句不知道。



    但叶真对沈靖衣是撒谎的,他像个叛逆期的孩子,对沈靖衣隐瞒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这来自于他内心独立的思想并不想让沈靖衣知道半分,因为每当他触摸那张琴的琴弦时,就想起了他的姐姐叶筠。而这个名字,是沈靖衣曾警告过叶真不允许在他口中说出来的。



    他问过沈靖衣为什么不让他找姐姐甚至提起姐姐,沈靖衣解释说,他注定是孤独的,注定要放下一切才能得到一切。



    今天,叶真心情格外不错。



    许多晦暗的过去被他有目地的隐藏在了内心深处。



    昨晚下了一宿的雪刚停,叶真就跟着飘雪弹了一夜的琴。雪停了,他自然也停了。



    他推开房门,呼吸了一口冬天特有的寒气,觉得神清气爽。沈靖衣拿给他的那件羊皮袄已经不用了,因为他现在几乎感觉不到温度。



    叶真走到沈靖衣的房里,看见沈靖衣撅着屁股跪在房中央不知道在干什么。走进一看,才看见沈靖衣在房中央挖了个坑,此时他手里端着个陶罐子正往坑里放。那陶罐子里装着五只毒虫,正惊恐的沿着罐壁往外攀爬,可是罐壁太滑它们根本爬不出来。



    “师父在干什么?”叶真好奇的问。



    这是这些日子里叶真头一回主动和沈靖衣说话。



    “我在养蛊。”沈靖衣用屁股对叶真说道。



    “鼓?用这罐子做鼓?”叶真还从未听过用陶罐子和毒虫做鼓的。



    “不是敲的鼓。”沈靖衣刻意解释,但很快就发现再解释也是和叶真废话,于是就带搭不理的对叶真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早些年和苗区的一个娘们儿学了点技术。现在拿出来用用。”



    “这东西干什么用的?”叶真问。



    “杀人。”沈靖衣平淡的回了一句。



    “一个破罐子能杀人?”叶真嗤之以鼻。



    “杀人的不是罐子,是罐子里的虫子。”沈靖衣埋好陶罐,然后站起来转身对叶真道:“别小看它!我把五只毒虫埋在地里不给它们吃喝,时间久了它们就会互相残食对方,而最后活下来的那只虫子就会……凶狠无比!”



    “这么狠毒?!”



    “对!无毒不丈夫。”沈靖衣凌厉的说道。



    “你弄这东西,是要杀了谁?”叶真问。



    “不杀人,只是做个小小的实验,看看能不能成功。”



    “……”



    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战鼓的声音。沈靖衣听见鼓声忽然闭起了嘴。叶真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开口道:“是泰克腾山下传来的。估计又是一股突厥势力和驻扎在格里纳峡谷的骑兵打起来了。”



    “看来朝廷这些年要不安生了。”沈靖衣忧心忡忡道,但随即却又笑了起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真没有说话,而是在沈靖衣闪烁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属于沈靖衣的过去。但是曾经沈靖衣到底经历过什么他根本不知道,沈靖衣也没提起过。在叶真心里这个师父永远笼罩着一层雾,遮掩了他过去的一切。



    “这鼓声有点烦人了。”沈靖衣抠着耳朵眼儿说道:“把那些当兵的都杀了吧,省的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戾气太重,妨碍我清修。”



    听到这句话,叶真惊的眼珠子差点摔到地上。



    “别开这种玩笑。”叶真故作说笑的表情,可其实他早从沈靖衣一本正经的表情中看出了根本不是玩笑。



    “我是很严肃的说。”沈靖衣云淡风轻的说道:“你去杀了他们,让他们早点解脱,还不用再擂鼓烦人。这样对谁都好。”



    “我……”叶真吭吭哧哧憋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放心,你有这个本事。拿着二两胆子去吧。”沈靖衣坚定的道。



    “我是说那些骑兵都是朝廷的人!就这么杀了的话,朝廷派人过来查怎么办?”叶真问道。



    “随他们好了。”沈靖衣随意的说:“首先他们得到得了这。”



    “可是……”



    “没那么多废话,去吧。”



    叶真还要说什么,却被沈靖衣硬生生打断了。



    无奈,硬着头皮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