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魔独孤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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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梁山渤海

    次日,不孝扔了新买的衣服,继续南下。又隔日,路上遇到一队行色匆匆的金兵人马。临近之时,那金将炯炯盯住不孝,目光透出极大疑窦,突地勒马停住,提戟指他喝道:“什么人,难道不知朝廷易服辫发的政令!”其余金兵见此,立时将他团团围困起来。



    不孝心中正恼此令,但他并不想在这路途上多添事端,便冷冷道:“我本中原华夏子民,穿上这身胡服,都是迫不得已。你们还是少管闲事的好,免得没有机会后悔!”



    他本说的是句极实在的话,但在对方耳中听来,无疑却是狂妄无比,那些金兵怒形于色,纷纷提枪便要动手。那金将挥手制止众人,作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笑道:“哦?为什么?”不孝道:“因为我一旦出剑,就不能收手。”心道:“师父叫我变换行装南下中原,是不让我暴露行迹,若是动手,怕也只能赶尽杀绝了,希望你们不要自己找死。”



    众金兵一阵大笑,“好大的口气!”那金将目光一寒,“出手就不能收,只有一种身份,那就是敌人!看来你就是梁山泊会的海贼之一了,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给我拿下!”说着挥戟压向他肩头,其余金兵同时出枪分别指向他全身要害。



    “是你们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了!”寒光一闪,众人也不见他如何拔剑,只闻“当当当当”一串急响,一众兵器竟被他长剑一圈尽都斩断,齐刷刷掉下地去,不禁大惊失色。不孝又一剑圈去,剑如手足,抹向众人脖颈,立时血雨飞溅!那金将震惊之余,斜起手中断柄,同时急忙反身闪躲,“铮”地一声,长剑斜削戟柄,被带偏寸许,便从其面前掠过。他逃过一击,再看属下众兵士,俱都栽倒地下颤栗不已,颈间血流如注,触目惊心,竟是仅以身免!



    他见不孝转思眼间杀死十数兵士,所用不过两剑而已,除了手中那柄青光宝剑锋利无匹之外,身手之快之强更是骇人听闻,不禁惊恐叫道:“好一把神剑!你不是梁山海贼,你到底是什么人?”不孝听他口口声声提起那梁山泊会的人,心想既然是金贼的敌人,那必是又一些抗金义士,便道:“我虽不是梁山义士,但却是他们的朋友。你们金贼四处围剿他们,便是与我为敌,我又怎能轻饶你们?来罢,让我看看你还有多少本事。”



    那人见识了他的神厉凶狠,哪敢出手,极恐之下脱口叫道:“我金成志虽不是你对手,但我舅舅刘奉新是渤海堂的三当家,你若杀了我,整个渤海堂都不会饶你!”



    不孝冷笑道:“哦?渤海堂又是什么东西?”他确实不知渤海堂是什么势力,但的确并不将它放在眼里。金成志惊道:“你竟敢无视我整个渤海堂,好歹我们堂主也是这辽东数一数二的人物,就是到了中原,武林中又有谁敢对他老人家如此不敬!”不孝道:“渤海堂下弟子甘做金贼走狗,可见它跟金贼串通一气,乃一丘之貉!别人敬他我不管,要我敬他,却是可笑!”说着提剑就要出手。



    金成志不禁倒退一步,一咬牙慌忙罢手叫道:“等等!你既然跟梁山泊会是朋友,那你想不想救你的朋友?”



    不孝一怔:“什么朋友?”金成志道:“他可是梁山泊会大当家唐煌的舅子五当家许飞的儿子许开,现在在我们手中,正要拿他作饵,放长线钓大鱼呢。如果你不救他,将来不知还会引来多少你的朋友上钩,说不准连许飞都能送上门来呢。”不孝牢记师父交予的重任,这梁山泊会既是义军,那自然是要力保无疑,忙问道:“他姓甚名谁,现在哪里?”



    金成志见他着急,顿时放下心来,道:“他叫许开,只要你答应饶我一命,我便带你去救他出来。我一个人换他们这么多人命,你可不亏吧?”不孝知他只为活命,要是不答应,他必定是死不赴从的了,当下权衡利弊,心想他仅凭自己两剑,也不一定就能识破自己身份,于是道:“要饶你一命也可以,不过将来若是你把我的形象说了出去,我受到画像通缉,必定要废了你的双眼、割了你的舌头!”金成志背脊一寒,忙道:“绝对不敢!”他眼珠一转,低头用试探的口吻说道:“不如……咱们做个交易,今日事后,我一口认定从没见过你,这些人都是死在梁山泊反……义士的手里,而你……也绝口不提见过我,那许开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不知您意下如何?”



    不孝恍然,原来对方也有把柄在自己手里,自己却只从自身考虑,竟是思虑不周。当下收剑,点头应允。金成志大喜,趁路上无人,连忙将一众尸首拖去附近一条小河边,又在尸首怀里各塞了几块石头,这才一一抛进河里,沉入水底。不孝看他作为,心知这样一来,这些尸首便如人间蒸发,是再也没有机会被调查取证的了,不禁感到此人心机之可怕。



    随后,金成志脱下战甲,扮成普通百姓的模样,再贴上几撮胡须,便如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孝见他做这些轻车熟路,也不知平时用来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觉其心思活络、机变之巧真是远胜于己,不由惭愧。但见那胡须甚是有用,便伸手也讨了一副贴上,心想这样一来行事定然是更方便了。



    不孝跟从金成志一路向东南骑行,金成志尽捡荒僻小路行走,生怕被熟人发觉。当晚二人到达锦州附近,金成志带不孝上了城东郊外一座山梁,远远将城内灯火看得清清楚楚。



    金成志道:“待会我带你进城到了那秘密地牢外,请恕我就再也不能前行了,到时你直接进去,看到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囚犯,那就是了。”不孝疑道:“我若进去,找不到人,反而身陷困境,岂不是天大的冤枉?”金成志笑道:“兄台放心,这个我早就为您想好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递到他手。不孝一看,那牌上正中是个“忠”字。金成志道:“这可是我们二当家副堂主的随身令牌,你只要拿它出来,说是二当家的到了,要亲审反贼,同时对上了我们堂中的暗语,想必没人胆敢违抗,出入地牢还不是如走街窜巷一样么?再说那地牢只是隐秘,修建却又小又简陋,只关了他一个人而已,也决计困不住您这样的高手。”不孝道:“这令牌想必是你偷来的吧?难道你就不怕陷你二当家于不利么?”金成志哭笑道:“也说不上是偷,只是有幸拿到过,就复制了一枚,足以以假乱真就是。现在关键时刻,我命在旦夕,哪还顾得了这么多?”



    不孝听他说得实在,但岂敢就此对他放下戒心,冷冷道:“你虽然狡滑,但对你这样的人,我也并非全无办法。我可事先声明,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如若稍后你敢对我有一丝欺骗,咱们交易立即取消,届时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金成志听他口气,吓得面色发白,求道:“在下说的句句属实,您可切莫挟我进入地牢,您换了这身行头,那些守卫自然是不认得,可在下就完了!您是不知道我们堂主有多可怕,”他说着,瞳中现出极大恐惧,“他神出鬼没,武功奇高,而且明察秋毫,几乎没人能欺瞒得了他。这也就算了,更可怕的是……是他同时又是个变态、神经病!他喜怒无常、反反复复,还有健忘症,明明自己上午刚做的事、下的命令,下午就忘了,然后第二天又当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还痴迷女色,连属下兄弟的女人都不放过,我们很多下人都曾吃过他的亏。玩女人就玩女人吧,他却还要想方设法将人家的丈夫弄死才罢休……他听说梁山泊会大当家唐煌的内人、五当家许飞的妹妹,也就是那许开的姑姑美艳动人,便想尽办法要把她弄到手,并且非要将唐煌给设计害死不可……”



    不孝惊怒道:“世上竟还有这样的恶贼?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金成志忙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不过关于他瞄上唐大当家的内人一事,我也是从线人口中听闻,倒也不是十分确定。但依他作为,这事恐怕多半是真的。只可怜梁山众人却还蒙在鼓里,全然不知此事,而我们堂主也自以为没人知道他的这些企图。大家要是知道他豁出众兄弟的性命四处谋害梁山英雄,其实却是打的这样龌龊自私的算盘,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孝道:“这狗贼,我必不会让他的奸计得逞!”



    “是啊!”金成志附和道,“说起他这些年做的缺德事,真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我们渤海堂中,要说真正最德高望重的,其实还是咱二当家高怀忠。他不但洁身自好,而且慷慨大义,待我们兄弟都是极好的。只可惜他武功不如堂主,加上跟堂主向来在有些事上意见相左,比如说他主张脱离朝廷的影响,独立行事,不要再为女真仇寇卖命,剿杀梁山等抗金义士……”不孝斜睨他一眼,冷笑道:“你们二当家说的是不错,可从你嘴里说出来,岂不是极大的讽刺?”金成志哭笑一声,悲伤说道:“您武功高强,哪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衷。我们渤海堂本是从前渤海国之后,女真人灭的不仅是大辽大宋,我们先祖渤海国人还不是被他们所屠戮灭国?我们渤海人本跟金人也是仇深似海,但无奈势单力孤,不得不委屈求全,否则定然是要被那些野蛮猎户亡族灭种了。”



    不孝看他说得真切,叹道:“好吧,待会我不为难你就是。你这就带路吧。”金成志一喜,忽地跪下:“谢兄台成全!只是……方才我说的这些,算是将我堂中家底秘密尽都抖露了,兄台您可切莫说是我说的,要不然被我堂主知道……您……您还不如现在就一掌打死我算了!”不孝见他怕成这副窝囊废的模样,心中一软,也只得点头答应。



    两人打理好扮相,金成志生怕被人认出,又戴了顶草帽,将帽沿拉得再低不过,方带不孝进了城去。



    此时夜色已深,街上冷冷清清,人们都已关门闭户。金成志拐了几个弯,到了一处街巷,轻轻一跃,跳上一株大树。等不孝也上了树来,透过枝叶,他指前方数十丈外一幢高高的尖塔,轻声说道:“看到没有,在那座塔下,有一间数丈深的地牢,那许开就关在里面。塔里随时伏有我们堂里的高手,你只需拿出令牌,依我之前所说行事,他们十拿九稳不敢怠慢。注意,我们堂中的暗语奇特复杂,都是堂主亲自设计,具体到了这里,你只要听到对方话里说出‘渤海堂前’四字,你就必须在下一句里说有‘明见万里’四字。如果说出‘万里海波’四字,你则要说出‘辽东子弟”四字。”



    那塔座落一所宅院,黑灯瞎火,看不到一点光亮。不孝心中生疑,忽地点中他哑门、大椎二穴,金成志一惊,顿时浑身瘫软、哑口失声,向后便倒。不孝将他扶住放在树桠之间,冷道:“如果你所说属实,我救人之后,自然来替你解穴。如若不然,那就对不起,回来之后,第一个解决的就是你了!”说罢一跃纵出大树,没入夜幕。



    他依言来到那宅院旁,那塔六角形状,黑幢幢地,原是砖砌石筑,在暗夜中难望穹顶。颇大一所园子,此时却静悄悄地,也没有多少建筑,围绕塔周是空荡荡地偌大一圈空地,更添阴森之气。他朝那塔身一跃,半途中忽觉暗器疾射而来,连忙拔剑,下意识运起母亲所授那套“雨花剑”之“剑网披风罩”,只听“铮铮”之声急响,也不知打落多少飞刀弹针。落身塔楼走道,前边刀光剑影,数不清蜂涌袭来多少黑衣武士。



    不孝喝道:“慢着!你们看这是什么?”举起那块令牌。黑衣人借着天光一看,都是一怔,为首一人近前观察,似感不可思议:“竟然是二当家的令牌!”余人都面面相觑,另一人问道:“不知阁下是渤海堂前哪位同道?”不孝听出对方话中带有暗语,道:“只是明见万里的二当家座下小卒,不足挂齿。”众人脸上现出惊奇神色,一人又道:“我渤海堂平万里海波,倒真没见过阁下这号人物。”不孝道:“我本不是辽东子弟,刚刚才来,你们自然不认得。怎么,还有疑问么?”



    众人虽是奇怪,但也只有回答:“岂敢。不知阁下这么晚来所为何事?”不孝道:“二当家已到锦州,他要亲审那重犯许开,令我来提。”那人奇道:“二当家要亲审,也当来这里审,怎会将重犯提出去,这万一……”面对他这一疑窦,不孝一时也想不出个合理解释,只得作出不耐之色,冷道:“难道二当家办事,还得向你通报个中缘由不成?你怎知道二当家有什么难处?”那人慌忙低头赔礼:“是小的多管闲事了,二当家做事,自有他老人家的道理!小的这便带您去提!”



    他点了枝火把,带着不孝沿楼道盘旋往下走,直下去了近十丈深的地方,出现了一堵厚重的铁门。他拿出钥匙打开门上一把数十斤重的大锁,又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砖块上一按,只听“啪”地一声,不知哪里打开了道机关。但大门依然纹丝不动。那人招呼一声,几个人使出大力,才硬生生将大门向上提起。不孝心道:“这牢门这么繁琐难开,要是梁山义士前来硬闯,岂不如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