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魔独孤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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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铁壁脱困

    铁门大开,众人进入牢房。那牢房不大,却是铜墙铁壁,只在角落里安了间牢笼,此时里面用铁链拴了一个人。那人被铁链铁环分别拴住了双手和颈项,呈站立姿势,浑身是伤痕血迹,蓬头垢面,显然是极度困顿,此时只微微抬了抬头。由于无人照料,他吃喝拉撒只能就地解决,房中便充斥着一股厚重的恶臭。众黑衣人都将口鼻捂得严严实实,不孝却是心中愤懑,想:“这些狗贼真是心狠,这样拴着,是要让他日夜不得休息,而且不能自理,狼狈不堪。也不知这许兄弟在此已受了多少苦、煎熬了多少日夜。待会出去,定要让他们吃些苦头,稍微替许兄弟出口这气!”



    众黑衣人你推我,我推你,总算有人进笼去把那许开解了下来,说道:“算你小子走了回小运,我们二当家要提你去亲审,走吧!”但他虚弱已极,便如一团烂泥,只是剩有一口气罢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走得动路?无奈,几个人只好用麻布将他包裹,抬了出去。



    到了塔外地面,那些人就要放下许开,不孝忙喝道:“干什么?”黑衣人讶然道:“我们去弄辆马车来,总不能让我们一直抬着去吧?”不孝骂道:“混蛋!你就想这么将他送到二当家可前,是想熏死他老人家么?!”黑衣人恍然,连忙赔罪,便将许开抬到一处水边,想用冷水为他冲洗。



    此时天寒地冻,许开奄奄一息,怎受得了这样的寒冷,不孝身形一晃,便听“啪啪啪啪”一串声音,人人脸上都中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你们是猪脑子么?!二当家虽然英明神武,可也只能审个大活人,你们是要将他给冻死么?你们平时就是这样为堂主办差的吗?!”黑衣人甚是委屈:“可夜深人静地,哪里还有热水给他冲洗?再说这反贼原本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怎会这般轻易冻死?”不孝怒道:“他奄奄一息,内力再强又有何用?要不你到这冰水之下去试试!还不速速去烧些热水!”



    众黑衣人无奈,只得又抬许开进了一栋府第,连夜生火为他烧水。他们平时都是下人伺候的主,这时却都集在柴房里做起了这些又粗又脏的苦活,不禁都满腹牢骚,趁着不孝不在,七嘴八舌地泄愤不止——



    “这次来这里当差,连个下人都不让带,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想我们堂堂渤海堂武士,竟要在此受这份罪,还要受这不知哪里冒出的人这份闲气……难道你们就受得了?”



    “谁叫人家是二当家的亲信呢?你看看他,连堂主都没怎么放在眼里,对咱们还会客气么?”



    “二当家怎么就会突然来了锦州呢?这当中会不会有诈?”



    “人家有令牌,又对得上暗语,怎会有错?就是看不上他盛气凌人的架势,大家都是在堂主手下讨口饭吃,他凭什么对我们呼来唤去地!”



    ……



    他们哪里知道不孝就站在窗外,将他们话语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们越气,他却越高兴。



    听罢牢骚,不孝回去许开身边,忽见麻布中空空如也,地上一道脏兮兮的痕迹,抬眼一看,不远处许开趴在地上正艰难往外拖行,这点距离,他却不知努力了多久。不孝鼻子一酸,连忙过去将他扶住。许开见到是他,却将他推开,眼中迸出愤怒神色。



    不孝心中不忍,看左右无人,低声告诉他道:“许大哥,其实我是来救你的,放心,今夜无论如何我也要将你救出去,你不用如此辛苦。”



    许开一愣,旋即咳咳一阵冷笑,只是那声音嘶哑,真比哭还难听。他沙沙地道:“你们又变着法儿来撬我的嘴,只可惜,还是痴心妄想。救我?现在正是大好时机,你怎么不走?”



    不孝不料他竟会生起这样的误会,抱拳恳切道:“看来许大哥这阵子吃过太多的苦,迷失心智也属正常。我之所以现在还不走,是要惩戒惩戒那些无良的贼人。是他们这样折磨于你,我就要让你把他们折磨回去。你现在不信我,等我将你救了出去,自然你就信我了。”



    许开呆呆怔怔,正不知如何作答,这时来了个黑衣人,“水好了,不知要把他拿到哪里去冲洗?”不孝起身道:“废话,当然是澡盆里边。你们出几个人抬他去给我好好洗干净,二当家他老人家不但闻不得一点臭味,而且希望犯人能感受到他的恩德,故此你们对他还不可有一丝怠慢!另外的人,赶紧去备些好酒好菜,待会大家一起吃过,也叫做好聚好散!”



    “这……”那人犹豫,似乎颇感不妥,很不情愿。不孝冷笑道:“怎么,难道要我跟二当家说,你们这些人,一个比一个骄纵,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妥么?”那人眼中隐现怒色,权衡之下,也只得点头应是,退了下去。随即有人前来将许开抬走,不孝生怕对方对他不敬,也跟了去。



    那些人憋屈着口气为许开解去衣服,先冲了些热水,将他全身数不清的伤痕血迹、污渍汗泥擦去,又将他请进浴盘好好清洗。当污秽尽去,他露出原本真容,不孝看去,心中不禁一赞:“好一个俊朗的公子!”但见他剑眉星目、面相如画,肌肤隐隐泛出如玉的的清光,便如换了个人,虽然久经折磨,全身伤痕累累,消瘦刮白,但那自带的一股傲人气息却殊难消减。众黑衣人见了,也啧啧称奇,暗道:“没想到这小子竟长得这么俊,真是可惜了。”



    好一阵功夫,许开全身才彻头彻尾洗了个干净,这时黑衣人自动送来一身普通衣物,但外衣是件显眼的白色囚衣。不孝道:“二当家要的是感化于他,将他当亲人一般对待,你拿这样的衣服,岂不叫二当家的一份诚意尽都付诸流水?”那人又只得去换了套普通黑衣。



    许开穿好衣服,黑衣人已备好酒菜。不孝扶着许开,令众人一齐上了桌席,有人疑道:“阁下这么耽搁,就不怕怠慢了二当家么?”不孝笑道:“二当家是何许人,他老人家此时正在美梦当中,提审之事,自然是要到天明以后,还指不定究竟是什么时候呢。”众黑衣人哑然,想自己这大半夜忙前忙后,原来却是这样的安排,胸中不禁气闷已极。他们早已困顿不堪,加上心情憋屈,席间便不住地闷闷喝酒,渐渐都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不孝不慌不忙,又用了小半个时辰才陪许开将饭吃好。他问许开:“现在他们都任我们摆布,许大哥,你说要怎么惩罚他们?”



    许开依然非常虚弱,眼中却透出凶光,道:“这些贼子都是死有余辜,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都杀了!”不孝讶然道:“他们虽然无德无良,但也罪不至死啊!”许开冷冷一笑,道:“难道你舍不得?”不孝知他还不相信自己,心想他在那牢中受过太多的苦楚,要找对方发泄,自是应当,便道:“你若执意要杀,我随你就是。”说罢拾起地上黑衣人一柄短剑递在他手里,转身走到一旁,任他怎么行事。许开动了动身,作势便要向旁边一人刺去。转头看不孝,但见他背向自己,确是无动于衷。



    他一叹,道:“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一回,但你要想从我口中得到一丁点有用的信息,却是休想!这些人也是受他人指使行事,我不杀他们。但他们屡屡羞辱于我,我便也让他们尝尝被人羞辱的滋味。咱们将他们尽都投进粪坑,生死由命,就怪不得我了。”不孝赞道:“这主意真是再适合他们也不过了!”



    二人找到厕所,揭开盖板,顿时恶臭呛人,露出下面一大潭粪池。接着不孝一个一个将黑衣人丢了进去。那些人陡然落进那等空间,纷纷惊醒过来,被呛得咳嗽呕吐,挣扎呼叫,但浑身烂醉如泥,哪里爬得出来,反而越陷越深,惊恐不已。



    许开道:“你们作恶多端,今天不杀你们,已是对你们最大的仁慈!现在轮到你们尝尝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和肮脏的味道,可好不好受?”



    众人这才完全想起之前事情,有人大叫:“上当了,那贼原来不是……不是二当家手下,咱们这次算是完了,定让堂主……宰了不可!”



    不孝想起金成志所说之事,扬声道:“告诉你们堂主,他奸j淫好色,无德无道,迟早必遭天遣!他还妄图打梁山大当家唐煌夫人的主意,我们大家都知道了,叫他再也不要痴心妄想!倒是你们二当家德才兼备、高瞻远瞩,才是你们堂主的不二人选!”许开一怔,想要发问,不孝已背起他来,转身便向外飞快离去。



    这一番折腾,从上半夜开始,此时已近黎明。不孝背着许开在巷中奔走,到了之前那株树下,一看金成志还在树上。他放下许开,上树将金成志穴道点开。



    金成志见他来到,感动已极,扶住他手欲哭无泪地道:“兄台去得好久,我还以为你失了手,要将在下这条小命也搭进去了呢!”不孝道:“算你还有些良心,没有骗人,咱们的交易已经搭成,你可以走了。”金成志现出大难不死的感激之情,抱拳道:“在下定会谨遵承诺,也请兄台可怜可怜在下,信守诺言。既然如此,在下就不耽搁两位的行程了,告辞!”一蹿蹿出大树,快速离去。



    不孝下树,许开冷然道:“这人好面熟,也不知是在哪见过的贼人。你跟他之间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孝叹道:“我之所以能救出许大哥,就是因为我跟此人达成一项交易。他告诉了我渤海堂中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包括许大哥的囚禁之所,并答应永远不说出我的本来面目。而我本该杀了他,但因此饶他一命,并答应在此事上为他隐瞒身份。他虽坏,但我却不能因此失信,所以……还请许大哥见谅。”



    许开看着他,眼中现出各种复杂的神情,俄尔,他腹中一梗,极为痛苦,嘴角渗出一线血丝来,身体向后便倒。不孝一惊,“许大哥,你怎么了?”连忙将他扶住坐下,摸他脉象,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许大哥,你的伤……”



    许开浑身忽如被抽空了一般,虚弱极了。他眼神涣散,透出绝望的哀伤,叹道:“是啊,我经脉损毁,武功尽废,今生已如半个废人,这伤,是好不了了。”



    不孝看着他,也觉伤心难过,但他心志坚强,转又安慰他道:“许大哥,你虽然再也炼不了内功,但好好调理,假以时日,做一名普通人还是不成问题的!我这便带你出城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再找个最好的大夫为你疗伤!”说罢背起他便向城外方向疾走。许开气若游丝,说道:“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咱们不用出城,就在城里找个普通客栈住下,谅贼人万万也想不到咱们……竟然没有远走高飞。”



    不孝道:“许大哥好主意!”趁着天色未明,在街道上选了家较为偏僻的客栈,敲开了门。



    这时天色初明,掌柜被迫起了个大早,见了二人情形,甚是讶异。不孝二话不说,塞在他手中一个大银元宝,道:“你只需给我们一间最僻静的房间,不要多嘴多舌,等我这位大哥伤好以后,我再给你一个更大的元宝。”掌柜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银元宝,眼睛都看得直了,赶忙鸡啄米似地点头,带他们进到后院一间宽敞的大房,里面床第精致、家具齐全。他道:“这本是我们接待亲友贵客的客房,最是自在,客官可放心住,小人一定认真伺候,决不多嘴!两位看,可还满意?”不孝道:“甚好!”便将许开放到床上躺好。



    掌柜道:“小人这便去为客官准备早点。”便兴冲冲地去了。



    许开看着他,道:“你的胡须是假的吧?现下贼人已记得了你的行装面貌,你出去要改一改才是。”不孝笑道:“你终于相信我了?”随手将胡须扯了下来。许开一笑,道:“神俊天成、英气勃发,兄弟你才是人中之龙,前程不可限量。不管你是敌是友,总归现下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大不了你拿回去便是。你叫我许大哥,可我又该叫你什么?”不孝道:“许大哥哪里话,我救你只是出于道义,绝不会为难于你。我姓独孤,名不孝。”



    许开奇道:“独孤?前朝的名门望族,如今此姓人已经很少了。多年前,武林中曾有一位忠肝义胆的大侠,也姓独孤,外号‘追风快剑’。我虽没幸见过他,但敬仰他的侠名,不知你跟他之间可有什么关联?”不孝想起母亲遗嘱,不让自己透露身世,但又不忍对他撒谎,只得道:“这个人,我并没见过。”



    过了一会,天色大明,掌柜的亲自送来早点。随后,不孝又令他去街市上买来一身普通衣物。换上衣物,再问了掌柜城中最好的郎中所在,不孝便要出门寻医,许开叫住他道:“这事倒不是十分着急,死是死不了了。我虎口逃生,可我们梁山众兄弟却不知道,说不定还在四处打探,万一中了奸贼的计,岂不是极大的冤枉?独孤兄弟便好人做到底,帮我尽快将消息散播出去,也好叫他们安心。”不孝面现难色,道:“可要怎样,才能将消息尽快传出去呢?”许开道:“武林中,要说散播消息,最强的莫过于丐帮。你给我找一张纸、一副笔墨来。”不孝依言拿来纸笔,许开执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我已脱困于锦州,劳烦丐帮兄弟传播此信,请梁山众亲友安心勿念,无用子弟许开。他将信件交给不孝:“离此向西两里,有一条水巷,岸边靠有一条旧船,上面聚有许多丐帮弟子,那正是丐帮在锦州的一处小分舵。如果不出意外,它应该还在那里,你只要将此信投递过去,让对方发现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