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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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哥每日都要像二哥那般,他起床时我便也起身,站在院子中光着膀子耍枪,现在终于可以耍真的钢枪,二哥说大哥以前使的那把枪才是好枪,不过遗失在战场上,若是找回来便给我。

    三哥出门后我便翻阅二哥的书房,现在已经是三哥的书房,里面的兵法再背诵一二,还会翻阅曾经与我家来往的信件。

    下午时候骑着小马去陈叔叔家里听课,陈家老太爷死后,陈家在朝堂之上便不留一地,我听二哥说陈叔叔也是有大智慧的,但是生生要做韬光养晦样子,我也不知道这种韬光养晦要在什么时候发光发热。

    二哥嘱咐我来陈家听书,我便按照他的吩咐来听。

    陈家的学堂只有陈叔叔一位老师,学生都是陈家自己的孩子,据说陈叔上午时分要感受世间的奥秘,只能下午抽出一个时辰授课。

    陈家二姑娘偷偷告诉我,是他爹早晨起不来。

    我八岁,在课堂上年岁不大也不小,自小背的都是兵法,真正的历史还有别的知识知道的却少,有时候家里母亲和哥哥也会教一些,总归是不够系统。

    陈叔叔讲了我们沈国历代的皇帝如何治理沈国,沈国每一寸土地上发生了多少的故事,也讲了沈国之前的哪些国家,哪些君主,做了哪些事情,得了哪些成就。

    我九岁,跟着陈家叔叔学了一年,对于历史谈不上精通,也可以算了解,陈家学堂的课程侧重点由历史转变成农业。

    沈国国土面积不少,人口众多,以农耕为主,只有农耕才能养得起这么多的人口,但是农耕文化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天灾,我在陈家课堂上第一次听到“易子而食”,不是戎族那等蛮夷,而是我沈国这样的文明国家。

    陈叔叔最后总结,“仓廪不实,忘却礼节,衣食不足,不知荣辱。”

    我十岁,跟着陈家叔叔学交通和地理,沈国南面有海,海外有岛国也有陆地,外面也有人烟,二十几年前南面的倭寇便是从海上乘船而来,被先皇击败之后,便不敢再次登上沈国。

    沈国以北是胡人,以游牧为主,每一个胡人都是战士,下马的时候可以放羊,上马的时候便能杀敌,胡人内部多个部落,近几年沈国干旱,胡人那里草木也不茂盛,所以频频攻打沈国,胡人之北便是冰原。

    东面是戎族,最为凶狠的种族,没有人性,对敌人烧杀抢掠,对自己内部也是如此,只有最强大的才活下来,戎族内部甚至连最大胆的商人也不敢前行。

    而南边则是瘴气之地,南蛮擅长毒蛊之术,内部最为团结,总是听一个人指挥,有记载一来南蛮之地从未发生过中途更换国家或者首领之事,实则最为难以对付。

    十岁那年的夏天,若是我大哥哥还活着,那就是刚好二十岁,陈家大姐姐终于肯出嫁,据说嫁给了太医院的大夫。

    陈家小妹只有五岁,刚来学堂半年,她大姐姐出嫁的时候我家能动弹的都去给道喜,陈家小妹抓着我的袍子,仰头问我“将来我是嫁给你么?”

    想到这么小的小孩子,我怎么可能会娶她,“当然不会,为何问这话?”

    “我大姐要嫁你大哥,我二姐要嫁你二哥,我是不是就要嫁给你?”

    “自然不是,你是你家老三,我还有个三哥,要嫁你也是嫁给老三,不过我三哥差不多比你大一轮,应该不会娶你的。”

    我与三哥一桌,谨遵二哥教诲,能不说的就不说,能少说的时候就少说,桌子上有人谈起王贵妃的皇子今年三岁生辰,圣上打算大操大办,聊了一会儿,便开始问我三哥意见。

    三哥两杯酒下肚,便已经醉了过去,我便将让人传报一声二婶一家,一同将我三哥带了回去。

    上了马车,三哥便清醒过来,二婶进了马车便开始哭,“我的儿,这都是什么世道?我的儿竟然连句话都不敢说了!”

    大姐连忙安慰“三弟耿直,谨慎一点没错,说话小心也是好事,二哥不在奉天,我们以后也小心行事,不要被人撺掇站了队。”

    果然是女儿们更懂人心,二婶一听,立刻笑起来,也觉得这是好事,二姐道“如今陈家大姑娘出嫁也只请了几桌,大姐姐出嫁怕也是不能大操办了。”

    看着大姐羞红脸,然后拧了二姐一下,我看的好笑,我家这些人好久都没这般嬉笑打闹过,回家与母亲讲二姐打趣大姐,母亲也觉得好笑。

    大姐出嫁那天,白斩熟门熟路,给新郎当领路人,竟然胳膊肘往外拐,领人抄小路,直接到了大姐的闺房,我们还在正门口堵着,那头已经将大姐背出了闺门。

    看见白斩,我便想揍上两下,白斩嬉笑“五表哥,你别生气,差你那点红包过后我白家肯定给你补上!”

    “我是差你那点钱么?我咋看你是胳膊肘往外拐?”

    “没有啊!”白斩满脸委屈,“那头是我嫡亲的大哥,这头是我表姐,我肯定那头的人啊,这回我表姐成了我大嫂,自然就是亲上加亲,这层关系,比我嫡亲的大哥还要近几分,以后他俩吵架我肯定向着我大嫂!”

    母亲说的对,商贾养出来的孩子嘴巴溜得很,几句话便将我说的没了脾气。

    不管养在哪里,不管胳膊肘往哪里拐,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