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梦蝶
见到事情最开始时候的样子后，林寻三人又回到了院中。林寻向着程素问说道：“红花涧弟子悬壶济世，医术更比修为高。程姑娘见着莺歌莺语出生的样子，可觉察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的？”阿萤听了林寻的提问，也向着程素问望去。
程素问迟疑了片刻，心中有些窘困。虽是行医济世不假，可她常做的也只有问诊切脉，抓药针灸。自己还是个未经人事的清白姑娘，那里能对生孩子有什么见解，自然一时答不上来。望见两人期待的眼神，终究还是仔仔细细的回想起刚才的细节，缓缓的说道：“我虽对此无甚研究，但就俩个孩子出生时的情况来看，还是有些异于寻常之处的。”
“现在我们看到的应该是十七年前的场景，恰逢杨树镇大灾，颗粒无收，饿殍遍野。方才我们在镇界碑那里见着的的老人，应该就是饿死的。而院中莺歌莺语的父亲也面色枯槁、骨瘦如柴，无一丝一毫壮年该有的血气，若不是年轻，很可能下场和界碑处老人一般了。”
“啊，那个老人家，已经，死了？”阿萤捂住小嘴惊呼道。
“嗯。虽然我未曾切到那位老者的脉象，幻境中也无法动用‘见微知著’的境界。但以我观察来看，确实已经去世了。”程素问向阿萤解释道。相较阿萤的难以接受，程素问虽然也是年岁差不多的少女，却是冷静的多。这也并非是程素问较为冷血无情，只是作为一名医者来说，见过的生死别离太多，对死去的生命只有敬畏，对活着的生命更加珍视。
“再说莺歌莺语，瞧她们的母亲也是如此，虽说并未像她的丈夫一般消瘦，光看那满是菜色的脸色，也知道怀胎之时没有得到好的调养。在这样的时节，能够保证三餐充足就已经是极限了。”
“且看莺歌，那落地时皱巴巴的样子，确实像是因为在母胎中没有得到充足的营养，尚未出生就已经死去的死婴。”说到这里，程素问顿了顿，然后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接着说道：“而莺语，你们也见着出生时候的模样了。皮肤饱满，四至有力，啼哭声也十分响亮。竟是比寻常年间富裕人家出生的孩子还要健康。两相对比之下，怪异感便油然而生了。”
林寻左手抱在胸前，右手摸了摸细密绒毛的下巴说道：“初见这个场景时，我也觉得有些怪异，但究竟怪异在哪，却是说不清楚。经程姑娘这么一说，确实在理。”
程素问向着林寻望去，帏帽下也不知道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开口又问道：“既然我们能到莺歌莺语出生的时候，那是否能再回到之前怀孕之时瞧瞧呢？”
“抱歉，那是不行的。且不说能否达成，光是十月怀胎，莫非我们还要在这梦境中待满十个月吗？即使我们等得了，莺歌莺语也等不了了。再者说，我此刻是用‘梦蝶’图腾带我们回到莺歌灵魂深处的记忆之中，而每个人记忆的最伊始，便是出生之时。出生之前从混沌中来，在母亲腹中天地孕育。而十月胎满，母亲宫口打开之时，两个天地之间形成桥梁，新生儿才有着观察外面天地的机会，我们才有机会看到那时的一切。若是再往前，看到的只有混沌了。”
“梦蝶？！”阿萤听见林寻的叙述一震，希冀的目光望向林寻。林寻当然知道阿萤在想什么，同样摇了摇头说道：“这‘梦蝶’没法对你用，它只对不稳定的灵魂管用，如今莺歌莺语一体同魂，交替主导，灵魂算是不够稳定，我才能这么轻松的用出来。”
程素问虽然对两人的对话有些好奇，但毕竟是今日刚刚认识，还算不上相熟，也没有多问，只是接着说起莺歌莺语的事。“既然无法回到怀胎之时，那是否能够往前再到她七八岁时第一次问道莺歌之时呢？”林寻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可以。”
红色蝴蝶不知从哪个角落飞了出来，扇动的翅膀带起点点寒星，一片大雾毫无征兆的笼罩住一切，迷雾散去之后已经是春天了。
杨树镇以杨树为名，正是因为镇周围随处可见的杨树了。长穗状的杨花在和风的吹拂下参差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阿萤睁开眼睛，林寻和程素问却是不见了人影。“林寻大哥，林寻大哥，程姐姐，程姐姐，你们在哪？”阿萤喊了几声，四下望去也不见任何回应。茫然不知所措之时，自己却是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依稀望着远处的杨树间有个人影，阿萤连忙追了上去。一直跟着人影穿过了杨树林，陷入阿萤眼帘的是一片黑色丛林，恍惚间人影好像跑进了丛林之中。阿萤也从对黑色树木的惊奇中恢复过来，跟着人影往丛林中走去。越往林深处走去，脚下的泥土越软，一脚踩下去，脚印中便已蓄满了泥水。阿萤却也不管不顾，只是一个劲的追着人影。
几个转弯，黑压压的树木丛中好像透出一丝丝光亮，抬起胳膊挡住脸庞，“哗”的一声，少女便从一片树枝藤蔓中冲了出来。
一片望不见边际的黑沼泽出现在阿萤眼前。而在阿萤目光无法触及的沼泽深处，一只莲花骨朵却从沼泽中悄然钻出，暴露在空气中的花骨朵一片片缓缓绽开，盛放在那黑沼泽上的竟然也是一朵黑色的莲花。待得莲花完全盛开，一只只黑色的萤火虫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围绕着黑色的莲花不停颤动。
沼泽一阵剧烈的震动，一只巨大的动物头骨带着泥浆从沼泽中伸出，将那朵黑色莲花顶了起来。见那没有丝毫血肉的白骨兽颅，依稀可见鹿角、驼头、驴嘴、鳄吻之型。本该是眼睛处的两只空洞之中燃烧起黑色的火焰瞧向阿萤的方向。
“来吧，我的主人，到沼泽深处来。来吧，我的主人，到沼泽深处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却突然在阿萤心中响起。“是谁？”阿萤吃惊道。眼前却空无一物，只有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沼泽。“来吧，我的主人，到沼泽深处来。来吧，我的主人，到沼泽深处来。”声音却依旧在心中响起，只是渐渐低沉了下去。
话说这边，林寻和程素问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时，也是发现了身边不见了阿萤的踪迹。“阿萤？阿萤呢？”林寻有些意外。梦蝶能把三人的意识引入幻境之中，而从一个幻境转换到另一个幻境时，也并非是幻境间的直接转换，而是意识先从第一个幻境恢复到身体上，再从身体上脱离，由梦蝶引向下一个幻境。所以无论三人在上一个幻境中距离多远，再到下个幻境时也应该与肉体之间的距离是一样的。
林寻伸手招出梦蝶，向它发问道：“你知道阿萤去哪了吗？”梦蝶闪了闪翅膀，额上两根晶莹剔透的触角一阵颤抖，一股奇异的波动传入林寻脑中。
“她没被你引动？怎么会这样？”林寻奇怪道。程素问也关心道：“怎么回事？阿萤去哪了？”“梦蝶说，它并没有将阿萤引入幻境中。”“这么说阿萤留在现实之中了？”林寻也不太确定的回答道：“我也不太确定，不过只要我将梦蝶收回，我们三人的意识就立刻能回到现实中了，我们还是先看看眼下的情况吧。”
程素问见林寻胸有成竹，便也不再多问，四下望去发现两人所处正是莺歌家小院。“娘亲，我出门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童从屋中跑了出来。
“你这孩子，跑慢点。”右间厨房中走出来一个妇人对女童喊道。
林寻和程素问也跟在女童，也就是七岁的莺语后往着镇子北边去了。走了一会，林寻和程素问倒是不觉得什么，莺语年岁尚小倒是走走停停，一会儿功夫终于在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旁停下了。
莺语脱下鞋袜，将两只小脚丫伸进水中踢踏起来。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各种不同的色彩，小莺语也玩的不亦乐乎。过了一会，从河上游随水波漂来一片黑色的椭圆型花瓣。小莺语见着奇怪的黑色花瓣，咦了一声，随手欲将花瓣捞起。就在小手从水底捞起花瓣之时，花瓣甫一触碰到莺语的手指，就像是融化在掌心中一般消失不见了。小莺语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手心，心里怀疑可能是自己看错了，便接着快乐的玩起了水。
小莺语虽然觉得自己看错了，但林寻和程素问却不会也以为自己看错了。林寻扭过头望向程素问，后者也微微点头。两人并未言语，却是肯定了黑色花瓣的存在。不消一会儿，快至晌午了，小莺语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盘算着快要到吃饭的时间了，便和往常一般蹦蹦跳跳的往家里走去了。而跟在身后的林寻二人，却是见着一道凝实的黑色光芒从小莺语尾椎处升起，渐渐扭曲成一个小人形状，端坐在腹脐之上一寸处。
回到家中，妇人已经做好了午饭。一家三口坐在堂前四角方桌前吃起了午饭。小莺语端起对于自己来说还是有些大的饭碗，吃着父母夹给她的饭菜，突然问了一句：“爹，娘，我，我是不是还有个姐姐？”
(本章完)
程素问迟疑了片刻，心中有些窘困。虽是行医济世不假，可她常做的也只有问诊切脉，抓药针灸。自己还是个未经人事的清白姑娘，那里能对生孩子有什么见解，自然一时答不上来。望见两人期待的眼神，终究还是仔仔细细的回想起刚才的细节，缓缓的说道：“我虽对此无甚研究，但就俩个孩子出生时的情况来看，还是有些异于寻常之处的。”
“现在我们看到的应该是十七年前的场景，恰逢杨树镇大灾，颗粒无收，饿殍遍野。方才我们在镇界碑那里见着的的老人，应该就是饿死的。而院中莺歌莺语的父亲也面色枯槁、骨瘦如柴，无一丝一毫壮年该有的血气，若不是年轻，很可能下场和界碑处老人一般了。”
“啊，那个老人家，已经，死了？”阿萤捂住小嘴惊呼道。
“嗯。虽然我未曾切到那位老者的脉象，幻境中也无法动用‘见微知著’的境界。但以我观察来看，确实已经去世了。”程素问向阿萤解释道。相较阿萤的难以接受，程素问虽然也是年岁差不多的少女，却是冷静的多。这也并非是程素问较为冷血无情，只是作为一名医者来说，见过的生死别离太多，对死去的生命只有敬畏，对活着的生命更加珍视。
“再说莺歌莺语，瞧她们的母亲也是如此，虽说并未像她的丈夫一般消瘦，光看那满是菜色的脸色，也知道怀胎之时没有得到好的调养。在这样的时节，能够保证三餐充足就已经是极限了。”
“且看莺歌，那落地时皱巴巴的样子，确实像是因为在母胎中没有得到充足的营养，尚未出生就已经死去的死婴。”说到这里，程素问顿了顿，然后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接着说道：“而莺语，你们也见着出生时候的模样了。皮肤饱满，四至有力，啼哭声也十分响亮。竟是比寻常年间富裕人家出生的孩子还要健康。两相对比之下，怪异感便油然而生了。”
林寻左手抱在胸前，右手摸了摸细密绒毛的下巴说道：“初见这个场景时，我也觉得有些怪异，但究竟怪异在哪，却是说不清楚。经程姑娘这么一说，确实在理。”
程素问向着林寻望去，帏帽下也不知道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开口又问道：“既然我们能到莺歌莺语出生的时候，那是否能再回到之前怀孕之时瞧瞧呢？”
“抱歉，那是不行的。且不说能否达成，光是十月怀胎，莫非我们还要在这梦境中待满十个月吗？即使我们等得了，莺歌莺语也等不了了。再者说，我此刻是用‘梦蝶’图腾带我们回到莺歌灵魂深处的记忆之中，而每个人记忆的最伊始，便是出生之时。出生之前从混沌中来，在母亲腹中天地孕育。而十月胎满，母亲宫口打开之时，两个天地之间形成桥梁，新生儿才有着观察外面天地的机会，我们才有机会看到那时的一切。若是再往前，看到的只有混沌了。”
“梦蝶？！”阿萤听见林寻的叙述一震，希冀的目光望向林寻。林寻当然知道阿萤在想什么，同样摇了摇头说道：“这‘梦蝶’没法对你用，它只对不稳定的灵魂管用，如今莺歌莺语一体同魂，交替主导，灵魂算是不够稳定，我才能这么轻松的用出来。”
程素问虽然对两人的对话有些好奇，但毕竟是今日刚刚认识，还算不上相熟，也没有多问，只是接着说起莺歌莺语的事。“既然无法回到怀胎之时，那是否能够往前再到她七八岁时第一次问道莺歌之时呢？”林寻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可以。”
红色蝴蝶不知从哪个角落飞了出来，扇动的翅膀带起点点寒星，一片大雾毫无征兆的笼罩住一切，迷雾散去之后已经是春天了。
杨树镇以杨树为名，正是因为镇周围随处可见的杨树了。长穗状的杨花在和风的吹拂下参差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阿萤睁开眼睛，林寻和程素问却是不见了人影。“林寻大哥，林寻大哥，程姐姐，程姐姐，你们在哪？”阿萤喊了几声，四下望去也不见任何回应。茫然不知所措之时，自己却是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依稀望着远处的杨树间有个人影，阿萤连忙追了上去。一直跟着人影穿过了杨树林，陷入阿萤眼帘的是一片黑色丛林，恍惚间人影好像跑进了丛林之中。阿萤也从对黑色树木的惊奇中恢复过来，跟着人影往丛林中走去。越往林深处走去，脚下的泥土越软，一脚踩下去，脚印中便已蓄满了泥水。阿萤却也不管不顾，只是一个劲的追着人影。
几个转弯，黑压压的树木丛中好像透出一丝丝光亮，抬起胳膊挡住脸庞，“哗”的一声，少女便从一片树枝藤蔓中冲了出来。
一片望不见边际的黑沼泽出现在阿萤眼前。而在阿萤目光无法触及的沼泽深处，一只莲花骨朵却从沼泽中悄然钻出，暴露在空气中的花骨朵一片片缓缓绽开，盛放在那黑沼泽上的竟然也是一朵黑色的莲花。待得莲花完全盛开，一只只黑色的萤火虫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围绕着黑色的莲花不停颤动。
沼泽一阵剧烈的震动，一只巨大的动物头骨带着泥浆从沼泽中伸出，将那朵黑色莲花顶了起来。见那没有丝毫血肉的白骨兽颅，依稀可见鹿角、驼头、驴嘴、鳄吻之型。本该是眼睛处的两只空洞之中燃烧起黑色的火焰瞧向阿萤的方向。
“来吧，我的主人，到沼泽深处来。来吧，我的主人，到沼泽深处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却突然在阿萤心中响起。“是谁？”阿萤吃惊道。眼前却空无一物，只有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沼泽。“来吧，我的主人，到沼泽深处来。来吧，我的主人，到沼泽深处来。”声音却依旧在心中响起，只是渐渐低沉了下去。
话说这边，林寻和程素问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时，也是发现了身边不见了阿萤的踪迹。“阿萤？阿萤呢？”林寻有些意外。梦蝶能把三人的意识引入幻境之中，而从一个幻境转换到另一个幻境时，也并非是幻境间的直接转换，而是意识先从第一个幻境恢复到身体上，再从身体上脱离，由梦蝶引向下一个幻境。所以无论三人在上一个幻境中距离多远，再到下个幻境时也应该与肉体之间的距离是一样的。
林寻伸手招出梦蝶，向它发问道：“你知道阿萤去哪了吗？”梦蝶闪了闪翅膀，额上两根晶莹剔透的触角一阵颤抖，一股奇异的波动传入林寻脑中。
“她没被你引动？怎么会这样？”林寻奇怪道。程素问也关心道：“怎么回事？阿萤去哪了？”“梦蝶说，它并没有将阿萤引入幻境中。”“这么说阿萤留在现实之中了？”林寻也不太确定的回答道：“我也不太确定，不过只要我将梦蝶收回，我们三人的意识就立刻能回到现实中了，我们还是先看看眼下的情况吧。”
程素问见林寻胸有成竹，便也不再多问，四下望去发现两人所处正是莺歌家小院。“娘亲，我出门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童从屋中跑了出来。
“你这孩子，跑慢点。”右间厨房中走出来一个妇人对女童喊道。
林寻和程素问也跟在女童，也就是七岁的莺语后往着镇子北边去了。走了一会，林寻和程素问倒是不觉得什么，莺语年岁尚小倒是走走停停，一会儿功夫终于在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旁停下了。
莺语脱下鞋袜，将两只小脚丫伸进水中踢踏起来。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各种不同的色彩，小莺语也玩的不亦乐乎。过了一会，从河上游随水波漂来一片黑色的椭圆型花瓣。小莺语见着奇怪的黑色花瓣，咦了一声，随手欲将花瓣捞起。就在小手从水底捞起花瓣之时，花瓣甫一触碰到莺语的手指，就像是融化在掌心中一般消失不见了。小莺语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手心，心里怀疑可能是自己看错了，便接着快乐的玩起了水。
小莺语虽然觉得自己看错了，但林寻和程素问却不会也以为自己看错了。林寻扭过头望向程素问，后者也微微点头。两人并未言语，却是肯定了黑色花瓣的存在。不消一会儿，快至晌午了，小莺语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盘算着快要到吃饭的时间了，便和往常一般蹦蹦跳跳的往家里走去了。而跟在身后的林寻二人，却是见着一道凝实的黑色光芒从小莺语尾椎处升起，渐渐扭曲成一个小人形状，端坐在腹脐之上一寸处。
回到家中，妇人已经做好了午饭。一家三口坐在堂前四角方桌前吃起了午饭。小莺语端起对于自己来说还是有些大的饭碗，吃着父母夹给她的饭菜，突然问了一句：“爹，娘，我，我是不是还有个姐姐？”
(本章完)